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五一带贺知野回家见家长这件事,岑枳是一早就和岑景川赵桑晚打电话招呼过的。
赵桑晚当时就在电话里笑得极有内涵,问她:“是那个成绩很好长得也特好看的,来过我们家门口,你以前的同桌吧。”
岑枳当时还有点儿纳闷。心说贺知野成绩好这件事她是提过,但长得好看她妈妈又是怎么知道的。
没想到赵桑晚直接说:“高二那会儿沈彦和戚舟去找你玩儿,那小子回来就跟我告过状了。还把偷拍的小贺的照片给我看过。”赵桑晚说着止不住乐,“我当时就想,长这么好看做我女婿,倒也不是不行。”
电话那头明显岑景川也在,岑枳就听见她爸声音有点儿远,但挺清晰地问:“我怎么不知道这回事儿?沈彦那小兔崽子。”完了又跟想起什么似的嗤了声,“能有多好看?比我年轻那会儿还好看呢?”
“你要长得丑我也看不上啊。”赵桑晚声音低下去,“但你能不能有点儿当长辈的矜持?”
岑枳挠挠脸,仿佛已经看到了妈妈捂着手机话筒,朝爸爸斜睨一眼的嫌弃模样。
并且坚信,自己的深度颜控,也是受了赵桑晚的影响。
话是这么说,但自己女儿这么多年来默不作声惦记着的是谁,他俩当然清楚。于是乐呵呵地跟岑枳确定了时间。
倒是临放假前,岑枳在家洗完澡,接到了马嘉悦的电话。
“枳姐,阿野后天就跟你回家了吧?”马嘉悦问。
“嗯,是呀。”岑枳点头回他。
“就……有个事儿……”马嘉悦明显欲言又止的样子,但也知道说得太含蓄岑枳不会明白,于是心一横,“能不能麻烦你爸爸放我爸爸一马,别让他喝太多酒,尤其是最好别喝白酒。”
岑枳一懵,仔细捋了下才明白马嘉悦的意思。
又听他解释:“我听说你们那儿喝白酒跟灌凉白开似的,实在不放心。”
“是我同桌,”岑枳下意识问,“之前因为喝酒出过什么问题吗?”
马嘉悦一愣。
“说实话哦。”岑枳一把抓住沙发上二等奖的长耳朵,鼓着脸说。
马嘉悦“嘶”了声,两边亲情一拉扯,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他大二那年暑假有事回来过几天,贺爷爷组了个饭局,都是集团的老董事。你也知道那个年纪的老男人,就觉得酒桌上得给晚辈一点儿下马威。贺爷爷大概也是为了磨磨阿野的性子,没拦着。那天酒桌上热菜还没上呢,我爸爸就‘哇’地吐了一大口鲜血!可把我吓死了!”
马嘉悦心有余悸似的长吐了一口气,“他那两年本来饮食就不太规律,猛地空腹灌了那么几杯,一下就急性胃出血进医院了。”
岑枳捏着手机的指节都有点儿泛白。
她知道马嘉悦说话多少有点儿夸张的成分,但还是……
“枳枳,你不知道,你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真的过得不太好。”马嘉悦想着说都说了,干脆替他爸爸多说两句!
岑枳脑袋里有根弦像被人狠狠拨了下,突然问:“那是……8月下旬的事情吗?”
马嘉悦一愣:“是啊。”
挂了电话,岑枳整个胸腔里酸酸胀胀的。
她每一年的生日都在暑假尾巴上,也都是在家过的。
大二那一年的生日,是她20岁。所以爸爸妈妈早早就和戚舟沈彦他们说好,一起在外面帮她过。就连沈叔叔一家都来了。
那晚出了酒店,她在坐上车回家的时候,隐约似乎是看见马路对面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形。
白衬衣,黑裤子,站在葱绿色的国槐树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点酒,心脏都在那一刻骤缩了瞬。
再回头时,树干边却没了人影。
她想,她肯定是看错了。她同桌,哪有那么瘦的呀。
而那个男孩子,瘦到好像整个骨架都有些脱相。仿佛肩骨撑起的白衬衫,都薄得像层纸……
岑枳没打算问贺知野这件事。毕竟他那么张扬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一定不愿意让自己看到他那么困顿的一面。
可她现在窝在沙发里,抱着二等奖,就突然特别特别地想贺知野。
但她也知道贺知野大前天就去了江城,跟她说过顺利的话,要明天才会回来。
贺知野对她也没什么隐瞒的,这两年在他的提议和执行下,贺爷爷也放手把紧缩昌诚传统产业的任务交给了他。
受影响最大的就是c市辐射周边的那一块。
贺爸爸也不知道是对贺知野多少有点愧疚,还是本身也同意这些产业转型,倒是放权放得很平静。但和他们也没有更多的联系。
至于贺妈妈,贺知野没说,岑枳也不想了解。架不住马嘉悦忍不住要跟她说,说贺爸爸有安排贺妈妈去做心理治疗,因为她后来的很多症状,都很符合躁郁症的特征。但贺妈妈好像并不接受,俩人也因此多有龃龉。
她想,贺爸爸和贺妈妈,大概率是她和贺知野结婚,也不会出现的存在。
岑枳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她和贺知野都不是什么需要合家欢大团团的人。
往后没有交集,就是最好的结果。
但不妨碍她现在还是很想贺知野。
于是摸过手机。
“你在干嘛呀?”电话响了两下就接通,岑枳下巴磕在二等奖脑袋上,慢吞吞地问他。
贺知野笑了声:“想我了啊?”
