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父母太会取名, 江溪从小到大都特别会哭。一点点难过就泪如雨下，一点点喜悦就水漫决堤……因着这一点特质，她也曾踩着了点儿虐心剧还流行时的东风尾巴, 以说哭就哭的利索, 哭得干净又好看的面容大火过一把。
可惜, 生不逢时, 虐心剧的风她刚踩着呢，就开始流行甜宠了。一部剧下来, 都哭不上几场，拍虐心剧时，她容易哭是优点, 到甜宠剧就一下子成了干扰拍摄进度的缺点了。
事业乘风而起, 又如球滚崖, 也不过是两三年里的事儿。
这几年低谷下来，江溪以为, 自己也就是在综艺里混个哭哭搞笑咖的命了。
可谁能想到呢……
蹲在宝宝家常菜门口抹眼泪的江溪，看着直播间里不断滚上去的数字, 从几万到十几万再到几十万, 不过才不到十分钟……
本以为是顺手帮个忙还个人情, 然后冒一点风险吃一点流量，谁能想到这流量不要钱一样哐哐往脸上砸, 简直比她当年毕业第一部剧就一哭成名还要离谱。
呜呜呜……这哪儿是找她帮忙啊, 这是给她喂饭啊！
虽说是说好的计划，但是那任务少年真无视她的假哭进去了，江溪还是没忍住真红了眼圈, 这会儿看着直播间还在不断攀升的观众数，一感动, 哭得更厉害了。
“吃饭吧。”车里，程听言把保温箱里的饭盒都掏出来打开，摆好了放上勺子，伸手点了点旁边的小卯卯，“边吃边看。”
卫卯卯注意力却全在前面的手机上，右手拿起了勺子半天一勺饭都挖不起来，左手倒是忙个不停地在屏幕上拉来拉去看那些快速刷过的评论弹幕。
催问刚才走进去的小孩子里有没有汪知知的，好奇是不是每个人去宝宝家常菜门口哭都能吃到只供给宝宝们的食物的，给江溪罗列一会儿要问汪知知的问题的，希望江溪具体描述一下这家的食物究竟有多好吃的，夸江溪哭得真好看让她努力继续说不信菜馆里的人会铁石心肠的，甚至还有建议江溪当场开团搞代购上链接的……
卫卯卯看评论弹幕看得津津有味，至于面前的午饭是什么，她不知道啊。
宝宝家常菜门口，江溪哭着哭着有点慌张，怎么还不出来？直播间都这么多人了，再不出来她有点撑不住了啊……
还好，还是有人往外走了的。
“郑阿姨？”卫卯卯有些惊讶地看着从宝宝家常菜馆里出来，一手端着个饭盒，一手把江溪拉到一边去了的阿姨，“怎么是郑阿姨出来了？”
“不然是谁？”认命低头给小坏卯卯拌饭的程听言闻言抬头，无奈扯了一下嘴角，“我们现在用的是第六版的计划，你记错到第几版去了？”
“……”卫卯卯挠了挠头，暗喊一声救命。
一堆不断更新的计划，她看到最后都有点晕乎了，第六版……哦，第六版……
“就是郑阿姨。”程听言勺起一勺搅拌均匀的饭菜递到某只傻了的兔兔嘴边，“啊……”
傻了的，不止搞不清版本的兔，还有直播间里搞不清楚状况的观众们。
“？？？阿姨您哪位！知知呢，我们的知知呢！”
“好吧，虽然阿姨你端出来的面筋塞肉看起来也真的……超好吃的样子，但是我还是想看知知啊！”
“为什么，为什么主播去哭了两次都拿到菜了，阿姨你不让我们去了！我们也想去哭哭！！我们也要吃看起来很好吃的宝宝菜！”
“嘤嘤嘤，所以到底能不能外卖，主播快帮我们问！为什么知知可以！我们不可以！是因为我们不够可爱么！加我v信，我给你看我家超可爱想要吃盒饭的小猫猫！”
……
宝宝家常菜门口，被阿姨拉到一边的江溪看着手机屏幕上飞快闪过的弹幕，眼皮子都紧张得要跳起来。
“小姑娘，拿好喽，不过下次再哭也不能给你吃了。我们这里是专供学校里的小朋友的，不能接待成年的客人。”郑阿姨微微严肃了脸强调了一句，把饭盒递给江溪，又看向她一直举着的自拍杆，“这是在拍视频吗？你得帮我们说明一下哦，这里不可以成年人来吃的，你这是哭得实在太……反正以后不可以。希望大家能一起帮忙保护我们的宝宝们的用餐环境哦。如果你们想吃这样的饭菜，可以去大宝宝家常菜嘛，我们是一家的，这里的菜那边都有的。”
“嗯？”江溪微红了脸抹了抹眼泪，作惊讶状道，“你们真的和那个连锁的大宝宝家常菜是一家啊！”
“对啊，鹿海市大宝宝家常菜好几家呢，你下次直接去吃……来，给你一张打折卡，你去那边吃，不可以来哭了哦。”郑阿姨从围裙里摸了一张黑色的还带着点闪的卡塞到了江溪手里，反手紧握了一下让江溪抓住了卡，又无奈地笑了一下，“你这哭得怪让人心碎的，真是给你吃坏规矩，不给你吃心里又过意不去。都两回了，可别来为难我们打工人了。”
“……”江溪的手，被那双粗糙又温暖的手裹着，让她微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只是计划的一部分。
真是的……哪儿找的演技这么好，眼神这么真，说话这么好听的阿姨！
“阿姨，我这无功……”江溪按计划推却。
“没事，员工福利。”郑阿姨笑了一下打断了江溪的话。
江溪看向评论弹幕，满屏写着“主播不要就抽我”“我爱主播，主播爱我”“私你地址，□□”……
呵呵，你们还记得你们想问的一百零八个小问题吗？
“谢谢阿姨，我下次不来蹭宝宝饭了.那……阿姨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江溪觉得责任重大，观众就知道吃，现在推动剧情的只有她了！
郑阿姨点了点头。
“我听人说，你们宝宝家常菜，只供旁边学校的学生吃，还不给打包，没有外卖，是吗？”江溪发问道。
郑阿姨闻言笑了，调侃一般瞅了江溪一眼：“你知道啊？那你还在门口哭哦。”
怎么不按剧本走嘛，干嘛刚才那么好现在又吐槽她……江溪感觉到了万分之零点一的委屈，然后眼睛一酸，珍珠一般的泪又滚了下来。
“啊啊啊……阿姨随便说说的！你不要哭哦！”郑阿姨有些慌张地从围裙里掏出一包纸巾，因为新的不怎么好拆，一用力一整包都扯开了，也不管抓到了几张，就往江溪脸上糊。
车里，鼓着腮帮子的卫卯卯看着被糊了一脸纸巾的江溪差点笑到喷饭，含糊又艰难地开口笑道：“这是第六版的计……划吗？我怎么……好像没看过……”
计划赶不上变化，还好两人都有心继续聊下去，江溪把脸上的纸巾堆抓下，努力继续干活儿。
“我……上次是综艺要求打卡最难打卡的餐厅，这次是……好吧，这次是我自己来的。”江溪迅速圆过之前的话，揉了揉眼睛又问道，“那为什么上次那个小男生可以给我一盒糖醋排骨啊，他也是你们的员工吗？”
“你是说……嗯，他不是员工哦，他是老板之一啊。”郑阿姨笑道，“店都是他的，当然可以做主给你外带一份排骨。这份面筋塞肉也是他给你盛的，说是看着你好像马上真的要哭出来了。不过知……咳，我是说他总是心软，但是这个情况我们还是要控制一下，所以我给拿出来的。”
“我不是故意要……”江溪眼圈又红。
“没事没事，我们之前也只是小范围说过嘛。”郑阿姨笑着拍了拍江溪，“你觉得我们的菜好吃，是我们的荣幸啊。就是这边不太方便，大宝宝家常菜欢迎你呀，说不定我们还会在那儿遇上呢。”
“等等……”江溪抬手打断，“那边，大宝宝家常菜那边，也是知……嗯，我是说那个小男生的店吗？”
“是哦，宝宝家常菜还有大宝宝家常菜，都是这几个小老板一起开的店。”郑阿姨自豪笑，又朝着身后宝宝家常菜所在的校门口一条街一挥手，“还有这……咳，没什么，那个问的差不多了吧？我回去干活儿了哦！”
郑阿姨缩回挥到一半的手，不等江溪多言就溜了溜了。独留江溪面对一屏幕汹涌的弹幕。
“解密了！如果知知在那个育儿节目吃的是这家宝宝家常菜的外卖，那知知就是宝宝家常菜和大宝宝家常菜的老板啊！我的天！知知今年才几岁啊！”
“等等，万一知知吃的是大宝宝家常菜的外卖？不是菜色差不多嘛？”
“一看前面的就没吃过大宝宝家常菜的外卖吧，人外卖盒子不长那样啊。谁家外卖用玻璃饭盒啊，还是主播拿到的同款，一看就是老板特供啊！”
“注意到那个阿姨说的词了吗？‘老板之一’，‘几个小老板’，你们猜我把网上汇总的拥有专供小宝宝的宝宝家常菜的五个城市列出来之后，我发现了什么！”
“沈子霖，汪知知，文江月，言言卯卯和温东东，六个人四个城市，全有宝宝家常菜！——来自一个《宝宝去哪儿》第三季狂热粉。时隔八年还有新粮吃，那是个什么神仙综艺啊！这种售后我真的配拥有么！”
“气气！刚卖的关子就被踢爆了！那你倒是说第五个城市是谁的啊！”
“程容容？”
“救命！！！是谁的城市都行，不可能是程容容的！首先程容容和言言卯卯东东是一个城市的。其次，程家当年那堆破烂事，言言抚养权都拿出来了，还会和讨厌鬼们一起玩么，不可能！”
“哭了，作为大宝宝家常菜的会员，我也是万万没想到，当年我看宝宝做饭吃，今年宝宝做饭给我吃。所以每天去吃饭的时候，管我叫宝宝的，不只是餐厅里的爷爷奶奶，还有背后的BOSS宝宝们吗？”
“哈哈哈，同为会员，还是当年娃综忠粉的我，哭着哭着笑了。真的是，被宝宝们叫宝宝……这么想想，jiojio抠出别墅了，心却暖暖的怎么回事！”
“弱弱地说，我们城市也有大宝宝家常菜，不过因为门口的广告条写着进去就会被叫宝宝，本社恐都没敢进去过……有没有吃过的人来说说，真的那么好吃吗？值得硬着头皮被叫宝宝吗？”
“同社恐吃货，进去了，好吃，会员了。相信我，只有第一次很难，试一次就觉得，其实还好。就我个人体会，现在不是还好，是非常好。你敢信么……不过一个年费会员，他们记住了我的生日我的忌口我的爱好，在我生日的那天还给我送了手写信！”
“手写信这个，真的爆哭。有次我加班很晚，在他们关店时间前两分钟叫的外卖，他们还写了手写信叫我宝宝，让宝宝我啊注意身体，还给我送了我平时经常点，但是那天没有点的双皮奶，说宝宝吃点奶制品更好睡！完全起到了反作用哈哈哈，让我哭得眼睛肿肿压根睡不好。”
“烦你们这些会员了，我还没去吃看到属于我的手写信，光看你们说的我就已经开始哭了！”
“带入一下八年前的宝宝们，啊奶呼呼的卯总叫我好好吃饭，幸福到昏迷……”
“想到了贝贝被知知管着好好吃饭的日子，原来我也可以被知知管么！哦，不对，我的城市还没有大宝宝家常菜，气哭了！”
“等等朋友们……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好心的排骨面筋塞肉小老板真的是知知。为什么他在那个育儿综艺里，叫饭来吃，他爸妈会说是外卖？还说他任性？说他们一点不顺知知的意，知知就会叫外卖？”
“汪青川大垃圾不知道这店知知有份？”
“老板吃自家店的菜多正常的，那个垃圾育儿综艺偏偏把知知拍得很不懂事一样。如果我有一家饭店，我也爱吃啥吃啥，家里不给我吃排骨我就吃店里的，谁还没有一碗排骨了。”
“还有汪青川，八年了，还是个爹味浓重的大垃圾，一天到晚说教知知。吃他们一顿饭，就要听他训话，还要被逼道歉，吃一口像是欠了他们一辈子……如果我是知知，有一家我想吃什么就给我吃，不需要我跪着道歉才能吃的店，我也不吃家里那口。”
“就算这个小老板不是知知，我也觉得知知在那育儿综艺没什么问题。就汪青川当年在节目的表现，和这次综艺的样子，我小知知这八年不知道过的什么苦日子！冷漠点怎么了，他又没闹腾，自我保护有什么问题！”
“但是如果是知知，他在节目里怎么什么也不说呢。虽然我作为当年的娃综粉觉得外卖和自家店没差，但是对于普通观众来说，估计还是有些差别的。”
“所以到底是不是！等等，主播你为什么要走！你上次含糊其辞，你说明白，你看到的是不是知知！”
“主播不要走嘛，你问清楚嘛。要不肯定很多人会想去店那边看，多影响宝宝们吃饭啊对吧。这样我给你刷几个火箭，你偷偷告诉我！”
“我也刷！私我！！！”
原本已经要撤的江溪看着满屏幕的火箭，有些被吓着了。
不，主要不是火箭，是他们说会来看……
但是她的任务，本来就是到此为止……
就在江溪两难之际，一条新弹幕破开了火箭阵，直接爆了全场。
第212章
“这个是……”卫卯卯趴在桌板上, 指尖灵活地拉回之前被刷上去了的一大段弹幕。
