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净的桌面上放着一个小竹筒,细细听里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阿烟打开盖子,将其放置在齐誉面前。
“你现在也能看见了,可以自己看。”
他说自己下蛊,怎么可能?明明浪费了一个百日蛊给他解毒,却不识好人心!
越想越不高兴,阿烟抿着唇垂下眸子,也不问齐誉为何忽然失明又复明。
竹筒只有一小节,里面一条褐色的小虫在动。
齐誉修长的手指接过只扫了一眼就放了回去。
“现在信了?”阿烟快速拿过竹筒,将其盖好后抬头道:“为了救你,小绿都变成褐色了,你还这样误会它。”
“小绿?”
阿烟哼了哼:“就是它的名字,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恢复好。”
转身将蛊虫放回屋里,身后齐誉冷淡的声音道:“既然你会炼蛊,那一定会解蛊了,不知可否请阿烟姑娘帮忙解了我身上的蛊?”
他身上穿着阿烟祖父的衣裳,明明衣服质朴还短了一截,但被他穿出风姿俊逸的感觉。
眉眼修长,深邃似泉水,就那么看着阿烟。
阿烟被他看的心里怪怪的,于是问他:“你怎么知道自己中蛊了?是遇见我之前中的还是之后?”
桌子上是他送的匕首,昨晚他就是用这个解决了老六偷袭的蛊虫。阿烟生气将人和匕首全部扔了出去,此刻他正用右手把玩它。
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阿烟脑海里忽地想起他捧着她双手亲的时候。
少女不自在的错开目光,耳朵红了一片。
少女粉面桃腮,美好的模样将窗外的景色都压了下去,齐誉眼前又晃过昨晚的画面,他低垂眼眸,只盯着匕首看。
“遇见你之后。”
齐誉十分肯定的道:“之前还没有这样的症状,在遇见你之后才会出现失控的情况。”
将匕首放下,他屈指叩响桌面,到底没将心脏会疼的事告诉阿烟。
毒发时是全身筋骨疼,这种疼痛跟随齐誉多年,所以齐誉确定不是因为体内毒素的关系。而且齐誉发现,只要他在她身边,心口再也没疼过。为了验证猜测,在天刚亮的时候他还特意跑出村子。
事实证明,他想的是对的。
也进一步说明,他奇怪的行为与她有关。
“失控?”阿烟注意到这个字眼,“你是说昨晚你舔我手心的事?”
随后发现桌子后的男人面色又冷了几分,阿烟赶紧转了侧重点,道:
“那当时你无法自控吗?”
过了好一会,对方才淡声回道:“是。”
像是极为不情愿的承认。
“这就怪了,”阿烟也想不出他这是什么情况,看着也不像中蛊,但为了以防万一,阿烟还是将大将军带过来。
“大将军可以辨别蛊毒,只要让他嗅一下你的血就行。”
一条食指粗细碧绿的小蛇,瞧着憨头憨脑,绿豆大的眼睛盯着齐誉看。齐誉想起来,这就是那日咬他胸口的小蛇,当时他毒发才行动缓慢躲闪不及,否则一刀斩了它。
身姿挺拔如竹,齐誉依旧稳稳当当的坐在那没动,阿烟蹙了下眉问他:
“怎么了?难道你不信?”
纤细的手晃了晃,大将军的也跟着晃了一下,瞧着更憨了。
“它很厉害的!真的!”
见齐誉目光晦涩的扫了自己一眼,阿烟明白了。
“你不会觉得我会趁机做什么吧?放心好了,我要是想将你怎么样,早在你昏迷的时候就动手了,根本不用等到这时候。”
阿烟撇嘴,心道这人疑心病还挺重。
“算了,你不信拉倒。”
阿烟来了脾气,弯腰将大将军放走。
本来齐誉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听见外面有人叫阿烟的名字,薄唇紧闭不吭声了。
“来啦!”
大门外正是偷偷过来的春桃。
两个小姑娘凑在一起也不知道在说什么,阿烟还回头看了一眼屋里的齐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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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雀儿瞧着好了许多,但依旧没醒来。
老六去请王婆子过来,让她帮忙看看是否中了蛊。
王婆子年岁大了,进屋之后歇了片刻才坐在雀儿床边,干枯的手指抚过雀儿的腕子,顺着一路往上摸。
这是在确定蛊虫的位置,一般来讲蛊虫最喜欢呆在心脏处,或者顺着血液到处逃窜。
王婆子闭眼睛摸了一圈,在摸到雀儿另一只小臂时动作微顿,但很快恢复如常没叫老六夫妻看出来。
睁开眼睛,王婆子道:“不像是中蛊了。”
老六急了:“您再看看,我总觉得像是……像是中了‘傀儡蛊’,那日您来的晚,没瞧见阿烟那孩子说不让村里人走,雀儿就像是疯了似的上前掐住人家脖子!”
一想到那个画面,老六心有余悸,连带着面色都不好看了。
王婆子挥手制止了他的话,道:“你要是不信我,那我也没办法,另请高明吧!”
眼见着王婆子要走,老六赶紧示意雀儿娘拉住人,赔礼道歉道:“您是村里用蛊高手,自然是信您的,那您看,雀儿现在这情况怎么办?”
