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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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章
平日里, 阮珑玲就算再娇蛮任性,可作为商户,她向来清楚自己的斤两, 从来都不敢去触官府的霉头。
年节假休时, 更是在官衙中多番打点, 无论是炭敬还是冰敬……就从未少孝敬过。
若是平日里碰上官府捉拿要犯,她定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热闹都不敢去凑。
可这人是王楚麟!
既然已经选中了他, 认定了他, 阮珑玲的心意就绝不会再转圜!
当然,阮珑玲精于算计。
在这世界上,她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她就算是再想舍父求子,再想要个孩子,也决不可能为了一个相识不到半月的男人,把自己的性命、把整个阮家搭进去……
所以在瞬息之间,阮珑玲就在心底盘算过了……
虽然不知王楚麟究竟犯了何事,才会招至这样的血光之灾。
可他到底是周阁老的得意门生!他若出事, 周阁老绝不可能放任不管!
所以饶是她帮错了他,周阁老也定会护着她脱去干系。
商人重利。
绝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阮珑玲权衡利弊之后, 才道出了那句……
“楚麟哥哥,我在勾引你……”
阮珑玲胯|坐在他膝上,手臂缠上了他的脖颈, 二人呼吸交缠,靠得极近。
她凝望着眼前这张棱角分明, 俊朗无双的面庞, 深呼吸一口, 将心中的羞怯全都抛诸脑后……
对着那两片薄唇, 俯身亲了上去!
希望她不会赌错!
宽阔的碎石路上,木桩路障前。
几个身形魁梧、凶神恶煞的官差,一一拦住通行的车架,抽出腰间寒光凛凛的大刀,挑开各个车架的帷幔个个查验。
“哐哐哐!”
官差大力拍打着车橼,随之而起的,还有恶声恶气破不耐烦的声音,
“里头的老实些!若想通行,将车帘捞起让我们查验一番!”
“若是谁胆敢包藏贼人,人头落地!”
车架依次通过,终于,那块挂着“阮”字木牌的车架,缓缓行至了木桩前,车夫“吁“得一声拉紧缰绳,马蹄顿停。
这些官差们已经连寻了一个多时辰,皆无所获,心中生出些不耐烦。
一个刀疤脸的官差百无聊赖行上前去,干脆连车架都懒得上了,只立身在侧,抽出散发着寒光的刀尖来,将帷幔挑起,探头往里头望去……
一阵幽香率先由车内传出来,馥郁芳香,沁人心脾。
随着帷幔的缝隙越来越大,内里极其香|艳的景象逐渐显露人前。
车内有对野鸳鸯!
坐在男人膝盖上的女人身形玲|珑有|致,衣裳半解,显出了小片赛雪的玉背,背脊中间微微凹陷,青丝围绕在身周,清瘦间显得尤其曼妙动人……
她似是片刻都等不及,极其热烈主动贴近的同时,甚至还拉过男人原本紧抓着椅板的手掌,按落在她的袅袅柳腰之上!
这画面极其具有视觉冲击力,刀疤脸一时竟看呆了!
只瞪大了眼睛,哪儿顾得上去看被女人身形遮挡的男人?
此时女人似是听见动静,动作停了下来,微微扭头,露出了半张美艳无双的面庞。
她面色殷红,呼吸急促,语带不满妩媚娇嗔了一声,
“官爷看够了没有?可要再上来查查?”
此柔媚无双的话语,直直让刀疤脸半个身子都酥了。若不是还有要事,上峰逼得紧,刀疤脸恨不得将这女子夺了来!
此时阿杏适时走上前来,递上个分量不小的香囊,赔笑道,“我家老爷与夫人分别半载,方才重逢,倒让官爷见笑了。”
刀疤脸被塞了红包,这才恋恋不舍收回眸光,撤回刀刃,将车前的帷幔复又垂落放了下来。
他邪火难消,只得不耐地扯了扯衣领,心气极为不顺,直接摆了摆手,恶声恶气道了句,
“罢罢罢!快滚滚滚!”
锋利的木桩路障被挪开,穿着甲胄的兵士依次朝两侧退去,将道路让了出来,车架缓缓通行而过。
眼睁睁瞧着那车架越驰越远,直至消失不见,刀疤脸只觉得心中空落落的,他不禁抬手嗅了嗅指尖ʲˢᴳ,狠狠回味了着女子遗留的馥郁幽香……
此时,远处的同僚高喊了一声,
“你们可有发现什么蹊跷?!瞧!此处地面上有血!”
刀疤脸似有顿悟,猛然抬头,后知后觉朝那辆已经疾驰不见,消失在道路尽头的车架望去!
*
春日的暖阳,顺着翻腾纷飞的垂幔洒落……
不甚宽敞的车架内,皆是旖旎风光。
女人上身的外衫已褪尽掉落,露出了内里胭粉色的肚兜,大片晶莹细腻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她捧着男人俊朗的面容,亲吻着……极尽热情主动,如同一团炙热的火焰……
呼吸凌乱,急促,焦躁,无端。
心跳如鼓,却又仿佛落不到实处。
阮珑玲自觉已经做到极致了,可男人却并未如愿顺着她的心意走。
他好似雪山上千年难消的寒冰!
任她如何诱|惑,他自岿然不动!
落在她腰间的掌心,力道正正好好仅是让她不至于滑落跌下,且并未对她有任何回应。
若实在说有,不过就是身躯僵硬了些,呼吸比平日里短促了些。
她使尽浑身解数,轻|吮慢|舔,妄想要撬开他的舌|腔,却终究无果……
“阮东家,危机已除。”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微微偏了偏头,将她贴上来的娇躯微微推开,粗喘了口气,声音低哑,似在尽力克制什么。
阮珑玲不死心!
她偏要知道王楚麟究竟是怎么想她的!
他明明不排斥她,为何还要如此敬而远之?
今日定要探究到底!
若她如此这般,他还能无动于衷,她便彻底死心,另选他人!
阮珑玲歪头至他眼前,乌羽般的眼睫微颤,眸光潋滟,似波光荡漾,
“楚麟哥哥,饶是危机已除……可我还是想要与你交吻……”
说罢,她继续附身轻贴在他的面庞上,一点一点将唇角蹭到他的唇边。
心脏猛然漏跳一拍!
温香软玉贴近,李渚霖的防线险些彻底崩溃,可终究在最后时刻恢复了一丝神识。
“放肆…不知羞耻……”
此话极重,可他说得却没什么威慑力,语气一点都不强硬,更像是低语呢喃,仿若情话!
是了。
他是世家子弟,读的是圣贤书,不知风月,将女子名节看得极重……
此情此景之下,他竟还能想到修身立德,倒也可爱!
瞧他殷红的耳尖,与红透的脖颈,想也知道他并非全无反应。
阮珑玲轻笑一声,殷红的唇部触了触他的耳廓,语带魅|惑,犹若魔鬼低语道,
“那我这般放肆的模样,楚麟哥哥可喜欢?”
耳廓传来一阵酥麻,而后不可抑止地蔓延至全身!李渚霖喉头一动,握在她腰间的掌心不禁重按了按。
妖女!
惑人心神!
眼前这个商女,根本就不知道他真实身份,只拿他当做这世上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书生来勾|引挑|逗。
可他根本就不是她能招惹得起的存在!
这个商女,是李渚霖平生见过的世上最自在、最悠然自得、最肆意洒脱的女子!
就如同开在悬崖边,迎着呼啸寒风,依旧能肆意绽放的姝丽奇花!
李渚霖原是不想染指分毫的。
分明推开过她无数次。
分明给过她许多机会。
她为何偏偏这样不识趣?这样想不开?还要贴上来如此乱他心神?
若是做了他的女人,她还能这般生机无限?还能活得这般自在么?
罢了。
他何须为一个爱招惹是非的商女考虑这么多?
既然避无可避,那何须再避?
一个身份微贱的商女而已,要了,便要了。
这些残念在脑中一一闪过,就像被淤泥拥堵的河道乍然疏通,李渚霖乍然觉得通身都舒畅了不少。
他眸底翻腾的火焰再也压抑不住,掌心蓄力,将她柔软的腰肢朝前推进了些,让她真真切切感感受到他方才的反应。
然后伸手,轻掐住了她的下颚,带着居高临下的冷傲,语调嘶哑道,
“阮珑玲,我如你所愿,只希望你今后莫要后悔。”
她面色殷红,眼睫轻颤,眸光透着迷离,两片殷红的唇瓣上,还透着微微的湿润,极其诱人……
李渚霖望之心空,指尖穿过万千青丝,将她精致小巧的后头颅霸道按下,直直贴了上去!
“唔!”
男人前后反差之巨大,着实有些出乎了阮珑玲的想象。
他的回应霸道、野蛮……全然没有一丝温情缱绻可言,举止中甚至带着一丝暴虐!仿佛一头红了眼的野兽!
二人抱在一起,很快就从座上滚落了下来,空气中传来令人脸红耳热的嘤咛声……
此时!
男人只感到一道强烈的杀意,由车架后方扑面而来!
他反应迅速,立即抓起车座下沾了血的佩剑,挑起了那件薄氅,将怀中衣衫已凌乱的女子遮盖住!
“哐啷!”一声!
下个瞬间,马匹传来阵悠长的嘶吼声,原本正在疾驰的车架在猝不及防间顿停了下来,头顶用来遮风避雨的车盖,被一股巨力冲撞开来,四分五裂!
方才缠绕在一起的二人,因没了遮挡,全然显露在了人前!
阮珑玲因为惯性往前倾倒,还未能完全反应过来,懵然抬头,望见身周的景象后,那股因为得到了王楚麟回应的兴奋全然消失不见,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车架被堵停在一片山林之中,前后左右都有数十个骑着高头大马的黑衣人,虽黑巾蒙面,可还是能看得出他们太阳穴高高隆起,各个都是高手。
为首的黑衣人将手中的大刀一挥,刃尖直直对着车架上的李渚霖,高喝一声!
“能擒获此男人魁首者,赏万金!赐疆域!封伯侯!”
此话音一落,满山谷的枭小皆振臂应和!
“杀!”
“杀!”
“杀!”
…………
个个杀气腾腾,饥鹰饿虎般朝车架上的男人望去!
阮珑玲饶是有些见识,也未见过这样的场面,霎时间被吓得浑身瘫软,紧紧攥着盖在身上的薄氅战栗不止。!!!
不甘心!
她和王楚麟好不容易才有些进展,莫非今日就要双双血溅当场了么?!
