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歧的神色突然严肃起来。


    谢瑾却丝毫没有在意,继续道:“你还记得我哥哥吗?”


    “他说你会来的,让我在这里等你,带你过去。”


    许歧将信将疑地看着谢瑾,谢瑾也只是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半响,许歧撇过头不再看谢瑾,道:“那你带路吧,我跟着你走。”


    他本想等着谢瑾动了之后再跟上去的,哪成想谢瑾往他这里走了两步,抬手牵住了许歧的手,拉着许歧往南边走。


    许歧其实不太喜欢和他人有肢体接触,因为在青阳许氏,由于身份的缘故,他从小到大都不被待见,有时候不小心磕碰到别人了,总是会落得一顿打。青阳许氏自诩清高,但里面的孩子却也免不了顽劣,那些人明面上待许歧友好,暗地里到处给他使绊子。


    许歧看着只到他腰处的谢瑾,放下了想抽回手的念头,任由谢瑾拉着他往前走。


    “就是这里了。”苏清末在一个木屋前停下脚步,环顾了一下四周,奇怪道,“怎么这附近就这么一间房子。”


    身后的一众人也跟着看了一圈,都觉得奇怪,但又不好多说什么,因为许林已经上前去敲门了,敲了半天,除了里面响起一声算不上友好的回应以外,并没有人给他们开门。


    苏清末皱起眉,加大音量:“再敲两下,不开门直接破开。”


    此话刚出,门很快就开了,出来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神色不悦地看着他们:“做什么?”


    谢瑾三两下爬上附近的一棵大树,特意给许歧留了一个位置,他拍拍自己身旁,道:“要不要上来一起看,看完了我们再过去。”


    背后之人道:【你当真打算手把手带着他?】


    “那不然呢?”谢瑾见许歧不愿意上来,干脆从树上跳了下来,这他可干得多了,就算再高几个枝杈,他跳下来也是稳稳落地、毫不费力,可就在快落地的那一刹那,下方突然多了一个人影,谢瑾就那么猝不及防地落入了那人影的怀抱中,背后之人说什么也没有听清。


    许歧抱着谢瑾,慢慢把他放到地上,做出一副大人的模样教育到:“这次长记性了,下次不要胡乱爬树,一不小心掉下来可没人接着你了。”


    竟是觉得谢瑾是不小心掉下来的。


    他人的一片好心自然要接着,谢瑾环了许歧一下,笑道:“谢谢哥哥。”


    许歧突然有些结巴了:“不……不用谢…”


    如谢瑾所想,苏清末一行人果真被林南毫不留情地赶了出去,一行人在门外逗留一阵,叽叽喳喳抱怨了一会,觉得应当是自己找错了地方,神色不悦地离开了。


    他们前脚刚离开,后脚谢瑾拉着许歧上前敲响了房门。


    门一下子被拉开,出来一张满嘴络腮胡的大汉,语气不善:“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谢瑾摇头摆尾道:“这位呢,是路过此地的闲散道士,察觉到你着屋子里有些不对劲,所以特来看看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没有。”说完,林南就要关上门。


    许歧眼疾手快制止住他,将门给拉开,大汉还没来得及发作,就被谢瑾的几声“啧啧啧”给吸引过去了,谢瑾意味深长道:“叔叔,你这里最近死过人吧!”


    林南顿时怔楞了一下,随即勃然大怒道:“没有!你这个小鬼头,到底想要干什么!”


    谢瑾没理会他,自顾自说起来:“我先前路过这里,见过一位阿娘的,可是最近路过都没有看到她了,她是不是死了!阿叔我告诉你,她死的可不寻常!我找来的这位一眼就看出来了,他可是赫赫有名的,青阳许氏的仙人,只要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谢瑾边说,边朝着许歧挤眉弄眼,许歧自然也是明白了谢瑾的意思,点点头:“是的,这里的确不干净,若是你不管不顾下去,极有可能遭遇不测。”


    男子半信半疑,门打开了一些,又很快合上。


    最后拒绝道:“我不需要你们任何帮助,我妻子的确是几天前病逝了,但我在这期间尽心尽力照顾他,就算她变成厉鬼,也不会害我。”


    谢瑾对着门大喊:“那你千万不要后悔哦!”