因着大家或多或少都会用蛊毒,而医毒不分家,所以也都会点治病的法子。王婆子沉吟片刻,吩咐准备了几样东西。
等老六夫妇都出去了,屋里只剩下王婆子,她赶紧从腰间取出一支银针,在雀儿的小臂上找到那个小鼓包,银针扎上去的时候,小鼓包扭动了几下,而雀儿虽然昏迷但面带痛色。
王婆子手脚麻利,在扎破之后迅速撒上药粉,那小鼓包登时不动了,任由王婆子挑出来,用脚踩死。
明明动作轻松的很,但王婆子像是打了一场仗似的,身子忽地一软豆大汗珠往下掉,她用袖子擦了擦,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雀儿娘进屋,还以为屋里太热赶紧给王婆子端了花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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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儿的事你知道吗?”
出门的时候春桃还听见爹娘小声议论,到底是中蛊还是中邪。
春桃觉得应当不是蛊,毕竟阿烟不会啊!
阿烟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什么事啊?”
见她这幅模样,春桃更加确定和阿烟没关系了,阿烟顶多用蝎子吓吓雀儿。
“没什么,对了,你怎么说他是你未婚夫啊?还有,他难道没辩解吗?”
不是说随手救下的陌生人吗?怎么发展到这一步了?
这时候阿烟也反应过来了。
对呀,他当时怎么没辩解?
哦,她知道了,肯定是以为自己给他下蛊,想着让自己解蛊,所以才没道出实情。
“阿烟,阿烟?”春桃推了她一把,“怎么还神游天外了,我问你话呢。”
俩人就站在鸡棚前,小鸡仔毛茸茸的跑来跑去,不远处树下阴凉的大将军眼馋的看着,偶尔被阿烟眼刀吓回去。
阿烟随手撒了一把稻谷壳,答非所问的道:“没什么,对了,你嫁衣绣好了吗?”
春桃和阿烟年岁相当,但春桃眼看着就要嫁人了,阿烟却连婚事都没着落。至于未婚夫的说法,春桃自然不信,不过她凑近阿烟,小声的道:
“哎,他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莫不是看上你了?”
南疆风气开放,若是看上异性大可直接上门,所以春桃觉得可能是那人看中阿烟了。
毕竟阿烟长的貌美性子也可爱,喜欢她很正常。
阿烟臊的脸红,娇嗔道:“瞎说什么!”
春桃不以为然:“要我说,这人长的不错,如果合适当个上门女婿可行。唯一的一点就是瞧着没有平安壮实,也不知能不能干活。”
“行了,越扯越远。”阿烟赶紧打住话头。春桃是偷着跑出来的,不好多呆,于是又说了几句之后就走了。
留下阿烟一个人,脑子里琢磨春桃说的话。
过了会,阿烟不自在的拢了下鬓边的碎发,转身朝着屋里去了。方才她出去时男人就在这坐着,此刻依旧如之前一样,甚至连脊背还是那般挺拔如松。
阿烟偷偷打量齐誉,可以肯定的说,他是她见过长的最好看的男人。
上门女婿啊……
齐誉自然察觉到小姑娘的视线,但他不动声色,任由她看。过了会,小姑娘拎过来胖肚茶壶,倒出一盏茶水放在他面前。
“我自己做的花茶,很好喝。”
方才还气呼呼的,这么一会就添茶倒水。
齐誉食指轻叩桌面,不动声色的等着阿烟说话。
果然,下一瞬阿烟坐在他对面,问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呀?住在都城吗?”
男人修长的眉眼眯了一下,淡声道:“家里没人。”
没人?
阿烟一喜,这么说和她一样了?
眼见着小姑娘双眼放光,齐誉依旧神色淡淡的,仿若天塌下来都和他无关。
阿烟见他没喝茶,想到之前吃面时他也是见她先吃一口才会动筷,于是阿烟直接仰头灌了一口茶水。
齐誉也浅啜一口,干巴巴的唇润了不少。
阿烟心里哼了哼,心道这人疑心病还挺重的。不过换句话讲,这是知道保护好自己。
勉强算是优点吧。
少女表情丰富的很,和喜怒不形于色的齐誉形成强烈的对比。
阿烟刚喝过茶水的唇莹润饱满的像是熟透的樱桃,一张一合道:
“那你成亲了吗?有婚约在身吗?”
这句话出来,齐誉再听不懂就是傻子了。
“阿烟姑娘芳龄几许?”他反问。
阿烟如实答道:“十七,你呢?”
“长你八岁。”他淡声道。
“二十五?”阿烟有些吃惊,因为他看起来才弱冠而已,没想到都这么大啦!阿烟常年在小山村里,自然不知齐誉这个年纪是最抢手的时候,褪去了青涩展现男人成熟的魅力。
但这些阿烟不知道,她只知道春桃的未婚夫十九岁,还有村里小花的夫君今年才十八岁!与他们相比……
阿烟忽地想起来村里的一个她叫王叔的人,就和这人同岁,于是她苦恼的皱眉。
“我是不是,该叫你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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