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谁都懂,可韦大妈就是舍不得小孙子，她说道：“你们是不晓得，今个我一到宋家,书书就朝我伸手让我抱。我走的时候，他哭的还要可怜,嗓子都哑了。”
张翠蓝听了乐道：“老韦，你这是被儿媳妇捏着七寸了呀。”
她可不就是让人捏着七寸了，被亲家那般对待，也没见她多生气，就搁这儿叨咕叨小孙子如何如何。
不过韩家人意见倒是挺统一的，包括韩超在内,都不乐意助长宋清的气焰。
韩老头有些想孙子,但他也不想惯着宋清蹬鼻子上脸,想了想道：“先等等再说。”他就不信宋家有能力养她一辈子。
“哎呦,你个狠心的老头子,还等等？仔细孙子回来不和你亲，我看你急不急？要我讲，先应了她就是,等孩子生下来，我有的是法子收拾她。”
今日见了孙子一面，韦大妈越发受不住思念了。
韩飞听她又是心肝又是肉的叫唤，忍不住道：“我姐下乡一年了,没见你念叨一声。宋清的崽子两天没见，你就一副要了命的样子。妈，你不觉得自己很奇怪吗?孙子再亲，能亲的过自己生的儿女？”
见小儿子搁这儿胡说八道，韦大妈一巴掌扇他胳膊上，气道：“你懂个屁。”
韩飞还偏犟上了，他猛地站起身子，回道：“你要在宋家面前装孙子，那是你的事儿。凭什么把我们也带上？要不是你一直拉偏架，我二哥还能治不住个女人？”
一旁的韩超嘴角直抽，他嘟囔道：“我还真治不住。”
他妈也好，媳妇也好，都是他搞不定的那一类人。
此时韩越也说话了，作为家中长子，他素来很有长兄样。上孝顺父母，下宽待弟妹，韩美琳下乡的时候，他和唐珍珠商议，把手上二十多块钱积蓄全给她带着了。虽说韩美琳不回信，但他寄出的信不曾断过。
他想的清楚，妹妹一个人在乡下生活，娘家若一封信都不寄，旁人晓得了怕是会轻视她欺负她。
妹妹生气不搭理家人可以理解。
他这个哥哥的没必要跟着瞎赌气。
“妈，二弟工资给谁我管不着。但我和珍珠的工资给谁，你也管不着。没道理同样都是儿子，还搞区别对待。”韩越瞅了一眼没出息的二弟，而后把话说了清楚。
“对对对，二哥要是不交工资，我也不交。”韩飞连忙呼应大哥，才不顺着糊涂妈嘞。
韩超蜷缩地坐在角落，生怕大伙儿吵着吵着又把气撒自己头上。
韦大妈没拿儿子出气，而是将沉默寡言的唐珍珠骂了一顿，人在气头上说的话实在难以入耳。一向好性子的唐珍珠竟被活生生气晕了过去。
韩越搂着媳妇，催促着韩飞赶快将二大爷请过来。
韩超见家里闹成这样，忍了又忍，说道：“妈，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管我们夫妻的事情了。就算我和宋清离婚，也跟你们无关。”
只可惜韩超刚支棱起来，就被亲妈一巴掌打扒下来。
唐珍珠都晕了过去，韦大妈也没闭嘴，还说她心奸装晕。
韩越一边护着媳妇，一边哄着啼哭女儿，暂时没功夫搭理亲妈，但看面色也已经忍耐到极限了。
韩老头重视大儿子，见他面色不好，就发火把韦大妈给骂消停了。
不一会儿，韩飞带着二大爷匆匆赶来，同来的还有院里的邻居。张翠蓝更是端着饭碗跑来凑热闹。
“哎呦，韩越，恭喜你啊，你要当爸了。脉象这么明显，估计快三个月了。”二大爷这话一出，韦大妈那张盛怒的脸竟然立刻乐开了花。
韩飞瞅着了，嘟囔道：“太可怕了，川剧变脸都没这么快。”
韩飞缩着脖子往后退了退，意图离亲妈远点儿。但他挺为大哥大嫂高兴的，若这胎生个男娃，看那个宋清还瞎嘚瑟什么。
“这孩子来的好来的巧，来的呱呱叫。我看啊，定是个大胖小子。”张翠蓝扒了口饭，笑嘻嘻大声说着。