漫山遍野的黑衣人挥着刀,由四面八方朝车架涌上!刀剑齐齐挥来,李渚霖脸上却丝毫没有慌乱,只眸光一沉,挥着软剑腾空而起,身周黑衣人只觉脖颈处传来一阵刺痛,鲜血喷涌而出,然后才僵直着身躯倒下……
那个银衣身影,在一群黑衣人中异常显眼。
他武艺高强,有条不紊地使出剑招,在狭窄的车架上跳跃翻飞,手腕间挥出道道残影,仅以一人之力,竟生生逼得数十黑衣人不得近身!
为首的黑衣人眸光一沉,下令道,“上下齐攻!一起上!!”
黑衣人们不要命前仆后继涌来,却又迅速身首异处……以车架为半径的范围内,赤黄色的地面已经被鲜红的血液浸透…
阮珑玲蜷缩在车架座椅下瑟瑟发抖的同时,却也不忘一直探头望着外面的情况……
双方僵持了一阵之后,她能明显感觉到,那个银灰色的身影,体力逐渐开始不支,挥着软剑的手微微慢了下来,呼气声越来越长……
可黑衣人却仿佛杀不尽般,继续一个接一个往前涌!
“他快要撑不住了!攻他下盘!击他要害!”
李渚霖躲闪过了一轮又一轮攻击,终究露出了一个破绽。
此时,一把尖刀直直朝他的下盘敏感处直直劈去!!!
不行!
那处不行!
可以砍他脚,剁他手,劈他背,毁他容!
就是那处不可以!
若是那处不行了,她还怎么和他生孩子?!
退一万步讲,覆巢之下无完卵。
他若是受了重伤,她也绝对不可能活着离开此处!
阮珑玲想也不想,直接朝那破绽处扑了过去,想也不想张开双臂挡在了他身前!
李渚霖才挥刀砍杀了个跳上车架的黑衣人,反应过来时却已是来不及……
他眼睁睁瞧着把柄闪着寒光的刀刃,朝她的背部凌厉劈下,饶是他出招回护,刀刃也只是微微偏了偏,劈落在了她左侧的手臂上,瞬间划出了道约莫五寸长的伤口……
男人见状,双眼充血,立即结果了伤她之人,然后俯身上前,伸出手臂搀她即将滑落的身躯。
女人发髻纷乱,身上的薄氅已被血染成了红色,眉眼面颊上被溅染上了滴滴鲜血……
她眸中有万分惶恐不安,却又带着微微庆幸,显露出些令人心疼的破碎感。
她指尖泛白,攥紧着他垂落的衣摆,
“楚麟哥哥,你莫要出事儿……”——
阮珑玲:可以砍他脚,剁他手,劈他背,毁他容!为何偏偏是那处?why?我要个孩子容易么?
李渚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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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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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章
眼前被蒙上了一层白纱, 似云似雾遮盖住了视线,在这朦胧不清中,阮珑玲只觉得裙摆处被微微拉扯……
她低头, 发现手中正牵着个约莫膝盖高的稚童, 生得极其萌巧可爱, 尚在垂髫之年,眉眼清清亮亮, 正张开了小手朝向迷雾深处, 疑惑仰头望她,
“娘亲,他是爹爹么……”
阮珑玲顿然抬头,只见迷雾中隐现出个高拔挺阔的男人身影来,光只在那儿站着,都显得清晖灼耀,贵气无双……
正在男人缓缓转身,她就要看清楚他面目的瞬间,一道强烈的光束打在她的眸上, 下意识得闭上了眼睛…
“小姐!你终于醒了!”
正在混沌间,耳旁传来阿杏心急如焚的呼声。
阮珑玲迷迷瞪瞪睁开眼。
发现自己正躺在张樟木架子床上, 床周堆满了层层叠叠的经卷,透过床位灰褐色的麻质垂幔,还能望见座两尺高的佛像…?
她只记得与王楚麟被团团围困在车架之上, 危难之际她飞身上前替他挡刀,后来两眼一黑, 晕在了男人怀中…
意识恢复之后, 阮珑玲甚至都顾不上问此时此刻正身处何处, 心急如焚问道,
“王楚麟呢?他怎么样?还活着么?”
“小姐放心,王公子没事。”
阿杏是个机灵的,当时缩避在车架下,所以躲过了一劫。她先是回答了阮珑玲的担忧,然后又将援军如何到来,黑衣人如何被尽数擒获的,细细讲给她听…
说罢,阿杏瞧着静躺在榻上,面色有些苍白的阮珑玲,心疼得直掉眼泪。
“小姐向来独清独醒,怎得碰上王公子就理智尽失了?您饶是再一片痴心,再用情至深,再喜欢他,也不能不顾自身安危啊!”
“相国寺的医僧说了,那贼人的招数刁钻毒辣,好在王公子出招化解了大半,所以万幸小姐的伤口只堪堪伤及皮肉,否则早已被劈做两半了!”……
一片痴心?
用情至深?
所以在旁人眼中,她阮珑玲现在已经活脱脱变成了个为了男人,就飞蛾扑火,要死要活的痴情女子了?
这误会委实大了。
她是那般耽于情爱,头脑昏聩之人么?
苍天可见!
她只不过是想要个孩子罢了!
不过给旁人造成这样的错觉也好。
正好可以掩盖她的舍父求子的真实意图,免得再去多费唇舌解释。
阮珑玲抿了抿略微干涸苍白的唇,算是默认了阿杏的说法,轻轻叹了一口气,一副万般不由人的模样,柔声唏嘘道,
“我也从未想过,会有一日对个男人做到如此地步……扑上去挡刀那一刻,什么安危、什么性命仿佛都不重要了。
心中唯有一个念头,就是这世上不能没有他。”
……
这番“真情流露”的话语,原是说来应对阿杏的,可也尽数落入了佛舍门外,静立在大开的桃木窗橼旁,那个身长玉立的男子耳中。
他转了转指尖的扳指,眉头微蹙了蹙,淡漠的眸光骤紧,眼中的寒冰似有微微消解的之迹…
…
无相寺中,此时正是午课之际,远处传来僧人阵阵说念佛经的梵音,配合着随处可闻的佛香,随处可见的经文……格外洗涤心灵,使人觉得沉静。
在红尘人世间浑沌挣扎久了,忽然置于青灯古佛之下,骤然让人发热的头脑微微冷寂下来。
床榻旁,阿杏正在给受伤的阮珑玲换药,小心翼翼地将左臂上的白色纱布拆下,将伤口全都露出,然后啧啧称奇道,
“王公子给的究竟是什么神丹妙药?虽说小姐伤得不深,可到底也是刀伤,怎么抹上那药膏才仅仅半日,淤青红肿都消散了不少,瞧着都快要结痂了……”
那黑褐色的药膏,被盛在一个手掌大的通体碧绿玉盒当中,并没有什么难闻的中草药味,反而有股花香扑鼻的味道。
涂抹在患处,立即传来一阵清凉,并无什么痛感。
阮珑玲心中好奇,取过那玉盒仔细打量一番,只见在玉盒底部,刻有“生肌膏”三个小字。
竟是能化腐朽为神奇、能令白骨生肉的生肌膏!
这可是大内皇宫的御用之物!专供宫中的贵人使用!不仅可以用来疗伤,还能祛疤增容,实乃世上不可多得的神丹妙药!
此物甚为贵重,根本就不可能流传到民间来!
王楚麟不过就是个寻常商户子弟,他是从哪儿得来的?
阮珑玲脑中又想起当时被层层围追堵截时,黑衣人首领的那句话语,“能擒获此男人魁首者,赏万金!赐疆域!封伯侯!”?
一个寻常商户子弟,饶是有些才华,怎会被人如此追杀?不惜许下万金、疆域、伯侯此等代价?
王楚麟……莫非另有身份?
可户籍单是绝不会骗人的!
上头写得清清楚楚他就是个商户,官府的拓印都清晰存在,岂能弄虚作假?
可万一呢?
万一他不是商户呢?而是官户呢?又或者他本来就在朝为官,因职务之便才特来向周阁老讨教的呢?
以王楚麟的才智,若他真的在朝为官,定是个有权有势的厚禄高官!
可她之前挑选去父留子对象时,之所以刻意排除掉那些侯爵伯爵家的公子,就是因为知晓高门大户极其看重子嗣,若当真父留子成功,难免有一日会东窗事发,那些男人仗着权势来抢夺血脉!
莫非是她从一开始就挑错了人?
大错特错了?!
……这些念头一一掠过,令阮珑玲生出万千忧思出来,在脑中生出一团乱麻,无论怎么理都理不顺。
此时,传来一阵脚步声,阮珑玲顺着声响望去,只见在门外踏来个身形高阔的男人,一身藏蓝衣装,仿若春日的万里晴空。
阮珑玲先暂且按下了心中的万千忐忑,无端猜忌,从榻上挣扎着就要起身,
“楚麟哥哥……”
“好生躺着。”
对比起之前的冷言冷语,男人语调虽并未流露出太多的情绪,可也已经平缓了不少。
李渚霖撩袍坐定在塌前的绣凳上,俯身抬手朝她胸前的衣襟探去,欲要挑起遮盖着的薄衫,查看她手臂上的伤口。
可指尖才将将抬起,还未触碰到衣裳,女人竟微微朝后缩了缩,似是有些娇怯……
她这反应,倒让李渚霖觉得有些意外,唇角微微勾了勾,
“马车上的胆子哪儿去了?此时才害羞,不觉得迟了么?”。
之前大胆,是因为认准了你是孩子的爹!
现在你被人追杀,身份成疑,随手便能掏出大内御用的药膏……谁知道你是人是鬼?什么身份?
自然就生了几分戒备!
男人是全然不知晓阮珑玲这些心路历程的,指尖捻住她遮盖患处的薄衫轻轻一掀,半边雪白的肩头与受了伤的手臂,全然显露在了眼前。
她生了一幅极好的骨架,脖颈修长,肩架圆润,手臂纤长过胯,肌肤更是比上好的羊脂玉还要莹润。
李渚霖余光掠过,最后将眸光落在了她的伤口上,仔细查看过一番以后,道了一句,
“恢复得不错,好好擦药,约莫再过两日,便能恢复如常了。”
既然说到此处。
阮珑玲抿了抿唇,将心中万千的疑问中的一个,弱声道了一个出来,
“这生肌膏如此金贵,楚麟哥哥定是花了许多功夫才寻来的。
若是都用在玲珑身上,万一再遇上昨日那样的危险,没有了可怎么办?”
李渚霖抬眼望了她一眼,又将那薄衫盖了回去。
他这才察觉到,昨日那场追杀,或让女人对他的身份生了疑心,她又不敢直接问,只能借由着药膏来旁敲侧击试探……
直接将身份据实相告么?
不。
能作为王楚麟,一个普通商户家的书生,而得到一个锱铢必较市侩商女的钟情付出,这是首辅李渚霖人生中从未有过的体验。
或许是太过有趣,太过新奇,太过新鲜……
李渚霖并不想要结束这场游戏。
“我一介书生,岂会天天被人追杀?”
