留在c市的几个老熟人知道岑枳和贺知野回来,自然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晚上聚餐就在校门口主街上的火锅店。那家他们校篮球队拿了第一,当晚聚餐的火锅店。
他们两个上午叫了高老师,但大概是这两年被赵维佳荼毒得不轻,高文山一听说赵维佳也会去,连连笑着摆手说不着急,下回下回,反正贺知野也回来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贺知野像是十分认真地想了下,才一脸平静地对高文山说:“婚礼的时候您坐主桌,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岑枳眨巴眨巴眼,看着高老师一惯笑眯眯的脸,开始思考她是不是又错过了什么,怎么话题就一下子跳到这个程度了。
但高老师坐主桌的提议,她也是举双手赞成的。
当年她走之后,高文山也时不时会联系她,甚至麻烦从前同在师范大学,后来回s市任教的老同学,给她寄了一大摞教辅材料,都是两地教材差异要注意的划考范围和知识点。
高考之后,班长拉了个没有高文山的群讨论给他送个什么毕业礼物,把她也当自己人一样拉了进去。当初的小礼物名单里,她和贺知野的名字还是连着的呢。
知道她考上京大之后,就算横幅不是挂在一中,高老师照样为她高兴得连发了三条朋友圈。
而且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还把贺知野的那几条,跟她挨在了一块儿。
好像她依旧在这儿,依旧在一中。
他们中午去了小面馆,岑枳走在前面,贺知野刚替她撩开门帘,老板娘就一眼认出了她。
店里人依旧多得需要拼桌,老板娘依旧热情,像见到许久未见的老朋友,又送了她一碟卤好的鹌鹑蛋。
最后低头同她说了两句话才去忙。
岑枳这才知道,贺知野在出国前,就把她的小零钱袋要走了。
“也不知道是谁说明年还要请我吃月饼的。”贺知野替她抽了双筷子摆到她小碟子沿儿上,不紧不慢地说,“我当然不能让她食言。”
岑枳一愣。
贺知野挑了挑眉,散漫道:“还好你当初留得挺多。每个节日该有的,我都吃上了。”
面汤热气氤氲,岑枳怔怔地看着他,像胸腔里都裹上了潮乎乎的热意。
但蓦地又想起第一回在这家小店吃面,旁边桌有个男生大白天痛哭,被他小伙伴嫌弃的画面。
岑枳撇开眼,低头卷了口面条,像是怕来不及一样,头一次边吃着东西边说话,鼓着腮帮子含混道:“以后,我亲自请你!”
贺知野微顿了下,垂眼看着她笑,伸手,指骨抵了下她额头:“行。我等着。”
-
小街上有些店还在,有些却已经换了主人。
譬如那家理发店,已经成了个小小的文具店。
贺知野告诉她,那个爷爷是在他们高三下半学期转让的店铺,去帮留在国外的女儿带外孙女啦。
甜品店还在,他们昨晚就来买过小蛋糕,不过已经不是从前的牌子。
但火锅店还是原来的店名,只是依着以前的布局翻新过,看上去半点没变。
今天周五,就她和贺知野请了假无所事事,从前最后到的两个人,今天早早就在包间里等了位。
党夏马嘉悦,杨垚和他女朋友——周赟,赵维佳和陈菲,也不知道是提前说好的还是在店门口恰巧遇见的,一窝蜂似的涌了进来。
“枳枳——妈妈好想你!”
“枳姐!!”
“野哥好久不见啊!”
