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舟也在想这个问题。


    今天闽河发怒,应该和阙今的所作所为有关。


    阙今那样大大咧咧的性格,靠他自己肯定探听不到闽河心魔发作的时间。


    那他一定有帮手。


    祁舟站在闽河地角度上,设身处地地想。


    阙今那个为人利用的蠢货可以不杀,那些里应外合算计他的人却不行。他们探听到了闽河心魔发作的时候,这一次只是透露给阙今方便他爬床,下一次呢?


    下一次闽河心魔发作,他们会不会联合其他魔族,趁他病要他命?


    祸患留不得。


    大殿上的尸体有好几具,其它尸体都身着灰黑色羽衣。


    蛮好认的,他们应该是阙今的族人,也就是直接给阙今送消息的人。


    唯独那个白毛圆耳的魔族。


    他做了什么呢?


    还有闽河为什么会特地提起自己,他说的“按规矩办事”又是在旁敲侧击什么?


    这个时候祁舟发现,闽河和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最开始见闽河,他冲动、易怒甚至有点无能,说话难听被骂了却不知道还嘴。


    昨夜从金鳞口中听到的闽河,是一个思虑周全面面俱到的领导者。


    而昨夜他在寝殿看见的闽河是深情的、可怜的,像是一个弱势角色。


    现在,他又是威严庄重的。


    他强大,令下属臣服畏惧;他深沉,让下属捉摸不透;他冷静,手握大局玩弄人心。


    他是一个很合格的上位者。


    是一个不应该轻视的角色。


    每靠近他一点点,就可以看到他新的一面,他的形象慢慢变得具体生动,不再是一个模糊的符号。


    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魔族,都不应该用一个具体的形容词判定。


    他们活着,他们是多面的。


    不同的人看见不同的面,只有慢慢集齐这些不同的面,才能拼凑出最接近他本身的形象。


    闽河……


    他身上还有多少惊喜是自己不知道的?


    想到这句话的时候,祁舟心里一阵恶寒。


    这是什么油腻霸总发言?


    不过虽然油腻,但事实就是闽河确实引起了他的兴趣。


    “你在看什么?”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祁舟吓得一激灵,但靠着多年装模作样的经验勉强稳住了,他表面平静、姿态从容地转身,然后看见了站在身后的黑袍魔族。


    这人应该是闽河的心腹吧。


    闽河最信任的那种。


    祁舟淡淡打量了他一眼道:“只是出来随便走走,走到了这里。”


    “至于我在看什么,当然是看你们尊主施威。”


    “那个白毛圆耳的魔族做错什么了?”祁舟问。


    问这话的时候祁舟根本没指望得到答案,但那黑袍魔族竟然回答他了。


    他说:“那只白毛老鼠,大事不犯小事不断,尊主烦他了所以杀了。”


    “说起来,他最近犯的三件事都跟你有关。”黑袍魔族看着祁舟说,“第一件事,上一次尊主心魔发作,他用一段影像将尊主引到了战场上。”


    祁舟想,这就是闽河突然抽风杀到前线的原因了。


    光这一件事就够那魔族死一百次。


    毕竟如果不是闽河的下属及时来救,闽河很有可能会直接死在战场上。


    他倒是有些好奇,是什么影像让闽河乱了心智杀上战场。


    是“那个人”的影像吗?


    闽河看到那个人在战场上的影像,以为他又回来了,所以不顾一切冲到了前线。


    利用心爱之人做饵,罪加一等。


    祁舟问:“第二件事呢?”


    黑袍魔族:“第二件事,你被抓的时候,本来是要按规矩送去魔宫别苑的。结果那白毛圆耳的魔族从中作梗,截胡后直接把你送去了尊主的寝殿,说尊主状态不好正需要人纾解。”


    “当时兵荒马乱,让他得逞了。”


    祁舟点点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坏了规矩就该受罚。”


    “况且他能趁乱把我送去,也能送点别的,威胁到闽河的安全了。”


    “第三件呢?”


    黑袍魔族听突兀地说:“我怀疑过他是人族安插的奸细。”


    “他做的第三件事,就是配合你报复阙今的计划,透露尊主心魔发作的时间。”


    “三件事,都和你有关;三件事,都对你有利。”


    “是觉得是就是。”祁舟笑了笑,并不为自己辩解。


    他得寸进尺地追问道:“看来你们魔族也不是铁桶一般,底下人各个都有小心思。”


    “我有点好奇,明明有这么多漏洞可钻,你们怎么没杀了闽河取而代之?”


    他看了眼大殿里安静如鸡的众魔族:“你看你们魔尊,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动不动就夺人性命。”


    “杀了他取而代之不是更好吗?”


    黑袍魔族沉思片刻:“大概是因为尊主脾气好吧。”


    祁舟:???


    你被洗脑了吧?


    黑袍魔族:“魔族各个都心情暴戾,能做到尊主这样恩威并施赏罚分明的,是少数。”


    祁舟:啧啧啧,这比烂的世界!


    他不再和和黑袍魔族交谈,脑子里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那个白毛耗子真的和自己有关系吗?


    或者换种说法,他和人族有关系吗?


    祁舟脑子里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人的大脑就是这么奇怪,有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藏在深处,自己都没觉得自己能记住。


    可一旦有什么东西触及那段记忆,它就会一下蹦出来。


    祁舟被抓前,他看见一个獐头鼠目的魔族靠近他。


    他很确定那个魔族就是那只白毛耗子。


    他抓了祁舟,自己不送去邀功,反倒让那个大个子去,自己美美隐身。


    即使是闽河的心腹,知道的版本也只是“它从中作梗并截胡”,为什么他要制造这种假象?为什么不让别人知道一开始就是他的计划?


    要再阴谋论一点,自己被抓真的只是巧合吗?


    他能找准诱饵引闽河上前线,那自己是不是也被他的“饵”引诱了?


    他和乌光有关系吗?


    还有阙今这件事。


    正如黑袍魔族所说,他大事不犯小事不断,一直搅浑水但不引人注目。一切种种,都让人觉得背后还有一盘大棋。之前几次犯事闽河都没管,未必不是想把他当线索查他背后的人。


    现在为什么又杀了?


    他死得太简单,这件事真的就这么了了吗?


    魔族内部的情况比祁舟想得更复杂。


    祁舟收了收思绪,准备一步步来。


    再次看向殿内,闽河已经离开座位朝这边来了。


    他走到祁舟面前时,并不惊讶祁舟在这人,而是对祁舟说:“走吧,算完他们的账,现在算你的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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