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鬼东西的确就是谢瑾搞出来的,树林里面的残枝多,根本不用细找,谢瑾也不过是随手挥了一下,本意只是想弄出一两个人吓唬一下许歧,顺便看看他的实力究竟在什么高度,到时候帮起他来也能有个轻重。


    没想到竟一不小心,搞出了如此声势浩大的动静。


    谢瑾扶额,慢慢松开环抱着许歧的手,心道:这许歧如此僵硬,想必对他来说是棘手无比了。算了,到时候让这些木头人自相残杀一下,也剩不下几个。


    那些木头人从黑雾中走出,缓慢逼近许歧,逐渐露出原本丑陋的面貌。


    许歧倒吸一口冷气,将谢瑾死死护在身后,他在袖口中摸索一会,再拿出来的时候,手上紧紧握着一个雪白色的铃铛。


    谢瑾眸色微动,问道:【他不是并不被青阳许氏看重吗?为何能修本家弟子才能修学的器物。】


    【这莫约……】


    背后之人沉默了片刻。


    只见许歧轻摇动铃铛,走在最前面的木头人顿时散架,变成木棍掉落在地,紧接着,耳边响起了无数孩童嘻嘻哈哈的声音,像虫子一样钻入谢瑾的耳中,谢瑾顿时觉得有些头疼欲裂。


    许歧的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刚想扭头去看谢瑾如何了,就见一个小儿直直地倒在了他的脚边。


    谢瑾倒下的最后一刻,还在想:糟糕,莫约他早就认出我了?


    谢瑾一倒下,那些原本还算安分的傀儡就彻底不受控制了,一波又一波,迷雾之后根本看不清后面究竟有多少人,许歧为摇动铃铛,已经将自己大半的内力都灌输了进去,现在只有一些力气把谢瑾扶起来,靠着自己的双腿,再抬头的时候,一双手直直朝着他的眼睛而来,只相隔了两指左右。


    许歧还来得及喘气,又是下一个。


    直到许歧彻底筋疲力尽,突然,靠在他腿上的小孩突然直挺挺地站了起来,朝着那群人不人鬼不鬼的木头人直直走去。


    许歧不明就里,还是着急地伸手拉了他一把:“别乱走,那个地方危险。”


    小孩一下子打掉了他的手,再一眨眼,那小孩已经不见了,还没来得及去想究竟怎么回事,手上突然传来一道极重的力道,将他紧紧握着的铃铛打到了地上。


    雪白的铃铛在地上滚了几圈,沾上了一些泥,许歧惊呼一声,刚想弯腰去捡,手却被人狠狠地踩在了地上。


    是一双老虎靴。


    那人来者不善:“谁允许你出来的?许林,未经允许私自出青阳许氏,会被怎么处罚?”


    苏清末踩的用力,用蛮力抽出手极有可能脱臼,许歧只好将手往泥下压了些,一边着急道:“先不管这个,周围还有好多怪物,先解决掉他们,还有,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小孩,他一个人走掉了,可能凶多吉少。”


    “你真当我是什么很好骗的人吗?”苏清末弯腰捡起许歧落在地上的铃铛,吹了一口气,观赏起来,“在哪偷得?会不会用?吵死了!”


    不过也多亏了许歧的铃铛声,让他们可以顺利从这个迷林里面出来。


    许林从向前跨了一步,从众人之中走出,他接过了苏清末手上的铃铛,细细端详了起来,皱起了眉头:“这铃铛……”


    苏清末一向是不喜许歧的,在青阳许氏内还顾及着自己是外来求学的,没怎么对许歧发作,现如今在外,也没什么心思藏着掖着了,他脚上动作力道加大,在许歧的手上用力捻了两下,充耳不闻许歧的抽气声,心情愉悦,这才移开。


    他撇过头:“这铃铛怎么了吗?”


    许林不可思议地看了许歧一眼,道:“这铃铛成色极好,根本不是我们用的那一类。”


    “哦……”


    苏清末这语调拉的又细又长,潜台词便是这一看就是偷得,不好的还看不上,偷得还是那种上品,许歧还没来得及解释,就一下子将他定死了,总之听得人十分不舒服。


    “我啊看看。”苏清末抢过许林手中的铃铛,翻来覆去地看起来,掩盖不掉眼中的喜欢,“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处理这个铃铛?”


    青阳许氏修铃,这在修真界当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稀奇,一来是先前从未有过修铃的先例,他们这算是开辟先河的存在,二来便是铃铛不像是弓和剑有如此显而易见的杀伤力,根本难以想象一个算得上是乐器的东西,能干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之事。


    和铃铛有关的,他这个外来求学的人是不能学习的,所以大多苏清末都只是在书上见过一二次,听说此铃铛可以御魂且与魂魄对话,十分神奇。如今也算是第一次见,小巧灵便,比他随身挎着的剑不知道要好多少,自当是有些爱不释手了。


    许歧趁着苏清末发呆,就想着把他手上拿着的铃铛抢回来,却被苏清末眼疾手快一脚给踹了开。


    许歧捂着胸口,语气倒是硬了几分,他擦了一下嘴角的血,伸出一只手:“看够了吗?看够了就把东西还给我!”