乱七八糟的称呼混在一块儿,岑枳小身板一下绷直,笑眯眯地朝他们有规律地挥起了小手:“大家好呀。”
没办法,有些习惯可能这辈子都改不掉了。
其实这些年党夏和她见过好两回。
高考之后,沈彦和马嘉悦走的相同道路,前两年才回的国,戚舟考了帝都影视学院,大二就签经纪公司组两人团出了道。
党夏还没毕业的时候就和茂逸明一块儿开始搞起了自媒体。前年,戚舟的两人小团因为一首单曲小火了一把,还是她帮忙联系的采访呢。
要说戚舟那个两人团的还有一位,竟然也算个老熟人。就是当年扎着双马尾,第一次“碰瓷”就被贺知野“奖励”高二数学的余渺渺。那个从前喜欢小叔叔的小姑娘……
“简星疏还没到啊?”马嘉悦一坐下就说,“要不咱们先吃吧,饿死了。再好吃的飞机餐都不如一顿小火锅。”
岑枳和贺知野昨晚就来了,他在人事那儿拼了半天,才请到半天的假下午赶回来吃一顿火锅。他对这些人,可太他妈是真爱了。
岑枳看了眼包间门口,温吞道:“要不还是等等小叔叔,你先吃点点……”
“谁说我还没到的?”包间门打开,简星疏西装外套一早搭在臂弯上,边扯掉领带边往里走。像是从楼下上来脱了一路。
还是那副看谁都不太耐烦的样子,却架了副斯斯文文的金丝边眼镜。
“小叔叔!”岑枳一下子笑开,弯着眉眼朝他打招呼。
她也已经小半年没见过小叔叔了。上回见面,还是小叔叔去帝都谈业务。神奇的简星疏同学,从事着很不符合他当年学渣身份的事业。
简星疏扬着下颌瞥了她一眼,嗤了声:“算你还有点儿良心。”还知道叫人等等他。
岑枳笑眯眯地“嘿嘿”了两声。
贺知野微偏颌撩了岑枳一眼,跟着她一道懒洋洋地喊了声:“小叔叔好。”
简星疏挂衣服领带的手都抖了下。
妈的,这货这么多年都没再叫他一声“小叔叔”,这会儿又像模像样地装上了?
“到齐了到齐了!开煮!”马嘉悦等不及地喊。
冒着热气和香味的汤底卟嘟卟嘟跳起来。
“……啊,”岑枳后知后觉地问党夏,“学委今天不来吗?”
党夏没有丝毫迟疑,一扬笑:“分手啦!”
岑枳一懵,张了张嘴,有点儿接不上话。
党夏当年要找她“咨询”的就是“早恋”的事情,也不知道从哪里看出来她比较有经验的。
然后她就把她那套“早恋可以控制,但喜欢不能”的理论义正辞严地分享给了她。
党夏当即悟了,高考之后,和学委谈起了恋爱。
前两年大四的时候,党夏来帝都旅游找她玩儿,她还见过学委的。
党夏见她这个懵懵的样子,笑得不行,趁着坐岑枳身边的地理。”
岑枳抿上嘴,眨了下眼看着她。
“你也知道我们两个的情况,”党夏歪着脑袋跟她说,“我愿意等他,可他好像……并不需要。”
岑枳知道,学委家的家庭条件不是很好,他们之前就因为这些事情有些现实上的矛盾。
但她不知道……
“枳枳啊,”党夏笑着叹了口气,“不是每个人,都像你同桌那么强大,那么坚定的。”
都是老同学,当年谁和谁有点儿什么苗头,大家都知道,再说这些年她也没在朋友圈少秀过恩爱。所以分手了就实说,党夏也不在意。
党夏看着是挺释然的了,但岑枳也不知道为什么,是因为她还是因为自己,心里茫茫然地闷了一下。
直到搁在膝盖上的手指头被身边的贺知野握住,轻轻捏了捏。
“谈什么恋爱,没意思!”马嘉悦嚷嚷开,“年轻人,就要搞事业!你看看咱们星爷,当年在最后一考场还坐在我后面的人,如今从事的事业多么伟大!”
又转头一脸不解且略略发怵地看向简星疏,“所以你搞出这么世人皆知的线上教育,到底是什么心态?自己淋过雨,也要努力把别人的伞扯烂?”
而且简星疏这人狗屎运还特好,当年在恶补之后一分不差踩二本线就算了,还赶上本市那所211和另一个普通院校合并,有的专业二本线就能上,就这么去了他马嘉悦想都不敢想的学校。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气氛一下子被马嘉悦带偏,一桌人笑。
谁能想到当初的年级垫底,最后会干了这一行。就这些课程的线上维护和运营,有一部分还是杨垚他们家做的。
简星疏看了他一眼,很认真地提了下眼镜腿。
“我发现,当年看着我们家枳枳被各科老师包围,沉浸在知识海洋里的时候,”简星疏一顿,嘴角弯起略显诡异的弧度,“我有种别样的快乐和满足感。”
“……?”岑枳突地一凛,仿佛又坐回了那张被十位名师包围的大餐桌上!
