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江楚容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 只稍微迟疑了一瞬，立刻就恢复如常神色。
只见他不动声色地收起了掌中莲花剑气，就笑吟吟地冲着顾明霄道：“师兄说的是, 是我没分寸了。”
顾明霄看了一眼江楚容笑意吟吟的样子，沉默一瞬, 道：“回车上去, 此事有我。”
江楚容听到顾明霄“此事有我”这四个字，心头莫名就觉得骤然就安稳了下来。
但他对此刻顾明霄还是抱有警惕，故此只是冲顾明霄客气一笑，便连忙进了马车。
顾明霄见到江楚容这个不及眼底的笑意，眉头微蹙, 却什么都没说。
江楚容进到马车内时, 白辰冰已经出了一身冷汗，见到江楚容居然就这么险之又险地逃过了, 简直庆幸。
不过他心中也是疑窦丛生——顾明霄为何要这般帮江楚容遮掩？
还有祈真长老刚才说江楚容是神……神什么？
白辰冰一肚子疑问, 但此刻又不好问出来。
江楚容此时见白辰冰表情不对, 只当他是担心，就朝他安抚性地笑了笑。
笑完, 他又看了一眼一旁的闻凌。
闻凌也回过眼看他, 脸上没什么情绪。
江楚容对上闻凌此刻的表情, 只觉得有点怪异，但此刻外面的事更重要, 所以他也顾不得理会闻凌这会的一点小怪异, 便立刻又侧耳去听外面的动静。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直寂静的宝轿中传来祈真长老有些低沉诡异的嗓音：“顾明霄, 你这小师弟的身份, 你知道么？”
顾明霄回过眼：“祈真长老, 此事乃宗门机密，还是等回到宗门再说，你觉得呢？”
顾明霄嗓音清冷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人忽视的威严。
祈真长老听了他发话，静默了片刻，又道：“我的弟子我要带走。”
顾明霄眸光微冷：“这两人犯了大错，掌门要亲自处置他们，恕顾某不能从命了。”
顾明霄此话一出，原本还抱着万分期待等着祈真长老解救他们的白瑾瑜二人面色霎时有如死灰。
掌门竟然已经知道了此事？！
那他们确实没有活路了啊！
祈真长老闻言，久久沉默了。
但，最终祈真长老还是微不可闻地淡淡叹了口气道：“也罢，回宗门再说。”
顾明霄：“谢长老体谅。”
祈真长老听到顾明霄这没什么真心的冷淡道谢，也不知道被戳动了哪个点，忽然就冷笑道：“顾明霄你这小师弟出身不凡，性子又如此嚣张。但愿掌门晚年没糊涂，万一再养出个妖尊那样的妖孽就完了。”
顾明霄一言不发，缓缓抬手。
下一秒，一道极为明亮的摄人剑光就这么凌空朝那宝轿斩下！
同时，宝轿中一道碧光射出，接下了这道剑气！
但宝轿也还是晃动了两下，祈真长老低低闷哼一声，似乎是受了伤。
片刻后，里面传出祈真长老恼羞成怒的嗓音：“顾明霄，你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对我出手！”
顾明霄：“如今顾某是代掌门，祈真长老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污蔑掌门，顾某自有权惩治。”
“污蔑？”祈真长老冷笑，“我说的是实话。”
顾明霄豁然转身，一道清寒如雪的眸光直直投向那台宝轿，浑身威压暴涨，白衣无风自动。
所有给祈真长老抬轿的弟子感受到这股威压，纷纷脸色惨白，却还是兀自强撑。
短暂的静默后。
祈真长老冷哼一声道：“走！”
宝轿乘风离去。
顾明霄立在马车前静静看着宝轿离去的方向，一双冰润眸中毫无任何情绪。
待到那宝轿影子消失，顾明霄方才回头遥遥看向江楚容马车这边。
江楚容适时地从马车内钻出头。
四目相对，顾明霄道：“我先走一步。”
江楚容立刻道：“师兄先去，我马上就来！”
顾明霄：“嗯。”
下一瞬，顾明霄便化为一道清冷白光冲天而去——
江楚容看着顾明霄离开的背影，静默了一瞬，不由得微微眯了眯眼。
这顾明霄……不会又是一个暗中布局的魔尊吧？
但感觉，似乎又不太像？
江楚容正在思索，恰好这时，白辰冰的嗓音自车内传来：“江师弟，快走吧。”
江楚容回过神来，知道当务之急是把白辰冰送回宗门，倒也不纠结了，笑笑，就抬手拉起麒麟马的缰绳，喝一声：“驾——”
麒麟马长嘶一声，便拖着马车朝无妄剑宗的方向疾奔而去——
·
麒麟马一路疾奔，不多时，巍峨矗立在群山之巅的无妄剑宗便出现在了江楚容面前。
云雾缭绕，山峦耸峙，仙鹤飞舞。
江楚容拉住缰绳，停了马，回头道：“到了，白师兄我们下车，我御剑带你上山。”
白辰冰下车，闻凌也同时下了车。
江楚容把马车收入储物戒，又有些眷恋地摸了摸麒麟马的头，就解开了麒麟马的缰绳，把麒麟马放走了。
白辰冰见状，眸光微动——江楚容倒真是心性纯善之人，难怪顾明霄愿意出面替他解围。
只是……
白辰冰看了一旁的闻凌一眼，欲言又止。
闻凌知道白辰冰这眼神是什么意思，就淡淡道：“我不上山了，你们去吧。”
江楚容脸色一变，默默看向闻凌。
闻凌运转同心生死契：“你先去，我一会跟来。光明正大进去，我找死么？”
江楚容顿时松了口气，就笑笑：“好，等我有空，再下山找你玩。”
闻凌：“嗯。”
听着江楚容和闻凌的对话，白辰冰脸上稍微显出一丝忧虑，但此时此刻，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想着日后好好规劝江楚容一番，让江楚容回到正途就是了。
就这样，三人在山脚分别。
这会，江楚容行至山下栈道，便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柄平平无奇的黄级法剑，迎风祭起，对白辰冰道：“师兄，上来吧。”
白辰冰看了一眼江楚容这柄黄级法剑，不觉哑然——难怪闻凌要替江楚容求一件趁手的法器，正常江楚容这个境界的，至少地级法器也该有了，江楚容却只有一柄黄级法剑。
确实寒碜。
但这时白辰冰也没说什么，只稳稳当当踏上黄级法剑，就对江楚容道：“江师弟，走吧。”
江楚容微微一笑：“好嘞——”
黄级法剑平稳飞起，直上云霄。
·
路上，江楚容有点担心闻凌不来。
好在飞剑飞至半山腰时，一道藏在山林中的黑红色魔气就这么破过云层，“嗖”一下悄悄顺着风钻入了江楚容的衣襟，紧贴着他的锁骨藏了下来。
魔气钻入衣襟，江楚容先是一震，旋即默默笑了，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白辰冰这时本来还在看着长春峰的方向，但忽然觉得江楚容有点变化，忍不住就回头看了一眼。
结果就看到江楚容在笑，笑得十分明朗粲然。
白辰冰看江楚容笑得这么好看，有些好奇：“江师弟笑什么？”
江楚容闻言，怔了一下，连忙收敛笑意，道：“没什么，只是好久没回来了，有点太开心了。”
白辰冰：？
看上去不太像的样子。
但江楚容明显不想多说，白辰冰也就没多问。
谁还没几个秘密呢？
白辰冰和江楚容抵达长春峰的时候，长春长老正好心急火燎摇摇晃晃地御剑从自己洞府里飞出来。
