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庄沭揉着眼睛下楼,远远看见贺兰坐在餐桌前吃饭。


    昨晚午夜惊魂后,少年不知是想通了什么,突然没事人似的重回餐桌,不再躲避。


    庄沭有起床气,慢悠悠走到桌前:“逃课?”


    “周末!”贺兰理直气壮。


    “哦~”庄沭又揉眼睛,看起来迷迷糊糊的。


    贺兰瞧着他全然无害的脸,怀疑自己昨晚上吃错药,产生幻觉才看到那样的庄沭。


    青春期猫一样的好奇心,被彻底激发出来。


    庄沭捏着勺子,心不在焉喝粥,另外一只手里还玩着昨天的百万战利品。


    他没有把它当成胸针,而是去掉后面的别针,改成一件干干净净的珠宝艺术品,就这么盘核桃似的,拿在手里玩。


    圆润珍珠,光滑宝石,将阳光折射出不同光泽,看起来赏心悦目。


    贺兰三两口吃完饭,站起来就看见他病恹恹,百无聊赖玩着珠宝,好像围困在高大宫墙里的贵妃娘娘。


    早上打扫卫生的阿姨们,轻声议论庄沭买了一屋子新衣服,全是奢侈品,语气里又是惊恐又是羡慕。


    和那些图老贺臭钱的男男女女,并没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贺兰居然有些说不清楚的失望和气愤。


    真是的!他气个锤子!最好把老贺血放干!


    “哼,庸俗!”说完这句话,贺兰就想给自己一巴掌,可惜晚了。


    庄沭一双特别无辜的狗狗眼,缓缓爬到他脸上,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不庸俗,你听黑猫警长都是黑胶唱片!”


    “你……你怎么知道的?”贺兰俊脸微红,那可是他的秘密,他都是偷偷听的。


    庄沭这两天可是抠完了小说里关于这位少爷的内容,只有一小段:贺正送给他一张黑猫警长黑胶唱片,是他最喜欢的东西。小时候,只要想念贺正,就会拿出来听。


    “我不告诉你!”庄沭那张扫射全人类的破嘴,能气死人。


    贺兰火冒三丈:“庄妲己!你别太嚣张,这里是贺家!”


    “呵,”庄沭也来火,一只脚踩着餐椅,“我要是妲己,早把你做成肉馅大包子了!”


    “行啊!我就看你能好几天。”贺兰气得呼哧呼哧,“老贺花着呢,又看脸又看腿,就你那两条小短腿儿,老贺看见连夜打飞的逃跑!”


    庄沭差点心梗,真想给他一巴掌拍汤盆儿里淹死!


    管家冒着熊熊战火赶来,“您二位这又是怎么了?”


    庄沭脸一转,满眼含泪就是一副我见犹怜:“邹叔,他骂我。”


    贺兰首遇到量子化翻脸,当场吓呆,真的有人能说哭就哭啊?


    “少爷,庄先生毕竟是您的长辈。”管家赶紧递手绢,语重心长劝说。


    贺兰哑巴吃黄连,还是气不过:“他、他装得吧?!”


    庄沭哭得更伤心了,滑座回椅子里,趴在餐桌上哭得肩膀一抖一抖:“都是我的错,我就不该来这儿,我要是不来这儿,就不会有人说我腿短。呜呜呜呜~”


    贺兰听得心里直发毛,推开椅子头也不回地跑上楼,重重甩上门。


    只剩管家温言软语地劝说:“庄先生您也别往心里去,少爷长大了,不是小孩不好哄的,记仇不记好,您可千万要小心,尽量顺着他的心意,日子多少会好过些。”


    他就不信,有人嫁进贺家能受得了,前头有个半大小子占着财产,何况只是个养子。


    是人都有私心,庄沭才二十岁,以后的日子长着呢,能甘心吗?


    再听听刚才贺兰都说了些什么鬼话,每一句都是替贺正把人扫地出门。


    “邹叔,以后我真的只能看少爷脸色过日子了吗?”庄沭用手绢沾沾赛博眼泪。


    管家呵呵笑着:“那就要看庄先生的努力了。”


    “我一个人努力没有用啊。”庄沭抬头看他,软绵绵地若有所指。


    管家似笑非笑:“庄先生,少爷十六岁,在这个家十四年,您看看我就知道有多难了。”


    庄沭换上副标准后妈厌弃脸:“那是邹叔你对他太客气。小孩儿小打小闹,弄坏点东西,骂骂人、顶个嘴,嚣张跋扈,你告状告死了,不影响他作为继承人的底线。”


    他捡回百万珠宝,认真在手上把玩:“智商、性情、品格这才是贺先生看中的,前两个是天生的,后一个是养成的,养歪了自然就突破底线。”


    “您是说让少爷干违法乱纪的事?”管家不是震惊,而是一种真的在仔细考虑的语气。


    庄沭闪电回头:“我可没说!”


    “您没说,您当然没说。”管家点头哈腰,片刻又充满疑惑,“可是少爷他不是干这种事的人啊。”


    庄沭把那颗百万珠宝胸针,拿在他眼前转悠一圈,又嗖得收回去:“是啊……那怎么办呢?”


    管家看着胸针,心底一激灵:如果庄先生的百万珠宝丢了呢?偷窃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贺先生不会信的,您多想了。”管家表面上还是劝和。


    庄沭不以为然:“你觉得以少爷的脾气,来这么一回还会待在贺家吗?”


    管家的思路豁然开朗,对啊,他怎么没想到呢,贺兰那臭脾气,到时候没事都得出事。


    他小心翼翼看着才二十岁的庄沭,心里浮现一句话:人粉活儿狠!