    随后他自信满满地对着许歧道:“我们就在门外等着,等一会他就会自己开门来求我们的。”


    许歧问道:“为何如此肯定?”


    “因为做贼心虚。”谢瑾席地而坐,在脑中飞速整理了一下措辞,道,“我和我哥哥在这里住了好几年了,大大小小的事情也知道不少,这位叔叔可不是什么好人,我有时候路过这里,经常可以听到这里传来哭声。这里的大娘身体可好了,能扛着两捆柴下山的,怎么可能身体不好,我觉得肯定是被这位阿叔给打死的。”


    许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谢瑾方才飞针,偷偷做了一个与他妻子一模一样地傀儡,那男人是普通人,自然看不出什么端倪,很快,屋中爆发出一声尖叫。


    不过门还是久久未开。


    谢瑾所制造的那个傀儡没有什么攻击力,就是用来吓人的,他撑着脑袋,无聊地想:该不会是吓晕过去了吧。


    他抬头,正好对上许歧的目光,鬼使神差地夸了一句:“哥哥,你真好看。”


    话音刚落,突然有一道箭光袭来,直直朝着谢瑾而去,好在谢瑾反应够快,借着光线刺眼飞身逃离,还随手扬了一把灰于原地,混淆他人的视线。


    “怎么回事?”谢瑾没跑多远,在不远处停下脚步。


    只见一个紫衣少年信步而来,对着坐在地上的许歧伸出一只手,道:“站得起来吗?”


    【沐阳钱氏,钱亦澜。】


    钱亦澜在修真界也说得上是赫赫有名了,在十五岁时便早已结得金丹,一手箭术出神入化,年少起便开始游历各地,是目前世家弟子中最出名的一位。


    谢瑾好玩道:“他怎么也在这里。”


    这小小的农元村,竟一下子集齐三大家族的人,也真是有意思极了。


    “看来是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谢瑾看过去,便见许歧的脸色一阵紫一阵红,他“哈哈”两声,“不愧是钱亦澜,这都能发现我,看来是伪装不下去了。”


    背后之人噎道:【让你一开始就用傀儡接近他,你非要用真身。】


    “若是他有什么火眼金睛,一下子看出问题了不久得不偿失了?”谢瑾丝毫不在意,扭头朝着相反的地方走,“他蛮喜欢小孩子的,你看方才我与他的相处多融洽,若是我直接用真身,还没有进村呢,说不定就被他怀疑了。”


    【你当真觉得他没有怀疑你吗?】


    等谢瑾走回到村中的时候,已然变回了原本的少年的模样,正好遇到了闷头乱撞的苏清末等人,苏清末见到他,就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赶忙上前:“这位朋友,你知道林南的家在哪吗?”


    “林南?”谢瑾装模作样思索了片刻,“你是说丢了孩子,死了老婆的那位林南?”


    苏清末连连点头:“是是是。”


    谢瑾抬手指了指,却见苏清末皱起了眉头,谢瑾立马解释道:“他这个人之前受过创伤,不相信任何人,你要多试几次,等人家对你敞开心扉了。”


    苏清末脸色都变了,方才他不是没问过其他人,指的确实都是这个方向,他都毫不犹豫地否认了,带着一众人转了十几个圈,现在告诉他他的想法都是错的,和直接打他的脸没有区别。


    他咒骂道:“又不是谈伴侣,狗屁敞开心扉。”


    谢瑾翻上衣服后面的兜帽,从胸口拿出一个面罩带了上去,扭头离开了。


    ***


    钱亦澜打开门,地上明晃晃一具尸体倒在血泊之中,正是那位络腮胡大汉。


    许歧的脸上当即变得很难看。


    钱亦澜上前,在林南的身侧发现了一个木棍,道:“果然是谢瑾。”


    他毫不留情地指责起许歧:“你也真是蠢到家了,谢瑾就在自己身边都没有发现,不然也不至于酿成这种悲剧。”


