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室内先是安静了一会儿,然后,掌声与欢呼声爆发开来。
说到底,异能高校就是一个崇仰强者的地方。
程许是什么实力,他们心知肚明。那能打败他的林肆和姜泽,难道不值得掌声吗?
就算只是在这个特别的训练模式下打败,那也至少说明人家有这个专长,不然换成你试试?
这时候也别说什么普通人不普通人的了,以普通人的身份做到这一点,那更牛批好吗?
他们倒是想继续保持异能者的骄傲,但一个连程许都能按在地上爆锤的狠人,他们还敢傲慢吗?
林肆仍然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将姜泽赶回教室去,“好了,你们要继续上课了,耽误了大家两分钟,非常不好意思。”
她仿佛就是一个来程许课上客串、帮忙的老师,打广告是顺手而为的事情,没有任何针对程许的意思。
你看,她甚至还帮程许维护课堂秩序呢!如此真挚的同事情,想必大家都感受到了吧。
身为老师,她向来都是以身作则的。不然同学们怎么培养同学情谊?这可是很重要的东西。
大家有没有理解林肆的用心良苦有待商榷。但他们多少能看懂一点李游的同事情的。
这家伙看热闹不嫌事大,但还是给程许保住了一点面子。
“好了,我相信今天的对抗训练大家都印象深刻。这节课就先到这里。等下节课,程队再带你们复盘。你们也可以先写下自己的想法,再一一对证。”
得给程许一点时间舔舐伤口。尤其这伤口多半在脸上。
别看李游面不改色的样子,他其实也在心中咋舌:林肆是个狠人,他早就知道了。他没想到的是姜泽,不知道的人恐怕真以为他跟程许有仇。
那风格变得太快了,程许会认错人,也不是很意外。
听到李游宣布下课,众学生马上围住了姜泽,“姜泽,你这是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吗?”
“不会是演给我们看的吧?”
“怎么做到的?快展开讲讲。”
“所以那个林肆……老师,真的有点东西?”
姜泽平时是什么水平,他们还能不知道吗?更别说他现在是受伤状态。这人突然开了挂,必然有猫腻。
在林肆手中吃了不少亏的姜泽,已经暗自下定决心,以后要低调做人。
但在一声声的“大哥”中,他又不小心迷失了自我,飘飘然起来,“咳咳,等你们在我这个位置了就会明白,程队他们虽然厉害,但不是不可逾越的高山。如果连挑战的精神都没有,那必输无疑。”
林肆说的那些话,被他改改就拿来用了。
做人要谦虚?下次一定。这次先让他享受一下吧。
以前姜泽说这种话,大家笑笑也就过去了。但现在,这话很有说服力:他确实做到了啊!
李游本来混在人群里听他吹牛,见他说的越来越离谱,悠悠问:“姜泽啊,话说你这么揍他,做好被程队穿小鞋的准备了吗?”
姜泽嘚瑟的表情顿时一僵。
李游又笑了起来,像是要打消他的疑虑,“想什么呢,你们程队又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
姜泽就更慌了。
虽然出于偶像滤镜,在林肆面前,姜泽坚决不想承认程许小心眼。但真轮到他自己了,他就发现他自己那苍白的辩驳毫无说服力了。
暴揍大佬的时候很爽,在同学面前装逼的感觉也很爽,但只怕,以后药丸。
还在训练室内发呆的程许,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他甚至没从废墟上站起来,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程许看到了带着药箱进来的林肆,他的眼睛一亮。
“程老师,不好意思哦,训练时顾不上留手。唉,姜泽同学也是,还没学会收放自如,所以冒犯了。”
什么?她的锅?赶紧都先甩出去。
程许的眼神又暗了下去。
她对他的态度,就像对待一个不太熟、但可以打好关系的同事。入校之后,她基本上对谁都是这样的。
程许觉得,这是林肆的面具。但仔细一看,又哪里有演的痕迹?如果这是面具的话,只能说,面具已经跟她融为一体了。
“你怎么不去清理一下伤口?”林肆拿着药箱在他旁边放下,又取出镊子和棉球,帮他清理伤口。
动作是温柔的,但棉球蘸的是酒精,而不是常用的碘伏。酒精消毒的作用再好,往伤口上贴的感觉那也是相当酸爽。
程许:……
他可不觉得林肆会搞混两样完全不同的东西。
程许忍住了一抽一抽的痛感,看向近在眼前的林肆,她的表情专注,但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漠然。
她只是一个足够热心的同事,仅此而已。就算这伤口是她揍出来的,那也一码归一码,不能败坏她的好形象。
程许终于没忍住说话了,“林肆,我错了吗?你那样下去会死的。你把自己逼到极限,进了多少次医院?我不敢让你抱有任何一点希望。”
林肆摁住他伤口的力道用力了一些。
“你成功了。但你又怎么能说,断绝我的希望后,我那种状态是在活着呢?”
一个好好活着的人,怎么会把别人的事情看得比自己的还重?一个好好活着的人,又怎么会把自己的生存意义,寄托于其他人的价值上?