桌上众人:“……”你这爱好,还真挺变态的。
话题聊到了他身上,简星疏也懒得藏着掖着,直接对贺知野说:“我妈在简家已经退得差不多了,你以后爱干嘛干嘛。”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些年贺知野可没少给杜家的竞争对手递刀子。
杜雪珍因为家里那堆烂摊子,一会儿要闹离婚,一会儿又说别想撇开他们家,要拉着简家共沉沦。
简清晖本来也不是多有能力的人,更不是什么会雪中送炭的人,当然不可能帮杜家什么。
简星疏就更不在意了,反正他也没指望过简家什么。
倒是因为他这层关系,他还觉得多少影响贺知野这逼发挥了呢。
这会儿的杜家和简家就像连在一块儿的两个房子,一个已经烧得差不多了,另一幢里的人,隔着墙都已经感觉到了人心惶惶的烫意。
贺知野闻言微扬眉,表情平淡地扫了简星疏一眼,又看向一脸求知欲的岑枳。
很有一副“发生什么了吗”的无辜既视感。
马嘉悦皱着眼:“你丫的能不能正常一点儿?别他妈装得跟朵清清白白白莲花似的?我们谁还不知道你是个什么德行了?”
贺知野吊儿郎当地笑了两声:“我是什么德性,我们家枳枳从前就知道了啊。”
“……”简星疏嫌弃地撇了撇嘴。
这他妈还没结婚呢,就成你们家的了?
结果却看见岑枳点头“嗯”了声,小拳头还一把握紧搁到了桌面上,坚定道:“我同桌真的是个好人!”
简星疏面无表情耷拉下眼皮:“……”
得。还是那个恋爱脑。
这下连杨垚都看不下去了:“阿野你差不多得了啊。”
岑枳欲言又止了好几次,终于没忍住说:“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孤立我同桌啊。”
她以前就发现了,杨垚和马嘉悦,经常会联合起来嫌弃贺知野的!
“……?”这回轮到杨垚和马嘉悦发懵了。
结果贺知野却“嗯”了声,淡然道:“你俩能不能别孤立我。”
说完,还一脸“我只有你了”的样子看了看岑枳。
杨垚高高扬眉。
“卧、槽?”马嘉悦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连简星疏都皱起眼睛。
这他妈也太不要脸了吧?!
一桌人吃吃喝喝,聊现在,也聊起以前。
“……还有还有,当年那场篮球赛你们都记得吧?你们都不知道赵维佳怎么跟他学生吹的,就变成他身残志坚拖着残腿上场,在最后一刻超远距离后场三分绝杀了!”
“那我是不是投进了?!是、不、是?!”
“然后陈菲就在那一刻对他爱得无法自拔,在场上噌地一下站起来对他大喊:维佳维佳,全场最佳!”
“噌地一下站起来的是枳枳!”陈菲立刻发言。
她明明就举了个小喇叭,而已。
“诶?是吗?”党夏喝得有点儿半迷糊,“我怎么记得你俩都站起来了呢?”
岑枳眨巴眨巴眼,老实道:“好像是只有我站起来了。”
“你看吧!”陈菲道。
党夏笑,又长长“哦”了声:“所以咱们这一桌,只有马嘉悦,不仅从来没谈过恋爱,还没被别人追过,也没追过别人。”
“……没意思,不想谈。”马嘉悦无语,又切了声,“恋爱还是看别人谈有意思。”
杨垚点点头:“所以你就在晋江写言情。最高收藏1000,其中还有一个是我替他凑的整。”
马嘉悦一下子就炸了:“你懂个屁!读者都叫我宝藏作者!!”
杨垚想都没想:“因为埋的太深?”
“……?”
马嘉悦:“我他妈……?!”