“昨日那般,是因为之前吴王不晓得在哪儿听说我才学斐然,欲要招揽我做他幕僚,为他筹谋,意欲造反。
我本就与于兄一样,无意入仕,更莫说要参与此等谋逆大事了,自然是断口拒绝。吴王心中不忿,所以这才派人追杀至扬州。
老师现已传信回京城,将吴王党羽尽数铲除了。”
“至于这药膏,你放心用。此物虽然贵重,我手中缺也还积攒了好几罐,都是老师逢年过节时,心情好赠给我的。”
这是二人认识半月以来,阮珑玲听他说话说得最多的一次。
她凝神仔细分辨着他的神情,只见着实是一脸诚然,并未窥出半分心虚作假……
当下就信了六分。
再联想到之前于则祺形容他淡泊名利,好似无意致仕,便又添了两分,信了八分!
阮珑玲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为了王楚麟,踩ʲˢᴳ了多少钉子?碰了多少壁?甚至放下阮家商行的一切俗务,追他追出了扬州城,手臂还受了伤!
可无论她付出了多少,无论沉没成本再高……
若王楚麟当真是官身,她也要痛定思痛,及时抽身,幡然回头的!
万幸!
万幸他当真是个寻常的商户子弟!
万幸她的一切心血都没有付诸东流!
方才心中的疑虑与担忧瞬间消散,阮珑玲望向男人的眸光又重新炙热了起来!
而且或是因为昨日共同历经了患难,他的态度不再冷漠,不在拒人于千里之外,甚至说了这么多话与她解释!
这是多么好的一个信号啊!
二人之间的关系已经拉近了不少,就差临门一脚了!其实分明!分明那日在马车上……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就能成功了!
偏偏被那群贼人坏了好事,还被刺伤了手臂需要修养两日。
好在因祸得福。
阮珑玲垂下眼睫,用余光瞥了瞥他的下盘,至少它没事!
他那日在马车上说过,会让她得偿所愿,那接下来的事情,应该就是水到渠成了。
她唇角向上微微一勾,眨了眨眼睛,柔声请求道,
“楚麟哥哥,我有些口干舌燥,你能帮我倒杯茶水么?”
自无不可。
李渚霖起身,帮她端了杯温热的茶水来…
可佛舍中的茶具不甚讲究,说是茶杯,其实连茶碟都没有,就是个宽口大碗,更莫要提汤勺了……
阮珑玲挣扎着要起身喝水,可又佯装行动不便轻轻跌落在了床榻上,李渚霖确实也从未这般照顾过人,茶碗在晃荡间,洒落了不少茶水……
“不如算了,还是让阿杏去厨房取个汤勺来吧……只是楚麟哥哥,玲珑着实渴得紧……”
她喉头似是干渴难耐地滚了滚,眸光漉漉望着他,垂下眼睫,似有万千委屈……
正是个磨人的妖精!
这是以喝水之名,行索吻之实。
罢了。
她是病人,若有何需求,自然也是该纵着些的。
李渚霖垂头将茶水饮尽,含于口中,然后对着她略微苍白的唇瓣,直直贴了上去……——
李渚霖:逐渐抵挡不住。
今天本来是预计更6000的,可上一章锁了以后改了8遍,心态差点改崩掉,先浅浅更个短小章吧。
今后大概率日更3000。
尽我所能多更宝贝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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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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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那张貌若潘安, 英朗无双的面容越凑越近……
他真的亲了上来!
阮珑玲的瞳孔微扩,紧而感受到唇瓣微微一凉,温热的茶水顺着喉腔滑落……
按理说助她喝水之后, 他的嘴唇该离开了吧?
并未, 他反而顺势而入, 在她的舌腔中攻城略地了起来。
比起在马车上的霸道蛮横,这个吻更绵密、悠长些, 仿佛带着好奇, 一丝丝一寸寸地探索着, 侵占着…
每当阮珑玲觉得快结束时,他又卷土重来,二人呼吸交缠间,她很快便抵挡不住,轻喘出声……
直到尝尽了滋味之后,他才彻底离开,然后在她红透了的耳尖,缓声问了一句,
“解渴了么?若没有,我再帮你?”!
这哪儿是正人君子?!
分明就是衣冠禽兽!
空气终于窜入肺中, 阮珑玲大口大口喘着气,她着实被亲得意乱情迷,只觉浑身发烫发热, 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此番索吻,原本只是想要确认一下王楚麟的心意罢了。
谁知浅浅一吻, 就能如此激荡人心?她已然觉得经受不住了!
“不…不必了……多, 多谢楚麟哥哥……”
分明是她先点的火, 火燃起来后, 她反而先怯了?
李渚霖低声闷笑了两声。
他俯身相望,见她乌羽般的眼睫微颤,迷离的眸光中,隐有逃避退缩之意,面色因羞怯变得潮红,直接蔓延到了脖颈……
是男女风月之事,都这般有趣么?
还是说,眼前这个刁钻狡猾的商女,格外不同些?
“不必客气。”
“救命之恩,理应涌泉相报。”
李渚霖心情大好,不禁抬手,轻轻拭去她嘴角的湿润,唇角上扬,意有所指低语了一句,
“玲珑娘子若还有…其他需要,但凡能用得上我,王某…定全力以赴。”?!
其他需要?
什么其他需要?
哪方面的需要?
若她没理解错的话,是那方面的需要么?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虽然她确实需要!
但这是可以说的么?
怎么才区区交吻了两次,眼前这个拒人于千里之外、高冷不可亲近的麒麟才子,好似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以前只当他是个只知埋首苦读,两耳不闻窗外事,淡泊名利的普通书生……可相处的时间越久,接触越多,才逐渐发现他人格的另一面。
王楚麟,好似并不是那般好拿捏之人。
阮珑玲瞪圆了眼睛,为他前后的转变而感到微微吃惊,只默默伸出指尖,将盖在身上的薄被,怯怯往上拉了拉。
李渚霖将她的反应看在其中,眉眼都舒展开来,眸光中带着隐隐笑意,
“你先好生休息,我先去研习老师布置的功课,晚上再来陪你用膳。”
“嗯,那玲珑等着楚麟哥哥。”
阮珑玲含羞带俏轻柔应了一声,目送他湛蓝色的身影,脚步轻快行出了佛舍。
直到全然听不见王楚麟的脚步声,阮珑玲才由心底涌现出股狂喜出来!
此事成了!
成了!
她舍父求子的计划,已然成功了大半!
滴水穿石,铁杵成针!
古人诚不欺我!
她的坚持不懈、契而不舍,终于得到了应有的回报!
无论王楚麟是真心爱恋上了她,还是只仅仅贪图她的美色……他都不再排斥她,甚至愿意主动与她肌肤相亲!
方才那副恨不得将她吃干抹尽的模样……
阮珑玲很肯定,若不是顾忌她有伤在身,二人说不定就已成好事!
再多侯两日!
至多三日!
等她的伤口结痂痊愈之后,事态便会由她想象的方向去发展,几乎可以说是板上钉钉了!
搞定了去父留子的人选还不够。
尚有一些细枝末节需要处理……
须知这个世界上有些人体质特殊,是不容易受孕的体质,这就是为什么这世上有些夫妇明明恩爱异常,却常年无子的原因。
刘家精明,心思狭隘,当年担心未过门的阮珑玲是个下不了蛋的母鸡,还特意派大夫登门拜访,专门给阮珑玲诊脉。
这才得知,她是一等一容易受孕的体质!
只不过怀孕这种事儿……饶是土地再肥沃,种子不行也是白搭的。
若是王楚麟种子不行怎么办?
可练武之人,大多是身强体壮的吧?
阮珑玲又想起他那日遭贼人围剿之时,在车架上翻腾跳跃,宛若惊鸿,翩若游龙的风姿……想来,他的种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略微差些也无妨!
这十几日间,给他多进补进补就是了!
“阿杏!命人去速速收集各式各样的牛鞭、马鞭、狮鞭、豹鞭、虎鞭……只要是鞭类都行,年份越长越好,品质越高越好!
咱们商行出得起价!”
阿杏懵然一瞬,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小姐,你买这么多鞭做什么?”!
自然是以形补形,买来给王楚麟进补的!
“自然是以形补形,买来给二姐夫进补的!”
阮珑玲清了清嗓子,脸不红心不跳,异常自然接嘴道,“你没有发现二姐最近几次回娘家,脸色一次比一次差?心情一次比一次不好么?
若是过得蜜里调油,二姐定然面色红润,容光焕发,可她好似日渐苍白,瞧着人都瘦了不少!问她有何难处她又不说……”
“我严重怀疑是因为二姐夫身子困空受损,二人之间夫妻不协,又不好对我这个未出阁的妹妹宣之于口……所以我难免要主动关心一番!”!
阿杏眸光一亮,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来,瞧阮珑玲的眸光愈发崇拜,点头如捣蒜道,
“果然还是小姐心思细腻入微!奴婢这就是传令!”
……二姐夫不会知道今日之事吧?
罢了。
不重要。
知道就知道了吧。
冯家每年靠阮家商行的营生,每年不知多赚多少银钱呢!不至于会同她这个姨妹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可惜的是,现在身在寺庙当中,菩萨真人眼皮子底下……
出家人不可杀生,不能沾荤腥,只能食素……若想要杀鸡宰鸭大补特补,也委实不太现实。
那温补总可以吧?
阮珑玲挣扎着从榻上爬了起来,行至佛堂正中的书桌前,执起架在墨砚上的毛笔,在微黄的宣纸上写下了一道道ʲˢᴳ菜名……
*
“楚麟哥哥,相国寺厨僧的手艺虽比不上我天下楼厨娘,可对于斋菜来讲,也是极其美味的了!”
经过一下午的休息,阮珑玲面色红润了不少,正笑意盈盈地坐在饭桌前,筷箸上下起落,不停给对面的男人夹菜。
“这道菜开胃健脾、这道菜清爽可口,这道菜色香味俱佳……你都吃吃看,对身体很好的!”
清炒韭菜。
山药枸杞羹。
葱白洋葱。
香椿鸡蛋饼。
海带汤。
……
皆是阮珑玲精挑细选出来,补肾抗疲的佳品!
在如此热情的关照下,李渚霖身前的碗碟中,不多会儿就叠成了一个小山,他夹起碗中的食物吃了几口,倒也点头附和了几句,
“确实不错。”
“那当然啦!”
“这些可是我专门根据楚麟哥哥的口味,特意拜托厨僧开小灶做的……费了许多功夫呢!”