韩老头乐道：“老张，谢你吉言。”
别看老韩头不怎么管家里的事儿，但他心里门清。三个儿子，还是老大夫妻厚道。再者说了，这年头父母老了，不都是靠老大养么。
只要老大夫妻给他生个孙子，以后怎么样都行。
因着对大儿媳妇肚子充满了希望，他连忙堆着笑脸道：“老大，快把你媳妇扶回屋里休息休息。老二家的事情，以后再说。”
韩超松了口气，心里默默祈祷着：“大嫂生男娃，大嫂生男娃。”
韩家这出闹剧可让人笑了半天，因着唐珍珠和韩越人缘好，大伙儿也都盼着她一胎生个男娃。唐珍珠面上带笑，可心里却忧心到不行，她问韩越：“若这一胎还是女娃，怎么办？”
韩越自信道：“风水轮流转，这回也该到咱们家了。若是女娃，咱再接着生。”
唐珍珠生了二女儿后一直不开怀，夫妻二人都以为不能生了。
如今又怀上，别说韩家长辈，他们夫妻也格外惊喜。
相比较韩越单纯的惊喜，唐珍珠压力就大的多。
且公婆对她越好，她压力越大，半个月下来，人没变胖反而变瘦了。
这日，韦大妈发狠，托严猛出车回来捎只下蛋的老母鸡。不为别的，就为给大儿媳妇补身体。
李苏瞅着韦大妈这副做派，忍不住道：“这未免也太现实了。”
合着她分辨一个人的价值，就凭她能不能生男娃了？
张翠蓝边切鸡饲料边道：“她就那样。年轻时候生了三个儿子，鼻尖子恨不得把天给捅破喽。”
韦大妈也是见严猛之前出车带了两只老母鸡回来，所以也跟着要了一只。
但这可把宋清气坏了。
是的，时隔大半个月，宋清自己灰溜溜回来了。
没办法，娘家日子苦，吃的差。嫂子又斤斤计较，天天在家摔盆打瓢摆脸色。再加上听人说唐珍珠也怀上了，她就彻底坐不住了。
可回来一看，婆婆刻意养了老母鸡给她养胎，再想着自己怀书书的时候没有这个待遇，好悬没将嘴巴给气歪了。
她一言不发得回了自己的屋子，忍不住默默流泪。
她气婆婆偏心，更气男人不贴心。
想着世上怎么有韩超这样的二百五，连谁亲谁远都分不清？
宋清一回来，可算是院里的大新闻。董大妈还刻意大声道：“哎呦，老韦，你都没拿八抬大轿去抬，人怎么就自个儿回来了？”
“老董，快别瞎说，人肚里还怀着龙种呢。”前院的梁大妈正好在她家凑热闹，也跟着说了两句。
这院里，大妈们最讨厌两个人。
一是当婆婆的张翠蓝。
二是当儿媳妇的宋清。
前者太疼儿媳妇，让她们不得不跟着收敛点。后者是个搅屎棍，就怕家里儿媳妇有样学样。
而两厢比较，还是宋清更讨人厌些。
毕竟李苏这个儿媳妇真不错，老张疼她些也还说得过去。
倒是宋清，瞧着也没什么本事，破事一大堆，好好的韩家都乱成啥样了。
故此宋清一回来，大妈们都阴阳怪气几句，嘴上说法则是好心帮韦大妈敲打敲打。
张翠蓝倒是没跟风嘲讽人，而是陪着出车回来的儿子说话。
“这回还是跟张洋一道出车的？”
“嗯，正常情况都是我俩搭档。”
“那就好，张洋做事稳重，你俩搭档我也放心。对了，张洋娶媳妇了没？”
“好像相了个，具体日子还没定下来。”
说话间李苏就做好了饭，严猛瞧了忙起身把菜端到桌上，严灿灿好久没见着小叔叔，吃饭的时候也要窝他腿上。
“臭丫头怪会挑位子的，你这样小叔叔怎么吃饭？”
“妈，没事，随灿灿高兴了。”严猛还细心得给小侄女挑了挑鱼刺。
一家人正在吃饭，就见一大爷走了进来，张翠蓝忙拉了把椅子到桌子边，热情邀请道：“一大爷，吃了没？没吃就在家里吃点。”
“不了，家里烧着呢。”
“家里是家里的，这里是这里的，别管，你吃点儿，添双筷子的事儿。”说着张翠蓝就把筷子碗放在了桌子上。
一大爷也在车船厂上班，是保卫处大队长，管理整个厂的治安，权利可不小。
张翠蓝对他素来客客气气。