岑枳胳膊肘撑到桌面儿上,支着下巴,忍不住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真好啊。
大家都长大了。
但有些东西,却并没有改变。
-
岑枳和贺知野一道,周六上午往风景区出发。
路上是真挺堵的,贺知野开的车。
岑枳却觉得贺知野,和边上隔着车窗都感觉到躁动的司机完全不一样。像是这一路淡定又享受。
可能是就隔了一个晚上,贺知野就不嫌弃她“没轻没重”,手把手地教了她“上路事宜”,所以睡得很好神清气爽吧……
岑枳小脸一热,回神似的在副驾上一下子坐直。
“……”岑枳啊岑枳,大白天的你想什么呢?
“困了睡会儿。”贺知野以为她打盹犯困,一手搭着方向盘,一手抬起轻拍了下她后脑勺,“到了叫你。”
岑枳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我不困。”
又忍不住偏头去看他。
今天还挺暖和,贺知野单穿了件套头卫衣。纯白色的。
头发也没有刻意打理。整个人明明很随意,却在少年气中莫名透出点儿漫不经心的骚来。
就很神奇。
“嗳,对了。”岑枳就说最近怎么觉得这么奇怪呢,“你好像,那次我低烧叫你来我家,你忘了戴眼镜之后,就再也没戴过哦。”
她昨晚吃饭看见小叔叔戴眼镜就想说了,后来和大家聊得太开心又忘了。
贺知野眼皮几不可见地跳了一下,不动声色淡然道:“也看得清,不想以后戴习惯了。”
小叔叔是高三第一回配的眼镜,当时才150度,后来戴习惯了,还真就拿不下来了,这会儿都250度了呢。
于是岑枳眨了眨眼,也没多想,“哦”了声。
但低头看见自己漂亮的不过膝的小裙子,岑枳又开始思维发散了。
“同桌呀。”反正堵着车,不如聊聊天嘛。岑枳叫他。
“嗯?”汽车往前挪了一小段,贺知野唇角还挂着点儿上翘的弧度,应她。
“你还记得我们高二运动会,举牌的话,是要露腿穿小裙子的吗?”岑枳问他。
贺知野微扬眉:“嗯。记得。”
“那你,”岑枳舔了舔唇,手指头搁在膝盖上抵了抵,慢吞吞地问,“不觉得那个小裙子,还蛮短的吗?”
而且今天早上要出门的时候,她换了五套衣服,贺知野不仅没不耐烦,还靠在沙发上非常认真地给她提了点儿搭配建议。就很有怎么好看怎么来的意思。
“嗯?”贺知野像是有点儿迷惑似的微眯了眯眼睛。
“我女朋友,想穿什么就穿什么。”贺知野微偏撩了她一眼,“她喜欢就行。”
岑枳反应了两秒,紧接着笑眯眯地“哦”了声。
晃了晃小脑袋坐好,终于把当年的疑问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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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入园都已经是下午。
园区里有家很有名的素面馆,就在湖边半山腰的一间小寺庙旁边。
贺知野熟门熟路,带岑枳去这家吃面。山路石阶上,零散坐着几只胖嘟嘟打着盹的小野猫,贺知野垂手挠了挠其中一只的脑壳。
小猫跟岑枳似的,等他经过了才迷迷糊糊抬了抬眼,已经看不见人,又迷迷瞪瞪睡了下去。贺知野好笑地舔了舔唇。
岑枳没问,这里是不是……也是徐怀带他来的。
好像所有人都能打听到消息,但只有徐怀,真的消失了一样。
结果刚在紧挨着小寺庙的院子里找位置坐下,就听贺知野对还走着神她说:“我第一次来这里,也是我哥带我来的。”
岑枳一下回神,看向贺知野。
贺知野笑。
岑枳有些不是滋味,好像贺知野总是能看出来她在想什么,又总是会不顾自己的感受,也要让她安下心来。
低头卷了口面条,岑枳忍不住说:“我觉得,哥哥的爸爸,肯定也是个很好的人。”
贺知野弯唇“嗯”了声,看着她点点头。
他笑弧浅淡又好看,身后是院墙外明黄色的金刹。
岑枳下意识伸出手,斜着胳膊,伸到他搁在桌面上的左手上,光天化日占便宜似的,一把摸住。
贺知野有些好笑,低道:“多大点儿事儿。”
“多大点儿事儿,我都陪你。”岑枳认真道,“我现在,长大了。”
贺知野微顿了下,轻颤肩笑出声。
“好。”他垂眼看着她,缓声说,“枳枳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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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区人是真的不少,又是下午,岑枳目测了下阳光的强烈程度,大家穿的衣服,贺知野一早撩上去的袖子,走到园区码头前一条开阔的樱花大道上就停住了脚步。
贺知野微挑眉,跟着停住,目光顺着小姑娘的视线一瞥,瞬间有些无奈:“吃冰棍儿?”