阮珑玲绽放出一个大大的微笑,一幅求夸奖的模样。
李渚霖却迅速在她话语中,找到了另一个重点。
他挑了挑眉,眸光中饶有兴味道,
“哦?莫非每一个入住天下楼院旅之人,阮东家都会如此费心,记住客人的口味么?”?
天下楼中,可入住的院子有十八个呢!
并且其他院子可不像棋珍院这般省心,只入住了一位客人,很多甚至都住了四五位贵客。
怎么可能都记得住。
“其他的客人,岂能同楚麟哥哥相比?
珑玲记性不好,天下楼开业至今,唯只记住过楚麟哥哥的。”
阮珑玲抬眼望向他,眸光潋滟,含情脉脉,又迅速垂下眼睫。!
这个滑头的商女,倒是很会讨人欢心。
试问世上哪一个男人能抵挡得住女子的特殊对待呢?
更何况眼前这个女子,还生得如此仙姿玉研,艳丽无双?
无论是嘴甜讨巧也好,还是虚与委蛇也罢……
李渚霖不得不承认,他确实被取悦到了。
他唇角微微一勾,执起碗勺舀了筷山药枸杞羹,朝她碗中递去,
“玲珑娘子,嘴也伶俐得很。”
阮珑玲立马递上瓷碗,接过了递上来的菜羹。
她抬眼瞧出了他眉眼间的笑意,心知方才那些话,于他来说是定是极为受用的。
呵。
男人。
之前脸那么臭,现在几句甜言蜜语,就哄的你心花怒放,找不着北了吧?
一整个拿捏住。
可不过不得不说,自从李渚霖在她面前卸下防备,这块冰窟窿日渐消融后,阮珑玲莫名觉得……他远没有想象中难以接近,相处起来甚至极为轻松愉悦。
她若有所思低头笑笑,又夹了一块香椿鸡蛋饼,放入他碗中。
*
相国寺建于群山之中,僧人的作息规律,所以不到子时,除了佛堂中点的长明灯,寺中各处的僧舍大多都已熄灯。
李渚霖却还未安歇。
长身立在窗前,望着高悬在夜空中的圆月出神。
他脑中闪过这几日发生的种种,大多出现的都是阮珑玲那张宜喜宜嗔、明目皓齿的面庞。
被搜捕时,她忐忑不安,却还是异常坚定与他说,
“楚麟哥哥,有我,莫怕。”
危难之际,她惊惧万分,却还扑上来为他挡刀,柔软的身躯在他怀中滑落,
“楚麟哥哥,你莫要出事……”
分明身受重伤躺在榻上,却还柔声唏嘘,
“……心中唯有一个念头,就是这世间不能没有他。”
这些景象重重叠叠,在脑中飞速闪过,其间还穿插这她主动热烈的模样…
李渚霖扭头,将眸光落在那一沓厚厚的清心咒上。
以往老师让他抄经,他从未觉得自己心乱过。
可此时此刻,他确实好像入了心魔。
此时,庭院中由远至近,传来个急促的脚步声!
李渚霖耳力极佳,心生警觉,莫不是昨日那群黑衣人余孽未除?死心不改?反扑而来欲要行刺?
他眸光骤紧,行至门前,将木栓抽开,手腕翻转,就要准备凌厉出招,欲夺入门者性命……
“哐啷”一声。
木门被人从外头推撞而开,方才他脑海中那张美撼凡尘的脸,裙摆翩跹,踩着月光踏了进来。
女人似是受惊了,满面的惶恐不安,瞧见他的瞬间,仿佛是找到了救星!
她快步上前,出窜入他的怀中,紧紧抱住他细窄的腰身,埋头在他怀中,先是委屈地呜咽了几声,
然后泪眼漉漉地抬眼望他。
“楚麟哥哥,有狼!我害怕!”——
这个攻势,谁抵得住?感谢在2022-07-27 23:57:06~2022-07-28 23:52: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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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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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楚麟哥哥, 有狼!我害怕!”
男人沸腾汹涌的杀意,在女人撞入怀中的瞬间,消散于清辉烁烁的月光当中。
许是由于太过害怕, 她那只没受伤的右臂, 将他腰身箍得甚紧, 玲珑有致的娇软身躯,没有一丝缝隙完完全全贴合了上来……
李渚霖感受着她的曲线, 不禁浑身僵硬一瞬。
手掌高高抬起, 原本欲要取人性命的杀招……在半空中顿了顿, 最后,轻柔地落在女人脊背上。
李渚霖抚顺着她瘦薄的脊背,低声安慰道,
“相国寺隐于云巅深山之中,不免会出现些野物,它们吸收日月精华,略通些人性,轻易不敢入寺, 你不必这般害怕。”
此时山中又传来一声狼嚎声!
女人愈发被吓得花容失色,面容苍白, 将他的腰身抱得更紧了些,颤着嗓子道,
“轻易不敢入寺, 又不是不会入寺!若是真有野狼闯入房中,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如何抵挡得住?”
她复又抬头, 泫然欲泣, 带泪的眸光中尽是哀求,
“楚麟哥哥,你武力高强,定能护我周全,今夜,你容我与你待在一处,可好?”
这害怕倒也不是全然装的。
若是面对真人,仗着在商界练出来的十八弯九曲心窍,阮珑玲到底能靠着一张巧嘴应对一番,可若是碰上猛兽,利爪血口之下,她岂能轻易逃脱?
她向来是个谨慎性子。
饶是以前出远门采买,随车压货,她也会雇佣武力高强的镖师随行,又或者是调十数家丁围在身周……
岂会一个人在深山老林的寺庙中单独过夜?
心慌之下,这才带了七分害怕,三分勾引,半夜摸寻到了李渚霖下塌的佛舍中来。
女人的手臂紧紧缠绕在腰间,力道并不太重,李渚霖却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
莹莹的月光下,她内里穿件材质上佳,流光溢彩的丝绸寝衣,外头仅披了件银白色镶绒边的薄氅,青丝随意垂落。
仰头时眉眼烁烁,眸光灼灼,极其清艳动人,犹如夜晚欲要勾人心神的鬼魅…
饶是佛子,也难免动情。
李渚霖默了默,眸光落在桌面上那沓已抄好的佛经上,他到底没有松口,只僵着身子道了一句,
“青灯古佛之下,庙宇佛舍之中……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合规矩。”
“我佛慈悲,才不会因这些小节,忍见信女如此恐惧无依的!”
阮珑玲含泪急切摇了摇头。
她委实不想灰头土脸回去,在榻上听着近耳可闻的狼嚎声辗转反侧,惊惧难眠。
可听出了他语中的拒绝之意后,圈着他腰身的手臂,还是一点点松了下来。
她后退了一步,眸光中尽是失望,紧抿了抿嘴,委屈道,
“罢了,楚麟哥哥是君子,玲珑自然也要做那循规蹈矩的淑女!”
李渚霖满怀的馨香,骤然离开撤去,只襟边被蹭上的泪渍,显露过被人依赖过的痕迹。
循规蹈矩?
淑女?
这几个字中,恐怕只有其中的一个女字,能与她扯上些许关系。
“无妨,既然此处不能呆,那我便去正殿佛堂中,跪在蒲团之上,守烛点香,与守夜僧无言对坐一晚,如此心中也能安宁些。”
说罢,她似是万般难过,乌羽般的眼睫垂下颤了颤,眼眶中的泪珠险些就要坠下来,最又在即将掉落的那瞬间决然转身,欲要踏出门槛……
此时身后传来男人清朗的声音。
“夜半三更,何苦去叨扰清休苦僧?……便留在此处吧。”!
就知道他会同意!
阮珑玲顿然抬头,眸光中闪过一丝慧黠,又迅速消失不见,再转身时,只剩下满面的感激万分。
“楚麟哥哥,我定乖乖的,绝不会打扰到你!”
佛舍简陋,除了正中的书桌椅凳,与窗台下叠了满满的佛经、佛像以外,就只剩下东南角那个不甚宽敞的桃木床架。
共处一室,免不了要同床共枕的!
孤夜狼嚎,一个女人因担忧害怕,主动寻求男人庇佑,此举虽有些不妥,可说出去倒也能让人理解。
可若再主动爬ʲˢᴳ上床塌,那便未免显得有些太不矜持,反而让人看轻。
所以阮珑玲只站在原地,做手足无措状,低声怯然道,
“…楚麟哥哥你先回榻上安歇,至于我…我就在书桌上趴睡一晚上就好…”
呵。
佛屋陋室。
她决意留在此处时…
莫非就没有想到二人会共睡一塌?
此时倒开始装傻充愣起来。
倒也口是心非得可爱。
罢了。
她若是想演。
他自然也乐得奉陪。
李渚霖绕过她,抬手将那两扇大开的木门合闩上,隔绝了春夜的一片寂冷与萧瑟,仿佛整个世界都沉寂了下来,静得仿佛只能听见屋中二人的心跳声。
他转过身,高大的身影挺立在阮珑玲身前,遮住了透过窗纱洒入的月光,抬起骨节分明的指尖,缓缓解她脖前薄氅的系带,
“都交过吻了,共枕同眠……自也理所应当。”
他轻轻浅浅笑了笑,眸光深谙,缓声调侃了一声,
“我不过照拂伤患罢了,心中坦然,不想阮东家却如此心怯?
莫非是信不过我?担心我借庇佑之名,行不轨之实?”
系带解开,银白色的薄氅顺着女人纤细的身姿垂落在地,在月光下堆叠在一处,仿若冬日耀眼的皑皑白雪。
内里的米色丝绸睡衣全然显露了出来,阮珑玲只觉得身周一凉,下意识抱了抱手臂。!
不是担心你欲行不轨。
反而是担心你太过因循守旧,墨守成规。
若是王楚麟当真这么容易不轨,她哪儿还需费这么多心机?
解开薄氅算什么?有本事把寝衣也解开啊!。
只是这些内心活动,是绝对不能让王楚麟知晓的,否则他定会被吓得掉头就跑!
“岂会?”
所以阮珑玲只能瞪圆了杏眼,一幅不可思议的样子。
“楚麟哥哥可是端方君子,我自然是一千个信得过,一万个信得过的!否则我为何放着佛堂中这么多人不去求助,特意来寻楚麟哥哥?”
“我不过是瞧这床塌窄小,若是二人同寝,难免有些拥挤,担心扰了楚麟哥哥清睡罢了!既然楚麟哥哥不介意,我自无不可的!”
