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陆元之所想的一样,在某个隐蔽的山里,也有下属正在苦口婆心的劝着自己的主子:“小公子,大应的人马,现在是逼的越来越紧了,我们还是趁着现在的机会和还有的有生力量,努力掩护着回北地吧。”
被劝告的主子坐在石阶上,眼睛轻轻颤了颤,却并没有应声。
属下知道,主子这是不愿意妥协的态度。
但忠心的他为了主子的安全考虑,他还是继续道:“主子,大应的人马越逼越紧,我们的人手也损失的越来越多,再这样消磨下去,属下们就不能保证安全的,把主子您毫发无伤的带回北地了。”
“您是尊贵的小公子,怎么能折损于大应呢。”
小九的眉眼里一片冷凝,这让他原本单纯讨喜的脸也带了些威严:“回去北地?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
他嗤笑道:“我丢不起这个脸,而且我们的复仇计划和里应外合的计划还没有弄完呢。”
“不看见应宁落魄,我怎么舍得回去?”
下属:……
她是想说,她们的计划虽然在大应引起了一些风波,但看监国的应宁的一些举措,就能看出来人家是不乐意于答应的。
说不定已经酝酿好怎么反击了呢,她们怎么能还想着接下来的计划呢?
应该及时止损,回返北地才是。
可是这位小主子偏偏还要复仇……下属觉得自己快要愁白了头发。
而且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自从应宁监国以后,和长乐亲王一文一武,手腕铁血强硬,已经是民心所向,众望所归。
在这样的运势照拂之下,想要看到应宁落魄……即使是下属对自己的部落再有信心,这会儿也觉得不太可能。
因此她还是再劝了一句:“小公子……”
小九却抬手制止了她的话:“我意已决,不必再劝了。”
下属:……怎么比上一任主子还要难搞呢?
那位虽然独断专行了些,但是手腕谋略确实是一等一的。
这位小公子从小娇养着长大,手腕谋略到底是欠缺了一些。
但无论她心里再怎么吐槽,对于自己的主子,她最终只有听命的份,因此她垂下头:“是,主子。”
然后她询问起后续的事宜:“主子,既然我们不回大应,那我们就必须要避着些大应的人了,我们应该往哪个方向走呢?”
小九一怔,往哪个方向走?
属下这时候已经拿着大致的舆图,徐徐展开,放在了他的面前,然后在他的面前指了一个地方:“小公子,我们现在在这里。”
小九的视线落了过去,然后向四周看去。
下属也正在尽量的给他提建议:“我们不能继续往南走了,南方是云诏,那里是长乐亲王的大本营,我们往南走恐怕危险更多。”
“也不能往西北的方向去,现在帮助我们的金氏部落并不可靠。最近因为北地战事的风声,他们的攻击就缓慢了下来,如果这时候我们往西北走,如果不小心漏了消息,北地在传出不好消息的时候,我们恐怕会被金氏部落给卖了。”
“况且那边还是应宁现在未婚夫家安定侯府镇守的地方,双方肯定沆瀣一气,我们往那边走实在危险。”
属下认真的分析着,然后指向了北方:“小公子,不如我们还是往这边去吧?靠近我们萧氏,虽然有长乐亲王府的力量,但我们在这里的部署也足够多,说不定能一直掩护着我们,甚至把我们带回萧氏部落。”
小九去指了指一个地方:“我们不如去这里。”
下属一怔,然后仔细看过去:“京……城?”
她瞪大了眼,张大了嘴:“小公子!这……我们怎么能羊入虎口呢?”
京城现在可是在应宁的掌控之中,她们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做什么?