要不是江楚容反应迅速，及时刹住了法剑，这就是一起空中交通事故了。
长春长老脸上红通通的，俨然还是没醒酒的模样。
白辰冰见了，心里叹气——幸好今日顾明霄及时赶到。
但这时，他忽然又注意到一个疑点——长春长老看样子是才知道这件事的，那顾明霄为何会比长春长老知道得还快？
结果，下一秒，长春长老一句话就解了他的疑惑。
长春长老见他来了，“哎哟”一声就感慨道：“徒弟啊，为师又喝酒误事了。先前你传讯的时候为师还没醒酒，幸好顾明霄这小子来看为师，看到了为师的传讯令牌亮着，就替为师看了一眼。”
“要不是他刚刚通知为师，为师还不知道你出了这么大的事呢，快过来，让为师看看，有没有受重伤？”
白辰冰听到长春长老这话，一时间又是庆幸又是无奈——也可能真是他命不该绝吧。
想着，他默默笑了笑，走下法剑扶住还摇摇晃晃的长春长老就道：“弟子伤得不重，师尊不必担心。”
江楚容在一旁看着师徒俩相亲相爱的样子，不由得也微微笑了。
长春长老这会拉过白辰冰，就醉醺醺地把白辰冰从头到脚都摸了一遍，摸完，带笑的他神色就变得严肃了。
“混账白云瀚，居然给你下这种虎狼之毒！白家那两个小子在哪？为师这就去打他们一顿！”
白辰冰吓了一跳，简直愈发头痛又无奈了，只能扶着气呼呼的长春长老道：“师尊，此事顾师兄已回禀了掌门，掌门要亲自处置，您就别先添乱了。”
长春长老听到白辰冰这话，怔了一秒，突然就慢慢冷静了下来，点点头，便自言自语道：“也是，这种事若是我私下处置，祈真那小子必然又有话说，还是让掌门处置好。”
白辰冰暗中松了口气，颔首：“师尊说的是。”
说完，长春长老似乎又想起什么，看了一眼白辰冰身后静静立着的江楚容，就挑眉道：“你就是掌门新收的小弟子？”
江楚容心头咯噔一声，面色不变，上前恭敬行礼道：“见过长春长老。”
长春长老端详了江楚容一眼，啧了一声：“小模样倒是挺漂亮的，难怪掌门喜欢，那小子收徒就喜欢挑好看的。”
江楚容：……
原来……剑神是个颜控？这跟他认知不太一样啊。
一旁的白辰冰：……
白辰冰立刻又低声提醒：“师尊慎言。”
长春长老哼了一声道：“我是三届长老了，掌门那小子辈分比我还低，我又何必顾忌这些？”
白辰冰无奈，只能又劝。
劝了好一会，长春长老终于被他劝好了，这会白辰冰就趁势道：“师尊，我今日想留师弟在长春峰过夜，您觉得如何？”
长春长老微微一怔，旋即“哎呀”一声就道：“你不说这个我都忘了！”
白辰冰：？
接着，长春长老就对白辰冰道：“我倒是想留他，但顾明霄那小子才传讯说让他这小师弟一会单独去剑塔见他，他有紧要的事要说。”
江楚容闻言，心头不觉一凛：完了，芭比Q了。
单独去见顾明霄，不会是鸿门宴吧？
白辰冰听到长春长老这话，略显诧异，但也理解。
旋即，他就笑着看向江楚容道：“那江师弟，我就不留你了，你先去见过顾师兄和掌门。若晚些有空，再来我们长春峰啊。”
江楚容：……
偏偏长春长老这会也道：“是啊，江小子你快去吧，免得顾明霄又说我喝酒误事。我这次，可是把话传到了！”
江楚容眼皮跳了一下，知道今日长春峰留不得了。只能默默冲二人拱手，面上笑着，内心含泪，告辞御剑离去。
、
这边，江楚容刚御剑离开长春峰，他衣襟里的闻凌就动了动。
江楚容低头看了闻凌一眼，凶道：“干嘛？”
闻凌：“剑塔在那边。”
江楚容：！
旋即江楚容就瞪大眼道：“你疯啦，我为什么要去见顾明霄？万一他是布局要抓我呢？我这么一去不就被他一网打尽了！”
闻凌静默片刻：“你不如回头看看？”
江楚容：？
江楚容听完闻凌这话，心头顿时一凛，猛地扭头。
然后他就看到好几个身着高阶弟子服的法相境修士从剑塔的方向御剑笑着朝他飞来。
“江师弟，顾师兄让我们来接你去剑塔见掌门。”
“你乘我们的法剑去吧，速度更快。”
说着，就左右夹击，十分亲热地把江楚容围了起来。
江楚容面上勉强带笑，心里快要哭了——这样子，就是鸿门宴啊！
闻凌这时忽然道：“去吧，有我在，他不敢动你。”
江楚容闻言，心头微微动了动，稍微安慰了一分。
紧接着，他就生无可恋地被一堆高阶弟子架着往剑塔的方向飞去。
·
剑塔前方有一座行宫，顾明霄就在行宫里等着江楚容。
高阶弟子们把江楚容送到行宫前，便纷纷识趣的告退了。
留下江楚容一个人站在行宫前面的台阶上，脚上如同长了针，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怎么都不是。
直到，一个清冷悦耳的嗓音静静从行宫内传来。
“江师弟，既来了为何不进来？”
听到这嗓音，江楚容心头一凛，旋即，他就耷拉着脑袋，垂下眼睫，认命地默默磨蹭了进去。
江楚容原本以为这是鸿门宴。
但没想到，他会见到这样的顾明霄——华丽的云锦长袍褪去，白玉冠脱下，只披一袭素净白色纱衣，露出里面雪白中单领口，一头乌墨色长发流瀑一般披散在背上，端坐在一张白玉长几前。
长几上燃着香，香雾袅袅而上，把顾明霄那张清冷如玉的面容衬得愈发宛如天人。
这时，他玉竹节一般的修长手指正握着一柄刻刀，正在雕刻一樽玉像。
时不时有光润的玉屑落下，掉在长几上。
好清冷，好神仙。
江楚容看怔了一瞬。
还是他锁骨处的闻凌稍微骚动了一下，他才默默回过神。
咳嗽了一声，江楚容低声道：“顾师兄找我，有何事？”
顾明霄这时才终于抬眼看了江楚容一眼。
他示意了一下长几对面的蒲团：“坐吧。”
江楚容退后一步，默默坐下了。
两厢对坐，偌大行宫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江楚容一开始还忐忑不安，但等了一会，他没觉察到顾明霄身上的杀意，心思便活泛了起来。
想了想，江楚容大着胆子抬起眼悄悄瞄了一眼顾明霄手中的玉像。
那玉像还没雕刻正脸，从江楚容这个角度只能隐约看到玉像那飘逸裙裳背后栩栩如生的飘带和精致漂亮的赤足。
江楚容心头一动，忍不住就小声问：“师兄雕得是哪位仙子啊？这么漂亮。”
顾明霄终于抬起疏淡长睫，看向江楚容。
“不是仙子。”
江楚容怔了怔，又问：“那是——”
顾明霄不动声色地放下刻刀，掌中玉像消失，显然是被他收入了储物戒。
“师弟问得太多了。”
江楚容：？
行，你就装逼吧。
作者有话说：
闻凌：双开真是费脑壳
江楚容：顾大师兄也会动春心啊，有意思
第52章
顾明霄收起那玉像之后, 又恢复到了往日那种清冷淡漠的状态。
江楚容搭讪贴了冷脸，还是有点不爽。
顾明霄这时抬袖化出一道流光，拂去长几上的玉屑, 忽然就淡淡道：“师弟在魔族到底犯了什么事，需要你谋划这么许多, 回到剑宗寻求庇护？”
江楚容：！
艹, 终于来了！
旋即江楚容浑身绷紧，略略坐直了身体，表面上一派镇定，内心疯狂运转同心生死契对闻凌道：闻凌啊，准备好了, 一会我说跑你就带我跑！
闻凌没做声, 倒是顾明霄抬起眼看了江楚容一眼，雪亮清冷的目光在江楚容脸上扫过。
江楚容背心默默渗出冷汗。
但旋即他就恍若无事地笑道：“师兄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顾明霄垂下眼睫, 似乎很浅很淡地笑了一下, 也似乎是江楚容看错了。
接着, 他道：“白骨舟是魔尊的伴生魔魂兵，他从前同掌门一起开天路时用过一次, 掌门对我描述过。”