阮珑玲为了表示信任,三步并做两步走,直直走行至塌边褪了鞋袜,躺至了床榻的内侧,然后轻拍了拍身侧的空位,亦神情自若道,
“楚麟哥哥,夜深了,早些安歇吧。”
就这样。
一个别有用心,另有所图。
一个清醒自持,心知肚明。
双双揣着明白装糊涂……就这样躺在了床榻上。
这床架确实不甚宽敞,虽足够躺下两个人,却不免衣袂相叠,隔衣而触,且还不甚稳固,稍稍挪动,床架都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阮珑玲生平第一次与个男人齐齐躺在榻上,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躺在身侧的男人并未有任何逾矩之处,呼吸平缓,躺得板正,仿佛真的只是在照拂个伤患。
可却并不妨碍她心跳得极快……
她并未来得及细细体会其中的滋味,毕竟去父留子的大计,使得她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中……
已经同床了!
怎么办?
接下来怎么办?
那自然是要共枕的!
佛舍简陋,且香客们大多都是独身入住,所以床榻上的枕头只有一个,此时此刻正被李渚霖枕在头颅之下。
阮珑玲微微偏头,掀起了眼睫朝身侧望去,一眼便瞧见了他极其优越的侧脸。
眉骨高阔,鼻梁挺直,眼睫纤长,唇形微薄,甚至连下颚骨的线条都如此流畅!
“怎么?莫不是阮东家瞧我生得俊俏?
反倒对我生了不轨之心?”!
为何他分明未睁开眼,却能知晓她在看他?
阮珑玲确是生了些勾逗之心。
可一则她左臂负伤,虽无大碍却行动不便,若真行床第之欢,难免分心;
二则,她平日里虽混不吝了些,可心底到底是对神佛存着敬畏之心的,在神仙真人眼皮子底下,委实做不出来主动求欢之事。
今夜不为功成!
可也不能白来!
仅仅同床委实不够!
“楚麟哥哥,我睡觉若是没有枕头,便不能安眠……”
倒是个怪癖。
男人并未睁眼,只抬手欲将脖颈下的枕头抽出递给她……
谁知却被她柔声劝住,
“若是将枕头让给了我,楚麟哥哥岂不是没得枕了?我不要。”
空气静默一瞬。
男人并未出声,仿佛她这一切举动,都在他预料之中。
那接下来应该如何呢?
李渚霖赌她会说:不若我们一人一半,共枕而眠?
可却猜错了。
他只觉那只欲抽枕头的臂膀,被她架起,然后抬高打横,复又落下……被她枕在了脖下。
她侧身贴了上来,在他耳旁柔声请求道,“今夜借楚麟哥哥的臂膀做枕一用,可好?”!
她身上独有水蜜桃的馨香,因乍然靠近变得极为浓烈,轻轻浅浅的呼吸落在耳廓附近,激得男人浑身一震。
他并未说好,也并未说不好。
只将手臂往里屈了屈,将怀中娇柔的身躯,揽紧了些。
清晨。
万物复苏,第一缕暖阳顺着窗橼洒入佛舍之中。
怀中的女人还睡得正香,呼吸均匀。
眼底略略青黑的李渚霖,不禁又垂眸瞧了她一眼,只见她乌羽般的眼睫微颤,手脚微屈,右臂正搭在他的胸膛之上……
在阳光的照耀下,肌肤胜雪,容颜愈发瑰丽无双。
李渚霖愈发觉得气血翻涌,不禁深呼吸一口,然后紧闭了闭双眸。
该死!
若她未曾受伤,便好了!——
李渚霖:把那群黑衣人的尸首挖出来,剁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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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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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腹部的燥热邪火难消, 已经膨胀了整整一个晚上。
那半边被她正靠着的身子,早就全然酥麻,他不禁曲了曲被她枕在脖下的僵直右臂的指尖, 然后微扯了扯领口……
微凉的空气窜入, 燥热这才能缓解了瞬息。
只是这举动, 好似惊动了怀中的女人。
她带着不满了嘤咛一声,扭着身子朝他贴近, 原本落在胸口的手臂, 直直紧抱住了他的腰身, 枕在臂膀上的头颅,更是蹭至了他的肩膀!!
该死!
邪火愈甚!
再这般下去,他如何还能抵挡得住?
罢了,不若还是先起床吧!
李渚霖只觉额间微微发汗,一面轻柔将腰间那只纤长细瘦的手臂提起,一面欲将被枕的手臂抽出……
不甚稳固的床架,随着他的举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微响来。
女人睡得深沉, 半梦半醒间,睡眼惺忪地睁开眼, 仰头望见了男人的面容,只觉尚在梦中……
她亲昵贴了上去,将这些时日间的所念所想, 喃喃呓语道,
“王楚麟, 我终于睡到你了……”
女人的指尖, 探入寝衣之中, 轻捏了捏男人鼓胀结实的腹肌, 甚为满意得呢语了句,
“不错…硬的…”???……!!!
佛舍内的空气一片静默,落针可闻。
过了几息之后,阮珑玲被指尖传来的真实触感,吓得猛然一个机灵,瞬间睡意全无,立即睁眼朝男人抬眼望去……
正正撞进了他似笑非笑,饶有兴味的眸光中……
李渚霖嘴角微扬,挑了挑眉,语调愉悦低声道,
“终于?”
“怎么?阮东家这是对在下…觊觎已久?”。
丢人!
难堪!
现在否认还来得及么?
地上有没有洞?
她此时此刻只想一头扎进去!
阮珑玲粉腻酥融面容,因太过羞赧,瞬间胀得通红。
她想要张嘴解释,却又委实不知该说些什么,那般舌灿莲花的一个人,一下子竟说不出话来,尴尬到手脚都蜷缩起来,红着脸将头越埋越低……
这幅无地自容的娇俏萌态,李渚霖只觉愈发心痒。
他原就有些心猿意马,此时再也按捺不住,挑起她小巧精致的下巴,哑声道,
“天下觊觎我的女子如过江之鲤,可能睡躺在我身侧过夜的,至今确唯只你一个。”
话罢,他俯身低头,朝那两瓣娇艳欲滴的唇瓣直直亲了上去。
“唔……”
这猝不及防的亲吻,使得阮珑玲瞳孔微扩,眼睫慌乱颤了两颤……
想睡他这件事儿……
既然王楚麟都知道了,那她是不是就不必装矜持了?
懵然半瞬之后,阮珑玲开始笨拙地回应他,二人嘴唇碰在一处,呼吸交缠……
清寂的佛舍中,传来床架咯吱咯吱摇撞的声响。
“嘶……”
二人吻得皆有些忘乎所以,ʲˢᴳ以至于不小心压迫到了左臂的伤患处,女人眉头微微蹙起,不禁疼得倒吸了一口气。
男人闻声,微喘着迅速离开了她的唇瓣,他的指尖抚过她鬓边的碎发,将那张满面春色的面庞映入眼帘,哑声道,
“是我思虑不周…你先养伤。”
说罢,他似是极力按耐住什么,垂下眼眸,未再看那个躺在榻上发丝纷绕,寝衣凌乱的女子,然后扭身下了床榻,将将披了件薄氅,就朝佛舍外踏去。
侯在院中的云风迎了上来,心中微微觉得有些惊奇。
毕竟首辅大人无论是在府中还是出门在外,向来衣装整洁,极重规矩……极少见他这般连外衫都不穿,就踏出门来的景象。
李渚霖深呼吸一口,勉强定了定神,才沉声吩咐了两件事,
“无论用何种方法,两日之内,务必将她的伤治好。”
“备十桶凉水去盥室。”
云风拱手,垂头恭顺道了句,“是。”
又何止是男人因这个晨吻失控?
佛舍之中,那个躺在榻上的女人,亦觉得浑身都绵软无力,丝毫动弹不得,她抬起指尖触了触柔润的唇边……
露出了个连自己都未察觉到了灿然笑容……
*
扬州城内,冯府。
阮丽云携了丫鬟翠湖正要出门,才走出了内院的垂花门,就远远望见婆母方氏,被一个身着艳粉色衣裳,浓妆艳抹的女子搀扶着,迎上了前来。
冯家虽是官户,子孙却不甚出息,皆只在县衙中讨了一份小小的公差,可却丝毫不妨碍方氏瞧不上阮丽云这个商女儿媳。
方氏拦在阮丽云身前,冷嘲热讽道,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这已经是你这个月第四次回娘家了吧?”
望见二人的瞬间,阮丽云的脸色立马暗了暗,到底是婆母为尊,她只得抿了抿唇,低声应道,
“家中传了信来,道三妹因急事要出门几日。
可阮家商行那么大一摊子,天下楼中又住了众多宾旅……儿媳委实放心不下,所以才想着回娘家瞧瞧…”
方氏斜乜了她一眼,只愈发瞧不惯她这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瞧瞧,瞧瞧,一口一个娘家,一口一个阮氏。
在你心中,究竟是你娘家阮氏重要?还是夫家冯家重要?!”
“俗话说得好,身为女子,需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你既然已嫁入我冯家,自然应当事事以我冯家为先才对!”
“我说你嫁入我冯家已整整五年,怎得只生了舒姐儿这么个赔钱货?连个带把的男丁都没有?想来是将心思全然放在了娘家,所以才至今没有给得才生个儿子出来!”
大庭广众之下,当着众多仆婢的面,方氏便如此念叨夫妻房事、传承子嗣,显然是不打算给阮丽云留脸面的。
这些冷言冷语,阮丽云初时还会反驳,现在只会一脸木然地听之任之,毕竟若是按照往常的惯例,方氏发泄一通之后,便会袖摆一挥,让她离去。
可今日却不一样,方氏一通骂完,将身侧那个眉梢眼角略有些轻浮的粉衣女子拉了过来,喜笑颜开道,
“虽你是个下不了蛋的母鸡,可好在上天庇佑我冯家,莺儿已被大夫诊断出已怀胎三月了!并且大夫断定,此胎定能一举得男!”
那莺儿站在方氏身侧,轻抚了抚肚子,一脸得意地瞧着阮丽云,颇有些有恃无恐之态。
阮丽云脸上还是无甚表情,仿佛此事浑然与她无关,
“哦,那便提前预祝婆母喜得金孙了。”
说者轻描淡写,听者却觉得异常刺耳!
瞧见她这阴阳怪气,无半分欢喜的神色,便让方氏看了来气,
“按照出身来讲,莺儿虽曾卖过几日唱,可与你这商户的出身比起来,也并不低到哪里去了,人反而比你还要伶俐些。
如今又怀上了咱们冯家的子嗣,我预备着,等她生产之后,便提她做平妻,与你共事一夫!”
“女子怀胎十月最是紧要,需有人在旁照料,这事儿便落在你头上,莺儿一日未诞下麟儿,你便一日不准出门!好好助莺儿安胎,听见没有?!”
就算是商女,可怎么着也不能与一烟花柳巷女子共事一夫!
冯得才不嫌脏,她还嫌脏呢!
还要侍奉安胎?整整七个月都不能出门?