小九却用手指点了点京城的位置,慢慢道:“若是我们往北地去,大应她们的人会想不到吗?那里可是我们的大本营说不定早就埋伏了不知多少人,就等着我们送上门,去自投罗网呢。”
“而且像你说的一样,南方不能去,西北不能去,去京城也是一个好选择。”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而且我们去了京城也可以灯下黑,他们必定想不到我们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撞回京城。”
属下张了张口,有些欲哭无泪,虽然主子分析的一本正经,但她就是觉得不对。
这是一个间谍,多年训练出来的对危险的直觉。
于是她再三劝道:“小公子,灯下黑……我们也不必去京城吧。”
“去北地也是一种灯下黑呀,即使他们在那里部署的再多又怎么样呢?我们在那边的人也很多,也有一战之力。”
“但是京城就不一样了,京城被应宁掌控以后,实在是太危险了些,我们过去恐怕做不到,灯下黑,还会很快的暴露。”
小九冷笑:“那去北地,被她们发现抓住,然后用来挟持我娘吗?”
下属:……
“就去京城,我记得你们之前交给我的资料里,有一个京城的官家公子,是我们这边线人的儿子,我们就用他的身份混进去,神不知鬼不觉的。”
小九拍板做下了决定。
下属无奈,但这会儿也觉得他说的话有些道理,况且这是主子已经做下的决定,她只能应声:“是,小公子。”
随即他们部署安排一番,很快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等应宁的亲卫循着线索追上来的时候,这里已经人去楼空,只有一些灰堆证明这里之前还有人生存居住过。
她们皱了皱眉,很快的又进行线索的排查,周围消息的打探,然后咬着一点不对,慢慢的追了上去。
而北地,身陷囹圄的穆游正在用膳,身边盯着他用膳的还是熟悉的小士兵。
只是因为坦诚相待的原因,两个人的关系改善了些许,从原来的漠视,变成了现在有些诡异的默契。
穆游一边说话,一边听着小士兵传进来的消息:“主子聪慧无双,已经通过一些秘密手段与我们取得联系了。”
“我们现在也正在召集旧部,就等着听主子指令,如果到时候主子让我们营救,我们就拼死营救,然后和主子远走高飞,到时候主子之困就可以解了。”
穆游一边吃馒头,一边听他说话,闻言就冷笑了一声:“放心吧,你们的主子不会让你去救他的。”
“怎么可能?”
“我都受不了这份屈辱,准备趁乱杀将出去,你们主子可能会忍下这份屈辱吗?”
几次交锋里,他也算是彻底的了解过于南方这个人了。
这个人比他更孤傲,更难以忍受在应宁面前示弱,所以怎么可能会忍下这份屈辱?
他不将这里讲的天翻地覆就奇怪了。
“怎么可能?”闻言,小士兵下意识的反驳。
“我们主子最是……”
“你们主子最是冷清冷清,冷心冷肺。”穆游替她给补充完整了。
“你!”小士兵怒道,他有些想动手,但他之前是见识过穆游的身手的,知道自己打不过,因此这会儿虽然怒极了也不敢妄动,当然她也是不想惊动守门的士兵。
穆游对她的怒意却并不在意:“不信你就等着看吧。”
他这时候咬下一口馒头,只是咬下这一口,他才觉得牙齿尖仿佛磕到了什么。
他下意识的以为饭食不干净,里面带来的泥沙石子,真想吐出来时,舌尖触到却是一个圆滚滚的东西。
他要吐出来东西的动作一时间就顿住,舌尖重新卷了卷。
但和他争吵小士兵已经发现了他的异样,奇怪的询问道:“你在做什么?”
穆游垂下眼帘:“这馒头有些噎的慌,还嚼不动,都咯到我的牙了。你们就不能换一点好的伙食?”
“还是说于南方被抓进去,你们就什么能力也没有了?”他下意识的嘲讽,但说的话也并不算假话,毕竟现在送来的食物,确实并不怎么可口。
干巴巴的,噎人的慌。
这一点小士兵是知道的,但他更不能忍受的是穆游对主子的质疑和对她们的质疑,因此她怒道。
“你!”
“你知道什么!现在战争陷入困局,又因为战争,我们部落里粮食储备不足,军营里这时候已经喝粥了。你能吃上这干馒头还是因为你特殊的身份呢,不然这个时候你就该跟外面的士兵一样喝稀粥了。”
“你简直不识好歹!身在福中不知福!”