程听言挨近了些，先把饭勺子喂到卫卯卯的嘴里，然后才定睛细看了那堆被白乎乎的小手定住的弹幕。
【虽然我不知道这小老板是不是汪知知, 但是你们这些外行, 是真不知道娱乐圈的水多深啊。那个育儿综艺, 一开始就和汪家做了两套方案。汪知知平时就是那样我行我素, 要是他拍的时候也那样最好，要是装配合, 汪家就会把以前的家庭监控录像拿出来，拆穿汪知知在节目里装乖的虚伪。只能说还好汪知知上节目没装，不然等着他的就是父母和老观众的双重背叛。哪儿还有现在大家好声好气寻找外卖来源的事儿。——刚去某宝买的一次性号, 用良知说完就弃了, 勿扒谢谢！】
“嗯, 这个就是……”程听言一眼扫完弹幕，刚开口, 旁边的小姑娘就立刻自我补全了。
“这个是20号补充计划？嗯，19号！在特殊情况下提前放出的料！”卫卯卯小小地反口了一下, 然后在程听言带了笑意的目光中拍了拍心口, “嗯, 我还是记住了的。”
“现在的热度的确够高了。”程听言看着江溪那突破了百万观众的直播间，又扫了一眼下面一溜的圈人加问号的评论, “刚才那些礼物也刷得有点多了, 江溪要是架不住也有点麻烦，正好放点料转移一下话题。再等一会儿，再发酵一下, 江溪就应该顺势下播了。”
卫卯卯迅速地咽下刚被塞的又一口饭，点头：“嗯, 知知现在出面还太早了。”
“行了，后面应该没什么事了。”程听言瞅了一眼屏幕上已经彻底被带歪的评论区，轻呵了一声，“要不是施导问到了内部消息，我们都还不知道还有家庭监控视频这种好算计。”
“他们……就是想……说知知不……好！”被塞了一大口饭的卫卯卯义正言辞。
“咽下去再说话，一会儿呛了。”程听言掏了手绢擦了一下小卯卯的嘴角，然后就听着手机里江溪说下播了。
可能是被之前的火箭阵吓着了，江溪说走就走，这播下得飞快。
人走了，悬念留下了，留在了百万人心中，这里没法说了，但是网上多的是地方可以说。
热度自动进入了下一轮的扩散。
而热饭……
“我自己擦！”直播没得看了，卫卯卯拿回了她丢在直播里的脑子，抓走了程听言替她擦嘴的手绢，自己用力地抹了两下嘴巴。
程听言看了一眼那一下子被擦红了的小嘴巴，着实有些不顺眼。
哎，叛逆期的小兔兔，真的是拿她没办法……才怪！
“你自己擦啊，那你饭也自己吃呗。”程听言微勾了一下嘴角。
“我自己……”卫卯卯挺直了腰板伸手端碗，只定睛一看，碗已经空了，再看程听言那边，还饭菜满满，顿时脸刷地一下红了。
“吃呀。”程听言伸手，轻轻拨了一下卫卯卯碗里的小勺子。
不锈钢的小勺在空荡荡的碗里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嗯，回声。
红红的小脸，这回却是没有气鼓起来，程听言笑了一下没再继续逗小孩子，却是有些失望地偷偷轻搓了一下指尖。
谁料，只这稍稍停顿着等气球充气的几秒间，突袭的小手就出现了。
“我自己吃！”程听言眼疾手快地扣住已经摸上她饭碗的小手。
“你喂我，我喂你，才公平。”卫卯卯不服气。
程听言笑着挪走了碗：“我们在打比赛么，还公平……你自己去刷手机玩会儿，看看现在网上怎么说刚才的事。我的饭我自己吃。”
“……”卫卯卯有亿点点气气！
程听言这一勺饭才刚进嘴呢，就看到旁边的小姑娘小脸鼓鼓了，飞快松开勺子抓紧时间戳了两下软乎肉肉，眼见着小姑娘要炸毛了，才依依不舍地缩回了手。
“言言我告诉你！我不会再胖了！没有肉！一点都没有！”卫卯卯超凶。
程听言含笑看着小姑娘又气鼓了的腮帮子，敷衍地点了点头。
吃一碗饭的功夫，宝宝家常菜和《超能育儿师》的相关话题热度便节节攀升到各种霸榜。
只热度旗鼓相当，两个话题下面的评论却是两个极端。
宝宝家常菜的那些话题下，网友们八卦着好心的排骨少年究竟是不是汪知知，好奇着宝宝家常菜的几个小老板是否与《宝宝去哪儿》第三季的几个宝宝有关，悬疑探秘一般提供着搜罗着线索，然后解密解着解着就开始聊起了在大宝宝家常菜的用餐体验，炫耀起了那只要跨过第一次的尴尬就能享用到的一份份美味的食物和一张张暖心的手写纸条。
温暖，梦幻，甚至带着几分传奇。
而《超能育儿师》那边，就是完全相反的……戾气横生。
在江溪百万直播间里埋下的种子，没能在直播间里发芽长大，那股憋屈劲儿直接让它被分裂成了千百万份，散在了互联网的各处。
把截图的爆料话直怼到节目组官博要求解释的，直冲到椰子台官V下要求彻查下架劣质综艺的，在各个涉及青少年保护和教育的官方组织下刷屏请求帮助的。只是一碗饭的功夫，事情就从一个普通综艺的一个普通部分，上升到了到了“到底有没有人能来保护未成年人”“无形的家庭暴力到底有没有人来管”的层面。
程听言可以想象，如果《超能育儿师》节目组看到了，现在应该已经乱起来了吧，估计要开始彻查“内奸”了。
不过，该握在手里的东西，她们早就拿到了，如果《超能育儿师》把事情闹得更大，她们还得说句谢谢呢。
这个中午，有人看着自己各平台飞速上升的粉丝数忐忑不安，有人焦头烂额把所有嫌疑人拉进群开始查内奸，有的人开始搜索最近的大宝宝餐厅，有的人四处寻找能压下热度的帮手，有的人开始注意到申讨劣质综艺下的真实诉求，而有的人……
程听言动作熟练地收起了桌板，慢慢从旁边睡得呼呼的小姑娘手上抽走了手机，然后扯过外套给她盖了上去。
哎，人为什么要长大啊。
程听言微弯了眉眼，轻轻点了点小姑娘软乎乎的腮帮子肉。
现在也很可爱是没错啦，但是叛逆期的小朋友真的很好笑诶，把她当大人好好教知识的时候满地打滚说她还小，把她当小孩子照顾么又挺直了腰板说自己已经长大了，话都给她说完了，赖皮得很哦。
也不知道现在的小饼干，是不是也到叛逆期了，不会也是这么赖皮吧。
如此想着，程听言眸中笑意愈深，只想着想着，又面色一肃，拿起了手机。
打开微博，搜索用户【中雨转大雨】，用户存在，晴天头像，关注12粉丝31微博0，相册空……
程听言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小饼干微博的注册日期程听言倒是记得很清楚。可上一世她自己那个和小饼干相识的微博号是哪天注册的，她已经记不清楚了。只记得是上一世她初三的下学期，中考之前，随手注册的号，看到天气预报后随便取的名字。很顺利，一注册就注册上了。
蝴蝶的翅膀已经扇了太多下，程听言原本想着还是到和上一世相近的时间点再注册，这样偏差不会太多，希望不会影响最终的结果。
但是这个名字……
她当初为了给刘琼芳发那些匿名消息，从沈子霖那儿弄了个匿名手机来的时候搜了一下，居然已经有人注册了。
这几年，一直就那么存在着。
关注的都是垃圾营销号，粉丝全是僵尸粉机器人，真不知道这个号是不是真的人类在用。
可这都离上一世她要注册没几个月了，那名字还用着呢……难道上一世，是到她快注册之前，那个号才正好改了名字吗？
程听言最近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每天都要搜个两三次，就怕错过了对方正好改名的时机，也不管什么临近上一世的时间点了，她准备对方改了就立马注册上。
想是想得挺好，人还一直在呢。
都中雨转大雨了，还用个晴天头像，合适么朋友！程听言有些郁闷地戳了一下那个阳光灿烂的头像，叹了口气，又顺手搜了一下赵灿的微博。
好的，这回倒是没有乱发微博。
赵灿那家伙，早该从她当年小小年纪就带妹妹跨市，一到地方就扑上去咬了程飞英一口看出来，她是有多莽的。
因为赵灿没签到公司里，他们只是提供一些资源，其他方面还是大意了。
一直到三年前赵彤在群里求助法律问题，他们才发现赵灿不知道什么时候注册了个微博号，不止发她拍戏的日常，还发了她见义勇为的日常……
从不牵绳的大狗，电梯里的狗屎……到几个路边摊合起来挤兑一个新摊，同层邻居无理由不退租户押金……再到地铁上的咸猪手，六七岁个头已经老高还跟着妈妈进女厕趴下来偷看的男童……
赵灿真的就……什么都管。
助人为乐，见义勇为当然是好的。可关键是，她拍下来了，发出来警戒众生了……还没打码！
那次赵彤实在没办法了在群里求助，就是那个趴在女厕地上窥视隔间里面的男童妈妈认出了赵灿，后面还发现了她的微博，不依不饶地要告她……
赵细妹打打赵家人还行，遇着上升到了法律的事儿，也是慌了头。她们又没有别的亲人可以靠，只能在群里说了出来。
后续沈家和何家都派了律师过去，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很快就处理掉了。
倒是后来程听言打开微博就会想去刷一下赵灿的页面。这三年间赵灿也发过几条有点麻烦的微博，不过刷她微博的也不止程听言一个，都被群里的人发现，及时让她删改了。
这回知知的事儿，沈子霖特地和赵灿说了，按计划走，不要自由发挥。
赵灿也的确没发什么相关的东西。
不过……
程听言放下手机，快了，还有几个月赵灿成年了。等她签进公司，经纪人助理都管着，她们也就不用这么担心了。
就在程听言盘算着怎么给赵灿安排人时，旁边睡着的小姑娘突然一动，她条件反射地伸出手，只托住了个胳膊，一个毛乎乎的脑袋直接撞进她怀里。
程听言也是服了，她都是可以去打业余比赛的水平了，偏偏总还是接不住这家伙的招。
还好小姑娘上了小学之后，她们就不一起睡了，不然一晚晚的，得打得多激烈啊。
程听言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轻轻按下了小姑娘不知为何突然举起的拳头。
第213章
自从有人那日在江溪的百万人直播间爆料了《超能育儿师》和汪家暗中定下的那两套方案, 连续好几天话题热度只上不下，以燎原之势席卷了网络。
而久久抓不出那个内奸的《超能育儿师》节目组，因为无法判断那爆料人是谁, 手中还掌握着多少别的内幕, 不确定如果他们开始出面澄清, 是否会引发下一轮的爆料。所以即便官博都快被网友刷穿了, 都没敢出来吱一声。
本来，节目组当个缩头乌龟, 就指着热度慢慢过去呢，结果没几天又有新闻媒体给他们来了个大的，直接把刚刚平缓一些的热度再次冲顶了。
发出新闻的是中央台下属的教育频道官微, 直言台里前两天连线邀请汪知知参加明年台里要录制的新型少年创业类节目, 虽然被婉拒了, 但是他们还是得到了另外一些消息。在经得汪知知的同意后，他们将连线采访到的内容发了出来。
【一、汪知知在《超能育儿师》节目里, 吃的的确是宝宝家常菜送过去的饭菜。】
【二、汪知知的确是宝宝家常菜和大宝宝家常菜的股东之一。并且在他学校门口那条街上的文具店，童装店, 玩具店, 书店等店面均有部分占股。】
【三、汪知知是几家店里, 唯一没有出钱的股东，这也是他婉拒了这档少年创业类节目的原因。而他是几家店股东的唯一原因, 是小伙伴们希望他的童年是美好和自由的。】
【四、因为最近宝宝家常菜处多了很多去拍摄的人, 感谢大家的关注，希望通过这次教育频道官微的回应，解答一下大家的好奇, 然后让对菜品有兴趣的朋友们后面可以移步大宝宝家常菜就餐，把学校门口的小饭桌留给学生们。】
至于第五点, 教育频道表示曾就之前网络流传的《超能育儿师》与汪家的两套方案寻问过汪知知，后者没有像之前那些问题一般做出明确回答，只是在他们再次询问他与家庭的关系时，表示未来在履行赡养责任时，会让父母觉得是美好自由的，因为他也曾拥有过美好和自由。
官微正文的内容言尽于此，只在评论处又发了一条【至于最后提到的“美好和自由”是何人送来的，从前文就可以看得很明显了。@汪不知，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么！】
正文的态度已经倾斜明显，评论处更是直接歪了屁股。