阮丽云当下便黑了脸。
此时那莺儿瞧出她神色不对,佯装怯怯上前几步,眸光中却颇有些洋洋得意的意味,伸出手就要去碰她的衣襟,娇柔做作道,
“丽云姐姐…是老夫人决意定要莺儿做平妻的,你不会生气吧?你放心,你入门早,莺儿今后定会好好侍奉你……”
那双染了嫣红丹蔻的指尖,却在触及阮丽云的衣角,被一股力道拂开!
“莫要拿你的脏手碰我!”
这力道分明不大,可那莺儿却仿佛受到了剧烈冲击,直接跌落在了地上,顷刻捂着肚腹疼痛难忍了起来!
身旁一个眼尖的仆妇,瞧见了地上的一小片鲜红的暗渍,惊呼一声,
“血!血!快!快去请郎中!”
*
子时一刻。
相国寺。
一个穿着银白色薄氅,容貌艳绝的女子,犹如月下精灵般由庭院中穿梭而过,终于停在了东南角的一间佛舍前。
阮珑玲瞧见屋中未点烛火漆黑一团,门又是被紧紧关合上的,心中不禁觉得有些沮丧。
这人应当晓得她晚上害怕狼嚎,定会再来寻他,却未曾留门?
是她昨晚闹得太过了么?
所以李渚霖一日都未曾见她,连膳食都是她自个儿独自用的。
这人怎么这般阴晴不定?!
阮珑玲赌气般得用指尖轻推了推木门,谁知那门竟开了?!
原来只是虚掩着,并未闩死!
阮珑玲心中一阵窃喜,轻手轻脚踏入了佛舍之中,转身这才将门合栓上。
清辉烁烁的月光透过微黄的窗橼,洒落在了床架上,那个早上深吻了她的男人,此时正换了寝衣平躺在榻上的左侧,并未因她的出现,而有任何反应。
床榻右侧被腾空出好大一片,仿若是刻意留出来的。
也不知道他是真睡了,还是假睡……
阮珑玲欲要引起他的注意,从怀中抽出一物来扬了扬,低声道了句,
“楚麟哥哥,我今日自己带了枕头。”
……
无人回应……
行吧。
就当他真睡着了。
阮珑玲摸至床边,异常自觉地褪了鞋袜,在尽量不惊动他的情况下,躺到了那片榻上的空余处。
阮珑玲还有些摸不清他脾性,委实有些不敢妄动,更不再敢像昨夜那样贴上去……
她难得规规矩矩,老老实实闭上了眼睛,准备进入梦乡……
就在她即将睡着之际,耳旁传来男人清朗的嗓音。
“臂上的伤可好了?”
“唔……原就已经结痂了,上午还来了个大夫,又往我臂上扎了几针,此时红肿尽褪,已然大好了。”
“嗯。”
男人翻了个身,背对着她,“相国寺的斋菜清淡,你这身子需吃荤腥补补,还是另寻处农舍,好好将养将养吧。”——
李渚霖:不仅你需要进补,我亦需要……
好事将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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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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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温煦的晨阳洒入屋内, 照在了熟睡着的眼皮上,柔和的光线让睡梦中的女子觉得略微刺眼,她呢喃了一声, 伸手就朝身侧的探去……
原以为会触到男子的身躯, 结果却空空如也, 只探到了温热的床榻。
王楚麟竟早早起床了?
她原以为,二人还会如昨天早上哪般温存一番的……
阮珑玲睡眼惺忪地睁开眼, 由榻上盘坐了起来, 微微打了个哈欠, 门外静侯着的杏儿,听见床架的吱呀作响声,立即踏入了屋内。
“小姐,王公子道寻了处风水宝地,能让小姐好生静养,吩咐我收拾行囊准备离寺。”
昨天晚上迷迷瞪瞪间,好像是听到了王楚麟提起过这么回事儿。
他倒还算有良心,还能想着帮她修养身体。
正好!
她臂上的伤已经大好了!
离寺之时!就是去父留子之日!
*
相国寺位于群山峻岭当中, 若想要出入,需得在蜿蜒曲折的山径中行山许久。
由于地处偏僻, 前来虔诚跪拜的香客,比起扬州城郊的那些寺庙来说,香火并不是非常旺盛。
须知佛像亦要镀金身。
饶是佛堂之中, 也是要吃穿嚼用的。
寻常的寺庙若是少有香火钱,那也可以开垦荒地, 撒种种菜, 自给自足。
偏偏相国寺位处的山中土质特殊, 鲜少有适合耕种的土地, 主持又是个尤其心ʲˢᴳ善的,还收留了许多无处可去的体弱老僧,所以常常是入不敷出。
或是我佛慈悲,天降缘机。
今日相国寺得捐了一笔巨额香火钱。
这笔金额对出家人来讲,是个天价。
不仅能将各殿中的弥勒菩萨们通身贴上金箔,剩下的银子,还能让相国寺延绵香火几十年,至此不必再担心嚼用。
听闻此结了善缘的豪横香客今日就要离寺,主持披上了由八宝吉祥宝莲灯纹花缎制作的袈裟,挪身出来相送。
主持是得了佛缘之人,看人从不看相貌身材那些虚像。
更多的,是观其行,体其心,望其气,感其念。
望见那藏青男子的刹那,主持只觉由他身上散发出阵无可阻挡的贵极之气,清辉曜阳,自带一股真龙之气,直冲九天!
而立在他身侧的黄衣女子,眉眼清亮,含笑熠熠,其气至纯至烈,自有种历经苦难还能涅槃重生的锐气,是个有大造化之人!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主持阅人无数,难得见如眼前这对男女般登对般配之人,不禁盘着手中的佛珠,道了句佛语。
这二位香客皆是识礼之人。
男香客话少,客气应对了一句之后,便不再张嘴说话,女香客则要更活泼些。
“小女在此叨扰多日,其间常给寺中的厨僧添麻烦,还望主持见谅。”
“女施主莫要客气。”
常人来捐香火,大多是因人生困顿,遇上棘手之事,要主持指点迷津。
面对眼前的二位香客,主持难免也要主动赠几句谏言。
年迈的主持缓缓盘了盘手中的佛珠,轻捻着长落至胸口的胡子,对眼前的女子轻缓道了一句,
“无论女施主心中有何所求,近期皆能如愿以偿。”!
若说阮珑玲所求,那便是成功去父留子!
主持此话的意思是?她定能成功怀胎了?!
“多谢主持吉言!”
阮珑玲满面惊喜,眸光发出异样的光亮来。
此时站在车架前的阿杏走上前来,道商行的生意上有些琐碎要处理,阮珑玲只得屈身福了福告别,先行踏下了石阶。
直到女人走远了,面对眼前的男人,主持眸光微变,透出些睿智的光芒,
“施主乃世间一等一的极贵命格,原是可以福寿双全,安然终老。
可惜…施主杀业太重,常有冤魂阴鬼绕身,好在施主命格极硬,元阳之气极甚,倒也能压制得住,只不过……
在姻缘上,难免要受些波折。”
“□□。老衲会为施主在佛前点一盏长明灯,日夜诵经祝祷,盼着能为施主消解一二。”
杀业太重,李渚霖认。
可若说他的姻缘……会遇波折?
这便是荒谬之谈了。
只要他愿,试问祁朝哪个世家大族的贵女、番邦属国的公主……会不愿嫁给他为妻?
饶是欲夺臣妻,巧取豪夺……只要他想,绝无人敢逆。
这世上,还有哪个女子是他得不到的呢?
李渚霖扭头,将眸光落在马车前那个笑眼熠熠的黄衣女子身上…
更何况,他有生以来,这个唯一生了几分欲意的女子,此时此刻正如飞蛾扑火般对他投怀送抱。
她这般上头。
想来这辈子定非他莫属。
是绝不可能舍得与他分离的。
李渚霖向来不信鬼神之说,所以主持的话在他看来,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
他对什么长明灯、什么祝祷确有些无动于衷,只微点了点头,随意应对了句,
“那便劳驾主持了。”
拜别主持之后,二人一前一后踏上了马车,缓缓顺着蜿蜒曲折的山路一路前行,直至消失在了山林的尽头。
林中景色秀美,鸟语花香,阮珑玲原还有些兴致看山观景,可这兴致未维系多久,就被十八弯的山路饶得头晕,颠簸之下困乏不已,斜斜倚在李渚霖的肩上,沉沉昏睡了过去……
李渚霖垂头望着她娇憨的睡颜,唇角上扬,取过身侧的薄氅,轻盖在了她身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
只听得耳旁传来一句,“到了。”
马车顿停,由车前的塌凳上,一前一后走下来对极其登对的男女,使人不禁眼前一亮。
眼前是一片峡谷丛林,溪瀑纵横,宛若人间仙境,空气中似有白色的轻烟薄云,使一切都变得氤氲朦胧,耳中由远及近,传来潺潺水声。
一个堆着满面的笑容的小厮迎了上来,殷勤道,
“想必您二位就是今夜下塌熏水舍的贵客吧?”
“这片温泉虽多,但大多都是合浴。
可熏水舍乃独户温泉,位置处于瀑布最高处,放眼望去,那景色叫一个绝美!层峦叠翠、林木苍翠!
且咱院中那几汪温泉,都是水质一等一的温热泉眼,二位舟车劳累,定是乏累了,待会儿泡一泡,定能给二位一个舒适的体验。”
小厮颇为机灵,这些话说得极其顺溜,一听便知是对着不同的宾客说过无数次。
阮珑玲原并不知王楚麟会带她去何处,原以为只会去处普通农舍,谁知他竟带她来泡温泉了!
确实是个惊喜!
李渚霖瞧她眸光发亮的模样,不禁问道,
“怎么?你以前竟未来过此处么?”
俞源村离扬州不过几十里,是出了名的世外桃源,不仅风景如画,温泉更是满祁朝都闻名,阮珑玲自小在扬州长大,理应对此处极为熟悉才是。
“以前家中困顿,饭都吃不饱,哪儿有闲钱消遣?后来生意越做越大,便愈发分身乏术了。”
女人的声音极轻极淡,鬓间的碎发微乱,浅笑着回答着,仿佛那些自小历经的苦难都消解于无形。
坚韧,勇敢,乐观,柔美……这些特质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李渚霖不禁歪头望她,眸光深暗。
“客官首次来,就能选择咱们熏水舍下塌,眼光定是极好的!”
“泡了咱们熏水泉的温泉,不仅可以解疲消乏,还能活络筋骨、美颜养肌、活血润肤……
甚至还能有助怀胎、得获喜脉呢!”
小厮这些话,就有些自吹自擂,夸大其词的嫌疑了。
可身侧的女人听了之后,好似觉得异常逗趣儿,掐着手帕抬至嘴边,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李渚霖将指尖微微一抬,示意云风,
“赏!”