果然小士兵一激动,也顾不得他嘴里的异样了,噼里啪啦对着他一顿教训。
穆游抿唇,一边掩饰住自己的异样,一边询问:“粮食已经严峻到这个地步了吗?”
小士兵摇了摇头,语气却有些沉重:“我不知道具体的,但是军营里的粥确实一天比一天稀了。况且我们的耕地并不多。”
所以即使有粮食储备也多不到哪里去,不然他们消失部落不会一心想要扩张,一心想要打到大应去。
她们馋的不就是大应那广袤的土地和耕地吗?
穆游垂下眼睛:“我知道了,我不浪费就是。”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馒头咔咔啃完。
而说教完的小士兵,这时候也陷入了恹恹的情绪里,不说话了。
她虽然是于南方手底下的人,但骨子里仍然是一个萧氏部落的族人,这样的族群生死攸关之际,他仍然难免担心,这会儿能对着穆游坦诚相待,也是因为他知道他们身上流有一样的血脉。
不过这种事情到底不是他们这样的底层士兵能够掌握的,叹息归叹息,担忧归担忧,小士兵仍然只能履行好自己的任务。
她将穆游吃完的餐盘收起,然后打了声招呼,提着食盒离开了。
这边等他彻底离开的动静消失,外面也听不见什么异样的响动。
穆游才小心翼翼的将一直藏在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
那是一根圆圆的细细的小木枝,像是柳树桠上刚分叉出来的细枝,并不够粗壮,但足够的柔韧,这也是刚刚他为何能藏的天衣无缝的原因。
这会儿将木枝拿在手里,穆游就小心翼翼的翻看。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块树枝有异样!
因为伙房的伙妇再怎么不小心,也绝不会让这么大的木枝混进一个馒头里,成为了夹层。
于是他翻来覆去的看,终于看到一个细细的圈儿,他眉眼微动,试探着往两边拉开树枝。
没想到竟然一扯就松,像拔塞子一样的拔出一个盖儿来,而另一头则是中空,这会儿却又被什么东西填的满满当当的。
但是穆游已经反应过来了,这确实是密信!
用手是掏不出来的,他环视了一圈帐篷里,却也没有这样尖锐小巧的工具能够让他将密信掏出来,最后他终于想起头发上束发的簪子。
于是他将簪子取了下来,待看见簪子上尖锐的头,他的目光一亮,用簪子的尖儿将密信一点一点的掏了出来。
一边掏,他一边也没有忽略外面的动静。
整个人都是紧绷着的,耳朵也竖了起来,当察觉外面有人走过或者走近,谨慎起见他都会暂停自己的行动,要等脚步声远去,他才会用簪子重新开始行动。
他很快就将木之中藏着的密信取了出来,然后徐徐展开。
这是一张特别小的纸条,上面用比米粒还小的字儿作为了交流的工具。
穆游常年练武,视力不错,这会儿才能直接看清上面的内容。
只是当他看清时,他却僵住了。
因为他看清了上面传信的人给他列出来的两个选择,甚至他也看清了传信的人是谁。
因为那落款已经大喇喇用她独有的笔迹落了她的名——宁。
竟然是应宁传来了消息!
