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慕青跟金缜下棋下到后半夜。
金缜说:“承蒙姐姐照料,这几日我感觉身体恢复不少。过两天,我想出门四处走走看看,不知道姐姐你方便吗?”
“过几日恐有不便。”萧慕青在手中把玩着一枚黑子,眉头微蹙,“酆都府最近会有大事发生,你这些日子都不要出门。倘若实在无聊,在萧府四周走动就好。”
“大事?”金缜侧过脑袋,一双眼眸中写满好奇,“姐姐说得我越发好奇。如今河清海晏,天下太平,有你坐镇,酆都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有什么好担心的?”
“此事,本不该说与你听的,”萧慕青沉吟片刻,还是说了出来,“但你不是外人,我又挂念你安危,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啦!”金缜一手托着下巴,眼神无比崇拜地看向萧慕青。
萧慕青说:“酆都有一群流民,可能跟十年前那件事有关。我的人正在进一步调查她们的动向。”
金缜的手一抖,手上的棋子滑落进了棋篓之中,发出一声脆响。
“既然已经发现了,为何不赶快行动,将她们抓起来呢?”
萧慕青说:“如果这群人真的跟十年前那件事有关,你以为,女君会轻易放过她们吗?”
“这倒也是。”
“嘉世郡主已经在路上了,就是为此事而来。”
金缜捂住嘴巴,瞪大眼睛:“就是传说中那个杀人如麻的嘉世郡主吗?竟然连她都出动了!”
“嘉世郡主杀名在外,却也是真有手段谋略的人物,倘若有机会能见到她,倒也算是人生一大幸事了。”
两人说着话,又下了一会儿棋。
金缜微微地打了个哈欠。
萧慕青侧目朝窗外看了一眼,已然是月上中天。
“瞧,是我疏忽了,来了兴致,忘了时辰,拖着你下棋到这么晚。已经不早了,你先休息,我过几日再回来看你。”
萧慕青起身离开。
金缜依依不舍将她送到门口:“嗯,那我就先休息了,你也是哦,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待萧慕青走后,金缜叫来何妨。
“我最近困乏得很,明日就不去向老夫人请安了,想一觉睡到下午,你也不用侍候,我需要的时候,自然会叫你。可你若是打扰我的清梦,那我可要不高兴的。”
何妨连连点头:“知道了。奴婢绝不打扰您休息。”
“下去吧。”
何妨走出屋子,看到屋子里的烛火被吹灭了,然后才放心回到屋子去睡。
同屋的丫鬟问她:“何妨,你不用守夜吗?”
“那位金小姐,是个脾气古怪的,不喜欢别人伺候,这不,刚才还嘱咐我,明日不准打扰她。看来我能一觉睡到下午了!”
其他人好生羡慕:“你命真好,跟了这么一个主子。”
临水苑内,金缜闭上眼睛,然后猛然睁开,她的眼睛已经适应了暗夜的光线。
她步态轻盈,翻出一件夜行服换上了,随即出门,足尖轻点,跃上屋檐,在屋顶跳跃着,不发出半点声响,犹如黑色的猫一般,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不多时,她避开守卫,翻过城墙,又一路策马疾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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酆都与岭南交界处,山色苍翠,密林之中,有人走动踩碎树枝,惊起一片黑压压的鸟雀。
“什么人!”几个蒙面的守卫瞬间警觉,彼此对过眼神,握刀缓步去包围发出声响的地方。
“是我。”
一人从林深处走出,抬手拨开面前碍眼的枯枝。
“金小姐回来了!金小姐您怎么回来了?还没到约定的日子,难道发生了什么变故?您要去见大当家吗?”
金缜摇头:“不必惊动她,我要尽快回去,只是有两句话需要你们告诉大当家。”
“金小姐你说。”
“我们的踪迹已经被官府发现了。”
几个守卫不解地问道:“怎么可能?他们倘若已经发现,为何还未动手?”
“她们在等嘉世郡主来。”
“什么?!是她!”
一听到那个名字,余下几人的血液早已经从头凉到脚,只觉得背后传来森森寒意。
“慌什么!”金缜嗤笑一声。
“虽然没有跟那位嘉世郡主打过交道,可如今我方疲惫,临近寒冬又缺衣少食,若是正面与之对抗,想来几乎没有胜算。”
“没有人要跟嘉世郡主对上。”金缜说,“但她来酆都还要半个月。我们过两日,先血洗仇家,然后马上离开此地。”
“早该这样了!”其中一个守卫握紧了刀,“这仇,我早就想报了。到了那天,我一定要杀个痛快。”
“我也一样。”金缜说,“只不过我要的人,需得留她一命。”
“什么人?”
