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孙子去了姥姥家,韦大妈是吃也不香,睡也不香,干两件活得叹十声气。董大妈嘲讽她福气快要叹没了,韦大妈也没心情反驳,而是寻思着要不要去宋家把人接回来。


    张翠蓝坐在边上剥春笋,听韦大妈如此嘀咕,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她。


    大妈用指甲掐了掐笋子,夸道:“老张,这笋子哪儿挖的?这么嫩?”


    “早上去石山挖的。最近天好,山脚下全是人。”张翠蓝边回话边又问道:“听说你家戴仁写信回来了?”


    说到儿子,大妈也忍不住叹了声气。她家一儿一女,女儿戴雲,儿子戴仁。去年街道安排人上山下乡,她家去的是儿子,闺女则留下来嫁了人,跟李苏严猛同月结的婚。


    儿子下乡之后,倒是月月都往家寄信。虽是报喜不报忧,可当妈的哪可能不挂念?


    “写了,说大西北羊肉好吃,还寄了些给我们。”


    韦大妈听了这话,忍不住气道:“所以说养儿子好哇。我家那个死丫头除了结婚寄了封信回来,之后再没给家里报过一回平安。还往家寄东西嘞,呸,狗屎都吃不到她一泡。都说闺女贴心,哼,我家这位怕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这院里上山下乡的孩子那么多,各个往家写平安信,就连老董闺女还寄过风干兔肉回来。偏她生了个白眼狼,离了家,竟真当自己是泼出去的水了。


    韦大妈日子不顺,心窝子里就憋了团火,她一边给张翠蓝剥笋子一边把下乡的闺女狠骂一通。


    “呦,老韦,今个儿吃火药了?来来来,我给你说个好消息,让你泄泄火。”正说着话,就见二大妈从西耳房那儿走了过来。


    张翠蓝将屁股底下的椅子挪给二大妈,自个儿则挪了块水池边上的砖头临时坐着,见二大妈喜笑颜开的,不免生了几分好奇。


    二大妈也未拐弯抹角,笑道:“老韦,你家宋清又怀上了。这消息,能让你乐呵乐呵不?”


    显然可以,只见韦大妈由怒转喜,咧嘴咯咯直笑。张翠蓝撇了撇嘴道:“老韦,收敛着点儿。不知情的还以为哪家老母鸡下蛋呢,咯咯哒咯咯哒的。”


    这话一出,董大妈拍着巴掌直叫好。


    论嘴皮子,还是老张厉害。


    韦大妈得了这惊天大喜事,才懒得和这帮老姐妹计较,她又逮着二大妈追问了一些细节。听说宋清已经去医院里头验过尿了,更亢奋的不行。


    这下子,她也不嫌弃宋清折腾瞎搅和了,恨不得生了双翅膀立即就将人接回来。她起身回了家,捉摸着明日上门接人该备什么礼。重了舍不得,轻了又怕接不回人。


    二大妈瞧老韦那欢喜样,忍不住摇了摇头道:“老韦养儿子的时候还挺正常的。如今养孙子,真是一点儿底线都没。”


    张翠蓝嗤笑一声不答,而是拿起剥好的笋子回了厨房。


    苏苏讲了,晚上回来再做腌笃鲜吃。之前吃了一回,当时没春笋,放的是莴笋,味道也好。但苏苏说没有春笋味道鲜美。


    一想着有好吃的,张翠蓝浑身充满了干劲。


    二大妈瞅着张翠蓝的身影道:“我瞧着老张富态了点。”


    “她日子多好。老头子拿高工资,儿子儿媳妇也厉害。哪像我家,吃顿肉得想十来天。”董大妈含酸说着,过后又觉得没意思,索性拎着板凳回了家。


    不一会儿,上班的,上学的,都陆陆续续回了家。


    新来赵春花的孙女范琳琳是一路哭着回来的,一问缘由,是被老师批评了。赵大妈听着火大,拎着她耳朵道:“烂泥扶不上墙的玩意儿?给你读书,你就读成这样?天天上学,大字识几个了?就你这样,被学校开除才好嘞。”


    严胜喜听了一耳朵,觉得这话说得过了,又听孩子哭得可怜,就想上去说和两句,张翠蓝一把拦住他道:“那家人什么性子还没摸清,咱家别瞎掺和。”


    李苏一边做着饭,一边问灿灿究竟是怎么回事。


    灿灿鼓着嘴道:“她偷东西,被同学逮着了。”


    张翠蓝诧异道:“那么个小老鼠胆,也敢偷东西?偷什么了?”


    “偷了曹阳的铅笔。”


    再一细问,原来铅笔只有小拇指长。赵春花被街道逼的没办法,虽同意让孙女去上学,但是铅笔本子啥的一概不买。小孩子中午吃什么,也一概不管。


    “我看这位赵大姐和老韦是一路货色。再穷,孩子上面也不能抠成这样。我瞧她儿子每天还咪杯小酒,能喝酒,就能买铅笔。”


    “妈,韦大妈还是舍得给孩子买纸笔的。”李苏适时说道。


    张翠蓝想想也对,虽然老韦也糊涂,但还算个亲奶奶。


    这位赵大姐,跟个后奶奶似的!