穆游的手一时间激动的颤抖,随即鼻子一酸,眼眶一热,竟然情不自禁的落下一滴泪来。
他没有想到,闹到这个地步了,应宁还愿意联系他。
她应该恨他的。
如果不是他擅作主张,为了那些苦衷背叛应宁,私自放走了于南方,他们不会陷入这样两难的境地。
他也不会独自在北地为囚,甚至让大应的战事焦灼了那么久。
穆游捂住热热的眼眶,悄无声息的落下泪来,他的唇瓣翕动,无声的喊出两个字:“宁宁。”
想到现在哭不能自主,甚至连他喊她的名字也不能光明正大,他就更恨自己了。
如果能重来一遍……
如果能重来一遍……
他绝不会这样贪心,让自己落入这样的境地。
他的眼睛赤红,拳头松了紧,紧了松,全靠内心那一线理智维持着,他才没有让自己失控。
还是很快的收敛好自己的表情和异样,那一封信纸,为了避免被人发现端倪,找到应宁的麻烦,他直接嚼碎了吞下。
而木枝,则让他用力气碾成了碎渣末,四处丢弃。
他将这封密信的痕迹毁灭不见,又平复了内心激动的情绪,这时候才能细细思索应宁给出的两个选择。
一个是接受她手底下的人救援,悄无声息的离开萧氏部落,从此隐姓埋名,远走高飞。
这个选项穆游几乎没什么犹豫,很快略过了。
他的性子让他注定成为不了一个菟丝花,需要攀附别人才能生存。所以他做不到背叛了应宁以后又这样理所应当若无其事的依赖她拯救自己。
当然他也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名姓,就这样远走高飞。
因为这个名字和应宁有过一段来往,即使知道他们以后再无可能,穆游也不愿意轻易将这个名字舍去。
这不仅是社区名字,也相当于他抛弃了这段过往。
他……舍不得。
甚至,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是不是也彻底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应宁的生命和记忆呢?
穆游只要想到这个,可能就觉得不甘心且难过,他还是希望应宁能够记住他的,哪怕是一点点,他一点儿也不想就这样潦草的在应宁的人生中退场。
况且他背叛了应宁,还没有对他进行补偿呢。
于是他的目光落在了第二个选项上。
那就是成为他们的线人,同她们里应外合,既能拯救了自己,也报答了应宁,就算对他之前做错事情的一点点弥补。
他几乎没什么犹豫的就定下了第二个选项。
因为他知道这可能是他的唯一能为应宁做的最后一件事儿了。
因此,他在纸条中提到过的角落里用特殊的符号坚定写下了“贰”。
等到这天晚上小士兵来送饭的时候,就敏锐的发现了他的一些不对。
“你的眼光怎么红红的?眼皮也有些肿。”小士兵问道。
穆游垂下眼睛,语气却有些冷淡:“中午听见你说的那番话以后,觉得前程未卜,以后也不能再见到她了,因此情绪有些失控。”
作为天天来送饭的小士兵,他对木有和自家主子的恩怨还是有些了解的。
自然也清楚他和应宁的感情,一时间小士兵就有些沉默不言。
这样半真半假的谎话到底成功的糊弄住了他。
小士兵的声音都和缓了一些:“放心吧,部落的首领也不会想要我们部落彻底消失的,在这之前他们一定会做出取舍。”
无论是向草原的更北处逃窜,还是彻底归附于大应。
她甚至安慰道:“也许大应那边就突然答应纳降了呢。”
“毕竟你和主子都与她有些情谊。”她黯然道。
穆游垂下头,低低的在心口道了一句:“不可能的,至少现阶段是绝不可能的。”
他知道应宁对大应的维护,也知道她对家人的在乎,应宁是不会容许想要威胁大应北地的萧氏部落能够随时蹦跶的,她一定会借此机会,狠狠的教训一顿萧氏部落,将她打的毫无反击的可能。
因为他人看着温和,但骨子里从来不缺一个作为上位者的狠厉和掌控欲。
而应宁的母亲长乐亲王,是同她一样,有相同目标的人。
这样的母女两个合作,一定会狠狠的打萧氏部落,因此绝不会这样轻易的接受纳降。
这也是为什么,应宁送来的纸条里有里应外合这样一个选项。