“师弟若不是在魔族混得极为精彩, 怎么会得到这件东西？”
江楚容：……
行吧, 他就知道顾明霄不是傻子，现在看来, 确实不是傻子, 还是个小阴比啊！
忽然，顾明霄冷冷看向江楚容。
江楚容对上这个意有所指的眼神, 再度悚然：怎么肥事！这家伙怎么好像听得清他的心声！
太可怕了！第一次见面也是如此！
难道这天选之子的特异功能是读心术么？
江楚容正胡思乱想之际, 对面顾明霄的剑眉轻轻挑了一下, 旋即他微抿薄唇，抬手抵在额上，似乎在隐忍什么。
过了片刻，顾明霄又抬起眼，淡淡看向江楚容道：“师弟，现下你有两个选择。”
江楚容心头微凛，咬了一下唇，一边再度运转同心生死契让闻凌准备好，一边若无其事地问：“什么两个选择？”
顾明霄目光微动：“第一个选择，我戳破师弟的身份，师弟就替天魔再去无妄山禁林走一遭吧。”
江楚容额上冷汗滴下：“那……第二个选择呢？”
顾明霄眸光稍微锐利了几分：“第二个选择，小师弟从今往后一心一意替剑宗做事，我便替你把正魔双修的事和去过魔族的事遮掩过去。”
江楚容怔了一瞬：“就这？”
怎么觉得有圈套啊？
顾明霄似乎又读到了江楚容的心思，这时他就道：“替剑宗做事，就是替我做事。小师弟能明白么？”
江楚容：……
行吧，他懂了。
无非就是把虚以委蛇的对象从魔尊那个老阴比换成顾明霄这个小阴比而已。
顾明霄淡淡：“师弟，别走神。”
江楚容回过神来，看着顾明霄看似淡漠实则带着浅浅警告的眼神，心里愈发有点麻。
顾明霄好像真的有读心术啊……害怕。
不过顾明霄比起魔尊倒是和善不少，江楚容这会强行让自己定下心神，忖度片刻就问：“那顾师兄，这段时间我需要做什么？是不是要为去神魔禁区的名额做准备了？”
目前来看，宗门比较紧急的事好像就这个？
顾明霄眸光稍微缓和几分：“你倒是聪明。”
“这次去神魔禁区，宗门有五个内围的名额。我要你占了其中一席，你能做到么？”
江楚容听到这，大约猜到顾眀霄的目的了——从祈真长老的那件事看来，宗门应该还是有很多不服顾明霄的其他势力，顾明霄应该是想借自己的手，把那些势力挤出去。
但想了想，江楚容又问：“那神魔禁区进入对修为的要求呢？”
顾明霄：“窥天境以下。”
江楚容悟了——顾明霄这是自己没办法参与名额竞争，就很难把他不想让进的人筛出去。
至于其他人，白辰冰虽然修为高、心善，但实际上是个傻白甜，让他做这种事必然露馅。
所以只能挑自己这种在魔界混过的老油条了。
想到这，江楚容不由得微微一笑，心里彻底有底了——顾明霄这会跟魔尊当时的境遇一样啊，无人可用，只能找他这种墙头草。
那么，现在就是他谈条件的时候了，嘻嘻。
顾明霄：“能参与这次名额争夺，师弟很开心么？”
江楚容凛然，连忙收敛了心头那种得意情绪，还忍不住狐疑地伸手悄悄摸了一把嘴角——不对啊，他没笑啊。
顾明霄把江楚容这点小动作看在眼底，不知为何，忽然就理解了魔尊当初为何对江楚容分外宽容。
江楚容虽然小心机多，但很奇妙的，丝毫不会让人生出被算计的厌恶感。
不过江楚容这时忖度片刻，还是大胆道：“可师兄，我不过凝神境初期，宗门内这次参加名额争夺的至少都是法相境修士吧？我如何能确保赢过他们？”
顾明霄：“这些我会处理，你不必担心。”
江楚容一听，立刻就放心了。
顾明霄又徐徐道：“若你这次做得好，我可以替你把过去那些事全部都洗白洗清，以后你留在宗门也是前途无量。”
江楚容心想：好大一个饼！
顾明霄静默一瞬，剑眉微蹙，冷冷道：“我不是魔族，不会说谎。”
江楚容：……
半晌，江楚容嘴角抽搐了一下，连忙称“是”，与此同时，他再不敢有一丝的多余念头。
他现在基本可以确定，顾明霄就算不能读心，也能一定程度地觉察到他人情绪了。
可怕！不比魔尊好糊弄！
对面的顾明霄：……
过了许久，他微微吐出一口气，道：“我给你三日时间好好梳理经脉。三日后，来这处行宫找我，我替你灌顶，替名额争夺做准备。”
江楚容：！
灌顶！
那不就是主角作弊标配么？
好大方啊！比魔尊大方多了！
想着，江楚容果断冲顾明霄笑吟吟地道：“师兄对我真好，日后我定会死心塌地对师兄效力的——”
下一秒，一个天道盟约的卷轴被顾明霄推了过来。
江楚容谄媚的话顿时噎住，哑口无言。
静默了片刻，江楚容没碰那卷轴，只小心翼翼问：“师兄，这不是什么天打雷劈的盟约吧？”
顾明霄默然一秒：“不是。”
江楚容看了顾明霄一眼，见那张清冷的面容上毫无异样，最终他还是伸手把那卷轴拿了起来。
而只看了一眼，江楚容神色不由得一点点变得正经认真起来。
卷轴上写的内容很简单——只要江楚容发誓此生不背叛人族和无妄剑宗，顾明霄便会对他有求必应。
若是背叛，江楚容将被永远驱除出三族领地，流离失所。
看完，江楚容抿唇忖度了片刻，又静静看向顾明霄，低声认真道：“师兄啊，这个盟约，你很亏哦。”
据他所知，三族之外还是有一些灰暗地带的，比如迷途川、比如永夜阁。
如果他毁约，也不是真的没地方可去。
顾明霄听到江楚容这话，神色丝毫未变，只道：“你签不签？”
江楚容心头一跳，立刻就道：“我当然签啊！但是……我怕师兄你日后后悔。”
这还是头一次，江楚容替“资本家”担心。
顾明霄神色平静如水：“签吧，这没什么好后悔的。我是人族，不是魔族，不屑用威逼利诱那一套。”
江楚容腹诽：你一开始还不是威逼利诱了。
只不过这……利很足，他就自动忽略威逼了。
江楚容签下了天道盟约。
卷轴上光华绽放，盟约生成，江楚容松了口气，对面的顾眀霄见状明显剑眉也舒展了几分。
这时他抬手收起卷轴，便对江楚容道：“无事了，你回去歇息吧。”
江楚容没想到这样就结束了，顿时高兴了起来。
他先是起身行礼了就想走，不过走出两步，他又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坐在白玉长几面前的顾明霄，低声道：“多谢师兄体谅我的难处。”
顾明霄：“去吧。”
江楚容眉眼弯弯，笑了一笑，这次没再回头，就直接出去了。
他没发觉，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有一双清冷的眸子一直静静注视着他的修长背影。
而注视了片刻，那双清冷眸中忽然浮现出一缕深红色的魔气，旋即，顾明霄就迅速闭眼，将那缕魔气遮掩了下去……
·
江楚容平安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进了小院，江楚容意外地发现都过了这么多天了，他院中的东西还一点都没动过，而且十分整洁清新。
像是有人定期打扫。
江楚容：？
但很快江楚容就觉得应该是无妄剑宗这样的大宗门有定期保洁吧。
便把这丝奇怪抛在了脑后。
这时，他衣襟微动，一道深红色魔气涌出，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化成了闻凌的模样。
江楚容见到闻凌出来，吓了一跳，连忙去关门：“你怎么这样就出来了？”
闻凌淡淡：“无事，你这里偏僻。”
江楚容瞪了他一眼：“那你也不该这样大胆，被人发现了抓到怎么办？”
闻凌不说话了。
这会的闻凌，沉默有些多，情绪也似乎带了一丝低沉，但江楚容并没有第一时间觉察到。