云风上前几步,将个分量不小的香囊塞至小厮手中。
小厮掂了掂重量,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态度愈发殷勤,将二人引至了下塌的院落之后,立马去厨房中给这两位出手阔绰的贵客安排膳食去了。
院落极其宽阔,假山流水高低错落有致,在不影响居住体验的情况下,极大程度保留了石岩、活泉的天然地貌……野趣十足,又十分温馨。
阮珑玲围着院子转了一圈,口中连连道着称赞之语。
李渚霖不禁问了句,“有这么喜欢么?”
能不喜欢么?
此等钟灵毓秀之地,可是她享男女欢好、去父留子之地!
阮珑玲闻言,脚步轻快地穿过温泉池子,行至男人身前,踮起脚尖往他面颊上轻轻一吻,浅浅撩拨了一句,
“比起这院子,更喜欢楚麟哥哥。”!
这个女人,是在玩火!
若是寻常女子这般,他定会觉得行迹轻浮,可阮珑玲每每这般主动示好,他却莫名觉得异常受用?
李渚霖喉头一滚,面上却没什么表情,反而略微冷声道了句,
“巧舌如簧。”
二人用过膳后又各自休整安歇了一番……天色渐晚。
空中那最后一抹橙红色的斜阳,隐在山巅后彻底消弭不见,暗黑的夜幕登场,遮住了天幕。
来了此处,自然是要泡温泉的。
可两个人来的,没道理一个人泡。
此时李渚霖正坐在正房的床榻之上,身侧静置着两身用于遮身换洗的丝质浴袍……
他在等。
等阮珑玲来寻他。
此地亦是山林,远处亦有狼啸,她定会如昨晚一样,寻上门来求他庇佑。
然后他便可以顺势而为,与她一同共浴……一同…欢好。
可等整整了半个时辰,大开的门槛处却依旧不见抹倩影踏入。
良宵何其苦短?
她理应知道今晚会发生些什么的。
她分明之前那般热烈主动的。
今晚她难到不是应该主动上前纠缠勾|引,然后他再半推半就么?
怎得事态的发展,偏离了他预料的方向?
他素来波澜不惊的心境,竟因个小小商女,生了波涛?
罢了。
倒要看看她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李渚霖腾然起身,带了几分急躁,大步流星踏出了正房,朝一侧并未熄烛的侧房寻了过去……她竟不在?
那定是在院中!
李渚霖蹙了蹙眉头,转身朝院中寻去,这院落甚大,光温泉池子就有十余个,向上蒸蒸氤氲的热气,原就使人视线不清,再加上错落的假山、林木遮挡,愈发不好寻人……
他先是寻了西南角的几处池子,然后又行至东南角的那几处温泉,皆寻人未果!
那个心机叵测的女人,究竟在何处?!
耐心逐渐被耗尽,李渚霖的眉间越蹙越深……
此时。
东北处传来阵微弱的潺潺水声……ʲˢᴳ
男人循声望去。
只见皎洁清辉的月光之下,朦胧氤氲的白色雾气中,那个未施粉黛,容貌依旧闭月羞花的女子,仅身披了件透明的薄衫,泡在温泉当中……
她万千的青丝萦绕在身周,浮了花瓣的水面上,却依旧遮不住薄纱下细润如脂的柔嫩肌肤。
她眸光漉漉,杏眼中透着无辜纯然,语调却是媚然窕窕,娇声柔然问了句,
“楚麟哥哥,可是在寻我?”——
阮珑玲:完全拿捏。
功成就在明天!!
晋江的审核机制……应该写不了太细节…
明天还是凌晨1点之前更新哈。
爱你们!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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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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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清雅与艳丽。
单纯与妖媚。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 此时此刻在她身上完美融合到了一个极致。
微凉的晚风吹过,将池旁半人高的纱幔宫灯吹得翻腾纷飞,水波以女人为圆微微晕开, 在溶溶月色下散折射出荡漾的微光, 五颜六色的光斑照在那张琼姿花貌的脸上……
犹如天降神女, 亦如暗夜魑魅。
李渚霖望见她的刹那,眸光骤紧。
方才在院中东搜西罗的气性, 一下子消解了大半。
可又觉得怦然心痒, 愈发急躁了。
她绝对是故意的!
料定他会如失了心智般, 急不可耐来寻她!
他堂堂首辅!竟如一个提线木偶般,被一个商女逗弄得团团转?
首辅一怒,伏尸百万,血流千里。
整个祁朝上下,从来都只有李渚霖操控旁人命运的份,何曾有像现在这般被人玩弄于鼓掌中之时?!
巨大的心理反差之下,使得男人被迷了七分的心窍,微微清醒了些。
他飞速转着指尖的翠绿扳指, 垂眼望着泡在温泉池中的妖媚无双的女子,眸光中闪现出审视的意味, 又隐隐透出波涛汹涌般的掌控占有欲。
他顿停在原地。
温泉池中的女人反倒动了。
月光之下。
女子由温泉池的中央,朝伫立在池边的男子缓缓靠近,粼粼的水波荡漾开来。
她一步步踏上石阶, 身形浮出水面,一点一点显露在湿润、氤氲的空气中。
先是秀欣的脖颈, 浑圆的肩头, 玲珑有致的曲线, 柔软纤细的袅腰……
那身几近透明的软纱, 已尽数湿透,完全紧贴在了她窈窕曼妙的身躯上,透出莹润如脂,粉光若腻的肌理来…
或许是得了温泉的滋养,女人的容颜愈发显得风娇水媚,艳光四射。
她款步姗姗行至他面前,眸光潋滟,轻勾丹唇,
“霖郎特来寻我,意欲何为?”
“月下对饮?把酒言欢?谈天说地?…总该不会是对我……”
阮珑玲拉长尾音,抬起瓷白肌红的皓腕,伸出纤纤食指,在他心脏的位置,如挠痒般轻轻画着圆圈,含笑娇音萦萦道,
“另有所图吧?”
幽香凑近,犹如一张绵密而温柔的网,缓缓收紧,让男人避无可避。
她三言两语间,就戳破了他寻人的真实意图!
该死!
分明是她特意勾诱在先,现在怎得反而搞得好像他才是那起子见色起意,上不得台面的小人?
李渚霖喉头滚了滚,只觉被她指尖触过之处传来一阵酥麻,他眸光滚烫而火热,一把抓住她落在胸口处的素腕,哑着嗓子沉声道了句,
“狡猾商女,花样甚多。”
此言似无奈,似妥协。
更似是在说服自己:委实不怪他动心起欲,只因眼前的女人太会撩拨。
呵。
这世间的男人或许就是这般。
明明就是自己把持不住,偏偏还要将责任推到女人身上,好似显得自己能有多清高似的!
阮珑玲眸中闪过丝戏谑的光芒,然后又迅速平息,紧接着佯装讶然与委屈,颤了颤微湿的眼睫,似哀怨似云风,娇声叹道,
“是是是,一切都是珑玲的错。”
“都是珑玲狡诈奸邪,
都是珑玲招蜂引蝶,
都是珑玲放|浪形骸……
霖郎可是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岂会给玲珑任何可乘之机?”
“珑玲也不必在此处碍眼,我走就是了。”
话罢,她将手腕由男人掌中轻挣出来,转身就要离去……
她当真不是风月老手么?!
直到此时此刻!
这该死的女人竟还要上演欲拒还迎的戏码?!
李渚霖怎肯放她轻巧离开?
他跨步上前,从后拽住她的手腕,将那具柔妩轻曼的微湿身躯,直直拉入怀中!
他垂眸瞧着她腮晕潮红,碧眸绽彩的面庞,呼吸微微凌乱,带着十足的霸道,低哑着嗓音道,
“火是你点的,若不灭,岂走得了?”
李渚霖带了几分要还以颜色的意味,冲着那两瓣殷红的唇瓣吻了上去。
阮珑玲等这一日也等了许久了,她丝毫不遑多让,双手也攀上了男人的脖颈,给着应有的回应。
飘逸灵动的宫灯之下,两个影子相互交叠,呼吸交缠,皆想要在对方的舌腔内快速汲取着什么,宛若那烧得正旺的干柴烈火。
就这样不知亲了多久…
一阵夜风吹来,阮珑玲身上还披着湿透的薄纱,不禁在男人怀中微微打了个寒颤。
她双颊绯红,睁开了水雾迷离的眼眸,微喘了一声,
“霖郎…我冷……”
可话说出口,又觉得这感受相当复杂,不是仅仅冷能表达明白的,紧接着又道,
“…不…热……”
矛盾的话语,使得男人愉悦地闷笑几声,俯身啄了啄她的唇瓣,贴近在耳旁道,
“无妨…无论是取暖还是驱寒……我都帮你…”
说罢,李渚霖双膝一弯,将怀中的女子打横腾空抱起,缓步迈下石阶,朝下方腾腾冒着热气的温泉池中走去…
春寒料峭,皓月千里的丛林静谧悠然,云缭雾绕的山巅之上,落瀑声声之……
*
次日,午时一刻。
榻上那个云鬓乱洒,酥肩半露的女子,才缓缓撑开了沉重的眼眸。
疼。
浑身都疼。
犹如被万斤中的战车撵过般散了架般得疼。
甚至想要曲曲指尖,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阮珑玲已经忘记了她是如何躺回床塌上了。
只记得车马轮战了两次后,她早已体力不支,可他却不肯放过她,又在水波中压了过来,带了几分报复的暴戾道,“怎得你招惹我的的时候,未曾想到灭火要费多大的周章么?”
脑中闪过几个记忆中的残影,都是他帮她擦药,为她拭发,抱她上塌的景象……
皆颇为旖旎。
瞧他平日里衣冠楚楚,话也不甚多,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还以为他会很温柔体贴的,谁知竟这般不懂得怜香惜玉?!
简直就是个禽兽!
阮珑玲扶着腰,几乎是一寸一寸,缓缓由床塌上直起了身子。
阿杏听见动静踏入屋中伺候,见她唇瓣微微干裂,立马递了杯茶水上去。
“小姐实在糊涂,就算您与王公子互生情意,也合该过了三书六礼,披过凤冠霞帔后,才能行此夫妻之礼……您现如今将身子已破,若是王公子吃干抹净了不认账,那今后岂好再嫁?”
再嫁?
她不仅不想嫁给王楚麟,也不想再嫁给旁人。
这一辈子…都不打算嫁了。
她与刘成济自小相识,青梅竹马,订婚十几年。
他也曾为她痴,为她狂,为她框框撞大墙……
可后来呢?
那样温吞本分之人,都会变得面目全非。
莫非相识不过仅仅半旬的王楚麟,就会不一样么?
