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北地,八百里加急,长乐亲王也接收到了自己女儿的信函。
当看见里面的内容,她微微挑眉,格外漂亮张扬的脸上甚至露出了一点笑意:“这可真是缘分。”
她的旁边一个面目温和俊逸的男子凑过来:“妻主,阿宁来信写了什么?您竟然还叫缘分?”
“你还记得元之那个孩子吧?”长乐亲王将信放下,然后挺直着身躯,任由男子给他将伤口上的伤口包扎。
男子的手就是一顿:“元之?”
“怎么会不记得呢?说起来是我们家对不起他们。”
“当年我们虽然晚听了安定侯府想要结亲的事宜,却也没有给出好的反馈,辜负了他家孩子的一片真心。”
女子握住他的手:“这件事我心里也是有愧疚的,只是当时的情况,装作不理会,也不知道对两家人才是最好的,如果我们真的对这桩结亲表现出兴趣,皇姐恐怕日夜都睡不安稳,提着刀总要把我们两家先砍了一家的。”
“啪!”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男子嗔她。
长乐亲王却不以为意:“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皇姐就是有这样的顾虑,不然当初安定侯府付了这么大的代价,只想结亲,她为什么不同意?皇姐活着这些话我也敢说。她现在离开了我没道理还憋在心里。”
男子就劝道:“不同的位置都有不同的难处。”
“是,所以我理解她,没有在这件事情上瞎搅和,只是我没想到,临终前他是怎么想的,当年不是拒绝了吗?现在竟然又把这两个孩子搅和到了一起,她给她们写了一个道赐婚圣旨。”
男子一惊:“啊!?赐婚!”
“是呀,阿宁写回来的信里说了,让我们回去给她主持完婚。”长乐亲王将最后的绷带系紧。然后拿着里衣穿上。
男子却有些呆:“那之前那位穆游公子呢?”
之前应宁可是写过信来的,两人情投意合,应宁也说想要让他们看看自己未来的女婿。
长乐亲王摸了摸他的头:“当我们把那封信送回去,两个人就很难有可能了,他们的身份实在不适宜,若应宁不是我的女儿,若那位不是萧氏的人,我都会成全他们。”
“只是事情现在已经闹到了这样的地步,两个人在一起只会害了他们。”
“若以后事情爆出来,应宁会被骂的,整个皇室也会不好,那位穆游小公子,也很有可能承受不住压力。”长乐亲王道。
如果真发生了这些事,两个人有再好的感情,也许都会逐渐发展成为一道怨侣,她不想自己的女儿被天下辱骂,以后这段感情也要灰飞烟灭,因此从一开始就没有看好过这桩事。
“那你当初为什么写那封信回去?”男子不解。
长乐亲王撸起袖子,苦笑:“阿宁是我的女儿呀!这么多年已经很委屈她了,现在不过区区一个男子,如果她实在想要,当母亲的,即使是敌国之子,无论如何我总要想办法成全他的。”
“冒天下之大不韪,又怎么样呢?”
“只是阿宁眼里到底容不得沙子,从这位穆游小公子瞒着她开始,又擅自放走于南方开始,阿宁到底对他生了隔阂,两个人不可能在一起了。”
她摇头:“不过说起来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男子就道:“我看那位穆游小公子,也不是真心想帮北地那方,怕是想要隐瞒自己的身份,又受人威胁。”
“那就说明他对于你女儿了解还不够。”
长乐亲王悠悠道:“你女儿是这样在乎世俗的人吗?她胆子可大着呢,这位小公子要是坦诚以告,你信不信他会漂漂亮亮的让这个人嫁进来?”
“但在这件事情上,这个小公子明显不足够信任阿宁,阴差阳错,反而葬送了他们这一段缘分。”
男子也就只有微微扼腕叹息。
长乐亲王就笑道:“好了,这也就是缘分不足,现在我我更看好元之。”
“这两个人的缘分充足了些。”
她道:“你觉得我现在写一封信回去让他们两个在皇帝的热孝期间,像民间那样,先完成婚礼,如何?”
男子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胡闹,国丧岂能与民间等同?”
长乐亲王就摸了摸下巴:“这也是对皇姐的感激呀!让她看了欣慰嘛,毕竟是在她走之前留下的圣旨。”
男子:……
幸好这时候营帐外面有人匆匆来报:“报!敌军又移动了。”
“追!”妻夫两个一时也顾不上谈话,匆匆出去处理事宜了。
而这时候的敌军营帐里,密探也拿到了消息,递给自己的主子。
男子一身白衣,表情淡漠,徐徐将手里的纸条展开,但几乎是下一瞬,他挂在脸上的淡漠面具就寸寸龟裂。
“陆元之!”
他没想到设计了穆游以后,竟然让这个一直在阴暗角落里窥视的人就这么上了位。
一时间他格外的憎恶起先皇来。
赐婚圣旨,这可是圣旨呀。
只要应宁不反抗,这纸婚约是必定作数的!