而江楚容关好门，走回来，靠在一旁的软榻上，望天休息了一会，忽然就轻声感慨道：“我觉得大师兄人还挺好的。”
闻凌闻言，默默看了过去，片刻后，他道：“你以前也觉得魔尊挺好的。”
江楚容：“那不一样。”
闻凌没说话。
江楚容想了想，想起那卷轴上的内容，低声道：“感觉他是个心里很有大义的人，如果他是魔尊，那么肯定不会那么多次都出手帮我。”
“魔尊哪次出手不是目的明确？”
“但大师兄没有啊，他人确实还是不错的。”
闻凌听到这，嗓音平淡：“既然你觉得顾明霄不错，那你现在想留在无妄剑宗了？”
江楚容果断摇摇头：“不想啊。”
闻凌神色微妙地变化了一些，半晌，他问道：“为何？顾明霄的这些条件都没办法让你动心？”
江楚容笑了：“傻子，我不是说好了要一直陪着你吗？我留在无妄剑宗，你怎么办？”
闻凌听到这，静默了一息，许久，他嗓音似乎有些微哑地道：“但你已经答应了顾明霄绝不背叛人族，否则——”
江楚容笑眯眯地道：“我也没说要背叛人族啊，但是我不会留在无妄剑宗就是了。”
闻凌：“其实你留下来也无妨，这里安全，而且有最适合你的资源。”
江楚容警觉，然后他就默默看了闻凌一眼：“你又想把我甩了？”
闻凌果断否认：“没有。”
江楚容松了口气，嘟囔道：“那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闻凌再次说不出话了。
江楚容悄悄瞥了闻凌一眼，只见闻凌俊美冷白的面上没有一丝表情，纤长羽睫也静静垂着，整个人宛如一尊雕塑一般。
江楚容略有些担忧，发觉闻凌自从进阶后状态就不太对，他还是疑心闻凌进阶时被天魔心种影响了，心境受损。
但他这时什么也没说，只想着等过三日吧——等顾明霄给他灌顶后，他争取早日进阶法相境，到时候他就能无妄剑气替闻凌镇压天魔心种了。
现在他们境界差太多，他的无妄剑气也没那么大的用处了。
而现在，江楚容想了想，忽然就想到一件事，觉得可以拿出来跟闻凌说说笑话，开解一下。
于是他就看向闻凌笑道：“闻凌，刚刚大师兄雕的那个玉像你看到没？挺漂亮的，也不知道是哪个世家的小姐。”
“他也真是，看上去清清冷冷的，居然还会私下雕心上人的玉像。”
闻凌听到这，终于抬起眼看向江楚容，过了一会，他嗓音幽幽地道：“你没看出来么？”
江楚容：？
旋即江楚容眼前一亮，连忙一脸八卦地问：“看出来什么？闻凌你知道那是谁啊？”
闻凌回过眼，语气莫辨：“是谁我不知道，但那玉像的衣服是魔族服饰。”
江楚容：！
紧接着江楚容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看到的细节，确实越想越可疑——没错啊，哪个世家小姐平日里会赤足？只不过看那飘带江楚容一开始还以为是仙女，但现在想想，人族传统仙女好像也没有赤足的。
所以，竟然是魔族妖女吗？
江楚容抿了一下唇，津津有味，觉得自己吃到大瓜了！
想了想，江楚容窃笑一声，道：“大师兄那样，真看不出来哦。”
“原来真的是越清冷的越闷骚。”
说着，江楚容又嘟囔了一声：“难怪他会对我网开一面，是因为他心上人是魔族，所以是看到我就觉得同情么？”
“那样，我还得感谢那个魔姬姐姐了。”
闻凌：……
过了许久，闻凌道：“那玉像没胸，是男的。”
江楚容：？？？
妈耶，更刺激了。
想着，江楚容忍不住就拉过闻凌，睁大一双漂亮眼睛，细细询问道：“你还看清别的什么没？说不定日后我们可以拿这件事找大师兄讨点好处呢，若是我们认识的人，撮合一番，不失为一桩美事啊。”
说着说着，江楚容又恍然道：“难怪大师兄可以正魔双修，看来是他心上人给他弄的功法啊，那他心上人应该也挺好的。估计至少是个天侯境吧。”
“是谁呢是谁呢？会是我们认识的那些神王公子吗？闻凌你快帮忙猜猜呀！”
闻凌：………………
终于，闻凌忍无可忍，猛地伸手捂住了江楚容的嘴。
江楚容：“唔唔！”
挣扎不已。
闻凌面无表情，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片刻后，江楚容运转同心生死契。
故意道：“闻凌，你不用太避讳这种话题啊。你看人家大师兄看起来清清冷冷的，但连心上人的脚长什么样都知道，说不定都不是处男了。你一个天魔怎么还这么不开窍呢？”
闻凌：……………………
半晌，闻凌眸光幽微的扭头，挑眉看向江楚容。
“你觉得我不开窍？”
此时，他眸中隐约有深红色魔气翻涌。
江楚容见到那些魔气，顿觉不妙，连忙就伸手去掰闻凌的手，用同心生死契道：“闻凌，我开玩笑的，你又快入魔了，你快醒醒！”
闻凌面无表情地松开捂着江楚容的手，但下一秒，他就用力扳过江楚容的肩头，将人狠狠推到一旁的墙上抵住。
江楚容：！
江楚容不觉闷哼一声，等他反应过来，闻凌高大的身影便已经笼罩了下来，江楚容忍不住想跑，却被闻凌死死按着肩膀，动弹不得。
江楚容心乱如麻，终于觉出一丝不妙的意味——闻凌魔心动荡的对象一次两次是他也就罢了，可以说是巧合。
但怎么次次都是他啊……
忽然，闻凌抬手略带薄茧的指腹轻轻抚上江楚容柔软的薄唇，摩挲而过。
江楚容身体不自觉颤了颤——心中一个猜测呼之欲出。
闻凌看着这样茫然却又似乎快要醒悟的江楚容，眸中渗出一点嗜血的气息。
在江楚容极为震惊和带着一丝清醒的眼神中，他低头，一点点咬上了江楚容柔软殷红的唇。
作者有话说：
闻凌：开给你看。
江楚容：震、震惊了！
第53章
闻凌这一次吻的动作十分缓慢, 仿佛带了一点惩罚的意味。
而且他也确实想仔细尝尝江楚容嘴唇的味道。
也如他所料，很软很嫩，是有一点点玫瑰花香的味道。甜而不腻。
闻凌品尝的态度不再限于浅尝辄止了……
这边, 江楚容自己被闻凌连吻带咬弄得酥酥麻麻的，脑子也从有点清醒变得不太清醒了, 混混沌沌, 像搅了浆糊。
闻凌对他有意思？
不会吧……
闻凌怎么会对他有意思呢？闻凌不是一直很嫌弃他烦而且话多的吗？
直到，闻凌温热的舌尖试探着探入他的唇，要去叩开他齿列的门，江楚容凛然！
他抬手就想推开闻凌的脸，自己也竭力别过头去, 白皙修长的脖颈都涨得通红, 蔓延到脸上，蒸腾成一片。
结果这个动作却让闻凌不悦了。
闻凌一把钳住江楚容推拒的手, 并且眼疾手快, 猛地扣住了江楚容的腰, 逼迫江楚容贴近他。
同时低头凑过去，用力去亲江楚容那一片微微泛着粉色的雪白脖颈。
脖颈上滚烫湿热的触感星星点点传来, 江楚容脸愈发红了, 一边疯狂摇头避开闻凌的吻, 一边抗议道：“你干什么？就算你对我有意思，可是我还没同意跟你谈恋爱呢, 你不能这么强迫我！你这是耍流氓你知道吗？”
闻凌亲吻的动作戛然而止。
这时他的唇静静贴在江楚容的脖颈一侧, 不动了，微凉乌发落在江楚容脸畔, 丝丝缕缕, 挠得江楚容皮肤有点痒。
这突如其来的停止让江楚容自己也懵了一秒。
但感受到脖颈上闻凌薄唇呼吸间吐出来的湿热气息, 江楚容缩了缩头，低声道：“你、你先松开我，我们有话好好说。”
短暂的沉默后。
闻凌从江楚容颈侧抬起头，眸光幽邃难辨地深深看了江楚容一眼，那乌墨色的瞳孔深处，还藏了一点深红色的魔气，浮浮荡荡的。
这眼神，隐约让江楚容有点心惊。
不过很快，江楚容就回过神来，低声唤：“闻凌。”