他其实也是在趁机告诉穆游,她对北地萧氏的势在必得,和狠狠教训他一顿的决心。
穆游看得清楚她的打算。
但是他并不打算阻止她。因为她知道他的母亲虽然是这里的人,但是这里不是他的故乡,他对这里也没有任何的归属感。
他更怀念的,更想念的是他们朝夕相处过的玉带村。
亦或者和应宁相识的云诏。
吾心安处是吾乡,那里才是能让他心安的地方。
也是他的故乡。
因为交谈了这一个话题,小士兵即使察觉他的情绪有异常,也将一切都归咎于那个原因上,将所有不对劲都合理化了。
于是借着这样的掩饰下,穆游接受了每天的定例检查和巡逻。他想在这些人当中找出应宁的探子,但是最终未果。
不过第二日,那不知名的探子明显已经收到了他的消息,并重新给他传来了密信。
只是这一次并不是包裹在食物里的,还是更明目张胆的直接从帐篷外面就滚了进来,若不是穆游一直盯着,盼着,他一定会将这方式误会成来自谁的羞辱。
但这会,看见熟悉的东西,穆游只觉得欣喜若狂,他下意识的将迷信藏了起来。
然后重新找寻了没人的安静时候,重复了前一天的操作。
可惜的是这天的密信恢复了不同,并没有他熟悉的字,但里面的交流更简洁,对方表明已经看到了他的选择,让他稍安勿躁,这边会尽快运作,给他一个自由的身份,方便他们里应外合。
在穆游恢复自由身之前,为了保密和安全,他们都选择单线联系,而这期间,如果穆游遇到了危险或者改了念头也可以及时的联系她们,她们会尊重第一条选择,将穆游营救出去。
在密信的末尾,他们给穆游留下了求救的信号。
穆游将上面的内容记得清清楚楚,然后按照前一天的经验,这一次仍然将小小的木枝碾成了碎末,不过纸张他没有像昨天一样嚼碎了咽下去,而是也毁成了碎末,让他尘归尘土归土了。
接了这一封密信,他的心境更平静了些许。
接下来的日子,他就像密信里说的那样,按部就班的做着一个囚犯该做的事儿,然后静候佳音。
他甚至有些期待,应宁手底下的人会怎样想方设法恢复他的身份,让他自由呢。
穆游这边正在好奇的等待。
而早就在北地有了根基的于南方则是已经行动起来了,他通过饭食和来检查他的人手,同自己隐藏的下属取得了联系,并且成功的互通了消息。
但是他也并没有迫不及待的就恢复自己的自由身。
还是仍在帐篷里安安分分的待着。
但他手下的动作却一点也不安分。
他借有着下属的势力和眼睛,弄清楚了自己到底是被谁坑了一把,然后被首领丢进来软禁。
知道是残留在大应的残部传回来的消息时,他甚至有些后悔当时没有将剩余的残部一起直接毁灭掉。
为了得到应宁的消息,是为了一些不可能言说的可能,当时他回归北地,特地将残部隐藏的更深了一些,没想到现在却成为了背刺他的人。
他询问来送消息的下属:“现在那边的残部由谁掌控着?”
下属一凛:“听首领身边的亲信说,是小公子。”
“小公子!?”于南方一时间都有些迷惑。
“哪里来的小公子?”但她问完就反应了过来,毕竟他的记忆力不错,即使几年不归北地,也清楚的记得自己,还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
“萧酒儿?”他问道。
“就是他。”下属则肯定的给出了回答。
于南方忍不住皱眉:“他怎么会接手残部?他不是向来不屑于这些东西吗?”
“还有,这个时候他怎么可能还在大应。”
他揉了揉眉心,当时的记忆有些混乱了,让他记不清萧酒儿当年都做了些什么?
于是他问下属:“当年他去了大应,具体做了些什么?”
下属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
这样的表情,明显就是有问题,于南方的眸子一冷:“还不说吗?”
“小公子当年似乎是察觉了您的一些隐秘,换了身份化名小九,混进了云诏的长乐亲王府,成为了当时应宁正夫身边的一个侍人。”
“后来应宁与正夫闹了矛盾。应该也有小公子的手笔,那之后应宁和正夫疏远,小公子就成了应宁身边的一个没有名分的通房。”
于南方一下子眯起了眼,语气阴沉沉的:“你说的,都属实?”