《超能育儿师》的节目组在热搜前排刷到了这条微博，真的是要哭出来。怎么会突然冒出个官方微博替汪知知站台！
为什么小伙伴会为他开了那么多家店，衣食住行全都包了，难道是钱多烧得慌么……现在有点脑子的都能猜出来，是因为他在家衣食住行都得不到那美好与自由啊！
那他们的节目拍了个什么，他们还在节目说汪知知自顾自的是自私，其实那是他不得不依靠外界生存的日常啊。他们还被爆料如果汪知知装作乖巧配合就发出那份监控里的自私……现在好了，就算汪知知没有明言锤他们偏颇，他们也已经被订到了要被唾弃的地方。他们节目是一直靠争议性的话题吸量吸热度没错，但是不是这样单方面的被骂啊！争议呢！
这教育频道的一篇文稿，真是砸他们的话一句话都没说，又句句都是在说啊！
偏偏那教育频道，还是中央台下属……别说没明说了，就算直接骂他们，他们也根本惹不起。
同一篇文稿，一方面压得如《超能育儿师》节目组和汪家锤天砸地，另一方面又将隐于幕后者送上了高处。
文稿是上午发出来的。
接着满网都在开扒“小伙伴们”是谁？谈论着究竟汪家多离谱，汪知知才需要被外包衣食住行？吐槽着《超能育儿师》这种垃圾综艺，教育频道能不能和上面反应管一管？
汪知知那被教育频道官微圈出来的，没发过几条微博的小号，一下次粉丝数激增上百万。
就最后那条最新的，几个月前拍了张风景的微博下面，评论数刷刷地往上涨。
因为有了正确的聚集地，很快也有人开始放出了明确的料。
拥有宝宝家常菜的五个城市，最早的三家店都在鹿海市，第一家就是汪知知幼稚园门口的那家，开店时间是七年多前《宝宝去哪儿》第三季播出后没几个月。
现在汪知知初中学校门口那条街上的文具店，童装店，书店和玩具店，在他小学门口的街上，有一模一样的同款，那些同款开店的时间极近，都是在汪知知一年级的时候。同样，第一家大宝宝家常菜也是在那年开起来的，第一个所在的城市是言言卯卯和温东东的城市。
答案好明显，网友们越扒心越痒痒，偏偏当初《宝宝去哪儿》第三季的几个宝宝，现在只有程听言和汪知知开了微博。或者其他宝宝也有，但是他们搜不到啊！他们只能逮着这两个拼命发评论问了。
于是到中午放学的时候，程听言一开微博手机就白了，直接卡死。
待重启之后，程听言没顾着后台已经爆了的私信和评论，直接搜了那教育频道官微的名字，看到了那篇文稿。
怎么说呢……意思是他们当初定下来的那个意思，但是知知真的是……
程听言打开微信群，果然看到沈子霖在群里发脾气。
也是，他们当初一层层地把知知裹了，又让舆论，爆料，直播，教育官微把知知拆出来，不就是为了保知知一个“无辜”么。不管知知在家受了多少委屈，现在这个社会，依然是一个大部分觉得“天下无不是之父母”的社会。很多话，别人说得，知知说出来，就容易被构陷，不是现在，也可能是在未来。
可是知知还是说了，那句……“未来在履行赡养责任时，会让父母觉得是美好自由的，因为他也曾拥有过美好和自由。”
虽然隐晦，但是难保未来有道德帝拿这句说他薄情……
真是让人酸涩感动，又让人生气。
群里，沈子霖在发脾气，文江月和赵彤在劝，赵灿和温东东在问现在可不可以去发微博骂坏人，然后沈子霖更气了……
程听言无奈地扯了一下嘴角暂放下了手机，然后就看后面那栋楼，一只小兔兔奔了过来。
“言言……知知说的那些，是我……不记得了吗？好像和我们的计划……”卫卯卯跑得气喘吁吁。
“嗯，他多说了几句，他本来一直想说，被我们否定的话，还是说了。”程听言伸手给脸红红的小卯卯羽绒服拉链拉下了一些，又拉着衣领抖了抖，抖去了里面因为跑太快的热气，“没关系，问题不大。”
是的，问题不大。
上一世，程听言苦困于自己的日子，与她没有参加同一季《宝宝去哪儿》的汪知知是如何生活的，她自是无暇多关注。不过，汪家在业内的名声，一直是有一个挤兑二胎妹妹的儿子，儿子善妒疯狂到讨厌所有小女孩，女儿也讨厌哥哥，家庭关系一团糟令人诟病。而汪家努力调节儿女关系的父母，却是被同情的。
世人多看表象，可没捞起汤渣，又有谁能知道到底是什么汤呢。
至少这一世，说出自己得到了美好与自由的汪知知，应该再不会是上一世那样了。
真相，这次没有让网友等太久。
中午时，汪知知的小号，转发了教育频道官微的那篇文稿，然后@了一串人，还发了个比心。
网友们打眼一看，用本名的程听言赫然在列，一下子就觉得稳了。不止稳了，甚至他们一眼还能看到同样用了本名的姜禾叶，简直是本想吃一口瓜，结果被在嘴里塞了一整个瓜田。
姜禾叶现在可不是八年前在《宝宝去哪儿》第三季里以NPC出现的新人了啊。当初娃综第二年秦思朝那部电影，直接让她国内外奖项拿到手软不说，这几年但凡她参演的电影都是大爆级别，已经靠实力稳稳地站在了荧幕一线。关键是……她和当年的小宝宝们，还有联系吗？共同创业这种程度的联系么！
一想到创业的目的是为了让知知得到美好和自由，当年看过《宝宝去哪儿》第三季的观众，想到了当年的知知和贝贝，真的眼泪都要飙出来。
什么嘛，八年前的那一眼，让八年后的自己哇地一声哭出来这种事，也太奇怪了吧！
网友们边哭边点进了姜禾叶的微博，然后他们看到了什么！
不只是转发，还感慨说六年了，小沈总终于同意让她代言大宝宝家常菜了。
有没有搞错！六年前为什么不答应！早答应他们就能克服尴尬走进去了啊！
除了本名上线的程听言和姜禾叶，网友们也心满意足地从汪知知微博那剩下来几个@的名字里，找到了其他几个宝宝。
各种转发数学题的月月，相册全是各种食物的卯卯，拍了很多温西西的东东，以前没发过什么微博今天表示会加快大宝宝家常菜门店开设让大家不要着急的小沈总……
没错！就像是他们想象的那样！
是他们期待的“小伙伴”，是他们曾想象过的未来的宝宝。
以《超能育儿师》拉开的暴躁序幕，历经了大半月之后，在此处得到了圆满和平静。
他们当年担心的宝宝，有好好地被爱着。
他们当年爱过的宝宝们，是世界上最好的宝宝！
第214章
带着想要伤害汪知知的目的靠近, 把互联网惹成火山的《超能育儿师》在年末时，终于连着它背后的椰子台一起……被中央台点名批评了。靠踩人获得热度上位的劣质综艺，最终走向了灭亡。
古有杀鸡给猴看, 今有亡综撼人心。
汪家安静了, 各种意义上的。
出现在宝宝家常菜门口的探店直播综艺, 再次回头搞直播的艺人, 在多个城市连锁的家常菜馆，霸了校门口大半条街的店面, 互联网猜疑开扒一波更比一波高的热度，中央台下属的教育台直接下场发小长文，那些他们以为已经随着时间远去了的小孩子一个个地又冒出了头, 还有姜禾叶, 施定山, 秦思朝，文启明, 温响，卫承礼, 沈江河……甚至不知道哪儿冒出来都不认识的集团公司都在第一时间转发出了立场。
局外人看个热闹, 身在局中的汪家人却惊到发汗。
一直以来, 只有最初的时候他们质疑过没有零用钱的汪知知，是哪儿来的那些吃的用的。明明汪知知那会儿说是他帮着朋友的店测评新品来着, 怎么就变成了他也有股份的店？怎么说的朋友居然是那几个都不在一个城市的当年的宝宝们……
那些店, 那些股份，那些现在突然站出来的明显给汪知知撑腰的人，汪知知从未说清那些还有的关系, 他们对此一无所知，被打了个手足无措, 蒙头盖脸。
网络舆论是大杀器，如万箭齐发，不留一点活路。要不是那个在电视台里工作的表哥，第一时间就打电话来让他们闭嘴，他们怕是一开始就忍不得，冒出头去……哪有现在骂虽然一直在被骂，但总还没有实证，钉不死他们的余地。
当初与《超能育儿师》的密谋，已在网上广为流传，只在汪家，汪知知没提，他们也没提。
似乎外界的风风雨雨，未打到家里半分。
只是，当父母看清了十二岁的儿子，再不是他们关起家门就能随便摆布对待的孩子，当他们看清了那以为再叛逆也被他们捏在手里的儿子其实身后有着他们从未看清的力量时，就真的软下来了。
那是什么可怖的力量，能掀起长达大半个月的热搜霸榜，能让一个地方台的热门综艺直接被中央台点名批评。
那是他们羡慕的嫉妒的想要的力量，却在不知何时立于了他们的对立面。
一个家，没有了父亲粗声粗气的支使，没有了母亲不顺心意的怨埋，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安静，漠视，是他们不满的态度。
只是，汪知知并不介意，甚至觉得挺好。
这一年，汪知知十二岁，暂时得到了他想要的平静。
这一年，程听言十四岁，根本平静不下来，哪怕一点点。
汪知知没有被垃圾综艺黑到，在他的坚持自我发挥下，大宝宝家常菜以极好的形象被推送到了路人的眼前，顺利地走上了扩张的道路。
一切都很顺利，除了……
程听言重生一回，再历高三，压力没来自学习，却是来自微博。
眼看着年关近了，那位【中雨转大雨】朋友，还没放弃这个名字。
日子一天天过去，这焦躁程听言是一天都压不下去了，最终还是在某个实在难以入眠的夜晚，给对方发去了私信。
忐忑随私信而去，然后泥牛入海，再无回音。
程听言又等了几日，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关注喜加一，点进去一看果不其然又关注了一个机器营销号……
不清理垃圾关注，也不清理僵尸粉，这个号难道真的也是个僵尸号吗？
那上一世是怎么回事？僵尸号换名，被自己捡了个漏？
私信与@，唤不回一个僵尸号的心，程听言无奈两手准备，先注册了一个【中雨转大雨_】。
罢了，总归距离小饼干注册上号，还有三年。这三年，自己总能等到去掉这个下划线的机会吧。实在不行，反正自己会在三年后的那天，小饼干注册的那天，第一时间去加好友！
程听言如此安慰着自己，努力把低落的心情拉上了一些。
只是，一个不好的开头，就像是一个糟糕的信号，即便程听言努力不去深想，那隐隐有什么脱轨了的感觉，依然如影随形。
然后，事情就真的脱轨了。
过了三十，又是一年。
四月中旬，程听言考完二模，去外地打了个业余武术小比赛缓解压力，准备放松一下筋骨，好迎接最后的三模和高考。
程听言在外地打着比赛，卫卯卯在学校考着期中考，两人约好打完考好就在院子里整顿烤肉补一补。
只是事到一半，某位睡相不好的家伙，就着凉了。
程听言看着微信里一条条的哭唧唧表情包，自我鼓劲儿说又要爬向考场的好笑又可怜的信息，没撑住……原本是比完赛要再住一晚的，程听言提前收拾好了行李，直接拖去了赛场，等下午结束完最后一场比赛，就在场馆冲了个澡，然后直接往回赶了。
车到家门口，程听言按亮手机，16:51了。
再看和小卯卯的对话框，谈话停在了一个小时前。
某个刚考完最后一场的人发了扭动解放的表情包，不过自己再问了还发不发烧的问题后，就已经没人回复了。
程听言看了一眼旁边一提包的特产，希望有的人已经好点了，不然是一样都不能吃啊。
没有告知，偷偷提前回来，抱着一兜子特产的程听言回了家，走过了卧室里隐秘的长廊，来到了连通卫卯卯小屋的转门前，又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五分钟前，回家时，自己发回来了，马上要过来了的信息，无人回复。
出于礼貌，程听言又发了一条已经在转门门口了，马上要进去了的信息。
稍等一分钟，依然没有回复。
虽然小卯卯和小时候一样，屋里的转门从不上锁，只要她过来就能推开。但是程听言总归……还要自己讲个礼貌。
信息无人回复，她便敲了两下门。
敲门无人回应，她便打了个电话……
只来来去去都没个回音，礼貌就变成了担心。
程听言伸手轻轻推开了转门，走了出去。
还好，人没事。
就是睡得呼哧呼哧的，还没盖被子，睡衣扣子还裂开了一个，小白肚肚都露出来了……
真的救命！
程听言好笑地快步走到床边，轻轻地给人把扣子扣好，被子拉上，又伸手摸了一下额头。嗯，还好，不烫。
至此，她才有心思，把手里的特产兜兜放下来。
然而……
程听言发誓，她不是故意的！