闻凌看着他，眸光依旧摄人。
江楚容感受到闻凌的目光，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我以前，真的没想那么多。可能有些时候让你误会了，抱歉。”
闻凌眸色微沉。
江楚容没注意到闻凌的细微变化，这会垂着长睫，顿了顿，继续道：“但其实，刚才除了你用力掐我两下掐痛我了，你亲我的时候，我也没觉得特别反感。”
闻凌的表情霎时微妙起来。
江楚容抿唇，纠结地咬了咬，最终他下定决心般抬起头，看向闻凌，认真道：“你给我几天时间好不好？我要好好想一想这个事情。”
闻凌这次罕见地没惯着江楚容，径直问：“几天？”
江楚容：……
但江楚容替这个要求也确实不是要避开这件事，沉吟片刻，他道：“五天吧。”
他想等顾明霄给他灌顶后，他进阶后替闻凌稳定天魔心种的影响了，再看看闻凌对他的喜欢到底是因为天魔心种在扰乱，还是真正的喜欢？
如果是真正的喜欢，他此刻细细想想，跟闻凌谈恋爱居然也觉得没什么不好的。
但如果是因为心魔……
那他肯定是不能随便答应的。
闻凌这时静静看了一眼江楚容的表情，虽然发觉到了江楚容细微的情绪波动和掩盖的一些想法，但他最终什么都没说。
只道：“好，我等你五天。”
江楚容心头一跳，连忙抬眼看向闻凌。
看了一会闻凌恢复平静的表情，江楚容静了一秒，忽然低声试探道：“那如果五天后……我的答案不是你想要的那个呢？”
闻凌瞥了江楚容一眼，松开他：“我之前说过，我不需要朋友。”
一句话，把江楚容的后路堵死了。
江楚容：……
行吧，坏蛋，仗势逼人。
但其实此刻的江楚容居然也没觉得闻凌这句话让他很难过，想了想，可能是因为他太了解闻凌了。
闻凌就是个这样的人……啊不，魔。
下意识抬手摸了一下脖颈上还有点热烫的印记，江楚容直起身道：“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们现在还是朋友吧？你可不可以暂时——”
闻凌：“你单方面这么以为也没关系。”
江楚容：……
没忍住，吐槽道：“你这人怎么这样？”
闻凌：“我一直都是这样。”
江楚容闷哼一声，顿时不想去想自己之前的行为是不是让闻凌误会了，就气哼哼地道：“懒得跟你说，我要睡觉了，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说着，他便默默扭头，径直越过闻凌身边，走到里面房间的石床上，和衣朝里躺下了。
有点赌气的味道。
闻凌这家伙，就是欺负他脾气好是吧？
他就没见过这么追人的！气死了气死了！这年头，追人的还成了大爷了！
越想江楚容越气不过，就睁开眼，抬手拿过一旁的枕头，乱揍了一顿！
揍完，江楚容稍微舒服了一点，把枕头一扔，就打算睡觉。
偏偏这时，又有一点阴影从他头顶笼罩了下来。
江楚容瞬间警觉，翻过身就扭头看去。
果然，闻凌不知何时，已经立在了他的床边，正静静看着他。
江楚容下意识绷紧了身体，翻过身问道：“你干嘛？”
闻凌看了一眼被江楚容丢开的枕头：“消气了？”
江楚容听着闻凌这个语气，只觉得说不出的怪异，但沉默了一下，他只道：“一点点。”
下一秒，闻凌坐到床边，和衣躺了上来。
江楚容修长身躯猛地弹了起来：“你干嘛？！”
闻凌：“睡觉。”
江楚容：“外面有软榻！”
闻凌瞥了江楚容一眼：“以前不都是这样么？”
江楚容一时语塞。
他那会……只是希望多黏着闻凌一点，觉得这样闻凌就会把他当个小猫小狗一般同情一下，不对想杀他之类的。
哪知道，用力过猛了。
行吧，他自己造的孽，哭着也得承受。
只是……闻凌这家伙的爪子怎么又伸过来了？！
江楚容正要发作，闻凌就已经揽着他的腰，贴在他耳畔低声道：“乖乖睡觉，再乱动，我不保证还会把你当朋友。”
“朋友”这 两个字咬得很重，明显带了浅藏已久的怨气。
江楚容僵硬了一瞬，只好逆来顺受了。
闻凌这时候胆大得有点不正常。
明明这是在无妄剑宗，不是魔域，更该事事小心的时候，闻凌偏要在这个时候给他找事。
江楚容怕两人动静太大，引起守夜巡逻弟子的注意，只能先忍下来了……
但说来也奇怪，江楚容这会被迫靠在闻凌温热宽阔的怀中，居然也没有觉得很不自在，反而困意不自觉上涌。
不多时，江楚容打了个哈欠，眼皮发沉。
一开始他还有点警觉地想要强撑，但撑了一会就撑不下去了，眼皮耷拉下去，长睫颤了颤，眼睛就一点点闭上了……
闻凌自从抱住江楚容之后便没有再动。
他就这么静静地等着，很耐心，就像是一只狩猎的夜狼。
终于，江楚容在他怀里睡过去了，呼吸均匀，漂亮的羽睫都随着那呼吸的起伏轻轻颤动。
闻凌终于低头看向怀中那白皙如玉的昳丽面庞。
江楚容平日里很鲜活很明亮一个人，但有时候因为太跳脱了，总会让人间歇性忽略他漂亮的长相。
而睡着的时候，这点优势便尽数体现了出来。
睡着的江楚容，精致得像个玉人，甚至比玉还要柔软明净，肌肤透出一种净润通透的白皙，比瓷多了一份软，比玉多了一份亮。
闻凌这时异常肆无忌惮地凝视了片刻怀中那巧夺天工的漂亮脸庞，终于还是没忍住，低下头，轻轻在那柔软的粉色薄唇上落下一个吻。
他知道，他逼江楚容逼得有些紧，甚至有些卑劣地故意利用了江楚容的心软……
但他没办法，他控制不住。
有些东西，藏在他心底时就如同地底的岩浆一般，火山尚未喷发的时候还暂且能够忍受那噬心的滚烫。可一旦喷发，便再也控制不住了。
他从出生至今，几乎没有为自己活过。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这么强烈想要一样东西。
想要……眼前这个人。
五天，他会等。
但即便这一次等不到想要的答复，他也还会去找其他的机会。
直到，如愿为止。
当然，这一点，他永远不会告诉江楚容。
·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白辰冰就来找江楚容了。
“江师弟，你起来了么？我有事情要找你商量。”
江楚容彼时还在闻凌怀里睡得正香，被白辰冰的嗓音唤醒，下意识就抬手揉了揉眼睛。
结果一抬手，碰到一片宽阔温热的胸膛，江楚容心头顿时警钟大作。
连滚带爬地推开闻凌就要往一边躲，却忘了自己已经滚到了床边。
要不是闻凌反应快，一把搂住了江楚容的腰，江楚容差点就迷迷糊糊地滚到床底下去了。
江楚容耳根有点红，还要挣扎，闻凌已经凑过来低声道：“他进不来，你慌什么，好好答话。”
江楚容静默了一秒，回头愤愤瞪了闻凌一眼，便果真先冲着外面道：“白师兄你稍等，我换件衣裳。”
白辰冰微笑的嗓音传来：“不急，你慢慢来。”
江楚容道了一声“好”，便要起床。
这次，闻凌倒是没有拦着他，就这么松开了揽着他的手臂。
大事上，他也不是那么含糊的人。
江楚容见状，略松了口气，起身走到镜子前，照了照。
一照江楚容就发现他这一身衣服都在昨晚揉皱了，不好出去见人——而且这会，他雪白的颈项上正缀着一点点暧昧的红痕，穿低领是不行了。
蹙蹙眉，他心里暗骂了一声闻凌“禽兽”，便走到一旁的衣柜，打开看了一眼。
结果一看，江楚容怔了怔——走之前他只顾着收拾法宝符咒，没有清点衣柜，这会才发现衣柜里居然整整齐齐都是崭新的弟子服，有常服，有礼服还有练功穿的，应有尽有。