而凭他对应宁的了解和当下局势的分析,就知道应宁是绝不会反抗的,甚至会顺手推舟,直接促成这桩婚事。
于南方气的几乎要一口血呕出来,他几乎要骂上一句天道不公,时运不济了。
凭什么?
他辛辛苦苦的谋算,竟然最后还要给别人做了嫁衣?
这会儿他的心里不痛快极了,下属看着他的脸色不好,一时间也是战战兢兢的,只期望主子现在不要注意到她,把她当成透明人最好。
但是,显然你越不想要什么,就会越来什么。
于南方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淡淡问道:“我们一起回来的那位堂兄呢?”
“主子是说穆游公子吗?”
“是,如何?你们这些日子没有慢待他吧。”
“未曾,一直好吃好喝的,只是穆公子胃口不太好,都吃的很少。”
“是吗?”于南方终于笑了一下。
“那我可得去关切关切堂兄,给他送点开胃菜。”
他招手:“前面带路吧。”
下属就带着他过去了现在穆游住的地方,那是一个很大的营帐,只是外面派了兵层层把手,不管是进去,出来都要进行层层核验。
不过于南方就是这里的主子,一群人看见他来了,都微微躬身行礼,根本不必检查。
于是他一个人一路畅通无阻的走进了营帐内,这会儿就看见了营帐内盘腿坐在那里正在休息的青年。
听见了脚步声,那青年也并没有睁眼,似乎对外界的事并不在意。
于南方就笑了一下:“堂兄这是不想见我?”
“我可是带了她的消息来哦。”
对面坐着的人,终于不能无动于衷。
眼睫轻轻颤了颤后那青年的眼睛慢慢睁开,安安静静的看着她。
于南方就笑了一下:“你猜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穆游抿唇,眼角分明的脸上这会儿有些苍白,他轻笑一声,似乎是有些嘲讽:“若真是好消息,你会舍得与我分享?”
“恐怕这消息也让你难受得很吧?因此也想要来看看我的难受,疏解你心头的郁结?”
于南方缓缓捏紧了手,嘴上却是不肯认输的:“若你真有这么聪明,当初何必和我合作,现在为什么又在这里呢?”
穆游的脸色就十分难看。
于南方终于满意的笑起来:“你知道应宁有一纸婚约了吗?”
穆游微微挑眉:“你现在才知道?”
两个人的婚约,他回京城的时候就已经听到了,而且他现在身陷囹圄,也不知道最终能不能回去大应,现在想想有这一纸婚约也是极好的。
至少陆元之是爱她的,不是吗?
陆元之也绝对不会有这样一个说不出口需要百般遮掩的身份。
他永远不会背叛应宁,不是吗?
所以虽然心生嫉妒,但他的内心也是祝福的。
看着他的表情,于南方的眼睛微微眯起:“你不嫉妒?”
穆游看着他,突然笑到:“我当然不嫉妒,只要不是你,是其他任何人都可以。”
“而且看到你现在气急败坏的样子,我甚至觉得我会更高兴。”
于南方深吸一口气,才在对方挑衅的口气里,慢慢冷静下:“是吗?那我再告诉你一个消息吧。”
“他们两个人已经情投意合了,我的人传来了消息。他们两个现在虽未成婚,可是住的位置却是宫殿对着宫殿,甚至……”
他徐徐展开一幅小画。
这是他手底下的特殊人才,每次给他传消息时,还能附带一张小画,现在这张字条的底下,小画就是陆元之牵着蒙着眼睛的应宁走在宫道上,而应宁手里还抱着男子的绣架,两个人虽然隔着绢丝,但唇边的笑意骗不了人,亲昵的感觉仿佛也要溢出画纸。
“看到了吗?这是他们前些日子才发生的事儿。是应宁在帮他搬东西。”
穆游的瞳孔微微一缩,其实他和于南方两个人都知道,心里怎么会没有嫉妒呢,只是他们善于在对方面前装模作样,只是现在看到了这一幕,那伪装也就装不下去了。
于南方满意一笑:“看看,这也不是无动于衷嘛。”
还不等穆游细看,于南方将纸条握在掌心,心情舒畅的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他自己不好过,他也绝不会让穆游好过。没道理,这世上只有他一个人凄惨吧。
穆游却忽然道:“于南方,其实你才是最可悲的那个吧。”
“这样的小画我只看了一幅,虽然心里确实不舒服,但是只要想着应宁好好的,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甚至我也享受过应宁这样的柔情蜜意,可是你最可悲。”
“这是你旁观的第几个和应宁亲密的人了?”
“想必你也看过我和应宁在一起时的画吧,不知那些画你有没有保存?如果有,可否借来一观?正好让我回忆回忆我和应宁以前的日子。”
于南方的身影缓缓僵住,他转过身子来看向穆游,脸色阴沉的可怕。
是啊,这是他收到的第几幅小画呢?