这边儿的季节限定款,樱花造型,粉粉嫩嫩的小雪糕。小姑娘跟前一个小朋友正捏着啃。
此刻的岑枳一脸被猜中心事的坦然,笑眯眯地点点头。
贺知野也不是不让她吃,就是这天气真的不算热。小姑娘又对冷热痛觉没个数,回头吃多了凉的胃里不舒服,他都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感觉。
岑枳一看他拉平的唇角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立马眨巴眨巴眼对他说:“我咬两口尝尝味道,剩下的,我男朋友替我吃吧。”
贺知野垂眼盯了他两秒,唇角压不住弧度地翘起来,轻嗤了声,懒散道:“行吧。”
“站这儿等我。”他又说。
岑枳弯着眉眼“嗯嗯”两声,乖乖点头。
大道边商店里人很多,岑枳还是不太习惯去陌生人很多的狭小空间。
小风吹过,头顶成蹙的粉白间风铃声低脆。
岑枳看着贺知野转身去商店冷饮柜台排队,勒了下斜跨小包包的带子,又忍不住捏了捏挂在小包包上的玉桂狗。
毛绒绒的触感,挠得她手心里痒痒的,但莫名舒服。
就是贺知野刚排进商店,她就听见身后一个陌生的男声问她:“你好同学,我手机找不到了,能麻烦你帮我打个电话吗?”
岑枳顿在原地两三秒,才慢吞吞地偏转过身。
是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男生。
岑枳眨眨眼,茫然地指指自己:“是叫我帮忙吗?”
男生斯斯文文的,白白的脸皮有点泛红,还是鼓起勇气“嗯”了声。
“……哦,哦。”岑枳也没多想,开始低头从包包里摸手机。
“来,我帮你找。”身侧蓦地靠近个熟悉的气息,就是声线有点儿寡淡。
岑枳一顿,下一秒,摸拉链的小手就被贺知野捉住上提,塞进一支漂亮的小雪糕。
紧着着,贺知野的背包被他解到身前,动作幅度有点儿大,那只和她同款不同色的的小玉桂狗,一下子就荡漾起来,存在感十足地左摇右摆。
贺知野开始拉背包拉链,像是要找手机的样子。
岑枳:“……”
他们在帝都收拾行李的时候,岑枳还没想到贺知野为什么叫她把这两个当年的小挂件也带上,这会儿好像有点明白了。
“……”
男生一眼就看到贺知野背包上的情侣款小挂件,又抬头看见贺知野一张抵他十张的脸,立马说:“抱、抱歉,打扰了!”
岑枳:“…………”
还是她大意了。原来这男生是这个意思。关键她还想都没想,就准备给“电话”了。
等人走了,贺知野都没说话。
岑枳悄咪咪咬了一口甜滋滋的雪糕,抬头问贺知野:“你,怎么啦?”
“闻不到酸味儿吗?”贺知野面无表情地问。
岑枳突然有点儿想笑。从前贺知野没少误会她和小叔叔的关系,但那会儿她同桌可没这么直白过。
平白无故多喝了一整条生产线的醋呢!
岑枳憋着笑意,小声问他:“你,吃醋啦?”
贺知野睨她:“这么聪明呢?”
岑枳憋不住笑起来,雪糕往他唇边递:“那你甜一下嘛。”
贺知野非常有骨气地偏开脸,看不出情绪地看着她,慢腾腾地说:“不想吃。”
岑枳眨眨眼:“那你,想干嘛?”