    “而且邹叔,你想想,少爷现在就看你不顺眼,以后贺先生手指缝儿里落下点权利给他,那还不新仇旧恨,把你所有的事都翻出来。”庄沭把珠宝在桌边仔细放好。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引诱与猜测。


    在管家听来格外刺耳,毕竟心虚的人特别爱浮想联翩。


    “庄先生,您说得对。”他似乎下定某种决心。


    圆润指尖从一颗颗珍珠上滑过,最后落在泪珠般的蓝宝上点了点,庄沭没有说一句话飘然离去。


    独留百万珠宝,孤零零躺在桌面上。


    庄沭站在二楼玻璃廊道上,俯视整个餐厅、客厅,能看见管家侧身而过,桌面空无一物。


    他伸出手悬在空中,学着操纵木偶的样子,嘴里哼唱着不知名小调,瞧着轻松惬意。


    小说里关于管家的内容,也很引人入胜呢。


    他不介意提前展示给贺兰,毕竟一个合格的反派,在很小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人心险恶。


    ……


    贺兰回家的时候,差点以为家里遭贼了。


    轩玺世家的安保、视控技术、物管经理,全在他家前厅忙活。


    再看里面,管家带着全体人员,正展开第三遍拉网式搜查。


    贵重无比的家具,没一个在原地,地毯、地垫、挂画、装饰通通被移开。


    要不是水晶灯一览无遗,也得被摘下来。


    “你们干嘛呢?”贺兰拉着一张帅脸,感到一阵莫名烦躁。


    “唉,少爷回来了。”管家趴在地上大喘气,“少爷你可回来了。庄先生新买的百万胸针丢了!所有房间都找过,全都没有!现在只剩你的房间,有密码锁还没找,我们找完啊就可以报警了,那是真进贼偷东西了!”


    贺兰再混账也听懂意思,愤怒异常:“他的胸针怎么会在我房间里?你什么意思?”


    “少爷别误会,我没有其他意思。”管家爬起来解释,“只是所有人的房间都查过了,就算报警,我们也得自己检查清楚啊。”


    贺兰压着怒气:“我要是不让你们找呢?”


    无论家里人、外人,此时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数不清的眼睛看着他,仿佛不用证据,因为这句话,就可以判定他的罪行与偷盗无异。


    现场大家都停下手中的活,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这种安静真他妈吵,震耳欲聋般。


    少年听到胸腔里、呼吸中委屈的声音,他要紧牙关保持骄傲:“叫庄沭过来!”


    “怎么样了?还没找到啊?”庄沭款款走下楼梯,走到最后几个台阶突然站住,“我可不敢过去,我害怕。”


    贺兰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一只暴怒而又年轻的狮子,随时准备跟敌人同归于尽。


    “我中午就出门儿了,根本没见过什么胸针!再说了,我拿你那破珠子干嘛?”他语气虽凶,但本意还是在跟庄沭解释。


    果然,还是一头扎进“自证清白”的陷阱。


    蠢啊!这种榆木疙瘩,也不知带得动不?唉……


    庄沭歪头装傻:“可是,我的胸针丢了啊。”


    “你东西丢了是你傻!关我屁事?”贺兰感觉鸡同鸭讲,气得快要爆炸,“又不是我拿的,凭什么要搜我房间?你怎么不搜他们……”


    他突然卡壳,是啊,别人的房间全部已经搜过了。


    庄沭无语凝噎,是人都得喊一声傻狍子的程度。


    管家又出来循循善诱:“少爷,一百多万的东西,不是小数目,万一真的是进贼,我们也不知道他会把东西藏哪里去是吧?不能有遗漏啊。”


    “我只想赶快找到,毕竟是贺先生第一次送我的,这么贵重的东西呢。”庄沭可怜兮兮地抱怨。


    贺兰心里面狂吼:你要点脸吧!不是刷老贺的卡!就是老贺送的!


    庄沭见他有点动摇,立刻补一句:“但是,我相信你不会拿的。”


    贺兰本着身正不怕影子歪,和庄沭的那句相信,想了许久终于妥协:“只许看,不许进来乱翻乱动!”


    少年黑着脸匆匆冲上楼。


    庄沭和管家的眼神,在空气中如庆功般轻快地碰到一起。


    物管遭到投诉,害怕管理不善放贼入门的屎盆子扣脑袋上,强烈要求一块见证,最好什么都没有,赶紧报警吧!


    一群人把原本宽敞的走廊堵得水泄不通。


    贺兰高大身材小孩子气得堵住密码锁,滴一声后门锁嘶嘶转动,锁扣弹开。


    贺兰迅速扫视一圈,确定跟他走时一模一样,这才放心闪开身体。


    他的房间是个大套间,外面布置成书房,里面还有一间卧室。


    不像其他男生鸡飞狗跳、鞋袜乱飞的场面,贺兰的房间不让阿姨收拾,依旧保持的相当干净整洁。


    “都给我在门口站着看!不许进来!”贺兰敞着门,在屋里趾高气昂转圈。


    他走到正对着门口的书桌前,猛然拉开抽屉:“让你们看好了!一会儿都给我道歉!”


    由于他拉得太猛,抽屉又是那种浅口款式,里面蹦出来个拇指大,亮晶晶的东西摔在地毯上。


    管家眼疾手快,冲进去拿起来喊道:“庄先生您快看!这不是您的胸针吗?!”


    堵在门口的人群哄得躁动起来。


    贺兰呆若木鸡,整个人都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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