她只是想把特产兜兜放到桌上罢了！因为实在太多太重了！
可是那本子，它自己开着啊，就在桌上开着啊……
她只是放东西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一眼！
那么大一张照片贴里面，还眼熟无比，她瞎了才能完全无视啊！
好的，她宁可自己瞎了。
能不眼熟么，细看一眼，是三个小时前，她打完比赛拍的天空啊。
时间太近了，程听言还能想起那会儿自己看着那蓝天白云，微凉的清风卷走了身上的热意，只余下刚做完一件事情的轻松舒畅。
她拍下那时的天空，分享给了小卯卯，然后说……
【看，左边这朵云像不像一只小胖兔】
多么平常的随拍分享，多么废话的一句打趣……
它们不该在聊天框里好好待着，然后变成历史信息的一部分么！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本子上。
蓝天白云的照片下，那行手写的【看，左边这朵云像不像一只小胖兔】，是小卯卯的字。
蓝黑色的娟秀字迹，却不止那一行。
照片上面还有两行。
【打完这场明天就能回来啦】
【你吃完药要多喝点热水，促进药物吸收才能好得快哦，乖乖的~】
那是她进去打比赛之前发给小卯卯的两条信息……比后面的那条更废话。
程听言看着那照片，那三行字，还有桌上已经买了好几年的小打印机，沉默了。
这个本子……程听言的目光转向本子侧边的金属片以及能看到的粉色硬面边缘。
带锁的粉色日记本，三十二开，第一本是她刚读小学一年级，小胖兔兔还在读幼稚园的时候她们逛校门口的文具店，小胖兔兔拿起来好几次看着喜欢，她买给小胖兔兔的。
当年她曾经看到过小胖兔兔在那本日记上画画，画两个小姑娘手拉手吃饼子。线条潦草画风奇异，但是……很可爱。
后来，小胖兔兔就自己买了更多同款本子，一本又一本，倒是再没当她的面写写画画。后来这个本子有段时间停产了，姥爷还特地打听了厂家，听说效益不好要倒闭了，还把厂盘下来继续生产了……
后来这样的本子。
程听言抬头看向对面墙的落地大书柜，玻璃的柜门里，粉色的日记本已经整整齐齐排了五排。
人生在世，谁没点小秘密。她从前还打趣过小卯卯，说小卯卯的小秘密是不是有点多，日记本的增速实在有些快。
有趣么，现在程听言一点都不觉得有趣。
什么样子的朋友，多好的朋友，会把对方发的随拍照片贴带锁的日记本上，把对方发的无聊信息都写上去……
这样幼稚的事情，程听言上一世也做过，却是怀着某种虔诚的隐晦的不可言说的心情，用纸笔将某一些时刻的小饼干留在了私藏的小本子里。
正因为做过这样的事情，程听言看着面前这本子……着实有些控制不住的敏感。
总不会，什么都写了上去吧？
程听言犹豫着伸出手，只在触及到日记本时，又一下子缩了回来，迟疑着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床铺。
软乎乎的小姑娘，陷在粉嘟嘟的被子堆里，只能看着个后脑勺。
虽然读初二了，但是才十二岁的小姑娘啊。
第215章
捞起袋子, 踮起脚尖，不长的通道跑出了心脏快从口中跃出的激烈。
回到房间的程听言反手合上隐蔽的转门，飞快落锁。
逃窜一般的慌乱顾忌不到正确的呼吸方式, 微痒的喉间有咳嗽蓄势待发。
明明已经远离, 到达了安全的自己的房间, 程听言却仍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将咳嗽声闷下，只出了轻微的响动, 做贼心虚一般。
是的，做贼了，心很虚。
咕嘟嘟灌下桌上保温杯里已经放了好几天的凉水, 程听言看着自己握杯的手, 纤细白净一如从前。
只有她自己知道, 这只手刚才干了多没礼貌，多罪恶的事情。
打开潘多拉魔盒的, 不是好奇，不是贪婪, 也许只是她的害怕。
一张照片, 三行废话, 能说明什么呢，也许只是小姑娘病中无聊打发时间的随手一记。她怎能因为这无意的一眼, 就对她们纯洁的友谊产生什么奇怪的猜测！
程听言自我质疑, 自我否定，甚至自我批评，然后……终于还是没有礼貌地轻轻捏起了几页, 往前看了一眼。
【这里的麻辣烫很有意思，蔬菜在汤里烫好捞出来, 不加汤，直接刷了蒜泥和芝麻酱吃，好吃~】
打头一行蓝黑色的字，程听言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自己刚到比赛地之后吃到第一顿饭时给小卯卯发的信息。
然后下面……
程听言看着那行字下方，一个粉色圆珠笔画出的……心？里面用同色的笔迹写着【言言喜欢的菜NO.231】，然后再下面，就是纯黑色的一行关于如何调制蒜泥芝麻酱比例的菜谱，还写上了加适量花生酱和白糖口味更佳的备注……在最后面还有个两只手指比了个心的粉色小简笔画。
那时候，小卯卯在信息里回她什么来着……好像是说要是她喜欢，回来也有得吃？
程听言目光下移，在食谱的下面，又是一行蓝黑色的字……【可惜麻辣烫不方便带回来，不过给你带了他们家很酥很好吃的小馓子哦】
好的，所以这个日记字体的颜色还是有讲究的是么……
程听言已经瞥到了下面的一片粉色，下意识地放空了一下目光，一时竟不敢细看。
当然，在短暂的退缩之后，终究还是麻溜又没有礼貌地看了。
小小个的粉色小人儿，动感光波一样对另一个小人儿打出了一串粉色的小心心，旁边写着【言言最好了，爱言言~~~】
【言言出远门的第一天，想她……第二天，想她想她……第三天，想她想她想她……】，字尾配了个粉色的哭哭小人头。
程听言夹着纸页的手微微颤抖，都不敢再稍稍多打开一点角度看看旁边的那一页，也无心质疑为何明明是第一天，纸上的小人儿就已经哭到了第三天……满眼的大的小的粉色小心心，让她心跳飞快，只赶紧地松开了手指，眼见着那纸页回落，蓝天白云的照片再次出现，便立刻抱起带来的那兜子东西，溜了。
之前程听言回来时，家里没有人。
前些年刘琼芳经过几次手术，已经能成功站起，不过行走还不利索，这几年一直在坚持做康复训练，为能争取自己爬山上香而努力。
程听言算算日子，今天姥姥应该是陪着一起去医院训练了。
家里没有别人，很安静，灌下大半杯凉水的程听言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的，大声又沉闷。
程听言希望自己是想多了，甚至希望自己是自我认知不够清晰太自恋了，没有礼貌地误会了某些纯洁的友谊。
但是……
作为上一世有过类似摘录小本子的人，程听言刚才甚至能从那些笔画中感觉到那赤忱的热烈。
是的，赤忱。
虽然初中的小朋友，可能已经朦朦胧胧懂得一些什么。但是小卯卯是跳级上来的啊，按正常进度来说，她应该还是一个小学生崽崽！
只是因为她们这些年实在走得太近了，才会出现比一般的好朋友……更好一点的感觉。
程听言有些无力地坐了下来，只茫然四顾不过一瞬，刚开始涣散的双眸又一下重凝了焦距。
程听言站了起来，摸了摸床上那和小卯卯刚才床铺上同款不同色的淡蓝色被子，苦笑了一下。
这个房间啊，这房里的一切啊……
床头柜上的小兔兔闹钟，是因为她觉得胖乎乎可可爱爱，像以前的小胖兔兔，自己买的……这会儿正歪着头像是在嘲笑她此时的无力。
墙上挂着的十字绣，贴钻画，珠串图，包上坠着的梭编小玩偶，毛线小公仔……还有从前用旧了，洗干净了收到旁边展柜架里的那些小东西，都是小卯卯亲手做的。
还有……程听言走到桌边，伸手轻轻顶了顶桌上那几个透明的零食罐。
一个装着补脑的琥珀核桃仁，一个装着她最近喜欢吃的雪花酥，还有一个装着她一直喜欢吃的糖金桔。前面两个是卯卯最近学着做的，最后一个是卯卯很小的时候就去缠着那家做糖金桔很好吃的饭店老板买来的配方回来，每年都会腌的。
这些年，桌上的零食罐，有时多，有时少。但是无一例外，里面都是小卯卯自己做的东西。她那个时段最喜欢吃的，或者是一直喜欢吃的……
小小块的零食，都单独封在了一个个透明糖纸里。
那是卯卯买回来的塑封机，专门用来分装给她做的那些小零食，只为了她吃起来方便……
这些吃食，也曾写在那些日记本里吗？又会是编号多少呢……
程听言恍惚了一下，然后用力地甩了甩头。
她们已经走得太近了。
好吧，事实上程听言现在想想，也的确觉得她们比一般的好朋友更亲近。但是对她自己来说，对有着成年人之心的她来说，那是多了一份从小开始养崽的亲近啊！
可现在看看，是她养崽么……倒像是崽养她。
小卯卯是很好，真的很好，对她也是真的……非常非常好。
她当然愿意去回应，去回报那份好，就像她以前一直做的那样。
但是，所有的事情都应该建立在，她们的友谊上。
如果……不，没有如果。程听言不想失去小卯卯，更不想伤害她。
之前程听言的脑子被那本看起来各种摘录了她废话的日记本搞得有些乱。但是人跑回来了，冷水灌下去了，冷静想想，程听言又觉得，可能还不至于。
卯卯还小，情况还不至于糟糕到她们的关系会被破坏的程度。
那么她至少不能让情况继续糟糕下去。
不！
不对！
程听言一把掏出手机，好的……17:06……
她之前发的那些到家了的消息，走过通道了已经到小卯卯那边转门了的消息，说马上就要进去了的消息，没一条能撤回了的！
天，因为小卯卯没回复，她还打过电话……
程听言脑仁嗡嗡地疼。
虽然她今天做了很多没有礼貌的事情，但是再回去那边把人手机偷拿起来删消息那种过分事她是真的做不出来。
那么……
别墅区外，隔了一条马路的花生酥摊前，一个抱着一兜东西还拉着个行李箱的小姑娘气喘吁吁奔进了排队队伍的队尾。
程听言气息还没平复呢，伸手对着摊位就是麻溜一拍。
17:10
【哼哼，还想提前骗骗你，谁知道有的小聪明根本不上当啊（狗头）】
【行吧，坦白局，都怪路边的酥糖摊太香绊住了我的脚】
【（花生酥摊位照片）】
【人还挺多，快了，买完就真回去了】
程听言连发四条消息，这才稍稍缓下了一口气。
再翻翻前面，最后一次站在转门那边发的消息是16:56。
看着……应该还算真吧？提前十五分钟逗了一下小姑娘，然后其实是在外面排队买酥糖，并没有到家，更没有进那房间看到那桌上的日记本！
应该……会信的吧？
程听言有些忐忑地抱紧了怀里的兜兜。
四月的风，已经带了几分轻柔的暖意。
可吹到了随着买糖队伍缓慢前进的程听言身上，却让她觉得哪儿哪儿都发疼，是衣着单薄还被泼了水，站在凌冽冬风下，刮刀子一样的疼。
酥糖很香，队伍很热闹，人间的烟火气触手可及，程听言却魂飞百米。
她总好像还能看到，那张已经很遥远的蓝天白云，那一行行端正的字迹，蓝黑色她发出的信息，纯黑色的菜谱，还有粉色的……
或许，可以当做没有看到过。
又或者，可以当做只是她错误的猜想。
只是微小的可能，也许在未来某一天，或许就在明天，在小卯卯自己都没意识到注意到，就会散去的那一点点的可能。
她需要为这一点点的可能，做到怎样呢？
也许蒙了眼，听之任之，下一秒就会自己消散在空气里的可能。
也许……会让她喜欢的小崽崽真正知道什么是不开心的可能。
做一个决定，原来很难。
做一个决定，原来没有很难。
程听言看了一眼前方，距离热乎乎的花生酥，她前面还有三个人。
抬起了捏紧了手机的手，程听言看着黑暗的，无人回复的屏幕，轻轻按亮，缓慢又毫不迟疑地翻到了秦思朝的聊天框。
【秦导您好，打扰了，我可以问问您上次说的那个学校，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吗？】
橙湖市路边五点的烧烤摊，刚支起来，客人很少。
施定山给秦思朝满上一杯小酒，哼哼啧道：“这会儿你想着这本子怎么改才能忽悠到小卯卯出来了？呵呵，要不是我上回拦着你，你真忽悠了言言去什么国外的大学。我和你说，这本子改出花儿，卯卯也不稀的看你一眼。”
