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鸾,今晚是你的大婚之夜,只可惜陆长青陪不了你了,朕来代替他,你说可好?”
玉鸾:“……”
昔日最亲近之人,此刻,当面说着最厚颜无耻之话。
字字羞辱、诛心。
原来,曾经最纵容自己的人,忽然变了一副面孔对待她,是这种感受。
该如何形容呢?
像是胸口被人堵住了一团棉花,密密麻麻透不过气来。
她楚玉鸾,在封尧面前,从此再无恃宠而骄的资格。
后腰被男人一掌握住,腰窝传来炽热的灼烫感,薄纱睡裙本就遮不住什么,仿佛在男人幽冷的眸光之下,显得不余一物。
玉鸾眨眨眼,故作镇定,到了这一刻,好像唯有如此,才能留住她仅剩的尊严。
可封尧又岂会让她保住尊严?
男人稍一弯身,又是将楚玉鸾扛在肩头。
几年漠北的历练,敛去了他身上的一切少年气息,练就了一副强劲野蛮的身躯,一身的腱子肌。随着他的走动,一手摁着玉鸾后腰的同时,另一只手已经在解衣袍上的系带。
乌木鎏金宝象缠枝床上,已铺好簇新被褥,玉鸾被男人重重抛了上去,她刚躺好,男人已经欺身过来,单臂撑在了她的身体两侧。
艳红薄纱岌岌可危。
封尧做出这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仿佛上演过无数次诸如此类的场景。
玉鸾的细腕被禁锢在头顶。
她以为,她能够接受这一切。
可这种带着屈辱的折磨即将开始时,她很没出息的撇过脸去,缓缓闭上了眼。
她了解封尧。
他能对一个人好到极致,也能将对方置于死地。
她大抵是他此生的污点,是他年少时的一抹漆黑污痕。
那带有薄茧的指尖仅仅稍稍一顿,下一刻,便沿着雪景一路经过,像巡逻的士兵,一丝一毫的细微之处也不想放过。
三月娇妍樱花落入虎口。
玉鸾浑身一个机灵。
到底是与年少时不同了。
彼时青涩懵懂,少年温柔虔诚到了极致,他会急切主动。
但也会臊到面红耳赤,青涩到手脚慌乱。
可此刻,分明是无情掠/夺,带着不可忽视的野性。
玉鸾很没出息的僵住了。
而下一刻,所有束缚与撕扯又一下消失。
玉鸾缓缓睁开眼,泪眼朦胧之中,发现封尧就那么大剌剌的盯着她,一寸寸打量。
玉鸾比方才更是无地自容。
此时的男人,眼底已是暮色沉沉,发现玉鸾睁眼,他看着她婆娑的泪眼,无半分怜香惜玉,反倒更为戏谑:“朕该称呼你什么?陆少夫人?还是……朕的前未婚妻?”
男人嗓音喑哑。
玉鸾看见他突出的喉结滚了又滚。
她了解他动/情/时的样子,咬着唇,心一横,道:“还请皇上速速办事。”
这般煎熬,实在折磨。
她不是一个矫情的人。
新帝要践踏她的尊严,那便开始吧。
她不作任何反抗。
她很会审时度势,绝不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两人四目相对,视线之中仿佛忽然迸发危机,封尧冷声一笑,反问:“呵……你想要朕多快完事?”
如此直白。
玉鸾面颊涨红,绝非是羞愤,纯粹是本能使然,她宁可封尧报复她,也不想被这般仔仔细细打量。
可封尧却恰好相反。
他梦见过无数次,夜/夜/梦里皆是她。
梦中有他们情浓时候的光景,也有那日雨夜决别,更有他幻想出的——楚玉鸾与旁人情义甚浓。
每每午夜梦回,灭世的心都有了。
此刻,他看着眼前光景,完全超乎了他之前的想象。
他从前就知道她生得极美,总有世家子弟偷窥她,而今,她就在自己身下,却是双眸无情,眼中含泪,是委屈、不甘、忍受。
封尧支起身子,跪坐在玉鸾两侧,依旧禁着她。
新帝那双原本染上/情/欲/的眸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趋于清冷无温,眼底像是淬上了一层冰沫子,冷笑一声,道:“你真以为朕非你不可?楚玉鸾,你太高估自己了。”
玉鸾:“……”
那他此刻又在作甚?
美人眼角滑落两行清泪,是那种无声无息的哭泣,仿佛隐忍着巨大的不甘。
封尧忽然被激怒,他自己身上穿着中衣,发冠整齐,指着外面低喝:“滚出去!”
玉鸾爬起身来,再怎么镇定,却还是做不到如无事发生,她手忙脚乱拢好衣裳,兜衣都来不及重新系上,下了龙榻,双臂抱着自己,屈身行礼:“是,皇上,臣女这就滚出去。”
她当真“滚”了,一转身就赤着足往外疾走,没有一丝丝停留。
封尧倒是盼着她在他面前,卑微祈求,说她早就后悔舍弃他。
他宁可看到她痛哭流涕,也不想看见这样一幕!
好得很!
她倒是跑得比兔子还快!