原主挺爱干净啊？
不过这样也好，他有衣服穿了。
选了一件清爽的绣着仙鹤祥云纹的白色常服，江楚容换上了。
这常服十分修身，勾勒出江楚容修长优美的身材。而且白也白得十分利落好看，带着一点雅致的味道，愈发衬得他五官俊美清贵。
江楚容束起马尾，对着镜子照了照，挺满意的，就起身朝外走去。
走的时候，他想起一件事，便朝着床上的闻凌看了一眼，想要提醒闻凌一会别捣乱。
然而一看，床上空荡荡的，江楚容愕然——闻凌人呢？
下一秒，一股黑红色魔气化烟而来，“嗖”的一声钻入江楚容衣领。
江楚容：……
行吧。
·
江楚容再见白辰冰时，白辰冰换了一身宗门绣着的九天星辰图的玄色高阶弟子制服。头戴苍龙银冠，迎着日光，那些银线熠熠生辉，十分庄重优雅。
两人对视一眼，眸中皆有惊艳之色。
不过很快，江楚容就注意到白辰冰腰间那柄华丽的鎏银龙纹佩剑。
天品法剑。
怔了一瞬，江楚容讶异道：“这是白虹剑？白瑾瑜那小子吐口了？”
白辰冰闻言，俊美脸上露出一丝惭愧神色：“不是，这是师尊的副剑，暂时给我用。”
“我今日来找江师弟也是为了此事。”
江楚容连忙正色道：“师兄请讲，别客气。”
白辰冰神色略有沉郁：“不瞒江师弟说，我刚从刑堂回来。”
江楚容心头一动，难怪穿得这么正式。
白辰冰又道：“祈真长老似乎跟白瑾瑜暗中通过气，现在白瑾瑜死活不愿意承认害过我，有白家护魂秘法，也不能搜他的魂。一时间，局面僵持住了。”
“虽然启用了问心石，但白瑾瑜并非谋害我的真凶，此事他不曾真正参与，所以只要问他曾否害我他都否认。只承认确实觊觎我的身份地位，但这……远不足以处死他，最多惩罚禁闭。”
“想必白云瀚早就料定这一点，知道若真出了事，他就替白瑾瑜扛下所有惩罚，这样白瑾瑜还是能保住。”
“再加上我在白家基本都处在昏迷状态，很多细节都说不清，所以更难办了。这次我来，是想请师弟去刑堂做个人证，这样或许赢面大点。”
“不然万一白云瀚赶来，局势便又复杂了。”
江楚容闻言，眉头皱了皱：“掌门没出面？”
白辰冰静默一瞬，无奈摇摇头：“我师尊也去给掌门递了帖子，但掌门这段时日身子似乎不太好，暂时没有理会这件事。”
江楚容听到这，心头微动——掌门其实一直都没醒过，是顾明霄假扮的。
而顾明霄一开始的态度就是愿意帮白辰冰的。
可现在顾明霄明明可以帮，却没帮，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顾明霄的魔道造化功法出了问题，怕扮演的掌门被旁人看出破绽。
所以先前顾明霄才要找他办事？
江楚容豁然开朗——是了，哪怕顾明霄有个魔族天侯境的情人，但魔尊那个老阴比所有给神王境传下来的天级功法都有问题，更别说顾明霄情人拿到的功法了。
而顾明霄现下窥天境，修的又是至高无上的无妄剑诀，魔道功法如果不太对劲的话，正魔双修的问题确实很大啊。
魔尊大概也是料定了这一点，才让他来偷无妄剑的。
现在无妄剑宗看上去无懈可击，实际上到处是漏洞。
不过不论现在无妄剑宗如何岌岌可危，江楚容既然跟顾明霄订下了天道盟约就不会轻易反悔。
而且，他跟白辰冰关系这么好，一定要帮。
心念及此，江楚容果断就看向白辰冰道：“没关系，既然如此，我陪白师兄走一趟就是了。”
白辰冰闻言，不觉释然一笑，但很快，他又认真道：“好，不过江师弟尽力说清就好，不必有压力。能成功便成，不能成我再想别的办法。”
江楚容挑眉一笑：“放心吧，我这嘴皮子可厉害着呢，保证让那祈真长老哑口无言。”
白辰冰莞尔，原本还有些阴霾的心头不觉朗然不少。
·
江楚容和白辰冰赶到刑堂的时候，一眼就看到白瑾瑜和白凌宇二人只穿单衣，正披头散发跪在堂下。
但此刻，他们的表情显然比昨日镇定了很多。
江楚容目光动了动，又抬头看去，只消两眼，他心头便有数了。
堂上坐着的面目威严的那位黑胡子长老显然是刑堂长老，而坐在刑堂长老身边一袭华丽碧裳，面容年轻俊美的，多半就是最年轻的祈真长老。
长春长老正脸色难看的坐在堂下的八仙椅上。
看这座位位置，再看来的人，江楚容心头便有数了——人家刑堂长老和祈真长老明摆着一条心，难怪白辰冰一个人会招架不住。
长春长老在这，不说帮不帮得上，不捣乱就算好了。
而长春长老一见江楚容，立刻就眼前一亮道：“江小子你总算来了，这姓白的俩小子张口就是胡说，气死人了，你快来给你师兄作证啊！”
江楚容听着长春长老这语气，有点莫名无奈，一旁的白辰冰同样对他露出一点无奈的眼神。
没有理会长春长老，白辰冰径直行到刑堂正中，朝刑堂长老行礼道：“刑堂长老，人证我带来了，问询可以继续了吧？”
刑堂长老闻言，淡淡颔首：“可以。”
江楚容走上前来，就要把自己在锻金城几日的所见所闻说出来，结果刑堂长老却喝道：“堂下何人，为何不对长老行礼？”
江楚容：？
都玩烂的把戏了，还来啊？
这次，他连客气都懒得演了，眉头一挑，就比那刑堂长老还嚣张地懒懒道：“我乃掌门弟子，行哪门子的礼？”
反正现在他有顾明霄的装逼许可证了，想怎么装就怎么装。
刑堂长老：？
他眉头一蹙，正要质问，一旁的祈真长老便已经出声道：“这小弟子确实是掌门新收的弟子，刘师兄不必纠结，让他说吧。”
刑堂长老神色震了震，将信将疑，但祈真长老都这么说了，他便暂时略过这一节，咳嗽道：“那你讲吧。”
江楚容察言观色，稍微放了点心——看来刑堂长老跟祈真长老的关系还不算太深，要不然不会连他的身份也不知。
不算太深的话，就有掰回来的余地。
想到这，江楚容便放弃了一开始就放大招的想法，先徐徐把锻金城里的见闻陈述了出来。
连跟花娘喝酒时喝的什么酒，吃的什么甜点都说了。
听得堂上堂下的人都一脸古怪。
终于，刑堂长老咳嗽一声：“那你又是如何知道白辰冰当时身陷囹圄，立刻就去救人的？要知道你们这一出可太像演戏故意栽赃陷害了，怎么能时间机会一切都那么刚刚好？”
江楚容神色从容：“白师兄在宗门里的铸剑名单都排到年后了，我当时想看看能不能替白师兄解毒趁机套套关系，插个队，就大胆潜入了白府。这才发现不对的。”
刑堂长老：这理由……有点儿奇葩，但也确实站得住脚。
一旁的白辰冰不由得默默看了江楚容一眼。
祈真长老这时又徐徐道：“还有一点也很可疑，你明明可以御剑或是用飞行法器直接带白辰冰等人回宗门，为何还要先用马车载着他们游街。简直就像是故意败坏他们的名声，图而后动。”
江楚容笑了：“这不巧了么，连上了啊。”
祈真长老蹙眉：“什么连上了？”
江楚容耸肩：“我穷啊，连柄像样的法剑都铸不起，更别说有飞行法器了。要不然这样我也不至于挖空心思拼命去想讨好白师兄了。”
说着，江楚容诚恳地掏出储物戒：“祈真长老若是不信，可以检查，我最趁手的一柄法剑才黄级呢，御风起来比麒麟马跑得慢多了。”
祈真长老：………………
半晌，他冷笑：“你是掌门弟子，怎么可能铸不起剑？”
江楚容静默片刻，无奈垂眼叹了口气道：“长老有所不知，我是师尊秘密养成的弟子，师尊为了磨炼我，苦我心智饿我体肤。所以才什么都不给，准备等我法相境再替我铸剑。”
一时间，堂上无言以对，鸦雀无声。
最终，祈真长老冷冷道：“空口无凭。”
刑堂长老反应过来：“对，口说无凭。”