“是是是，多谢你高瞻远瞩。不过我也就那么一说，言言压根也没什么兴趣，还有，我那是建议，不是忽悠好吧。”秦思朝反手给施定山满了一杯，“不过卯卯这个小懒鬼，这几年压根不出来，估计我是怎么改她都不会来拍了。”
“那也不一定，老样子么，你先把言言骗过来……”施定山乐呵呵出主意。
“也是哈，言言马上就考完放暑假了。”秦思朝笑眯眯抬手做了个暂停，“等等哈，我先看个信息。”
只是这信息不看倒好，一看……秦思朝彻底不吱声了。
好的，建议好，建议妙，下次……下次他再也不建议了！！！
第216章
现实和小说, 有着太多的不一样。
送别止步于安检口外，没有突然不舍的回头冲破关卡的奔赴，只有拉着行李箱安静慢慢走远的背影。
机场外, 伴着轰鸣, 飞起了一架, 又一架的飞机, 根本分辨不出离开的那人坐在哪一架飞机上，更别说什么遥遥的目送那划破天际的一抹白。
程听言就那么出国了, 计划与成行都那么突然，突然到现在人都飞了，章诗兰还有点接受不能。
而且……好像只有她一个人接受得不太好。
此时一行人走在回停车场的路上, 章诗兰看向前头……
坐在轮椅上一如平日般没什么表情只是安静转着佛珠的言言妈妈, 小步走着略有担忧但很快被旁边的小姑娘三两句逗出了笑颜的言言姥姥, 还有……
章诗兰稍稍走偏了两步，小心地窥视了一眼那一边推着言言妈妈的轮椅, 一边偏头与言言姥姥低声说话的小姑娘，是带着浅笑的从容自若。
她的小姑娘啊……之前在机场里面送言言离开时也是这样的, 眼圈都没红一下, 大大方方的说着什么“不要担心阿姨和姥姥, 我和爸爸妈妈会经常去隔壁和她们一起玩的！”“去寻找梦想的言言是最棒的！”“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哦，等你带特产回来！”
官方语录一样的。
章诗兰才不信那个从小就黏着言言, 房间里要做秘密通道, 上学要一起放学多等半小时一小时也要一起，言言每次去拍戏总要想法子去剧组探班，每天除了和言言在一起就是琢磨着给言言做这做那的家伙, 这回能松手得这么顺利。
反常必有妖。
前几个月言言第一次提想出国读书的时候其实小卯卯就很反常了。
追逐梦想的人固然灿烂夺目，但是从小看着这两小只是如何长大的章诗兰可不觉得, 能灿烂夺目到一下子照瞎了这家伙的眼，让这家伙立刻举手赞成言言的追梦之旅。
不说撒泼打滚尝试挽留吧，怎么也该一下子红个眼眶表示一下不舍，然后开启磨人的小东西模式磨着她们把她也一起打包出去才对吧？
没有，什么都没有……
像是一夜突至的懂事，奇怪到了极点。
章诗兰那会儿第一反应，是这两个是不是吵架了，但是看看又不像，后面几个月下来，两小只看着和以前的相处又好像没什么不同。
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啊。
就像现在，言言上飞机了，章诗兰都还觉得心里一下子有点空空的呢，结果言言的这根小尾巴倒是云淡风轻的……
担心的老母亲，无言地偷偷地瞥啊瞥。
而……老父亲……
“嘿，你们还跑挺快啊。”卫承礼提着几个袋子从后面追了上来，跑到媳妇旁边，伸手麻溜一掏一递，笑嘻嘻道，“排队的人可真多，挤我一身汗，这猪油小年糕咱们有年头没吃过了吧，快尝尝还是从前那个味儿不！”
猜测与担忧，感慨与愁绪，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一盒塞到了手里的年糕挤了出去，章诗兰看着没心没肺地蹦跶到前头开始给其他几人塞年糕的卫承礼，也是无语了。
猪油小年糕……我看你是个猪头！
猪油小年糕，外头沾着桂花红枣碎，里头还裹着薄薄的豆沙，香香软软甜甜，好吃。
已经坐在飞机上了的程听言没得吃。
飞机还没起飞，还不用关机，最后的时间里，程听言无意识地盘着手机，暗了的屏幕，总是不自觉去点亮，一次，又一次。
没有新消息。
倒是手一抖，不小心刷出了一个新的朋友圈。
只有一张照片，透明的盒子，小块的年糕，看地面的背景，像是在地下通道之类的地方。
就那么一小张照片，字都没有一个，程听言放大又缩小，左挪右移地看了好一会儿。
“饿了？”秦思朝一个错眼，不小心看到了旁边小朋友手机上放大的年糕图。
“没。”程听言摇了摇头，“看到卯卯发吃的了，看一眼。”
“哦哦。”秦思朝赶紧地掏出手机也看了一眼，然后看着同款图长舒了一口气，“还好，小卯卯还没屏蔽我，我们还是朋友。”
程听言偏头看了一眼旁边一脸庆幸的秦思朝，无奈笑了一下：“秦导你真的不用担心，我说过卯卯是支持我出国读书的，不会因为你建议过这个就生你的气。”
“不好说啊不好说。”秦思朝固执地晃了晃脑袋，然后突然坐直，“你没和卯卯说我一起过去吧！”
“没……你为了避开她，都提前卡点第一批安检进来了，我哪儿会和她说。”程听言努力劝慰道，“其实你和我一起过去，是为了帮我安排，是照顾我，就算卯卯知道也不会生气啊。”
得了答案的秦思朝放松了下来，躺回了椅子上，瞥了一眼旁边看起来没以前聪明了的小言言，哼哼道：“言言啊，没事别和赵灿玩儿了，她傻乎乎的，近傻者傻。”
完全劝不好一点的程听言：“……”
“赵灿这家伙，真是恩将仇报，亏我还给她介绍过暑假拍摄时间超长的剧组，哼哼！结果我一个疏忽，就被她爆料了！”秦思朝无限惆怅地摸了摸手机，“我看的那个本子啊，那个角色真的超适合小卯卯。现在可惜了，小卯卯不拉黑我已经是对我最大的尊重了。”
程听言默默听完了秦林嫂的第三百六十五次吐槽。
谁能想到呢，秦思朝在国内休息的时候好玩儿不玩儿，最爱的就是和调理身体休息中的施定山在各种剧组遛弯儿。好遛不遛，他们之前遛到赵灿那边的时候，想着赵灿和程听言同级，就也聊过出国的事儿。
程听言开始认真咨询秦思朝国外学校的事儿时，秦思朝倒是记得让她别和小卯卯透露有他一份的事儿。可结果偏漏了个赵灿，程听言后来一在群里说出国的事儿，赵灿下一秒立刻掀了秦思朝的罩布，让他忐忑至今。
其实……
也不用忐忑的。
小卯卯对她出国求学这件事……接受得真的很好，甚至比她想象的要好太多。
在她第一次试着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就得到了小卯卯大力的支持。
其实，小卯卯的支持和鼓励，程听言是能想到的。毕竟以前无论她想做什么，小时候娃综里的事儿也好，长大了之后想要学武术，想要拍戏，很多的事情只要她想，小卯卯都会无条件地支持她。
但是，程听言没想到的是，她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劝小卯卯理性选择，等长大一点，等高中读完或者先修一修语言再出国，结果小卯卯压根没提也想出去。
也是，人越长大，面对的选择就会越多，她们不大可能每次都做出一样的选择。
这几个月过去，小卯卯的支持和鼓励一直很有力，也一直没提过让程听言留下或者自己也想出去。
就……挺好。
也……挺……
程听言总忍不住去想那本日记本，去想那被她没有礼貌地看到了的那两页。她难以自控地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自作多情了？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想太多了？
自己脚底抹油了才发现……人小朋友好像根本没有想要一直和自己一起的意思？
有些尴尬，又有些轻松。
只是，不管前事如何，开弓没有回头箭，她还是坐在了这里。
当初认回了何姥爷，程听言为了努力跟上一点，选择了拉着沈子霖做了娱乐公司，开始在课余时间接戏接广告拍。
背后有靠山，没有职场压榨的拍戏，还是很有意思的，一如她上一世的那最后几年。
不过，生活步入正轨，没有了生存压力的程听言，也开始注意到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事。
去探过她几次班的秦思朝也注意到了，这才有了后来他推荐国外导演专业的学校的事儿。
本来，导演专业，国内也能学。
但是……
飞机要起飞了，程听言最后一次点亮手机看了一眼。
小卯卯的那条朋友圈，好几个人都点赞了，温东东还在评论问哪儿买的。
聊天界面，没有新的消息……
程听言轻轻地，给小年糕图点了个赞，关了手机。
没事的，她们只是物理距离拉长了，不天天见面，朋友还是朋友嘛。
窗外，渐拉高了风景，蓝天与白云，仿佛触手可及。
程听言又想到了那张日记本的照片，想到了刚才安检口小卯卯扑闪着星星一般明亮的眼睛，和自己说“去寻找梦想的言言是最棒的！”。
她自作多情就自作多情吧。
她的决定，是对的。
即便现在看来可能有些多余，但是……哪怕一丝的可能，她也不想她可爱的从小看到大的崽真的被伤到啊。
不过……
落地就有特产店了吧？
到了就开寄吧！
猪油小年糕，香喷喷，很好吃。
章诗兰不知不觉在车上吃完了一整盒，到家下车才感觉有些吃多了，噎得慌。
尤其是……
在看到那笑嘻嘻把言言妈妈和姥姥送到隔壁，又气定神闲地提着一袋子包子转悠回来了的小家伙。
包子放到了桌上，章诗兰还在组织语言呢，人又清脆地丢了句“啊，作业，要做作业！”就连蹦带跳回房去了。
怎么说呢，章诗兰觉得肚子里的年糕更噎了。
许是章诗兰憋闷的表情实在已经明显到可以撼动某些人粗如麻绳的神经，卫承礼终于瞅出点儿不对，伸出手来拍了拍老婆。
“咋呢，一脸不开心，言言刚走就想言言了啊？”卫承礼笑眯眯拆新一盒的年糕，递，“吃吃吃，开心一点，学学咱们宝宝，多大气。人上学去了，是好事儿呢，等读完了回来当大导演，四舍五入就是我同事了哈哈哈。”
“……你不懂！”章诗兰推开了卫承礼的年糕，感觉她肚子的那些已经能噎到明年。
“嘿嘿我咋不懂呢，你前阵子不还偷我书看，什么《情非得已的999次出逃》，《替嫁三年后她回来了》，《萌宝牵线，两地有缘》，哈哈哈说起来那本《归来亦是当年》好不好看，我还没看呢哈哈哈。你说你怪好笑的，以前老吐槽我看霸总文，最近怎么真香了？你放心吧哈哈哈，咱们言言是自己想出国读书的，没有什么霸总逼她出国，也不会归来就是一胎五宝哈哈哈笑死。”卫承礼一边戳年糕一边笑嘻嘻，完全没注意到旁边的媳妇已经气呼呼。
“她放假就回来了，哪儿来的一胎五宝！”章诗兰气到脑壳疼，忍不住打了卫承礼一下，“你都看的什么书，动不动就跑了逃了出国了，一翻页就是几年后了，讨厌！”
说罢，章诗兰一下站起，踩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了。
“……”卫承礼揉了揉被媳妇刚才打了超重一下的大腿，无辜小声嘀咕，“不爱看你看那么多本……”
回到卧室的章诗兰，重重地坐到了床上。
她是真对什么霸总，什么一胎五宝，什么出逃，什么替嫁没兴趣。
但是……谁让那好几本的封面上都写着【出国留学，几年后重逢……】这种关键句子呢。
想不通的事儿，不可与人言的事儿，她看看书总行吧。
虽然最后也毫无启发和帮助就是了……
言言啊……章诗兰揪着被单，想着那个总是很乖巧很懂事，很照顾卯卯的小姑娘。
去年国家通过了同性可婚，青梅竹马……一下子变成了青梅青梅也可以。
有一阵子，章诗兰看着黏糊糊的两小只，实在是有那么一瞬想多了那么一点点。
老母亲么，总想着孩子能走简单轻松的路。
所以之前卯卯收到情书的那次，章诗兰才临时起意，让言言去和卯卯聊。
聊一聊情书，聊一聊小男生，聊一聊她们总是两人一个世界以外的世界。
苗头虽然还没有，但是先掐一下。章诗兰那次的临时起意，她其实挺愧疚的。最后发现白愧疚了，因为小姐妹间聊聊情书和异性的谈话直接乌龙成两性课堂了……
因为实在太乌龙了，章诗兰很长时间都处在无语之中。
无语着，无语着，可能自我消化的时间已经够长了，有时候她看着两个小姑娘，花儿一样的，满心满眼都是对方，又开始觉得以后要是青梅青梅了，也不是不行了。