下属肯定的点点头。
“好!好!好!好的很!萧酒儿!”于南方怒气冲冲的砸了一个茶杯。
他在前方拼死拼活,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倒是好,跑到后方撬了他的墙角。
下属立马垂下脑袋:“主子息怒。”
索性于南方也知道这时候并不是发火的好时候,他不断深呼吸,才将内心的怒火和杀意压制了下去,继续问道:“然后呢?”
下属继续道:“一段时间以后,应宁察觉了主子您的身份,发现了小公子身上的端倪,然后将你们两人的信息比对,猜出了小公子的身份。”
“那会儿和长乐亲王府的战事已起,应宁就将他以奸细的名义移交北地,送给长乐亲王为质,想要控制战事。”
“小公子迫不得已之下,快到北地的时候。用了特有的联系方式,联系了附近的线人,对他进行营救。”
“因为那会儿时局正乱,小公子被营救的很成功,但是他也并没有回到北地,还是在大应潜伏隐匿了下去。”
“这一次公子回了北地,小公子就召集了残余旧部,表明身份,成功掌握了旧部。”
“纳降和战利品的事情,就是小公子提出来的,他传信回来给首领,首领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就欣然接受了。”
于南方抿住唇,冷笑仍然从唇边泄出:“呵!可真是我的好弟弟呢。”
“也不愧是我的好下属。”
竟然如此就轻易的尊了另一个人为主!
他的眼睛里闪过狠厉。
下属连忙解释道:“毕竟留在大应的残部,一些身份也比较复杂,她们有的仍然尊首领为主,有的则是看在小公子父亲的身份上,才尊他为主的。”
下属解释完,突然就觉得这解释有些不对,但是已经来不及弥补了,于南方已经对此进行了总结:“总的来说,谁都能成为她们的主人,就是我这个卑贱的血脉不可以。”
他冷笑了一声:“他们难道以为我就稀罕吗?”
“我只嫌这身体里的所有血液肮脏,如果可以,我恨不得换血换肉!”他语气漠然的说着大逆不道的话。
下属就将头颅垂的更低了一些,他的脸色煞白,却不敢将这些话记在心上。
索性云南方只说了这一句话,就没有再进行这些无意义的发泄,而是冷静下来分析:“如果残部是由萧酒儿带领的话,倒是不足为虑。”
下属有些疑惑:“为何?”
“因为那样娇生惯养的蠢货,在应宁手里过不了几招。”
“而且……”他冷笑一声,笃定道。
“他必定也对应宁动了情,动了情的男子,就更回不来了,更何况是他那样从小宠着,要星星就不给月亮的人。”
“这样的人更自以为是,陷入感情就更愚蠢!”
他掀唇,淡淡的下了结论:“他蹦跶不了多久了!”
下属皱眉,不想自己的主子轻敌,犹豫道:“他身边应该有不少的用的人。”
于南方摇头:“他唯我独尊惯了,怎么可能听得进这些人的建议?再加上他动了情,这个时候的男子是不可理喻的,什么糊涂事情都做的出来。”
就像他,明明知道两个人不可能不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将自己折磨成了一副鬼样子,改头换面的去到了应宁身边吗?