“成，我尝尝李苏的手艺。”严家小媳妇手艺了得，他光闻着味儿就有些吃不消，害怕待会儿说着说着就流口水，索性在他家里吃点儿。
严家饭菜也简单，荤菜都是张翠蓝白日去护城河弄的。巴掌大的鲫鱼三条，一大爷没好意思动筷子。他主要吃的是辣炒螺蛳，味道又香又正，哎呦，吸一口，太有滋味儿了。这螺蛳处理的干净，一点儿沙子都没。
“老严，你儿媳妇这手艺真是了不起。对了，我今个过来就是说声我战友的事儿。我问了，大师傅只要炒个菜，其他事情都有人弄。不过他家酒席办的大，需要大师傅上门做菜试试。当然了，也不会让人白跑一趟，该有的礼儿不会少。”说罢一大爷连忙开始吸田螺，吸几下没成功，就用筷子戳了戳田螺屁股，再一吸就轻松多了。
“这事儿没问题。”试菜也是老传统了，正常。
正说着话呢，就见一大妈走了过来，她围裙都未脱，站在门口笑道：“你个老头子，说事儿说事儿，还坐人家饭桌上了。”
张翠蓝笑着回道：“你看看你，添双筷子的事儿也值得你嚷嚷。来来来，你也快请坐，尝尝我儿媳妇的手艺。”
一大妈没肯坐，说笑两声就回家吃饭。
韦大妈瞧着了，以为一大爷跟严家有什么勾当呢，死拉着一大妈把事儿说说清楚。一大妈没法子，只能把一大爷战友找厨子的事儿说了一遍。
宋清听了可不得了，忙从屋里跑出来道：“一大妈，这事儿你不能只想着严家，我也会做饭啊。”
一大妈明显不信，之前老韦吐槽的那些话，她还没忘呢。
若是烧菜光靠油，岂不人人都是大厨了？
宋清见一大妈表情，忙道：“一大妈，我哄你干嘛。前几天我在娘家还接了做饭的差事呢。不信你下月初跟着去看看。”
若是旁人的活也就算了了，李苏的，她一定要抢过来。
不知从何时起，宋清竟单方面跟李苏攀比上了。
然而一大妈仍是听听笑笑，然后就回了家。
宋清心里不得意，抬头往严家厨房瞅了瞅，能听着一大爷说笑的声音。她皱了皱眉，想着一大爷找着了李苏，定是因为李苏会讨好人。
她也不差，不就是送礼说好话么，她明日就给安排上。
只是今晚得把韩超哄好了，不找他想想办法，她哪里有钱去买礼物啊。
韩超本还开心媳妇服了软，一听她又要钱，忍不住头大道：“上月的工资不是都给你了么？四十五块呢？”
“你是不晓得我嫂子那人多抠门，一天到晚吃白菜土豆。我无所谓，你儿子需要营养啊。那钱，都用来养你儿子了。”
说到这儿，宋清也有些发愁道：“韩超，自从查出怀孕后，我这奶水一日比一日少。咱得提前备些奶粉回来。”
奶票难弄，价格又贵，韩超忍不住哀嚎两声，心想着：“这么搞下去，他工资交不交有什么区别？”
“你嚎什么嚎？要不是你，我能怀上？”
韩超不说话了，只恨不得打自己两巴掌。
“行，奶粉的事儿我慢慢想办法。不过你又要钱干什么？”家里才消停些，他是真怕再闹事儿。
宋清就把自己的主意告知了韩超，还道：“我姨妈那儿已经说好了。下月初做完喜宴，咱至少得两刀肉。到时候全部红烧了给你吃。你想想啊，一大爷战友肯定不是普通人，我若是也接了这个活计，到时候肯定不止两刀肉。”
韩超想着宋清的手艺，一脸怀疑道：“姨妈真同意让你当大师傅了？”
这事儿听起来怎么就这么玄玄乎乎的呢？
就媳妇这手艺，真能行？
“这还有假？不信明儿带你去问问。”宋清虽解释了，可心里不大乐意，他觉得韩超太二百五了，自己老婆都不信，那他信谁？
然而想着眼下处境，宋清又把心里的火气都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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