殿牖吱呀一声,快速从里面打开,玉鸾迎面吹着夜风,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忽然不知该何去何从。
身上的薄纱裙实在单薄,玉鸾又抱紧了自己几分,她这人素来看得开,只要活着,一切都不是大问题,遂请教了守在殿外的大宫女。
紫俏亦为难。
她也不知该如何安置玉鸾。
按理说,倘若今晚玉鸾侍过寝,那便是后宫的娘娘了。
可她又没侍寝,如此这般跑出来。
念在玉鸾身份特殊,紫俏壮胆踏足内殿去询问新帝。要知道,世间男子都对自己曾经拥有过的女子,有一股奇特的占有欲,不可能轻易放手。
而就在紫俏小心翼翼挨近封尧时,男人正面对着墙上的一副江山美人图,他负手而立,看似没有任何情绪。
可就在紫俏问出,该如何安置楚玉鸾时,男人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吓了紫俏一大跳。
“皇、皇上!”
“不得声张!把叶青给朕叫过来,另外……那可恶的女子,就安置掖庭!”
封尧一手撑着墙壁,另一只手随意抹去唇角血渍。
紫俏自然是不敢声张。
新帝今日才刚刚自行称帝,朝中局势不明,各处藩王也是虎视眈眈,且不说那些盘根错节的世家们了,暗藏在宫廷的太上皇的旧部们也还没彻底清除。
虽说封尧已坐拥帝位,但真正的多事之秋正在来临。
紫俏是卫贵妃身边的老人,十多年前便照料过封尧起居,可以信任。
“是,皇上,奴婢这就去办。”
紫俏没有半分拖延,一走出寝殿,就命人将玉鸾带去掖庭。
掖庭是宫婢们所居,新帝此举,便是直接明了的表面了态度。
*
叶青急急忙忙赶来。
见新帝吐了血,当即大惊:“皇上,你、你……怎的会吐血?微臣不是已说过了么?皇上眼下不宜大幅度动作。”
封尧闭了闭眼,再度抬眸时,深邃眼底可见明显的血丝,嗓音喑哑低沉:“你想死?”
叶青:“……”
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从前如何说来着?
苟富贵、勿相忘。
可如今,君是君,臣是臣,他就连多说句话的资格都没了么?
叶青缄默不语了,老老实实给新帝把脉看诊,听说新帝日夜兼程赶路,又以破竹之势攻入皇城,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不消片刻,叶青诊出了结果,这才如释重负,如实说道:“皇上,你这是……硬生生憋出了内伤,才致急火攻心。这、这……实在少见。皇上若有任何心事,可说给微臣听听,微臣愿意……”替君分忧。
最后几个字尚未说出口,叶青的话就被打断。
“你闭嘴。”
叶青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立刻闭上嘴,紧抿双唇。
新帝能把自己憋出内伤,足可见,他当场砍了自己都有可能。
叶青本打算写下药方就离开,封尧却伸手点了点桌案上的镇纸,嗓音带着不可忽视的威压:“从此以后,你改为这个名。”
新帝亲自执笔,写下一个“琛”字。
叶青懵然抬首,一张白皙的俊脸布满费解,道:“皇上,微臣的名字,可是微臣祖父临终之前所取,微臣若是改名,便是对祖父不孝啊。”
这可是一桩大事!
封尧态度强硬:“朕不喜欢‘青’这个字。你若不改名,那就去诏狱陪着陆长青一起去死。”
叶青:“……”确切的说,他已是叶琛了。
“是,皇上,微臣领旨。微臣今日起就叫叶琛,这便立刻回家,通知族中长辈,更改族谱。”
*
夤夜,更夫躲在家中,不敢敲梆子。
铁蹄在京都城四处响起。
眼下,新帝的兵马遍布京都各处,城外亦有二十万兵马驻扎,纵使此番是以雷霆之势夺权,四处藩王尚未反应过来,但眼下即便反应过来也难以降服新帝。
九千岁的头颅,此刻还挂在京都城门外,以儆效尤。
新帝的口谕由铁骑兵马陆陆续续传达诸位大臣府中。
但凡告假的官员,皆给予一年休沐,一年之内皆可不必上朝。
永安侯府楚家同样收到了消息。
楚凌与楚玄鹤自是尚未睡下。
妹妹今日大婚,却被新帝掳去皇宫,眼下生死不知、情况不明。永恩侯府大门外更是有重兵把守。
楚玄鹤本就焦头烂额,得了口谕,更是心生不妙:“父亲,今日登门陆家吃席的大臣都被仗责了,明日能不能下榻还未必可知。可明日又有早朝,若是告假不去,就等同于致仕了啊!”
离开朝堂一年,足可被架空实权。
楚凌浓眉紧拧,抬手捋了捋下巴的黑色须髯,沉吟一声:“封尧这小子真是毒啊,如此一来,就算明日天上下刀子,诸位同僚也得去上朝!”
楚玄鹤立刻道:“父亲慎言,他已经是皇上了。”
父子二人深深对视了一眼。
想当初,封尧是楚家准姑爷,又是在楚家习武长大,就算是没了姻亲,总不能当真赶尽杀绝吧?
楚凌焦灼思量之间,楚玄鹤又问:“父亲,那妹妹……咱们去接回来么?皇上若是不肯放人呢?”
楚凌又是一声长叹,到底是曾经手握重兵的永安侯,当机立断:“楚家……也投诚吧,告诉皇上,楚家愿意臣服!”
就算是封尧那个臭小子嫉恨当年的舍弃之仇,但看在楚家兵力的份上,总该放了他的女儿!
楚凌如是的想着。至少,楚家暂时还有利用价值。
楚玄鹤也觉得在理,道:“好,儿子这就立刻休书一份,命人即刻送去皇宫。”
今日情况特殊,宫门不下钥。
新帝便是在给满朝文武机会。
但仅此这一夜。
明日旭日东升之时,再想投诚就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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