最后甚至因为失控,败露了身份。
敢单枪匹马闯进长乐亲王府的萧酒儿更蠢!他相信他也比他更按捺不住本性。
竟然萧酒儿不足为虑,于南方就将自己的视线放在了另一个人身上,那就是萧氏的首领。
他目光清淡,心里则淡淡道:“既然你一点也不顾恋母子之情,如此折辱于我,那也别怪我新仇旧恨一起算了,然后心狠手辣的解决你了。”
他想着,就将属下召唤过来:“你们去……就这样做。”
他如此如此的吩咐了一番,下属听的认真,出去以后就按照他给出的计划执行。
他们给能在首领身边说的上话的内线传递了消息,让他们在首领耳旁一直不停的吹耳边风,鼓吹于南方的本事和聪慧,并且叮嘱首领要和自己的儿子培养出感情来。
因为这时候如果大应接受了纳降,于南方的存在还可以让图谋东山起复之机。
即使大应不应,凭借于南方的本事,却也可以为部落出一份力。
对此,首领是有犹疑的。
毕竟于南方以前对她的态度可不好,甚至是称得上恶劣了。
但是架不住身边的人会鼓吹啊,他们将于南方夸出了一朵花,然后又说这就是于南方的别扭,毕竟有哪个孩子是不亲近母父的呢?甚至他们还将他在大应的功劳一一拿了出来。
这让首领的态度不由的松动信任了很多,而且这段时间于南方给她出主意都出惯了,于南方突然被他软禁,他还有些不习惯呢。
况且战利品的事情已经传出去了,无可更改,首领自觉一切尘埃落定,于是想了想以后听从了身边人的建议,恢复了于南方的自由。
而于南方这边,也有人小心翼翼提议他收服了穆游。毕竟穆游的武力值可不差,而且穆游的父亲的身份虽然在他们萧氏上不得台面,但是他的母亲却是首领唯一的妹妹。
首领对自己的妹妹抱有歉疚,他们如果收服了穆游,也相当于是拉拢了一个新的筹码。
闻言,刚刚恢复自由于南方心里一动,他确实缺一个帮手,属下说的条件也不错。
但是在他看来,上面下属列出的两个理由虽然也是他心动的条件。但是真正让他心动的一个理由是他们有共同的仇人。
那就是首领和萧酒儿。
他们还有共同心动的人,那就是应宁。
他想他拿出这两个条件去谈合作,穆游一定不会拒绝他。
于是他筹算一番,打定了腹稿,去寻找了穆游。
而在这之前,一直与穆游单线联系的应宁手下的心也终于送来了一次命令,也是恢复他自由的契机。
“取得于南方的信任,恢复自由!助他谋反!”
穆游:……!?
谋反!?
于南方竟然会生出这样的心思吗?
他有些不可置信。
而且于南方会选择他吗?
他对这个任务的可能性抱有怀疑。
但是在小士兵的领头下,消失许久不见的于南方掀开帐篷走进来的时候,穆游忽然心里一定,心里对她的来意有了预感。
于南方……是来寻找他的,还很有可能像密信上说的那样,是来寻求他的加入和帮助的。
而他则只需要完成密信上的要求就可以了。
取得他的信任,加入他的队伍,然后配合他谋反!
穆游心里暗暗震惊,面上的表情却压抑的十分冷淡:“你恢复自由了?”
“是来找我打架发泄的吗?”
这是他们两个之前的日常对话。
但是一向会肯定应是的男子这次坐了下来,然后直接开口:“不,我是想来问问你,想要复仇吗?”
“复仇?复什么仇?杀了你?”他说话一如既往的夹枪带棒,说完了还没有忘记冷冷的扫视一眼于南方,眼里满满的都是恶意。
于南方摇摇头:“你不该恨我,你也恨错了人,你该恨的是萧氏首领,还有你的母亲。”
“如果不是首领野心勃勃,他不会派你的母亲出去云诏,也不会有了你。”
“而你的母亲也很恶心,如果不是她作祟,哄骗男子,你父亲不会疯狂,也不会让你孤孤单单一个人长大,甚至给你造成这样的身世,让你和应宁不能有情人终成眷属。”他冷静的给穆游分析。
“所以你的敌人是他们两个!”
“巧舌如簧!如果不是你……我和应宁也可以在一起。”穆游脸色苍白,却仍然嘴硬。
“是吗?那你现在回去,你觉得应宁可能会和你成亲吗?”于南方咄咄逼人的询问。
穆游不说话了,因为他们两个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儿。
他闭了闭眼:“行了,不必刺激我,你有什么来意直接说吧。”
于南方就直接道:“我也很首领,我们的仇人是相同的,这一次他给我们两个吃了这样大的折辱,将我们软禁,变成战利品,呈送到应宁面前,在应宁面前,变得卑微,屈辱,甚至成为一个可以交换的物品。”
“我忍受不了这样的屈辱,我觉得你应该也忍受不了这样的屈辱吧?”于南方问
穆游点点头,诚实道:“其实有些难以令人忍受!”