可这时候穆游还挑衅的冲他扬起了嘴角,仿佛是一脸诚恳,真想借他手里的画一观。
“你是想找我比试比试吧。”
突兀的,于南方一声冷笑:“那我不得不承认,你赢了。”
穆游心里不舒服,因此也故意激怒他,让他忍无可忍。
他干脆将外面累赘的衣裳脱掉,摆出架势:“来!”
穆游这下直接起身,也没否认,直接摆出了架势。
两个人的目光对上,一时间仿佛火星四溅。
然后速度极快的,两人对对方出拳,几乎一会就毫无章法的扭打在一起。
听见帐篷里传来的声响,门外守着的士兵面面相觑,但鉴于主子一向的威严冷酷,愣是不敢打开帐篷,一探究竟。
……
而得了自己女儿的准话,长乐亲王这时候也没了顾忌,愈发勇猛,带着兵马直捣黄龙。
随后几天的时间里,韩将军和仲守又赶到北地前来支援,可以说的上是如虎添翼。
两方合并后,韩将军守后方,长乐亲王仍然前线开拓,打的萧氏不断往后收缩兵力。
萧氏的首领接连吃了败仗,看着每天送上来的伤亡数字和银钱损耗,只感受到莫大的压力。
他们不比大应,有这么多的粮草支撑调拨,甚至有这么多的人口进行这样的消耗。
一旦到了冬日,只靠游牧,没有多少耕地的部落都会遭受前所未有的打击。
再这样跟大应熬下去,即使能挺过今年,他们未来几年的日子都会非常不好过。
她这时候不得不重新找上于南方,她和这个儿子虽然不亲,但她清楚这个儿子的能力:“现在的形式要怎么办?”
“你之前说的和亲,那边好像不屑一顾,长乐亲王这个架势,可一点也没有妥协停战讲和的意思。”
于南方抿唇冷笑:“你处在上风,你会跟一个必败的对手讲和吗?你什么时候觉得长乐亲王是这样心善的人了。”
萧氏首领一噎,还听见他继续道:“反之的话,你站在这个位置上,怕是恨不得赶尽杀绝吧。怎么就不能以己度人?理解理解人家长乐亲王呢?”
萧氏首领:这大约不是他的儿子而是对手派来的敌人!
被这样两句话一噎,她几乎要气死了:“我是找你来找解决办法的,不是让你在这里猖狂得意的。”
于南方这会儿也懒得跟她较劲,他跟穆游打了一场,这会儿身上各处都还隐隐作痛呢,实在没有精力在应付萧氏首领了,因此他直言道:“如果想要保留你现在最大的实力,那就放弃所有抵抗,迁徙。”
“放弃所有抵抗,迁徙?”萧氏首领怔怔。
“何至于此……这可是我们准备了这么多年的,最完美的一次进攻。”
原本是要将大应搞的山河破碎,她们入主大应的,怎么竟然会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这幅田地?
“何至于此?”她又反问了一遍。
于南方笑:“因为你从始至终就选错了人,你也小看了大应的皇室。”
除了原先的二皇女那个蠢货,大应的先帝江山社稷为重,大应的长乐亲王为了守国可以征战四方,个个都是人才,只要将内鬼揪出来,何愁大应不兴?
他这时候也不准备和明显有些崩溃的萧氏首领多说,悠悠转身离开了,独留萧氏首领一个人颓丧的坐在了椅子上,陷入了沉默。
而在京城的应宁,虽然不能时时的知道北地的战况讯息,但是通过每隔几天就传回来的军报,也能看见一切都是向好发展的。
这极大地缓解了她大部分的压力,因为胜仗除了鼓舞士气,也能够鼓舞百姓的信心。
因此朝野上下难得的陷入了一片欢腾之中,皇室原本将散未散的威望又缓缓凝聚起来。
应宁这时候如果推行什么政令,都能够十分顺利的推行。
她桌子上的折子,肉眼可见的少了一些。
对此,陆元之大概是最高兴的一个人,因为这样的情形下,每天应宁的眉头都会松一些,熬夜的时间都会短一点,就连食欲也会高一些。
他偶尔送过来的小食,应宁也不会每次吃到一半就没有心情继续或者忘记,现在反而能将一小碟小食吃的干干净净。
眼睛底下的青影似乎也少了一些。
今天看见应宁又将他送过来的宵夜吃的干干净净,他内心都升腾起一种巨大的满足,脸上不由自主的就露出了笑意。
应宁不经意的一抬头,看见他脸上满足的笑意就是一怔,心里就动了一下:“看见我吃完,就这么高兴?”
陆元之连忙偏过头揉揉脸,克制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当然高兴,看见你好好吃饭,就仿佛看见你健健康康的。”
应宁看着他眼里透出来的满足,手指有些局促的缩了一下,竟然难得的有些不自在:“你放心,以后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好好吃完的。”
“不让你担心。”她慢慢补充。
陆元之一怔,然后弯唇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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