    但又一想,都是坨屎,比比谁臭也没意思。


    到底是别人家的事情,他们也不好多管。不然真跑范家门上指手画脚,不就等于找骂了?只是张翠蓝还是有些同情孩子,她不能管,不代表一大爷也不能管啊?


    吃过饭,婆媳二人上了一大爷家的门。他们家也刚吃过,一大妈正在洗碗,见张翠蓝婆媳过来,双手在围腰上蹭了蹭,笑道:“老赵还说去找你们嘞,没想着你们自己过来了。”说完目光又围着李苏的肚子转了转,觉得李苏肚子不大显怀,心想定是小媳妇爱悄,吃的少。


    张翠蓝把范家的事儿告知了一大爷,一大爷眉头紧皱,好半天道:“成,知道了。”


    说完范家的事儿,一大爷就说了正事。原来赵大爷战友的儿子结婚,求他帮忙找个手艺好的厨子。这不,一大爷就想着了李苏。


    “一大爷,我上班怕是不好请假。”


    “放假放假,他家里刻意挑了放假的日子。”


    “那他家里帮厨的人多么?总不会洗切炒炖都是苏苏一个人弄吧?”张翠蓝有些不放心道。


    这话还真把一大爷给问住了,当时就这么说了一嘴,可没细聊,就回道:“成,这事儿我先打探打探清楚再说。”


    因着婚礼在六月份,倒也不是很急。


    办完了正事儿,张翠蓝又扶着李苏在巷子里走了走。有人见了,就刻意打趣道:“呦,翠蓝,扶着老佛爷散步呢?”


    这怪腔怪调让人恶心,张翠蓝当即骂了回去:“老甘,你这张破嘴小心哪天被□□给扇烂喽。什么年代了,还老佛爷老佛爷的,怎么着,你还怀念过去不成?”


    老甘自觉失言,当即假模假样在嘴上拍了两下,意图遮掩过去。


    “行了行了,晓得自己破嘴漏风,以后说话注意些。”


    只是见张翠蓝如此稀罕儿媳妇,院里大妈真有些看不过眼。尤其是董大妈,她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张翠蓝无语,她儿子见天的往外跑车,她不护着苏苏,谁护着苏苏?


    一帮见不得别人家日子和谐的二百五。


    张翠蓝眼中头号二百五韦大妈此时正在发愁。二儿媳妇怀孕自然是桩大喜事,可老二个混账东西偏给她泼冷水,问她宋清若是仗着肚子里的孩子吵着闹着要掌管工资,到时候怎么弄?


    韩超事先把话说了明白,他反正无所谓把钱给谁,对他而言都是亲人,给谁不是给?反正也落不到自己头上。


    只要妈和宋清达成意见,不和他吵不和他闹就行了。


    韩超自觉冷静且把话说了清楚,对韦大妈而言,不亚于热火上浇了一桶冰,欢喜的心情瞬间门打了折扣。


    可再没法子,总不能不要孙子吧。


    次日一早,韦大妈拎着两盒桃酥去了宋家。


    另一边,报社领导也拿了些奶粉罐头巧克力给了李苏,这可不是单位福利,而是上回她和周老爷子去大饭店做饭,得了外国政要的夸奖,这不,上头刻意送来了奖赏。


    “老爷子,您这次出山,可给咱华国挣了大面儿了。听老方说,人家对咱华国美食可是赞不绝口。”


    周老爷子一脸淡然得坐在那儿,不觉得多欢喜,也不觉多激动。


    领导早知老爷子的性格,就把话题挪到李苏身上,夸她年纪轻轻雕工了得,那个一品冬瓜盅实在是绝了。


    老爷子这下笑了,他道:“可别捧杀我徒弟,她这手艺还差得远嘞。行了行了,您忙,咱就不耽搁你了,省得蹿你一身油烟味。”


    “老爷子,还别说,我就爱这烟火气。这,老方托我求你,以后也帮着救救场。”


    拐来拐去,这句话才是重点。


    老爷子乐道:“行,到时候也让我徒儿露两手。”


    领导一听,当即也乐了。


    这有了徒弟还真是不一样。以前催四请不乐意动一下,如今竟这般好讲话。


    领导一走,老爷子就将奶粉往李苏跟前一推:“我大老爷们不爱喝这个,你多喝点。”


    李苏自然不肯要,老爷子年纪大,更要多补补。


    师徒二人闹了好一会儿,最后老爷子没能说过李苏,只能把东西都收下,嘴上却道:“真是个笨蛋,有便宜都不晓得占。”


    “瞎说,我要笨,能找到这么好的师父?”李苏给老爷子添了杯热茶,笑呵呵说着。


    如今有了趁手的工具,她做起雕刻来简直得心应手。


    傍晚间门


    李苏拎着一大袋东西回家,巷子里不管遇着谁都要问一声,听说是单位的奖赏,他们心里边酸到不行。


    韦大妈黑着张脸坐在走廊上,瞧着心情很差,好端端得又把两孙女给骂哭了。


    李苏回家一问,原来韦大妈没能把儿媳妇接回来。


    那宋清怀了孩子,人还拿起乔来了,非让韩超登门道歉,还说要写啥保证书,反正只韦大妈一个人上门还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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