当然，这些都是章诗兰自己心里的扑腾，没漏出一点。
可她都扑腾完了，觉得也不是不行了，结果言言就这么走了，小卯卯也支持着鼓励着送人走了。
行吧，都是她瞎想。
就像今天，也只有她闷闷……
章诗兰揪着被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却不知不远处的房间里，有一个这几个月每天都会湿的枕头，这会儿已经淹盐水里去了。
第217章
科技发达的现代社会, 纵人隔山水，想说的话，依然能在下一刻就到达对方的耳中, 再不是之前的路迢迢车马不能及。
分别, 拉长的只是物理距离, 她们还能是很好的朋友, 只是拥有了更多的个人空间，更多的时间……去与更多新鲜的人相遇, 会有更多可以吸引注意力的存在，但是她们依然可以是很好的朋友。
程听言是如此想的。
但是事情总不会单纯以一个人的意志为转移。
明明程听言想过的，她们这好几年的基本上算是同吃同住一起生活, 别说跨过, 就算是她出去拍戏, 异地也异不了几天就会有兔来探班，可以说就没怎么分开过。
所以……她过分地拉开了物理的距离, 但是联系肯定是要好好联系的，至少在小卯卯有更多的朋友, 更多的新鲜有趣之前, 她会好好陪着小卯卯。至于未来的度该如何把控, 总归是一点一点为其他人空出更多的地方，然后守住一块就可以了。
可程听言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她真的有好好在分享, 在询问, 在陪伴。即便是在最初最忙乱的时候，她也会把事情挤到后面熬夜做，空出晚上的时间聊天。但是自从她安顿好, 生活走上正轨之后，和小卯卯的联系频率就……直线下降了。
主要是……来自小卯卯主动联系的部分, 单方面地直线下降了。
程听言不禁开始自我反省。
是国内外的文化差异，让她对生活的分享变得无趣了吗？
还是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小朋友来说，太过遥远的地方，陌生繁琐的人名地名让她没了讨论的兴趣。
又或者……物理距离终于割裂了她们的现实生活，不是她的生活无趣了，是她对于小卯卯来说……已经无趣了？
虽然一开始就艰难地下定了决心，要去稀释那份微弱的可能，但是情况真的变成这样了，程听言又有些……觉得太快了。
真的……太快了……
也不知怎么想的，似乎等程听言反应过来，她分享的人文建筑，就变成了路边抓拍的猫猫狗狗，说着的院校情况，也变成了各种街头的特色小吃……
明明想要悄悄后退，却在发现对方退得比自己还快之后，条件反射一般前进了一步。
简直……有病……
程听言看着微信里自己最近几天分享出去的各种可爱有趣，就像是看到自己好像有什么大病的灵魂，无语又无力。
而最好笑的是……
那些可爱的小动物，新鲜有趣的食物，本土奇怪的各种手工制品，好看的风景……并没有能挽回小卯卯的关注。
该悄悄后退的她有病地往前走了，而对方依旧退得飞快……
程听言一时不知该赞自己出国的决定果然有效，还是该悔这一步棋实在有些过于难受。
小卯卯的热情和主动联系，退得很快，但并不是一溃到底。
每天，两人还是会至少联系一次。如果程听言一整天没有联系过小卯卯，那么小卯卯到晚上，就会主动出现，联系一次，问问今天如何。
两人还是什么都可以聊，但却不是一开始那样整晚大半晚地挂着视频。每周末，如果两人一周没有语音和视频过，到周日晚上，小卯卯也会主动打一次语音电话。
怎么说呢……
就好像两人之间本来距离是零，程听言偷偷决定后退，把它拉远成十步。结果程听言才后退一步呢，小卯卯就嗖地一下直接向后跳了十五步，直接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成了十六步远，也没继续远了，就那么固定住了。
事情，好像也按着程听言原本想法的方向去了，也没什么问题。
但是程听言预计多则几年，少则几个月要走的路，不到两个月就一下子被对方走完了，还是觉得有些怪怪的。
程听言甚至怀疑过，是不是小卯卯终于反应过来了，开始生气她说出国就出国了，故意冷待她。只是这个念头不过闪了一下，就被程听言否了。不说国内准备期间那几个月，小卯卯的全力支持，就说出国后最初那各种混乱的两个月，小卯卯也是一直和从前一样的。哪儿有那么长的生气反射弧呢……
所以，果然还是小孩子的注意力，被转移了么。
过去几年，两人一同度过的日子，让程听言不大相信这个看起来最合理的原因。
一直到……
温东钰在群里打滚，说在街上遇到了小卯卯和她的同学们，他都冲过去了，结果人上公交车跑了，气得他只能在群里哭问小卯卯是不是喜新厌旧。
在群里看到消息的小卯卯，带着她的同学们在下一站下车了，等着温东钰找车赶了过去，加入了她们的游乐园之旅。
然后……群里就是温东钰的晒图专场了。
花儿一样的小姑娘，笑得甜甜，和她同龄的小朋友们手拉着手，一起排队，一起玩儿，一起吃冰淇淋……
程听言安安静静地在群里看着，然后一整天的小卯卯都没有找过她一次，一直到很晚很晚，九点的例行“打卡”时间，才收获了一条来自小兔兔的信息。
嗯，自己的空间，自己的时间，更多的朋友，更多的新鲜有趣……还有，她和她，每天还有着朋友之间的联系。
生活，好像被非常迅速地拉到了程听言原本设想的模样。
夜渐深，愈深。
程听言将群里白天的照片一一翻过，又一一翻过。
她很清楚，自己失去了什么。
那份独一无二，是她自己选择放弃的。
不过……可能她选择的时候，也没有想到，自己都心理年龄几十岁的人了，现在心里竟然……会这么酸涩。
小卯卯啊，她的小胖兔兔啊，她最可爱的崽啊，这样就很好，真的很好。
程听言轻轻磨蹭了一下放大的笑得甜甜的小兔兔脸，嗯……就是一点都不软乎。
生活总是不断向前，有的事情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十三岁的小卯卯考上了同校的高中部，温东钰也跨校考了进去。当然……据温响在爸爸们的大群里老实交代，学渣是给了赞助费才挤进去的。
但是不妨碍温东钰开开心心地搬了家，有钱任性，直接搬进了她们的别墅区。从此开始了各种在小卯卯家打滚的日子，一点儿也没因为他比小卯卯大两岁却同级觉得不好意思。
因为晒照狂魔温东钰的存在，即便小卯卯没有积极和程听言分享生活了，程听言依然能在群里看到各种各样的小兔兔，也是意外之喜了。
不过……小时候那么可爱的东东，怎么越长大越不可爱了呢！
程听言沉默划走温东钰叼着大饼的自拍早餐图。
就算温东钰没加上文字说明，程听言也一眼能看出，那边脆脆的鸡蛋饼是小卯卯做的……还有桌上撒着薄薄一层椰蓉的的椰汁红豆糕，小卯卯做的！
程听言看了一眼自己那堆满了书和电脑，没有零食的桌，闭了闭眼。
可能是被温东钰无语了太多次，当程听言回国那天，敲开卫家的大门，看到那本该在鹿海市读大学的赵灿，不年不节地出现在了小卯卯家里，还正坐在小矮凳上被小卯卯编头发……
程听言竟……也没什么反应了。
只程听言没什么反应地站着，有些人的反应却是有点大。
打开大门发现门口站着一只言言的章诗兰一下子面带了喜色自是不提，客厅里见到来人的另外几人却是顷刻间嗷嗷叫成了一片。
混乱始于程听言的出现，端着牛奶的温东钰愣了一下手一抖，旁边的赵灿又惊讶地动了一下腿，于是温东钰那手一抖就被撞成了手一斜，半杯奶直接泼旁边的倒霉鬼腿上去了。
下一秒……
“啊啊啊！！！温东钰，你谋杀啊！”被烫到的赵灿弹簧一样从小板凳上跳了起来，然后因为小辫子还在卫卯卯的手里，被扯得嗷地一下又坐了下去，顷刻间泪眼汪汪，“卯卯……我的头啊……”
就真……混乱又倒霉。
程听言撑着行李箱，遥遥看着那片乱七八糟的中心，那个看起来比温东钰最新发的照片里还长高了不少的小姑娘，只和自己匆匆对视了一眼，就蹲下身开始帮赵灿卷泼到牛奶的裤腿，又一脸歉意地低声和她说着话。
说什么呢？
程听言努力支起了耳朵。
有点远……不走近听不清。
程听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还没换鞋的脚，不是很开心地抿了抿嘴。
章诗兰也是被孩子们突然出现的混乱搞得脑子懵懵，赶紧地找了双拖鞋给程听言放脚边了，就匆匆进去扯着笨蛋孩子去冲水换裤子了。
程听言就看着，赵灿被章诗兰抓走了，小卯卯……顿了顿，也跟了上去。
嗯……是有顿了顿的吧？
三人消失在走廊的拐角，程听言低头准备先换鞋。
米白色的拖鞋……
不是她以前过来时穿的那双……
程听言倒是真的顿了顿，才换上了。
也是，人会变，更何况鞋。
那头温东钰三下五除二地把地板上的牛奶擦了，蹦跶了过来：“言言，现在是十月诶，你放假了吗？”
“没放假，有点事回来一下。”程听言动了动脚，嗯，鞋子果然有点大不是很跟脚。
“什么事啊，你那么忙，我听卯卯说，你出国一年多了只回来了一次。”温东钰说着说着，凑近，“是我可以帮忙的事吗？”
程听言看着他和小时候极为相近的小动作，露出了进屋以来的第一抹笑：“暂时不用，要你帮忙我会说的。”
事实上，程听言也不确定到底用不用。
上一世的明天，十月假期过完的第一个周六，是章诗兰出事的日子。
上个月程听言找了个由头和何姥爷聊起过那两个罪魁祸首，确定了她们一个在监狱，一个也还在精神病院。按说吧，监狱那个，服刑时间是早就到了的，不过当年到时间的时候程听言就问过一次，何姥爷当时只说她在里面又犯事了，加刑期了。这回她再问，何姥爷给了同款的答案。程听言不大关心，为什么总在犯事，总在加刑期。她不是什么正义的化身，她只关心在乎的人的安全。
监狱的出不来，精神病院的也一直关着。虽然，这一世一切都已经变了太多，但是在这个上一世卫家崩掉的关键节点，程听言还是想要回来盯着。
学习和功课，都可以回去再补再赶，小卯卯的妈妈，可只有一个啊。
第218章
上一世章诗兰的那场“意外”, 程听言所知其实不多。只是那时她在片场得隔壁剧组的卫导帮忙讲了几次戏，期间恰逢卫导离开剧组去给亡妻做了一周年忌日，后面才聊起过几句。
那是十一假期后的第一个周六, 因为连着十一假期, 那天被调休成了上班日。不过对于自由工作者章诗兰来说, 那天依然很自由, 为了给上初二的女儿提前看一看离高中近的房子，却失了性命。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倒下, 后面一连串的糟糕事情就排山倒海地灌入了这个家庭……
这一世，看起来坏人的计策已被毁灭，人都已经被关了起来, 但是程听言还是不放心。
电视里不都那么演的么, 有些生死如命运注定, 即便用尽全力去规避，到了那个时间点, 该发生的依然会发生。
程听言觉得，别的不说, 至少那天得把章诗兰留在家里, 留在自己眼皮子下面, 把风险降到最低。
于是，程听言甩脱了紧凑的学业, 冒着被严苛教授挂科的风险, 紧赶慢赶地回了国。
回国的第一晚，程听言很晚都没能睡着。
固然有第二天就是关键时刻，紧张又担忧的缘故。
但更多还是……
房间里那连通着小卯卯卧室的暗门, 很安静。
其实也是正常的，上回她回国, 她们也没用过这暗门。事实上，在出国之前，随着两人的长大，她们使用暗门的频率就比小时候住楼上楼下时要少了。
况且，今天赵灿还住在卫家那边呢，客人在，主人又怎么能乱跑……
凭良心说，这次回来，程听言觉得自己也……并没有被小卯卯忽视。
下午时，好吃的好喝的，小卯卯都给她端上，好些都是她出国之后惦记的那一口。小卯卯和赵灿他们聊起她不清楚的话题时，也总会记得与她解释一两句前情。吃晚饭的时候，会给她勺上一碗莲藕排骨汤，排骨多莲藕少，挑去了葱姜……
但是……
很多事情终究是，不一样了。