“卞雪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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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卞家派了人到萧府来。
许是得了消息,特地来探望卞雪意的。
卞雪意还在床上起不来,只听到一名仆妇走了进来。
“小姐,听说你病了,可好些了吗?”
卞雪意听声音,认得这人,是母亲身边的老人徐嬷嬷,跟了母亲十几年,凡是由徐嬷嬷出面的事,背后一定是母亲的授意。
“可怜见的。”徐嬷嬷抬手探了探卞雪意的额头,“小姐,怎么病成这副样子?可还难受?”
几句关心的话,瞬间让卞雪意眼眶一红,泪珠滚落下来:“不妨事,我感觉好些了。”
徐嬷嬷也擦了擦眼泪:“小姐,若是夫人见到您这幅模样,一定会伤心的。”
“是母亲特地叫你来的?”
“夫人一得到消息就想来,可是实在脱不开身,她说听到你病了,她的心可跟着一块儿疼,毕竟你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不疼你,谁来疼你?”
卞雪意瞬间又愧疚起来,为自己想推脱肩上的责任而愧疚,母亲这般挂念她,她却没有如母亲所愿,为卞家争取利益。
徐嬷嬷坐在卞雪意旁边精心侍候,亲手喂她喝药,直到下人催促,才不舍地离开。
卞雪意强撑着病体,精神却感觉好很多了。
从小母亲一直苛责,少有关怀,于是仅有的点点滴滴,便全都被她记在了心上。
“莫听,去帮我把昨日少主带来的料子拿来吧。”
“可是,您的病还没好,应多休息才是。”莫听关切道。
“没事,我撑得住。”
卞雪意本来这几日就没有好好吃东西,加上刺绣耗费心力,最终收针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眼底的乌青很是吓人。
没料到来了个不速之客。
金缜踏进门,眼底含笑看向卞雪意,那笑容绝不友好。
一想到攻入酆都后卞雪意会成为囚笼中瑟瑟发抖的金丝雀,金缜的笑容更明显了。
莫听被她笑得心里发毛,挺身站在卞雪意身前:“金小姐,怎么有空来我们少夫人这里?少夫人身体不适,恐怕把病气过到你身上,还是请回吧。”
“我特地来看看姐姐,顺便……”在其余两人目光的注视之下,金缜把手放到卞雪意绣好的花样上,细细地抚摸着,“顺便来拿我的东西。”
莫听疑惑地看向金缜。
“哦,可能慕青姐姐忘记告诉你们了。姚御史提前离开,这东西,慕青姐姐说就送我了。”金缜说,“真不错,卞小姐的女红出神入化,叫人赞叹不已。”
卞雪意没想到,自己辛苦赶工,呕心沥血完成的刺绣,就这样轻飘飘地落到了金缜手上。
“这么拼命干嘛?瞧,你都憔悴成什么样子了?”
卞雪意只说:“为少主分忧,是我甘愿的。”
“堂堂卞家大小姐,酆都才女,为了家族利益下嫁为人妻子,处处逆来顺受,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的母家,你为了让他们过的好,为了让萧慕青替你的族人在朝中铺路,你甘愿牺牲,多么伟大呀!”
卞雪意眼神中充满防备:“你这么晚来,不只是来夸我伟大的吧?”
“当然不是。我的每一个动作,都是为了看到你痛苦的神情。”
“我的刺绣,你想要就拿去。我不管萧慕青是把它送给姚御史还是送给你,我只是为妻主分忧。如果你以为这一点小事就能伤我的心,未免太过可笑。”
“可笑的不是我,是你啊!”金缜推开莫听,凑近了看卞雪意苍白的面庞,“你付出这么多,无非是觉得你家人爱你,你想回报他们。可倘若我告诉你,从头到尾,他们都不是真心待你,只不过把你作为棋子,你会作何感想?你以为的真心付出,殊不知,只是被人利用罢了。”
“简直可笑。区区三言两语就想挑拨我和母家的关系,金小姐,我该说你天真还是该说你幼稚?”
金缜猛地捏住卞雪意的下巴,鲜红的指甲映着她雪白的面庞,她细细地摩挲着卞雪意的皮肤,感受那绸缎般的触感:“你生气的样子,倒真的很是迷人。只是……”
金缜修长白皙的手指顺着卞雪意的脖颈滑下,落到她心口的位置,手指在此处流连:“在这里扎一刀,你脸上的表情会更加有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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