    苏清末不太想把东西还给他,众目睽睽下也不好意思占为己有,直接把他丢还给了许林:“既然是你们青阳许氏的东西,那就给你管着吧。”


    铃铛在空中飞的时候,许歧飞身想在半路拦下,却为想到苏清末直接唤起了剑。


    银光一闪,挡住了许歧的去路。


    铃铛就那么稳稳地落在了许林了怀里,许林抬眸淡淡地看了许歧一眼,将铃铛收了起来,许歧争辩道:“那是我的东西!”


    “我还说是我的东西呢!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身份,我看青阳就算把这个铃铛给我,都不可能把它给你,哪里来那么大的脸,真把偷来的东西当自己的了。”


    这许歧当真不好争辩。


    他虽然挂着本家弟子的头衔,但在青阳学的都是一些基本功,干的活也都是一些打杂的,就算是家仆一般,根本没人看得起他,更不可能有什么长辈会送给他这么一个铃铛。


    许歧偷偷看到了一些信件上的内容,本以为这次偷偷尾随他们出来,若是能在他们之前解决掉这件事,便可让青阳许氏的人不说全部,也不说一定,至少能让一些人对他稍微减弱一些废物不配呆在青阳许氏的刻板印象,也可以让他日后的路越来越顺畅。


    如此铃铛没了,简直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哎呀,要我出手吗?”


    谢瑾刚醒过来,便见这精彩的一幕,大大咧咧地往树后一靠,咂咂嘴,脑中又开始想要不要弄点什么东西吃吃。


    背后之人总说他分明不是个人,却总要学个人样。


    谢瑾反驳道:若是学不像人样,被人发现马脚,岂不是苦也。


    但谢瑾学的总归不是什么像样的人样,他尤其喜欢爬树,坐在树枝上啃着东西,得意忘形的时候摔下去;还尤其喜欢混入一些爱说八卦的人之中,嗑着瓜子,听着十里八乡和他没关系的事情。


    对此,谢瑾道:总之不管怎么说,他虽然没有了上辈子的记忆,但好歹上辈子没有成为傀儡之间是个人,或许自己还保留着一些为人时的习惯。


    背后之人有些恨铁不成钢,借着谢瑾的眼睛看着面前这一幕,道:【方才你突然晕过去,害的我不得不出手救你,已经让人开始怀疑你的身份了。】


    谢瑾一副悠闲地样子:“那你让他怎么办,你看上的这个人也太软弱吧,都不敢和那块黄金正面起冲突,就怎么被他们欺负,连武器都没有了,啧啧啧。”


    软弱其实说不上,许歧已经冲上去抢许林怀里的铃铛了。


    只不过人多势众,在加上方才独自面对那么多木头人,着实没有什么力气了。


    眼见着许歧被苏清末一下撂翻在地,谢瑾叹了一口气,暗自喃喃道:“我主要是看在你长得好看的份上,把你一把算了。”


    他折下一根树枝,刺上一根银针,将那根树枝扔了过去。


    那根树枝飞到了许林的怀中,突然涨大,许林还没有反应过来,胸口突然出现了一个小人,从他的衣服中钻了出来,边钻还边喃喃道:“这是什么地方,挤死我了!”


    下来的时候,顺便把许林的外袍给脱了。


    别说许林身上的铃铛了,许林的布囊,钱袋已经一些配饰、符咒什么的,统统都掉了下来,满地狼藉,周围的人被这一幕吓得目瞪口呆,不敢多说一句话。


    许歧在众人呆愣的时候,将地上的铃铛捡起来。


    苏清末反应尤其迅速,立马看向树枝飞来的地方,剑先出鞘,大喝一声:“谁!”


    这时候的谢瑾,早就将自己成功隐藏在了迷林之中,苏清末剑朝着的方向,正是他们苦苦寻找的农元村。


    剑划开灌木丛,树枝掉落在地,灌木丛后出现了一张焦急的、苍老的人脸。


    是一位老奶奶,她在看向苏清末的时候,眼神闪过一瞬间的欣喜,不过很快,随着苏清末接下来的动作烟消云散。


    苏清末身后的小孩看到那位老人后,娇滴滴地喊了一声:“奶奶。”


    “诶——”


    苏清末一手搭在了那孩子的身上,还未等苏清末问话,那孩子瞬间变成了一块木头,“啪嗒”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作孽啊!作孽啊!”老人快步上前,眼中的泪水止不住地留下来,抬起拐杖重重地敲在苏清末身上,“你为什么要杀了我孙儿,为什么!我作了什么孽啊!我打死你,打死你!”


    方才那小孩确实是木头人无异,再加上他是从老人那人方向来的,老人这一番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把屎盆子扣在他们头上的作法,让苏清末对老人的尊敬之心荡然无存,抓住老人的拐杖就将老人推倒在地,手上的剑指指指向老人,寒光凛冽。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谢瑾。”


    老人瞪着苏清末,气势丝毫未输:“你这是杀了我孙子,要杀了我吗?”