“那我们复仇吧!谁将这些屈辱加之在我们身上,我们就将这屈辱还给谁!”
“如何?”
穆游抬眼看他:“你要造反?”
“是复仇!”于南方温和的笑,甚至取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名字,打了一个冠冕堂皇的旗号。
穆游嗤笑一声:“好,就算复仇吧,你和她朝夕相处,又是亲母子,你下得了手?”
于南方的目光变得有些诡异,他看着他,悠悠道:“你怎么知道我下不了手呢?也许我不仅下得了手,还恨不得将她剥皮拆骨呢。”
穆游竟然觉得浑身一寒,仿佛突然间被毒蛇猛兽盯上了一般。但很快于南方移开了视线:“我不想和你讨论这样多的废话,我只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加入?
穆游垂下眼睛,细细思索了一会儿,才沉声道:“好!”
于南方满意的笑起来:“那从今天开始,我的好表弟,你自由了。”
他说着,示意小士兵,小士兵就掏出钥匙来,将穆游手上戴的手链,脚链一一打开。
穆游久违的重获轻松,他活动活动手脚,然后往前一步:“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尽早成功!”
于南方目光微动:“合作愉快!尽早成功!”
这边结盟的消息刚定,传信的讯息就经由秘密的渠道,一路送回了京城,也送回了应宁的手中。
应宁从亲卫手中接过远方传来的消息,然后徐徐展开,片刻她轻笑一声:“呵,可真是野心勃勃。”
“什么事情呢?这么高兴。”
举着油纸伞的小公子从雨幕里缓缓走近廊下,然后将一件披风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念叨道:“一场秋雨一场寒,天气可是越来越冷了,你上半年受了不少伤,这会儿天气凉下来可要好好保养,不然调养的再好的根子都得坏了。”
应宁一怔,随即乖乖的点头:“听我们陆大夫的,不过这是个什么原理?”
她拉过披风,将细带系紧。
陆元之脸上就忍不住露出笑:“自然是陆大夫的原理。”
应宁:……
她看着他衣摆上的雨水和冒出一点儿尖的鞋,也不由的问道:“鞋踩湿了吗?”
她上半年虽然受了些伤,但是底子好,调养的也得当,但是她可没有忘记,这位陆大夫自己的身体却差劲的很。
果然,陆大夫心虚的往后退了退:“只有一点点湿润。”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用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小点点距离。
应宁:……
她干脆将人拉过来,数落到:“你把别人当时都照顾关心的挺好的,就是自己照顾不到!关心不到!”
她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以后自己的身体保护不好,就不准监督我,叮嘱我了。”
陆元之抿了抿唇,明显有些想反驳,但看着应宁的脸,却又有些忍不住笑意,他道:“好吧,听你的。”
语气虽然有些为难的样子,但是眼角眉梢的轻快却瞒不过人的眼睛。
应宁失笑:“你啊你。”
她招呼了人坐下,然后连忙吩咐侍人:“去屋里取一个小火炉来,给陆小公子烤干衣裳和鞋子的润湿。
他在这边说话,陆元之就忍不住拖着腮,静静的看着她,目光里星光闪烁。
应宁不经意间一回头,就有些怔住,这样的目光太温柔,太闪亮,竟然让她有些招架不住,她不由得偏了偏目光,眼神落在他的手上去,才问道:“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陆元之一愣:“我怎么看着你了?没有啊,我一直安安静静的。”
应宁:“就是那种……”
她犹豫了一下,竟然一时间形容不出来,然后他重新抬头看向陆元之,只是这会儿再看陆元之的眼睛,仍然是极其漂亮的,她一时间就有些恍惚,破罐子破摔道:“应该是我误解了,是因为你的眼睛本来就漂亮。”
陆元之一顿,缓缓摸上自己的眼睛:“它……漂亮?”
“漂亮!”应宁笃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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