阮珑玲扭头转向窗橼,眸光似是穿过瀑布山林,望向远方,嗓中还带了丝刚起床的慵懒,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贪得镜花水月,终将曲终人散。”
“缘分皆是如此,何苦再去想以后呢?”
如今木已成舟,什么都晚了。
且阮氏商行上下尽知,只要是阮珑玲定下之事,旁人再如何劝说,也鲜少能有回旋的余地。
既如此,那便让小姐尽兴吧。
阿杏暗暗叹了一口气,然后又问道,
“那今日再在王公子的膳食里,加些鹿鞭虎鞭?”?!
还加?!
再加她可能就不是午时起床了。
而有可能是要子时才起床了。
哦不,有可能是起不了床了!
“别!这三日都别加了……就按照寻常菜色给他准备吧。”
吩咐完膳食之事,阮珑玲脑中电光火石间,似是又乍然想起了什么,
“你去将车架置柜中的那两包药材取出来,熬好了趁热给我送过来。”
偶尔阮家商行生意繁忙,阮珑玲感体力不支时,便会根据医嘱喝些安神解疲的汤药,府中都是常备的的,所以阿杏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阿杏应了一声,扭身就朝屋外走去了。
“是,待会儿奴婢就为你把药端来。”
阮珑玲又将思绪ʲˢᴳ落在了她去父留子的大计上…
其实王楚麟不懂怜香惜玉,也有不懂怜香惜玉的好。
毕竟直接要了三次……
总比一次中靶的几率要高些!
而且由此可见……王楚麟精力充沛,身子是没问题的,那他的种子想必也不会差了,今后依靠这种子生下来的孩子,想必也定是个身强体壮的了。
阮珑玲将这些念头在脑中过了过,瞬间觉得欣慰无比,身体也没有那么不适了。
至于让阿杏熬的汤药,也不是往常她在阮府用的寻常安神药,而是她早就准备好,让大夫开的有利助孕的方子。
阮珑玲撑着沉重的身子,缓缓下了床榻,挑了件橘粉色的常服穿上。
虽然觉得又些乏累,也感觉有些饥饿,可不知为何,却没有什么胃口,所以拂手让熏水隔来传膳食的婢女退了下去,斜斜坐在院中搭建好的藤花秋千上,远眺着眼前怡人的景色。
过了不多时,阿杏熬好药端了上来。
阮珑玲抬起芊芊素手接过药碗,执起汤勺将碗中有利助孕的汤药,一小口一小地递入口中……
此时,远门处踏进个凤表龙姿,气宇轩昂的男子。
男人容光焕发,颇有些饱食餍兽的劲头。
一声白色的利落束腰装扮,指尖还握了把剑鞘,应是方才练剑归来。
他朝前大步踏来,微微蹙眉问道,
“莫非你昨晚染了伤寒?这是何药?”
他为何偏偏此刻回来了?!
阮珑玲心脏漏跳一拍,微微偏身,将药碗向一侧藏了藏,略微支吾道了一声,
“这…我手臂上的伤未好全,这汤药是大夫特意嘱咐喝的。”
她在说谎!
给阮珑玲看病的那位大夫,原是宫中御医,年事已高后才归隐扬州的老家,乃是李渚霖特意请来给她瞧病的。
给她看诊期间,用了什么药材,施了什么针,针施在哪个穴位上……都事无巨细给李渚霖禀报过了。
他分明记得,她已经停药了!
李渚霖眸光一沉,
“我再问一遍,这究竟是何药?”——
在能过审的情况下我尽力了,希望不会被锁。
我可是就写了接吻!没有脖子以下!没有的!(极力否认)
明天会加班到12点,2点之前更哈小天使们。
不要熬夜等更哦宝贝们,次日早上起床看哈!感谢在2022-08-02 00:13:34~2022-08-03 00:54: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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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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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我再问一遍, 这究竟是何药?”
男人万丈擎天般的威势扑面而来。
阮珑玲心慌意乱之下,指尖一颤,棕褐色的汤汁沿着圆形的碗碟划了个圈, 险些就要倒洒出来…
若知晓这是助孕药, 他会如何想?
王楚麟委实不像个蠢人, 眼前这碗药汁,再联想到她这些时日的刻意接近, 说不定立马就能察觉出她的居心叵测!
可这既然不能是助孕药, 那能是什么药呢?
那只能是……
“避子汤。”
得亏阮珑玲在商界摸爬滚打多年, 积累了些见机行事的本领,慌乱无措之后,迅速冷静了下来。
她面色白了白,垂头抿了抿唇,一幅异常难以启齿的模样,弱声道出了三个字。
“霖郎不必忧心,我并未伤风感冒,此药, 乃是避子汤。”
这个答案落入耳中的瞬间,李渚霖怔愣了半瞬, 眸光中闪现丝惊异的光芒来。
避子汤?
这个回答确实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饶是李渚霖以往不近美色,房中无人, 却也晓得避子汤是何物。
在高门世家、伯爵豪府中,子弟们在娶妻之前, 长辈们为了助他们通晓人事, 消遣快活, 房中通常会备上几个暖房的通房丫鬟。
这些女子大多身份低微, 在嫡妻入门之前,是绝不被容许生下一儿半女的,每每在行房事之后,都会由专门的仆妇灌下避子汤。
碰上些心狠手辣的门户,为了以绝后患,一碗浓浓的红花汤灌下,那女子这辈子也别想再怀胎受孕了。
旁的女子都是哭着喊着不愿喝避子汤,毕竟在侯爵高门中,子嗣便是金钱,便是权利,便是优待,便是依靠……
这阮珑玲倒是奇了怪了!
她主动喝?
李渚霖心中莫名生出来一丝烦躁与涩然来。
她究竟知不知道,全祁朝有多少女子梦寐以求要与他肌肤相亲?妄图爬上他的床榻?想要怀上他李渚霖的孩子?
然后母凭子贵,尽享荣华富贵,一生无忧?!
旁的女子做梦都想要达到的事情……
她分明可以唾手可得,却将其拒之门外?
凭什么?
李家乃钟鸣鼎食之家,绵延至今乃是八代公爵,子嗣此等紧要之事,难道不是应该他决定要不要么?
她个身份低微的小小商女,有何资格?有何身份自个儿决定?
饶是要喝。
也需得是他发话,她才能喝才是!
主动喝是何道理?
千万种思绪在脑中一一闪过,使得李渚霖心中愈发燥然,他的眉间越蹙越深,眼眸彻底沉了下来,
“未问过我,你便自己做主?”
阮珑玲的瞳孔微扩,眸底中闪过一丝讶然,脸上显露出一副觉得不可思议的模样,
“怎么?莫非霖郎竟想让我怀胎不成?……我还以为在此事上,霖郎的想法与我相通的。”。
她这番乍然反问,李渚霖反倒沉默不语了。
“你我男未婚,女未嫁,两情相悦情难自抑下,有了肌肤相亲,共赴巫山云雨倒也没什么,左右是你我二人之事……可若怀胎生子,这事情便复杂了!”
“哪儿有女子没有三书六礼,凤冠霞帔,十里红妆,明媒正娶……就婚前怀胎的?若是传扬出去,霖郎让旁人怎么看我?
扬州城中一直就有谣言,道我是因行事浪荡才被刘成济退婚了,若是坏了孩子,岂不是着实了传言?”
阮珑玲越说越委屈,微抿了抿唇,眸中尽是委屈,好似马上就要哭出来,带了些哽咽的嗓音道,
“霖郎饶是再想要孩子,委实也该为我想想才对。”???
不是。
他不过张嘴过问了一句。
怎得就成他想要孩子了?。
李渚霖不过就是因为阮珑玲不按套路出牌,有些猝不及防,心乱难安罢了。
其实现在略略冷静下来后,他也不得不承认…
饶是阮珑玲没有主动服用避子汤,事后他想起来,定然也会让她喝的。
毕竟他首辅的身份太过特殊,他的亲事、血脉、子嗣……往小了说是政治联姻,往大了说,那是关乎国本根基的大事!
他今后要迎娶的嫡妻,定是在万般深思熟虑、权衡利弊之后,才在祁朝众多公爵门第中,择优选择的一位贵女。
所以无论此时此刻他对阮珑玲的兴致多高,也绝不至于色迷了心窍,昏了头让个身份微末的商女,生下有李家血脉的孩子……
她此时此刻因名声考虑,主动服用避子汤倒好了。
反倒免得他做恶人。
男人的理性回归之后,只觉得那碗黑褐色的浓稠药汁,也并不觉得那样碍眼了。
紧蹙的眉头,顷刻间舒展开来,阴沉难看的脸色瞬间转晴了不少,他微颔了颔首,算是认可了她的说法,然后低声附和了一句,
“你说得不无道理。”
“既如此,药凉难以入口,你趁热喝。”
“嗯。”
阮珑玲点头,乖巧应了一句,然后仰头便将碗中的汤药一饮而尽。
她掐起巾帕抬至嘴边,擦拭着残留的药渍,望着那个转身离去,欲沐浴更衣的背影,面色一点点沉了下来。
看来王楚麟待她,也并没有几分真心。
若一个真心爱恋她的男子,岂会愿意让她受这样的委屈?
不仅没有拦着她喝避子汤,反而道药凉难以入口?你趁热喝??!
他不会以为自己很体贴吧?
一个真正是有担当、有责任心、将她放在心上的儿郎,无论她说了什么借口,什么理由,见她喝避子汤都定然会拦着!
说不定还会气愤上前,将她手中的药碗打落在地!
她说:担心婚前怀胎。
他就该说:我立马就飞鸽传书,将你我之事禀告双亲,半月之内,我们成亲。
她说:担心名声。
他就该说:旁人怎么看你我不在乎,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
……
无论怎么都好!
都不该是王楚麟这个反应!
呵。
她在期待什么?
她不是早就认清了么?
这世上的男人都是如此薄情寡义、负心薄幸的!
也罢。
王楚麟不过就是个被她挑中,用来去父留子的工具罢了。
对一个工具人,她ʲˢᴳ委实不必投入什么情感,更不必因他的怠慢而感到不快。
他□□熏心。
她另有所图。
倒是公平得很!
算算时间,天下楼的讲坛不过仅剩十五天,时间一到,王楚麟便会与周阁老一同离开扬州。
届时二人桥归桥、路归路,约莫此生都不会再见到了。
当然。
这十五天之内,为了能够成功受孕,在王楚麟面前,她定会极尽温柔体贴,让他欲罢不能……
哪怕是露水鸳鸯,她也要做最好、最美、最特别、最求之不得的那个!
饶是王楚麟在多年后,在午夜梦回时,依旧对她难以忘怀,魂牵梦萦,念念不能忘怀!——
再强调下,男女主非完美人设哈。
今天确实有点忙,更早一点,更少点哈……
晚上没有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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