岑枳没带半点儿犹豫地拖起软绵绵的尾音:“嗯。”
“来客厅阳台。”贺知野说。
“嗯?”岑枳微顿,对他这个“来”字。
贺知野轻笑:“在你楼下。”
岑枳抱着二等奖和手机,拖鞋都没来得及穿,蹬蹬蹬跑到阳台上,打开窗户的时候,一下就看见站在路灯下的贺知野。
手机贴着侧颊,下颌微扬着,唇角勾着好看的弧度看向她。
她当初买二楼,说实话,就是想体验一下贺知野当初站在二楼阳台往下看她的感觉。
虽然这里没有院子,但岑枳这一刻还是感受到了七八成。
她一下子弯起眉眼,拿着手机的那只胳膊努力朝他挥了挥,然后又贴回耳朵边,难掩兴奋:“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呀?!”
贺知野看着她极其愉快,却仿佛准备就这么跟他上下楼隔着聊的状态,有点儿无奈又有点儿好笑:“嗯,比预想的还顺利,就提前回来了。”
“那你为什么站在我家楼下呀?”岑枳笑眯眯地问他。
贺知野眼睫毛动了下,微扬眉,不紧不慢地说:“因为我女朋友,似乎没想起来给我开门。”
岑枳一顿:“……啊,你等着。”
歘地一下关上窗,果断掐断电话。
贺知野:“……”
岑枳开门的那一刻,手里还抱着二等奖。
俩人中间挤着二等奖被岑枳一把抱住的时候,贺知野莫名觉得他俩之间跟挤了个崽似的。
微挑了下眉,一把将二等奖抽开。
岑枳也没太在意,认真抱了会儿,拉着贺知野进去。
接过他手上的二等奖,让他换鞋。然后第一次主动地说:“你先洗个澡吧,我去帮你拿睡衣。”
刚直起身的贺知野眼皮一跳,看着她哒哒哒跑去卧室衣柜的背影有那么点儿受宠若惊。但也没多想,毕竟刚刚小姑娘很主动地给他打了电话,说想他。
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小别胜新婚?第一次谈恋爱的贺知野很认真地想。
直到贺知野洗完澡出来,岑枳坐在沙发上忍不住问他:“不对呀,我怎么觉得,我要是没给你打刚刚那个电话,你都不会主动上来呢。”
贺知野微顿,接着走近她,没太在意似的“嗯”了声。
岑枳一下就懵了,拧过身子撑着沙发扶手仰脸问他:“为什么呀?”
就因为跟她说好了明天才会回来,所以就算是提前了,也不想打乱她的预期?
贺知野垂眼,干脆就着她的动作撑住沙发扶手,头微低看着她,淡道:“我做的一切,不是为了让你去适应别人的。”
岑枳微愣。
“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你不需要为任何事情作出改变和退让。”贺知野抵着她额头,轻轻蹭了蹭,声音有点儿低,“但我也知道这不现实。”
岑枳那点酸酸胀胀的感觉又来了,却忍不住小声问他:“那你,不想我呀?”
贺知野“啧”了声,微斜头,在她唇上啄了下,唇角勾起,低道:“你说想不想?嗯?”
牙膏清清凉凉的薄荷感留在她唇角,岑枳下意识舔了舔,没多想,半阖着长睫一下贴上他唇。
喉结轻滚的声音滑进她耳蜗里,唇齿间清冽渐深……
岑枳都很纳闷,为什么每次到最后都会是她坐在贺知野身上。
就显得她很霸道!
但今天,这会儿,岑枳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就很想问问贺知野:“你想要吗?”
她即刻看见男人下颌微扬了下,脖颈线条被拉出漂亮凌厉的弧度。眸色幽深,直勾勾地盯着她。
可两秒钟后,贺知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
“嗯?”他后脑枕在沙发后背上,轻提了瞬一侧眉眼,唇角弧度轻佻,“你也在家准备了?”
岑枳一愣,下意识问他:“准备了什么?”