白辰冰脸色凝重了起来——方才祈真长老和刑堂长老就是用这一句话来来回回堵他的嘴，现在又来堵江楚容的嘴了。
江楚容忽然笑了，然后他就目光锐利地看向祈真长老：“这样吧长老，我若是能拿出白瑾瑜想要暗害白辰冰的证据，你要如何？”
祈真长老面不改色：“你若拿得出来，我亲手杀了他便是。”
这是笃定了江楚容拿不出来。
江楚容赞了一声“好”，旋即他道：“问心石何在？”
祈真长老脸色淡淡：“刚才已经问过了。”
江楚容：“我又没说我要问那两个姓白的。”
祈真长老蹙眉，但过了片刻，他还是挥挥手：“把问心石呈上来。”
片刻后，问心石被一个弟子端了上来。
江楚容这时微微一笑，又看了一旁的白辰冰一眼，就道：“白师兄，你拿颗留影石出来，对着我。”
白辰冰不明所以，但还是拿出了留影石，对准了江楚容。
江楚容见白辰冰开始留影了，便拿过问心石，握在手中，就道：“我保证，接下来我让大家看到的画面尽数属实，否则，问心石你就打我脸吧。”
问心石丝毫未亮。
祈真长老蹙眉。
这时，江楚容一手握着问心石，一手就祭出他的深蓝色魔气。
然后他低低在心里唤了闻凌一声，闻凌知道他要做什么，便用同心生死契把当夜他看到的画面尽数投到了江楚容脑海中。
江楚容顺势闭上了眼，掌中的深蓝色魔气就这么开始变幻，渐渐凝聚成一片画面。
虽然这画面只有深浅的蓝色，但足以让大家看清楚。
第一幕，是白云瀚同白凌宇对话的场面。
画面一出，全场死寂，刑堂长老都惊了。
而此时，江楚容手中的问心石丝毫不亮，显然，这一幕是真的。
刑堂长老神色一点点沉凝下去，他不由得看了一眼一旁的祈真长老。
祈真长老神色淡淡，但坐姿却显得不那么自若了。
第二幕，是白云瀚审讯白辰冰的场面。
刑堂长老看到白云瀚对白辰冰动用私刑的时候，脸色难看得可怕，胡子都微微抖动了起来。
江楚容睁开眼，察言观色，又祭出了第三幕。
也就是白瑾瑜在野外追捕他们的那一幕。
从始至终，他手中的问心石就没亮过，证明，这些都是真的。
刑堂长老一开始还强忍，但等到最后一幕，终于没忍住，厉喝一声就道：“白瑾瑜！你可认错！”
祈真长老见状，还要道：“瑾瑜并未参与此事，他只是追捕白辰冰，里面兴许还有误会。”
刑堂长老听到祈真长老这话，迟疑了一下，皱眉道：“祈真长老，前因后果俱有，白瑾瑜不太不可能不知情。你这样，便多少有些偏袒你的弟子了。”
祈真长老咬死一句话：“疑罪从无，主谋是白云瀚。”
刑堂长老：……
江楚容早料到会如此，笑笑，就走到白瑾瑜身旁，把问心石塞到他手里。
“这样吧，我再问这位白师兄几句话，就真相大白了。”
白瑾瑜脸色微变，但见祈真长老神色还算坚定，便还是强撑道：“我问心无愧，你尽管——”
“白云瀚谋害白辰冰的事，你知情么？”
刹那间，全场静默。
白瑾瑜脸色瞬间煞白，握着问心石的手不自觉开始缓缓颤抖。
江楚容：“别抖，问你话呢。”
白瑾瑜死死咬住了牙关，不敢开口。
江楚容“啧”了一声：“那换个问题——白虹剑，是不是白云瀚从白辰冰身上拿了，再给你拿走了？”
白瑾瑜脸色惨白，一言不发。
江楚容挑眉，终于直起身坦然看向堂上的刑堂长老和祈真长老。
“二位长老，你们看，白瑾瑜不肯说呢。”
刑堂长老脸色沉得要滴出水来，正要发作，一旁的祈真长老忽然闪电般出手了——
只听他冷声喝道：“两个逆徒，亏我这么信任你们！你们死不足惜！”
说着，两道碧光闪过，就要直接把白瑾瑜和白凌宇格杀！
江楚容和白辰冰见状，脸色一凛，双双就要抢上前来。
这时，长春长老动了。
他宽袍大袖徐徐飘展，轻飘飘两下就接住了那两道碧光。
接完，他若无其事回到座位上，“嗐”了一声就道：“祈真啊，你年纪轻轻，火气也太大了。这还没审完呢，你动什么手？”
江楚容笑眯眯地道：“毁尸灭迹啊。”
全场骤然寂静，祈真长老一双眸光直直射了过来，那眼神，恨不得把江楚容杀死。
但，此刻证据确凿，他已经没有任何立场发作了。
江楚容神色泰然，丝毫不在意祈真长老，这会就看向一旁的白辰冰，道：“师兄，都录下来了吧？”
白辰冰回过神来，顿时了然一笑，道：“录下来了。”
江楚容这时就朝祈真长老看了一眼，笑意吟吟的，眸光中却带着几分示威的得意。
祈真长老手掌倏然抓紧座椅扶手，面沉如水。
但此时此刻，他却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证据确凿，他若再保白瑾瑜二人，就要把自己赔进去了。
想到这，他咬牙，胸口不觉微微起伏，恨意翻涌。
最终，祈真长老默默起身，冲着刑堂长老行礼道：“刘师兄，是我识人不清，这两个逆徒你全权处置就是，我再不管了。”
刑堂长老不疑有他，连忙道：“祈真师弟不必客气。你能立刻认清这两小子的真面目已经很好了，都是他们的错。”
江楚容：……
终于，江楚容掏了掏耳朵：“刑堂长老，接着审吧？白虹剑还没下落呢。”
刑堂长老：……
只能回过头来，咳嗽一声，继续审。
祈真长老拂袖而去。
临走前他冷冷看了江楚容一眼，江楚容若无其事地笑笑，只当什么都没看见。
·
当下，证据确凿。祈真长老又及时抽身，白瑾瑜和白凌宇彻底心如死灰，再不挣扎。
为了保命，立刻就交待出了白虹剑的下落。
白辰冰心头一块大石总算落下了。
长春长老更是开心，当即就表示要请江楚容去长春峰玩。
江楚容想着自己这三日的任务，客气拒绝了，又对白辰冰道：“白师兄，那留影石你好好保管，若是日后祈真长老再如何，你就把那些影像放出来给他看。或是等你重建锻金城，也可以那这段留影传出去，免得白家里还有余孽要颠倒是非。”
白辰冰见江楚容行事如此缜密妥帖，当即谢了又谢，谢完他又道：“江师弟若是有空，我耽误江师弟一小会，替江师弟量一量身量尺寸，日后好给江师弟打法器。”
江楚容奇道：“法器还要量这些？”
白辰冰微笑：“定制的法器为了趁手，会根据定制人的臂展和身高还有体重做一定调整，这样做出来的法器才是最适合的。”
江楚容当即就道：“好，那我还是跟白师兄走一趟。”
两人同长春长老一起回了长春峰。
白辰冰把江楚容带到了他的炼器房，取了几样未开锋的武器胚子让江楚容一一试过，分别有剑、长鞭、枪，刀等等——
江楚容一一认真试过，最终还是敲定要剑。
其实对于鞭子他也有点喜欢，但跟剑比了比，还是依依不舍地放下了。
白辰冰看出来了，笑笑就道：“多打一条鞭子也不废什么事。”
江楚容怔了怔，也不腼腆，立刻就笑吟吟地道：“那就辛苦白师兄啦。”
白辰冰：“江师弟帮了我这么大的忙，该是我谢你。”
江楚容摇摇头：“各论各的。”
说着他又瞥了白辰冰一眼，小声道：“我穷得很，没钱付材料费。”
白辰冰含笑道：“江师弟这次让我顺利继承白家，锻金城那么大的家业，一柄剑和一条鞭子，我血赚。”
江楚容莞尔，不再客气了。
敲定了武器，就要量身形体重。
江楚容上了称，白辰冰看了一眼，有些诧异：“江师弟好轻。”
江楚容怔了一下：“是么？”
白辰冰这会拿过量尺，一边示意江楚容展开双臂，一边道：“是很轻。修行之人，性命双修，体魄也很重要。江师弟还是得多吃点补药灵丹之类的，不然这样的体魄遇到走力道流的体修，很容易吃亏。”
江楚容认真道：“多谢白师兄提醒，我记住了。”
回去就多吃点。
白辰冰量完江楚容的臂展，又量江楚容的腰围，这次，他忍不住再次诧异道：“江师弟，你这腰，比许多女修还细呢。”