然后,她又轻声道:“这棉球还在盐水里泡过,因为我觉得对你伤口有好处。怎么样?你感觉舒服吗?”
“我觉得你脸上留疤比较好看,怎么样,要不要考虑留点疤?”
对上程许不敢置信、茫然等的复杂眼神,林肆粲然一笑。
“你看,你似乎不太愿意。好吧,前面的话都是跟你开玩笑的,我确实还活着,也不会对你的脸做什么。我又不是变态。讨论过去事情的对错,没有任何意义。”
她的话像是毫无逻辑,随口就来。但程许明白了她的意思:无论对错,他都做了自以为正确,但她讨厌的事情。
林肆将纱布贴在了他脸上,然后将药箱一合。
在她要离开时,程许又说话了。
“我后悔了。我以为,只要你能好好活着,我就无所谓。哪怕扛着你的厌恶,我也无所谓。哪怕一辈子不会再见你,我也无所谓。我以为只要我变得够强,就可以扛下你的仇恨,帮你复仇。”
林肆弯下腰,指尖轻触他的头发,如同温柔的抚摸,“程许,除非一个人彻底死掉,否则爱与恨这种东西,怎么可能转移?”
“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我的意思是,过去的事情,看在我们的情分上,难论对错。以后,如果你再挡着我,下次贴在你脸上的,真的会是硫酸哦。”
如果不听她说的内容,就这个语气,恐怕会让人误以为这是多年未见的好友的寒暄。
然后,她也不管程许的意见,自顾自地抓起他的手晃了晃,“以后我们好好相处吧,我还是很希望能有一个和谐的职场环境的。”
在林肆离开后,训练室内许久没有声音,仿佛这里面已经没有人了。
如果有人从这里经过,可以看到程许像废墟一样颓然的身影。
可是,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从那时候起,他们就注定分道扬镳。
……
“求求你,给我一剂后悔药吧。”
姜泽在林肆的办公室门口徘徊。看她表情愉悦,姜泽都来不及八卦她手刃了哪位仇人,趁着她心情好,赶紧扒拉住她求助。
林肆看了一眼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温馨提醒,“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我叫林肆,不叫徐福,你求丹问药好歹去挂个精神科吧。”
这孩子该不会真伤到了脑袋吧?
姜泽被这个精神科呛了一下,总算没有继续抖机灵,“我的意思是,我好像得罪程队了,救救孩子!咳咳,那什么,你知道的,那是条件反射,不是故意的。我怕他以为我对他有意见。”
“嘚瑟完之后知道怕了?”
姜泽点头,又赶紧摇头,“没嘚瑟。”
林肆用眼神示意他:你看我信不信?
“姜泽啊,装逼一时爽。”林肆语重心长地拍肩,姜泽以为她会劝告自己以后低调点,没想到下一句是,“但一直装逼一直爽。难道你不想一直快乐下去吗?仔细想想,你做错了什么?你什么都没做错,对吧?”
姜泽:“嗯,但是……”
感觉有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所以,如果你找我想办法,我确实有。不过不是让他忘记你的那种办法,是让他彻底记住你的办法。就是在他找你麻烦前,你先找他麻烦。每一次都把他的嚣张气焰打压下去,不是很快乐吗?”
林肆一手勾着他,一手在姜泽面前比划着。他们面前虽然都是空气,但给姜泽的感觉就像美好的生活在他面前展开。
姜泽听得入神,被这个看不见摸不着的饼诱惑得怦然心动,下意识地点头。
回神发现自己应下什么的姜泽表情惊恐,慌忙摇头,“不不不,我绝对没有这样的想法!”
生活如此美好,他为什么要想不开去找死?
林肆松开了他,啧了一声,这家伙总是在不必要的时候长脑子,“你在怂什么?”
“你一个人是无法处处打败他,但你不会动动脑子吗?为什么要一个人?你是没同学、没朋友吗?亏我还觉得,你的朋友比王言那家伙多呢。”
姜泽陷入了沉思。
这种事情,说难听点就是坑朋友入伙。但说好听点,那就是大家一起成长。
想想当初那些家伙毫不客气地坑他,让他带林肆出城吓唬她。姜泽恍然醒悟:这时候犹豫一秒,都是对朋友的不尊重。
“我懂了!”姜泽摩拳擦掌,“我要跟朋友们一起进步。”
林肆十分欣慰:看看,这就是她的教学成果,学生已经开始学会团结友爱了!
“哦对了,你的轮椅是不是该换回来了?”
姜泽瞪着眼睛,“这个不是我的了吗?”
开过豪华跑车的人,不想回头去骑小电动了。
“谁说的?”林肆温柔、但坚定地将这个扒拉着她裤腿,不肯放弃新轮椅的家伙给踹了出去,“姜泽同学啊,不能总依靠老师,人要学会独立行走。”
姜泽:你跟我一个断了腿的人说要独立行走,是不是有点残忍?
他还不太确定程许是不是真的小心眼,但他敢肯定,林肆绝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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