就像是下午那场短暂的牛奶混乱之后，大家重新在客厅落座，从前总会在她身边坐下的小卯卯，在她身侧仍有空位的情况下，自然而然地坐到了赵灿的身边。
当小卯卯抓起了一把冬枣，先递给了赵灿，然后是温东钰，最后才是……给她。
饭前随便聊一会儿，那三个就从晚餐的食材，聊到了前几天她们一起在度假村过假期，还合资助养了一头小羊的事情。那件事，小卯卯在微信上和她说过一嘴，只是现场听他们说起时，那共同的经历让他们看起来自有默契，是她知晓却无法融入的契合。
她得到了一碗排骨汤，汤浓肉酥很是美味。赵灿也得到了一碗，然后抱碗假哭表示学表演真的惨要控制身材不敢吃那么多肉了。然后她就看着啊，小卯卯幸灾乐祸地嘿嘿着把赵灿的排骨夹到了自己的碗里，然后温东钰还故意凑赵灿面前美滋滋地啃了一大块，引来了赵灿的嗷嗷叫唤，三人连后面的互怼都透着一股熟稔。
汤，好像，也不是很美味了……
不过，都是正常的。赵灿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总要多看顾。吃枣子的时候，温东钰比她离小卯卯更近……而共同的经历当然会让人越走越近。
都很合理，必须合理。
毕竟，是她先选择了离开，又怎么能因为现在其他人如她所愿地与小卯卯走近，而吃味呢……
人要是想找理由，总能找到很多理由。
只是，再多再合理的理由也不是安眠药，该睡不着，还是睡不着……
早晨五点的闹钟唤醒了都不知道有没有睡上两个小时的程听言。
基本上等于无的睡眠和完全没倒过来的时差，像是两个铁锤一般，混着无情的闹钟声，将她砸得头疼眼晕。
五点零五分，程听言已经带着她双倍浓缩的咖啡，坐在了两家打通的大院子里。
对于如何把章诗兰拘在家里，程听言其实没有什么好主意，只先借口着自己在外时总念着章诗兰做的那几口吃食，昨天好不含蓄地表达了自己的嘴馋，又把人哄得开心，答应了今天在家给她做。
菜，当然不需要章诗兰去买，昨天得了人答应给她做饭的话没两分钟，程听言就表示下单完毕，自有人送货上门。甚至昨天晚餐的时候，就已经送过来了一部分，就想着尽快把事儿都给章诗兰安排上。
猪肺汤，炒大肠，红烧茄夹，葫芦糯米鸭，蟹粉小馄饨……
昨天程听言绞尽脑汁又厚着脸皮点尽了章诗兰这几年会做的最麻烦的菜，讲真……感谢两辈子加起来的演戏经验吧，不然一回国直奔隔壁开点这种菜单，便是带了再多的礼物也阻止不了她的脸都要烧起来。
也感谢章阿姨，居然一点都没打折地都答应了。
安排是都安排上了，但是程听言总还怕事有万一，万一章诗兰本不会出去，却因为她的请求心血来潮早上想着出去再采购一波，岂不是她在好心办坏事。
她必须……看着……
天不过微光，距离亮还早着。
程听言闷了两口苦苦的咖啡，看向隔壁。
嗯，再怎么心血来潮，也不会早过这个点出门吧。
程听言安静地守着，在微凉的风中，守到了蒙蒙的天光。
早晨七点半，送菜的人到了，程听言这才掸了掸身上，混在后头也跟进了卫家。
她的活儿，正式开始了。
那些菜，应该够章诗兰忙活到……下午？
至于后面如何把控完这一整天，程听言觉得还要继续具体情况具体努力。
便是自知目的是为了对方的安全，但在章诗兰的注视下，绕过门口刚到的大包小包时，程听言心里还是有点虚虚的。
然后，一双浅绿色拖鞋的出现，直接把程听言的关注从菜上拉走了。
“昨天那几个家伙一杯牛奶人仰马翻的，我都来不及仔细给你找拖鞋，就先用了那个新的待客拖鞋给你凑合了一下。”章诗兰把浅绿色拖鞋放到程听言脚下，笑了一下，“你以前就是穿的这款嘛，之前的旧了，今年这双买的时候给你买大了一码，洗晒过才收起来的，你试试合脚不？”
程听言换上了新拖鞋，稍稍动了两下，便微弯了眉眼：“合脚的。”
很合脚，合脚到就好像昨天莫名飘起来的心，一下子落到了实处。
大半年没见的小姑娘，已经又比上次见面长开了不少，脱去了稚气多了少女的清丽，此时展了笑，像是绽了花，又因着旅途周折的憔悴，花虽美却似易碎……
程听言的笑很浅，却很真，比昨天的任何一次笑，都要真。
章诗兰觉得……自家闺女真的，好像很有两把刷子。
昨晚那个小东西啊，人走了，就去鞋柜那边咔咔地翻。今年年初全家换新拖鞋的时候，给言言也买了一双，放柜子里太久没拿出来过，要不是卯卯去翻出来，章诗兰都忘了还有这双。
什么拖鞋不是穿呢，米白色她给言言拿的那双，也是新的啊，还是最近洗晒过的，不比收柜子里那么久的强么。而且人也说了，就回来三天，一天都过去了，还两天了，拖鞋穿就穿了，还换什么呢。
偏偏，那小东西不肯。不但不肯，还大晚上的又把这双拖鞋洗烘了一遍……非得让章诗兰今天给程听言换上。
是的……让章诗兰。
章诗兰其实不是很能理解，这活儿都是小东西干的，怎么出面的都是自己，还半句不许提小东西的功劳……小朋友们的心思，真的还挺复杂。
不理解，但是依言做完了，章诗兰就看出了言言的真开心了。
果然，小东西还是最了解言言的人。但是章诗兰现在怎么……完全不能理解这两个小家伙在搞什么了呢？
算了……言言开心就好，她还是去做饭吧。
今日任务如山，章诗兰撸起了袖子，提起两包菜走进了战场。
身后，程听言也踢踏着她的新拖鞋，提了两包跟进了厨房。
只见，昨晚送来的糯米和干货已经泡在了大大小小的盆里，从泡发的程度来看，已经泡了不少时间了。台面上有一些已经洗好收拾好的配菜，基本上昨天到的那一批已经被处理得差不多了。
程听言让人昨天提前送一些，是为了证明她叫菜过来很方便，打消章诗兰的自购念头之余，也是怕章诗兰今早起来没事干想要出去晃，是用来提前绊住人的。
但是……这才刚七点半啊。
也干得太快了！
昨天点的菜单能撑到下午吗？
程听言心里一沉。
不会吧，后面她要掏出从网上找的那些备选，火芽银丝，开水白菜，文思豆腐……了么，会不会太过分了……
有的人，对着台面上准备清洗好的盆盆配菜愁肠满腹。
有的人，看着已经减轻的工作量，却是欣慰又困惑。
说实话，卯卯虽然是个好孩子，但是积极到半夜爬起来帮她整完这些，一大早给了她一个惊喜这种事儿，章诗兰是不大相信那“只是想帮妈妈干活”的说辞的。
呵呵，如果只是那么单纯的原因，干嘛要特地叮嘱她一句，别和言言说。
虽然，卯卯也继续掏出了“这样言言会觉得妈妈需要帮忙才能做完，会觉得不好意思”“其实妈妈能做完，只是我想帮妈妈”“妈妈不说我帮忙了，妈妈自己做好，超棒，我只想做妈妈背后的女鹅”这些乍一听很有道理很可爱，其实细想一下都是糊弄的理由。
事出反常必有妖，可惜……章诗兰抓了一年多，也没抓出那妖来。
算了，孩子大了，总有些让她跟不上的想法。
现在她最要紧的问题是……嗯，这只鸭的毛是不是还得拔一拔……
第219章
这是章诗兰近几年来过得最“充实”的一天, 比截稿期前生死时速的那几天还要充实。
那一溜待完成的菜单，让章诗兰总在心里惦记着，早早没了睡意, 醒得比闹钟响还早。然后就是一上午的大干特干, 感谢小卯卯半夜不睡早晨起早的无私奉献, 让她省了些泡发洗菜的时间, 总算是擦边在一点半把所有的菜端上了桌，没让午饭沦为下午茶……
吃完饭, 章诗兰气儿还没喘呼匀呢，事儿又来了。
这回赵灿是在十一假期的中途才过来玩儿的，玩儿了两天, 完了假期临结束前一天的时候, 才一脸不好意思地和章诗兰说她想学写作, 有些问题想要请教不知道可以不可以。
赵家那摊子破事儿，这些年章诗兰也是这儿听一点那儿听一点, 知道得门儿清，难得赵灿能用得上她, 哪儿有什么不可以的。
虽然赵灿是在假期的最后一天才提想学写作, 但是章诗兰想着有那么几个小时, 总归也够她一个业余写童书的稍微说一说她自己的心得经验，让赵灿大概了解一下, 至于后面如果赵灿还有兴趣可以在大学里找更专业的老师学习。
但是章诗兰也是万万没想到, 当初小小年纪在方可艺面前试戏不过十几秒就被方导抚掌惜才的赵灿，在写作上的天赋真的是……难道她是在用外语，不, 难道她是在用外星语说话吗？为什么赵灿什么都听不懂？一句话抛出去能收获十万个为什么……这是什么可怕孩子！
昨天章诗兰被赵灿的无限提问折磨到怀疑人生，下午好不容易借口给孩子们弄点下午茶才暂时抽身。结果下午茶刚准备好, 赵灿就说已经和学校请好了两天假，决定在这里把想问的问题都解决了，再走。
虽说表演系的学生请假是方便，但是何至于此啊！
章诗兰当时差点眼前一黑，还是被突然响起的门铃压回了就要飘走的灵魂。后面言言来了，章诗兰正好忙这忙那的，傍晚和晚上，加上今天早上的时间都糊弄过去了。
但是……事情是有限的。
她做完了其他的那些，那么……
午饭刚吃完，还没开始消化就被赵灿抓进书房的章诗兰一脸生无可恋。
好的吧，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书房门一关，里外便是两个世界。
卫承礼嘿嘿笑着给一脸懵的程听言解释了一下前情，让后者悄悄松了一口气，关掉了手机上记着更多复杂菜谱的备忘录。
“赵灿这小丫头，小时候糊里糊涂的，大了咋还这么傻乎乎，就写书那点事儿都问了一天了还没问明白。”特地赶回来蹭女儿大餐顺便看看小言言的何荣正不大满意地哼了两声，然后打开手机一顿猛按，“人啊，就是要多读书，等我给她弄几套，让她回学校去慢慢看。”
看着闷头猛按手机的何姥爷，程听言突然想起来上回听他这么说，还是小时候在方导的剧组，隔天赵灿和赵彤两姐妹就收到了几大箱堆起来比她们人还高的……各种有关物价经济的书，从小孩子可读的童话小说，到大点才能看懂的传记纪实财经书刊，全都有……后来少年组杀青的时候，得去叫了物流才能给她们把那些书运回去。
程听言刚想提一下赵灿现在住学校寝室空间上的局限性，结果就被小卯卯先开了口。
“姥爷给她买两本就够了，她现在住六人间呢，多了她没地方放，室友会不开心的。”卫卯卯按住了何姥爷啪啪按手机的手。
程听言微弯了一下嘴角。她们现在离得远了，联系也没小时候那么多了，但是遇到事儿的时候，倒还是总能想到一处去。
“两本怎么够，兰兰和她说了两天了，她连个开局都搞不明白，太笨。我看看，我现在选了两套书系，三十七本，不多吧？等她看完这些再给她买。”何荣正屈服于小外孙女坚定的小爪爪，做出了让步。
“太多了，她那虽然是上床下桌，但是桌上她还有好多专业书要放。就那么大点桌子，要放书，放她的小动物盲盒，还有她的小零食。她最近还在学火漆章，一堆材料都铺不开了。”卫卯卯说着，凑到姥爷身边探头看，“这两套书系先买一套就够了，买那个八本的吧。她节前刚买了一批蜡和模具，真的放不开了。她床尾都堆了不少东西了，东西再多她得睡地上。”
“又学表演又学写书，还学做章啊，爱好还不少么。诶，购物车给我推了这个什么石头包，啧，又被奸商大数据监听了，要不给她来一个这个包？”何荣正一边吐槽一边购物，主打一个爱说又爱买。
程听言看着从门口包上拿下一个火漆章挂件，努力给何姥爷分析此章非彼章的小卯卯，之前勾起的嘴角又慢慢落了回去。
小卯卯知道的……很多啊。
赵灿的宿舍情况，最近做火漆章的爱好，程听言都没在群里看到过……是小卯卯和赵灿私聊的内容吧。
那个包上取下来的火漆章，是赵灿做的送给小卯卯的吗？
宿舍的事儿说得真详细……听起来好像去实地看过赵灿的宿舍情况一样。
但是……应该没去过吧？没有听小卯卯说过啊……
程听言有些拿不准，毕竟她们的联系也早没有详细到一日三餐和实时方位移动了。
只疑惑不过几秒，程听言很快就在心里打了自己一下。
不是挺好的么，小卯卯现在有更多的可以分享生活，互相关心的朋友，自己这突然生出的淡淡失落，实属多余！
更何况，那个人是赵灿。
爱学习的赵灿，多好的赵灿啊！省得自己刚吃完一顿，就又掏下一顿的菜单出来……
好好学，好好问，争取今天也什么都学不会！
程听言有些内疚地如此祈祷着。
然而，赵灿终究还是学会了……