还有这个“也”是什么意思?
贺知野盯了她两秒,忍不住低笑出声。
笑意混着他微凉的发丝磕进她颈窝,引得她一阵瑟缩,又听他在自己耳朵边上,轻哑又直白地说了某样物品。
岑枳:“……?”
岑枳:“……”
哦,抱歉,她没准备。
但这个“也”是什么意思??
贺知野,你果然不是那个纯情的贺知野了!!
-
岑枳和贺知野是五一上午到的s市。
沈彦非常自觉且主动地,提前就跟俩人说好来接他们,并且要请他们吃饭。
戚舟她们的两人团有演出安排,这个假期不能回来。
其实岑枳也不知道沈彦是什么时候加上的贺知野微信。
以前贺知野朋友圈从不发任何东西,沈彦的朋友圈也没见贺知野点过赞留过评。还是贺知野发九宫格的那次,岑枳才发现他俩加了好友。
再加上贺知野先前说过的“不背锅”,和沈彦全程一副“哥,野哥,大哥我也不想的,但反正你俩现在也好上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了吧!”的状态,就更坚定了岑枳把这口锅扣在沈彦脑袋上的判断。
直到沈彦说要去厕所,岑枳立马眯了眯眼睛站起来,贺知野还想拉她一下,让她不用着急。
结果小姑娘看都没看他,一脸求知欲旺盛地飞速窜走。
贺知野:“……”
沈彦洗完手从男卫生间出来,一眼就看见了一脸严肃,站在门口等着他的岑枳。
“沈彦,你有什么要跟我坦白的吗?”岑枳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他。
“……”
沈彦摸了摸鼻子,知道糊弄不过去,叹了口气,老实道:“其实高二那个暑假你生日前一晚,他本来是要来看你的……”
“枳枳刚回来那天,你从c市过来找她。你回去之后,是不是好长一段时间,她只给你回消息,却不给你打电话?也没接你电话。就连消息回复的频率都奇奇怪怪的?”晚上九点多,沈彦问电话那头找简星疏要了他号码,主动给他打电话,问他能不能联系上岑枳的贺知野。
也不用他回答,沈彦继续说:“她这个点电话就关机了,是因为在郑医生那儿做治疗还没回家,所以你联系不上她。”
见对面不说话,沈彦叹了口气,“我们这个年纪,能怎么样呢?高中都没毕业,人生的大半轨迹都还攥在别人手里。”
“兄弟,咱要是正常家庭谈个恋爱,你真的,真的真的已经非常非常牛逼了。但现在,已经是这样的情况。你不知道你们分开之后……”
“我们没有分开。”贺知野嗓音低哑,沉声打断他。
沈彦哽了一下,愣了两秒,压着呼吸吐了口气:“行,你们异地之后,枳枳状态真的非常不好。”
“她这个毛病本来就很容易得焦虑症。当初你一走,她就连着烧了一个礼拜。我赵阿姨说,她小时候刚来那会儿,也就住了天院。我知道,这不能怪你。她可能是回来那天就着凉了,只是等你走了才发的病。但……”
沈彦声音都放低,艰难地说:“你,要不……还是少打乱一下,枳枳的生活?”
“她爸妈在这儿,我和戚舟在这儿,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对面长时间的沉默,默到沈彦恍惚以为贺知野早已把电话挂断。
直到机场广播里响起登机的提醒。
沈彦却听见他说:“好。我知道了。”
…………
沈彦后来从简星疏那儿听说,那个暑假,贺知野在帝都他爷爷那儿被折腾得够呛。提前一晚来找岑枳,已经是他当时能做的最大程度的努力。
可他当时并不知情,况且后来岑枳状态看上去越来越好,他也只好坚定地告诉自己,他并没有做错。
不然到时候俩人面是经常见了,贺知野那种狠起来连自己都能当机器人使的冷血学霸,又是名校又是事业蒸蒸日上的,岑枳却连最擅长的学业都没有搞定,俩人差距岂不是越来越大?
所以岑枳顺顺利利考上大学,对那个年纪的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我和他加微信了啊!”沈彦觉得自己也算将功补过,“你没发现我经常拍你,但是都没怎么发过朋友圈吗?我都是仅他可见的!他随时都能看见你的最新动态!”
“……”岑枳既难受又无语地看着他。
“你让他别打扰我的生活,却把我每天傻乐的样子发给他看?”你可真是个大聪明。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沈彦摸了摸鼻子:“……允许你和我绝交分钟。”
说完又抬了抬眼,表情复杂地看向岑枳身后。
岑枳微愣,发顶就被温热掌心覆盖。
贺知野在她身后,像什么也没听到,话音里掺着懒洋洋的笑意,对她说:“回去了。你喜欢的草莓小蛋糕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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