贺知野偏了偏下颌,示意她往边上站一站:“再给你拍两张照。”
“……?”岑枳懵住。
贺知野这一路给她摁了不少照片了,不知道是不是得了马嘉悦的私下真传,技术相当到位!连她自己都不要脸地觉得好看呢!
“哦,好的吧。”岑枳说。
拍两张就能不生气,那也行。于是乖乖站过去,一门心思吃起了雪糕。
直到贺知野又走近他,声音还是凉寡寡的:“你不是就吃两口吗?”
岑枳都快懵了。不是你刚刚说不想吃的吗?但还是乖乖地伸手,把剩下的三分之二给了贺知野。
直到贺知野吃完雪糕,俩人排队去码头坐船,岑枳看他还没甜回来。
队伍里,眼睫毛垂着眨了两下,岑枳默默摸出手机,仰头对着身后的贺知野说:“同桌,有个事儿,我得跟你坦白一下。”
贺知野眼皮一跳,呼吸都顿了下,面上却不动声色:“嗯,你说。”
岑枳自然不知道他已经内心活动丰富得没边儿了,于是摁开手机,滑进一个专有的相册,点开一张图伸给他看,小声道:“其实我们第一张合照,不是高二秋游那次拍的。要更早一点。我当时觉得很好看,就……就一直保存到现在。”
还好她有存档的习惯,当初手机被收了,这些照片都还是留了下来。
贺知野看着照片上穿着两个季节的校服,站在校门口小街上的岑枳和他,猛地顿住,心脏都不由一软。
岑枳看不出他的情绪,慢吞吞问:“你,要吗?我发给你呀。”
贺知野耷拉着眼皮看着她,“嗯”了声,又压了压唇角要翘不翘的笑弧,淡声问她:“我发个朋友圈,不介意吧。”
“……”岑枳觉得他这个“吧”后面,跟的绝对不是问号!
“不介意!你发!随便发!”岑枳一脸认真地对他说。
他们来得太晚,又恰好园区如今也赏夜樱,周六晚上还有焰火表演,岑枳不着急回去,干脆拉着贺知野一起,先坐船去园区湖心的小岛溜达一圈儿,晚上再回表演观看区。
岑枳坐上游船摸出手机,刚打开朋友圈就看到了贺知野发的。
文案是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女朋友说我拍得还不错。】
配图却是整整九宫格。
八张今天帮她拍的照片,根本看不出园区有这么多人,超有氛围感。中间夹了一张他们俩的合照。
还没两分钟,下面就挤满了一堆点赞和酸的。
马嘉悦:【丫的,当年明明是我提议的周末看樱花!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去?!】
杨垚:【马嘉悦,想开点,毕竟孩子是意外。】
马嘉悦:【还有当中那张合照你俩啥时候拍的啊?!你俩竟然这么早就偷摸开始了??这个家还有没有我的位置了?!】
沈彦:【靠,下次屏蔽一下我们这种母胎单身好吗?】微笑.jpg
简星疏:【……?这他妈,当中那张照片,怎么那么眼熟呢?】
简星疏:“??”
等会儿,这张合照不是他发给岑枳的,贺知野当年欺负她大侄女,不给她进早餐店吃饭的证据吗??
怎么又变成贺知野秀恩爱的工具了??!
-
晚上的焰火表演九点才开始,依旧是如山似海的人群。
还好他们来得巧,岑枳撑着石桥的栏杆站着,贺知野站在她身后半圈着她,一点都不觉得挤。
晚上有些降温,岑枳并不觉得有多冷,但后背贴着他心口温度,又莫名叫她生出些缱绻依赖。
像起初并非必须,但温暖靠近的那一刻,又贪心地不想再放手。
簇聚的光焰从湖面腾起的那一刻,岑枳突然叫他:“贺知野。”
“嗯?”贺知野略低头,亲了亲她发心。
焰火璀璨,人潮汹涌。
他周遭却好似空了一块。
因为他听见怀里的小姑娘,很轻,很慢地对他说:
“从前,我总以为自己对所有未知都恐惧。可从没想过,礼花的下一次腾空,从来都和先前的不同。我似乎,也并不害怕。”
“原来美好的事情,就算未知,也没什么好怕的呀。”她话音里是清浅笑意,“就像,我喜欢你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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