在吃完晚饭，又学了两个小时之后的九点半……终于开窍了。
书房里，是一道门都搁不住的恍然大悟，拍手鼓掌，普天同庆！
章诗兰喜极而泣，为欢送赵灿打包了诚意满满的一箱子书，做到了无沟通却同款的父女同心。
因为赵灿的存在，程听言这趟的任务变得简单了很多。
九点半得到解放的章诗兰，再给赵灿打包完书，就又是一个小时。
完事儿之后，卫家的人开始准备洗洗涮涮睡觉了，程听言已非时常留宿的年幼孩童，自是告辞回了隔壁。
夜间十点半，距离这一天过去，只剩下一个半小时。
程听言离开了卫家，没回家，又坐到了两家打通的院子里，就像今天清晨时一般，守着远处卫家的院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卫家那边别墅的灯，暗了一盏又一盏。
黑漆漆的院子里，在无人看到的角落，程听言守过了这一天的二十四点，翻开了崭新的下一天。
绷紧的弦骤然松下，连日来的赶路，缺少的睡眠，对变化的不断解释和接受，如同这周遭无边的黑一般，将她携裹压下。
但是，总归小卯卯的妈妈，这一世好好的，小卯卯卫导都会好好的。
辛苦与心满意足，让程听言好好地睡了一觉，醒来便已是十一点，差点赶不上飞机。
程听言要坐飞机回学校，赵灿……居然也是。
前一日两人拒绝无效，卫承礼坚持要开车送小朋友们去机场。
于是……
车里，是驾驶位的卫承礼，副驾驶位的章诗兰，后排还坐着因为各种原因已经翘课两天的三只学生……
卫卯卯坐在三人的中间位，规规矩矩收拢手脚腰板挺直。
不过再怎么收拢，空间总是有限的，尤其是卫承礼这个车技，也不过一般般，遇到什么磕碜的路况，难免颠簸几下。
程听言被旁边小卯卯的胳膊碰着了两次后，忍不住偏头看了一眼。她已经都快不记得，上回她们坐这么近是什么时候了。好像，还是上次送她出国的时候？不，那时候开了两辆车，她们两个人坐后面，也没坐这么近。那是什么时候……程听言想了想，竟想不起来了。但是，是瘦了吧，小卯卯，胳膊感觉不软乎呢。
本来吧，程听言不过看一眼旁边小姑娘的胳膊肉，但是只一眼，就看到了自己本应该想看到，但其实并不想看到的一幕。
程听言不记得是在哪本书上看到过的了，说是人在遇着事儿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地靠向让自己更有安全感更舒服的人。
那么，现在……
程听言看着小卯卯那紧紧并拢的明显偏向了赵灿那边的膝盖，还有……那看似的板直，却在下一个颠簸时只向赵灿那边歪斜了一下的身子。
我的决定，是对的。程听言抿紧了唇，在心中再次告诫自己。这是这一年多快两年的第多少次？数不清了……但是，她一定是对的，即便这种正确，没有给过她一秒钟的快乐。
程听言的飞机时间更近。
进了安检，走了一小段的程听言却终没忍住，回了一下头。
只见远处，那四个人也已经向着与她相反的方向走了一段，而走在后面的赵灿也不知歪头和小卯卯说了句什么，然后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程听言愣了一下，却没有敢再看。
可惜，程听言没有顺风耳，也没有读心术，不然她就能听到赵灿的那句话其实是……“怎么样，你交代的事儿，我干得不错吧？”
还有卫卯卯伸出友谊一握之前的那句“还让你请了两天假，这次真的谢谢你！”
第220章
重来一世, 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改变了太多。
而那些改变，大能大到生死命运, 小可小到……微博号的数量。
上一世, 程听言只有一个微博马甲号, 而这一世……她有了五个：【中雨转大雨_】【中雨转大雨-】【中雨转大雨%】【中雨转大雨*】和【中雨转大雨~】。
程听言也是实在没有办法。
当初出国前, 她因为记不清上一世自己的具体注册时间，在临近过年时还不见号主改名, 就按捺不住主动私信了那位无添加的【中雨转大雨】号主。
然而，发出去的私信皆如沉石入海。
上一世，程听言和小饼干正式聊起来时, 她们已经是互关的好友。但是她实在记不起, 她们最初是何时互关, 又是谁先关注了谁。虽说只要她记得小饼干的微博号，她拿不到【中雨转大雨】这个号, 也不是什么一号定生死的事情。但是……程听言实在不想在这件事上有太大的偏差，所以她还是很想要【中雨转大雨】这个ID。
程听言一直拿不到号, 在出国前就注册了这五个类似的马甲在手有备无患。就算一直拿不到那无添加号, 好歹……也能在小饼干的号注册之后, 用与上一世最相似的模样与她相遇。
在国外的这么几年过去，程听言眼看着【中雨转大雨】那号依旧不发博不回私信, 还偶尔一个两个地涨着垃圾关注机器粉丝, 就那么一直静静地存在着……像是一个已经被号主放弃遗忘的号一般。
程听言知道她应该是拿不到这个无添加的号了。但是她还是很在意……很在意这个号和上一世完全不同的走向。这个号的偏差，让她很不安。
然而，人越怕什么, 就越来什么。
那是章诗兰迈过上一世的生死坎一年又两个多月后……
这一年的十二月十五日，是小饼干上一世的微博注册时间, 也是程听言这期寒假的第二天。
为了避免算错时差，程听言一放假就直奔机场，在这临近关键的一日，已经好好地窝在了自家的别墅里。
这一年，程听言十七岁，按小饼干上一世的说法，小饼干现在应该是十四岁。其实她们上一世在微博上真的开始聊起来，应该是四年后的事。但是程听言等了太久，已经等不了。
十一年。
多少个日日夜夜，多少的坚持等待，重逢就在眼前，程听言紧紧地抓着充满了电的手机。
从万籁俱寂的凌晨，刷到天蒙蒙亮的清晨。
从晨间薄雾起，再刷到傍晚冬雪落。
从日头斜斜坠，又刷到窗外黑漆漆。
从……心脏狂跳战栗的激动，刷到心慌意乱无措的担心，直至最后……坠入深渊。
当持续数年的不安，如噩梦侵入现实，崩解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只是，还是不甘心，怎能甘心。
颤抖的指尖抹去坠落在手机屏幕上的冰冷水珠，大海捞针一般点开了能搜索到的一个个带着关键词【一口一个】或是【小饼干】的ID。
这个头像的风格是不是像小饼干会用的？
那条微博的精髓是否类似小饼干表达的习惯？
照片的背景有没有一点点似曾相识？
那些关注里有没有上一世小饼干关注过的？
深渊里的狂魔，疯了一般在茫茫网海里窥视着，捕捉和分辨着，却久久寻不到一丝丝的可能。
寂静冷冽的夜里，是已经刷红了的指尖，是手机屏幕上抹不完的冰冷水珠，是……砸入被中依然难掩哀声的破碎。
不是完全没想过的可能。
却是……完全不敢想的可能。
人为什么要活着？
可能……因为活着就还有希望。
也可能……只是单纯地因为选择死也并不容易。
人没有去死，就活下来了。
人活着，时间就会流失。
人越大，日子就会过得越快。
好像只是一眨眼，又好像那双不甘的眼自那晚之后再没有闭上过……不管怎么说，无情流动的时间，还是将程听言推到了二十四岁的这一年。
上一世，带走她的，是二十四岁这一年的秋。
而这一世……
短短的一条路，吃了三次红灯，车窗外的蝉叫得欢快，车里的刘茗却是长叹了一口气。
“言言，估计我们过去，她们那边也该结束了，要不我们直接去酒店？”副驾驶座上的刘茗转头看向后面的程听言，“一百二十分钟的电影现在已经差不多只剩不到二十分钟就结束了，后面采访估计也没多会儿，我们现在过去估计还得开个差不多半小时，你过去也看不到什么了。”
“没事，还是过去吧，说不定能赶上尾巴呢。”程听言轻轻拍了一下怀里的花束，“虽然飞机晚点来了不及看电影没办法，但是答应了她们过去的。”
“也是，这是小卯卯毕业之后第一部电影，言言你肯定想去现场，卯卯看到你肯定开心~~”刘茗自己逻辑自洽了一下，然后笑道，“说起来，卯卯高三那会儿突然又想拍戏了，我们还好奇来着，但是她也不和我们说原因。言言你那会儿好像也不知道原因是吧？现在呢？她后来和你说了吗？”
程听言看着车窗外飞速后移的风景，轻轻摇了摇头：“问过，她只说是闹个了乌龙，也不愿意多说。”
“对，她和我们也那么说。”刘茗靠回椅背上，“卯卯连你都不告诉，看来真是小秘密了。”
不和她说，也不意味着是什么小秘密，只是她们最近这些年，已经没有小时候那样亲密无间罢了。程听言微抿了一下唇，垂下眼眸，没有再和刘茗多解释。
这些年，程听言在国外读完书，回来开始做导演，不跟着刘茗了。正好卯卯进圈，刘茗又继续做卯卯的经纪人了，也算是这些年离她们最近的工作人员。只是这么近，却还是没看出来，她们已经和小时候不一样了。也许，这就是童年滤镜吧……
车程还有些久，算了算时间，程听言也开始有点着急。
也是她手上这部最后杀青的时候出了太多麻烦事，虽然最后都解决完了，但是原定提前两天过来去参加卯卯她们新片的首映，结果只来得及赶这班时间卡得很紧的飞机，还晚点了……
电影是来不及看了，好歹得赶个最后的尾巴吧。
毕竟，这部电影和她们的关系，也算是千丝万缕了。
程听言打开手机，刷了刷网上这次电影相关的内容，本想缓解一下对时间的焦虑，结果刷了没两下，就皱起了眉。
“茗姐，我记得因为这次的题材特殊，在邀请参加首映媒体的时候是做过筛选的，有些口碑有问题的媒体应该是没有邀请的是吗？”程听言点开图片，一边放大一边问道。
“是啊，都选过，邀请的时候也提过希望他们能派更亲近和支持女性的人过来，毕竟我们这个电影的结尾肯定会有不少的争议……”刘茗疑惑回头，“这个在群里的时候我们确定过的，怎么了？”
“你还记得这个位置，请的是哪家媒体吗？”程听言反手把放大的照片正对刘茗。
程听言手机上的照片，是现场不知道哪个观众还是工作过人员随手一拍放到网上的。照片上，演播厅的前五排已经差不多坐满，她手指点着的，正是第四排的最右边。
“哦，我看看哈。”刘茗掏出手机一顿翻，很快答道，“这第四排最右边的两个位子邀请了臻盒传媒，他们家这几年经常发关注职场女性成长的内容，自媒体粉丝里也是这样的女粉丝偏多。怎么了？他们家口碑还不错的，是有什么问题吗？”
“你能查到他们家的两个位子是给了哪两个人吗？”程听言又问。
“……像是这种给公司的，上面只会写公司名，他们公司自己选人，然后直接用我们寄过去的邀请函进来，个人邀请函才能查到名字。”刘茗被程听言搞得有点紧张，“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啊……这个点，电影已经结束了，应该已经开始互动环节了！”
“现场我们的工作人员，你随便打个电话，然后电话给我。”程听言也看了一眼时间，一下坐直迅速正色道。
刘茗没再多问，飞快地开始拨号，只一边拨又一边恍悟回头：“映后互动现场是直播，你去……”
“我知道。”之前心思被带偏了的程听言也记起来了，一边点手机一边道，“你快打一个现场的。”
刘茗努力打，飞快打，只也不知是不是之前要放映电影大家都静音了，还是都在现场忙，打了好几个电话居然没一个人接的。
“小沈总都没接……火掌也没接……”刘茗也是跪了。
“火掌也去了首映？”程听言听到编剧的名字惊了一下。
“嗯，她拿了工作人员证进去的，没人知道是她。”刘茗迅速补充道，又转头看向程听言，“怎么办？很严重吗？要不我给赵灿还是卯卯打一个？”
程听言看了一眼已经站在了台上，站得很近的两人，摇了摇头：“赵灿和卯卯已经上去了，茗姐你继续打给其他人，司机师傅你能再快一点开吗？”
真得快一点，不然她真怕台下那人一开口，按赵灿那脾气……别直接扑下去把人给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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