    钱亦澜说起人来一向毫不留情,许歧也不是那种甘愿落得下风的人:“就算我没有发现,也不见得他就有救了。”


    钱亦澜冷哼一声:“这么说来,你是不懂装懂?你是哪个门派的?青阳许氏?还是什么?我看你连青阳许氏的布囊都没有,我不记得青阳许氏有什么附属门派了。”


    青阳许氏极其看中自家的身份,故而每一个弟子,都会有一个绣着青阳山和自己名字的布囊,这种东西,许歧自然是没有的。


    “哦,他是青阳许氏的一个家仆。”


    苏清末抬脚跨进来,替许歧说到:“偷偷跑出来的,让你见笑了。”


    苏清末去青阳许氏求学前,在沐阳也呆过几个月,和钱亦澜的关系并不太好。钱亦澜看到他,半分面子没有给:“哟,这不是那位著名的叛祖离宗兄嘛,你这是又找到新的家了?现在是青阳人了?我看你也没有布囊嘛。”


    苏清末自动忽视钱亦澜不好听的语气,道:“我当下在青阳求学,此次孩童失踪案,便是我带队。”


    “……”钱亦澜冷“呵”一声,“要我夸你两句?真是臭石头把自己当金子,真像回事。”


    苏清末回怼道:“我看你妹妹离家出走是看不惯你,说话那么难听。”


    这句话直接戳到了钱亦澜的痛点,他毫不留情地拔出身后的箭,二话不说朝着苏清末脚底射了过去。苏清末也不甘示弱,唤起自己的佩剑,对着钱亦澜挥过去。


    两人就这么你一箭我一剑地打了起来。


    动静可谓是震天地地大。


    直到下方许歧高喊了一声:“停手!”两人这才安分下来。


    苏清末是确实不敌钱亦澜,借着许歧这一声台阶下来,而钱亦澜,则是确实出现了值得他停手的东西,落地的时候还不呛苏清末一句:“还是那么喜欢打肿脸充胖子。”


    两人的打斗激烈十分,箭光乱舞,那些青阳门生早就识相地退了出去,只有许歧一人还留在屋内,左翻右翻想要找到些有用的东西。


    没成想一道箭光冲着他直直而来,他的脚下顿时被射出一个大坑,许歧当即惊叫一声,落了下去。


    等苏清末两人反应过来的时候,许歧早就不见了,那个坑也消失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钱亦澜蹙起眉,轻声道:“谢瑾?”


    这一声可被苏清末听得一清二楚,苏清末当即冲出门,对着许林道:“我们竟然误打误撞找到了谢瑾的老巢,快放信号弹禀报如涟兄!”


    这地窖很深。


    许歧浑浑噩噩睁开眼睛,直起身子,待脑中清醒了几分,点燃了一张火符。火光顿时照亮了整个地窖,地窖之中空空如也,只见得角落处有一个深棕色的大缸。


    谢瑾早就来过此地,往里面放了一个木棍,木棍上面雕刻了两只眼睛,方便他看清洞穴内所发生的事情。


    此刻他气定神闲地坐在屋顶之上,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周围逐渐浮现出一种诡异阴森之气。谢瑾穿着一身黑,逐渐隐匿在黑暗之中。


    苏清末几人兴奋不已,围着屋子在四周不停地转圈,寻找着进去的入口。


    至于钱亦澜……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急急忙忙从后窗跳了出去,很快消失在了谢瑾的眼前。


    许歧眨眨眼睛,慢慢靠近那个大缸,


    只见那个深棕色的大缸的身上开始出现空隙,慢慢分散开来,变高,变宽。很快,大缸站了起来,变成了一个全身都弯曲着的人形。


    由于常年生活在黑暗中,他的眼睛已经退化,深陷眼眶,脸颊上左右两片赘肉垂下来,模样简直不能单纯用丑陋来形容了,埋在肉里的朝天鼻贪婪地吸了两口气,然后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口气。


    “又送上来什么好吃的了?”


    “瞧瞧啊!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我还没吃过这类品种呢,开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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