    她语气不屑道:“我看你的装扮是个道人吧,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清末这个人心高气傲,别人夸他一两句,他能自己左脚踩右脚飞上天,但是说他一两句就不行了,他神色当即便冷了下来,身后还有少年不知所以,问道:“清末兄,这位老人做错了什么?”


    “做错了什么?他就是谢瑾!”


    许歧反驳道:“他不是谢瑾。”


    “狗屁!你知道个屁!”


    “你管我知道什么!谢瑾至少没你想的那么蠢!”许歧当真也懒得和苏清末争辩了,在老人面前比划起来,“你方才看到的那个,是他人做的木头人,不是你孙儿。你孙儿是不是那么高,很活泼很开朗。”


    “是是是。”


    老人连连点头。


    苏清末第二受不了的,便是别人在他面前把自己当空气。他心中憋着一肚子气,剑握在手上,收也不是,放也不是,他目光凌厉地扫视了一下周围,又想起了在抚松被父亲忽略的日子。


    不过很快,他便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心念一转,收回了剑,换上了一副笑脸:“果真是我多想了,你们两个应当都不是谢瑾派来的,不过出门在外还是留个心眼比较好,许歧兄,你可别怪我。”


    许歧一连问了老人好几个问题。


    老人的孙子于五天前失踪,两人是意见不和争吵了一架,那孩子赌气,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老人本以为孙儿没什么地方去,很快就会回来的,没想到这一走就是五天。


    许歧算算日子,刚好是他收信的那一天,信上的内容许歧到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农元村孩子失踪。而然这求助却不是源自于老人,想必是村中另有孩子失踪。


    许歧问道:“那村中除了你孙儿,还有其他孩子失踪吗?”


    “这我不清楚了。”老人拍拍脑袋,借着许歧的搀扶,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深叹一口气,上下打量了一下许歧身上的服饰:“你们是哪个门派的?”


    许歧道:“青阳那边的。”


    老人喃喃了一会:“青阳啊,离这里好远的咧,怎么找过来的。”


    苏清末抢答道:“有人给我投了求助信,你知道林南是谁吗?是这个村里的吗?就是他给我们投的求助信,我们只要找到他,问清楚情况,就能找到你孙儿了。”


    老人虽然不喜苏清末,但听到他说能找到自己的孙儿,还是给他们指了路:“林南啊,他就住在村南边,就顺着这条路,一直往里面走,走到尽头,就是他们家了。”


    苏清末道了声谢,便带着一众人离开了,只留下了许歧,搀扶着老奶奶。


    许歧道:“你家住哪,我先送你回去吧。”


    将老人送到家后,许歧又给老人打了一桶水,年纪大了,方才又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想必是没有什么多余的力气干活了。打完了水,老人又拉着许歧闲聊了几句,这才放许歧离开。


    老人道:“那林南,好久没有回来了,我也没听说他有个孩子,不过婚倒是挺早结了,应该是我年纪大了,消息不灵通了,他能投信投到你们青阳许氏,我想想也觉得正常。”


    距离农元村最近的一个世家,是平顺百氏,只不过这是个小门派,一般百姓都不怎么信任他们,再近一点的,就是沐阳钱氏和青阳许氏,按理来说,沐阳钱氏应当更近一些。


    但若是找沐阳钱氏求助,多半会把事情甩个平顺百氏,因为平顺百氏实际上是沐阳钱氏的依附门派,故而林南舍近求远,去找青阳许氏,当真不奇怪。


    许歧回忆了一下那日的场景,问道:“那林南当真已经结婚生子了。”


    “对啊,他结婚那日我还去了,当真热闹,人可真多啊!”老人回忆着,又想到自己的孙儿,深叹了一口气,“我孙儿那日还吃了不少东西呢,当晚都撑得晕过去了。”


    许歧若有所思,感慨道:“那林南还真有福气,那么年轻就娶妻生子。”


    “年纪也不小了。”老人笑道,“若是你找到我孙儿了,记得和他说一句,奶奶等他回家吃饭啊!一定要说奶奶做了他最爱吃的红烧肉!”


    许歧点点头应了下来。


    “不是吧不是吧,真的那么离谱?”


    许歧还没走两步,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他一扭头,便看见那个不大点的孩子,翘着二郎腿,有模有样地混在一堆中年女人之前,手上捧着一把瓜子,一脸震惊:“你是说,王二狗把他嫂子的丈夫睡了,我没听错吧!那可是两个男人啊!”


    “没有没有!哎呀!你这个小孩,怎么又过来了!这个不是你该听的东西!”


    谢瑾弯着眉眼,别人挥手赶他也不恼,他歪歪脑袋,余光看到了不远处的谢瑾,当即欣喜地喊出声来,指着许歧道:“我哥哥来接我了,不听了不听了,真没意思,先走了!”


    谢瑾小跑朝着许歧而去,一下子环住了许歧的腰:“我就知道你回来接我,我们接下来去哪里玩啊?”


    许歧道:“我已经找到村子了。”


    谢瑾笑道:“我知道啊,找到了难道就不需要我了吗?我可是十分有用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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