江楚容：……
下一秒，两人同时感受到了一股异样的魔气震动。
江楚容：？
白辰冰凛然，旋即放下量尺向四处看去，但这魔气震动只一瞬，便消失了。
很快，白辰冰就意识到什么，回过头，狐疑地看了江楚容一眼。
江楚容见到白辰冰眼神，知道白辰冰怀疑了，立刻露出一点小可怜的神情，连连对白辰冰拱手。
白辰冰：……
半晌，白辰冰无奈地摇摇头道：“与我无关的事我不会太管。只是他这么胆大，迟早被抓到。”
江楚容连忙道：“我会提醒他的，让他远远看着我就好了。”
白辰冰闻言，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但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闻凌目前没有害过人，也没什么出格举动，他也不好说什么。
量完身形，江楚容立刻就跟白辰冰告辞了。
而白辰冰很体贴，走的时候还给了江楚容几件自己不用的地级法器和不少丹药。
江楚容顿时阔绰了不少，再加上白辰冰对闻凌之事守口如瓶的态度，他对白辰冰更感激了。
走的时候还笑着对白辰冰招手。
白辰冰也微笑回应。
但只是回头一踏上法剑，江楚容笑吟吟的神色就变了，变得无比气愤凶狠。
这会他一边御剑朝住处飞，一边就狠狠隔着衣襟把藏在里面的那缕魔气揍了一顿！
一边揍一边道：“人家白师兄跟我闲聊，你激动个什么劲？”
“腰细怎么了？我还没答应跟你谈恋爱呢！我腰细不细关你屁事！”
魔气缄默不语。
江楚容气冲冲发泄了一通，等发泄完了，反而自己有点不好意思。
想着，等会回去再好好教育闻凌一下，让闻凌别再这么占有欲强了。
结果，江楚容这边一进屋，刚关上门，闻凌便显化出身形，二话不说，就将他推到门上，狠狠亲了上来。
呼吸急促滚烫，显然隐忍很久了。
江楚容：？！
妈的，反了反了！
作者有话说：
闻凌：忍个屁，不忍了
江楚容：妈妈这里有人耍流氓！
第54章
但闻凌这次的亲吻又同最初那一次一样, 没什么章法，仿佛又失去了理智，只辗转反侧地在江楚容那两片柔嫩的嘴唇上咬去咬去。
咬得江楚容嘴唇都痛了。
偏偏闻凌还硬生生掐着他的手腕, 把他雪白的手腕都掐出一片红痕，还不让他动。
眼看着, 闻凌的吻又渐渐落到那漂亮白皙的下巴上, 甚至还要往下走，江楚容忽然发火道：“你要再不停，我真生气了！”
短暂的沉默。
闻凌埋在江楚容颈侧的动作先是慢了一点，然后他忽然别过脸，哑声道：“抱歉。”
说着, 就放开了江楚容。
江楚容本来还在发火, 但听到闻凌这句话，怔了一瞬, 觉得闻凌今日实在有些不对劲。
一时间, 他倒也顾不上嘴唇和手腕的痛了, 蹙蹙眉，反而凑上去道：“你到底怎么了？”
闻凌抬手, 按了一下额头, 细碎刘海落下, 挡住了他大半表情，他的脸陷在阴影里, 有点冷, 有点沉郁。
“无事，心情有点不好。”
江楚容当然不会接受这么弱智的谎言。
他看着闻凌略显阴郁的俊美侧脸, 脸色变了变, 终于道：“你那日强行进阶, 真的留下隐患了。”
是陈述句，不是问句。
闻凌闭眼：“一点小问题，我可以解决。”
江楚容闻言，神色有点复杂——要是真能解决，至于三番两次失控么？
但这话，他此时罕见的有分寸地没说出来。
不想再刺激闻凌了。
沉默片刻，江楚容忽然主动伸出手，轻轻抓住了闻凌按着额头的手腕，低声道：“你等我几天。”
“等我进阶了法相境，我用无妄剑气帮你镇压心魔。”
闻凌的肌肤微微绷紧了一下，手终于拿了下来。
他这时抬起眼看向江楚容，果然，一双黑色瞳眸中深红色的魔气浮浮沉沉，而那缕红色，比起从前，明显又鲜艳了几分。
江楚容看到这缕深红，不自觉抿了唇，神色有点紧张，眸中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闻凌见状，却忽然道：“你让我等五日，是因为这个？”
江楚容：……
旋即江楚容无语道：“你脑子能不能正常点？”
这个时候还在想这个呢？
闻凌神色平静：“心魔之所以能扰乱我，是因为引子是真的，如果没有引子，它也没办法如此影响我。”
江楚容静默一瞬，不说话了。
闻凌的意思是……他是先喜欢江楚容，心魔才有机可乘的。
江楚容也修魔，明白闻凌说的是对的，确实是这样。
但这时他默默攥了一下拳，还是道：“就算是这样，我也不想跟一个随时可能入魔的你谈恋爱。”
闻凌喉结微微动了动，良久，他似乎有些隐忍地道：“好。”
江楚容没听出闻凌这话里隐忍的情绪，只当闻凌是暂时妥协了，松了口气，反而放缓了语气，低声絮絮道：“那你这两日好好在屋里修炼控制心魔，就不要到处乱跑了。等我进阶，再替你压制心魔。知道了么？”
闻凌静静看着江楚容此刻对他充满关心的精致面庞，看了一会，他唇角勾了一下：“嗯。”
江楚容见闻凌居然笑了，不由得默默瞪了闻凌一眼，道：“都这样了，还笑得出来。”
闻凌挑眉：“为什么笑不出来？”
江楚容：……
算了，鸡同鸭讲，不讲了。
·
因为惦记着闻凌的心魔问题，江楚容这三日罕见地勤奋。
几乎是不眠不休，一直在精炼巩固自己的正道修为。
闻凌把这一切看在眼底，眸光深深，却再未对江楚容做出过任何逾矩的行为。
终于，三日之期已到，江楚容迫不及待就要联系顾明霄。
闻凌见状，却忽然道：“你还没彻底准备好，别急。”
江楚容怔了一瞬，闻凌就主动起身走了过来，指点出了他还没完全梳理好的地方。
江楚容听完闻凌的指点，只觉得确实有道理，忍不住就奇道：“你居然也懂正道功法？”
明明天魔也不需要正魔双修啊？
闻凌本来正抬手指着江楚容任脉一处穴位讲解，但听到江楚容这话，他默默看了江楚容一眼，接着就道：“你小看我。”
江楚容瞥了闻凌一眼：“我哪敢，你这么厉害。”
闻凌一言不发，指尖微动，稳准狠地戳中了江楚容一处穴位。
江楚容抽搐了一下，顿时痒得不能自抑，先是哈哈大笑，然后又颤抖着滚作一团，滚来滚去，蹭到闻凌怀里了。
闻凌按着他，也没什么表情，只问：“还敢小看我？”
江楚容痒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这会他一边红着眼圈笑一边就求饶道：“天魔大人放过我，我快痒死啦哈哈哈——”
闻凌盯着这样的江楚容看了一会，忽然动作很轻地将人搂在怀里，就手指一动，解开了江楚容的穴位。
江楚容浑身一松，下意识就瘫软在了闻凌怀中。
结果瘫了一会，他觉察到了什么不对，立马睁开眼就要怒斥闻凌又趁机吃他豆腐。
结果一睁眼，江楚容罕见地对上了闻凌带着一点淡淡笑意的双眸。
闻凌就这么抱着他，从高处静静注视着他，俊美冷白的面孔上再没有一丝阴鸷和沉郁的神色，狭长凤眸中笑意浅藏，里面是江楚容从没未见过的温柔。
江楚容心头轻轻一颤，注视着这双眼睛，一时间都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还是闻凌先不动声色地收回眼，将他扶了起来，道：“好好听讲，一会就要去灌顶了。”
江楚容就这么被闻凌扶起来，怔了一瞬，一时间心头也不知道是失落还是别的。
就是，总觉得好像哪里空空的。
偏偏闻凌自那之后就没有再逗他玩，而是很认真地同他讲解了后续几个关键穴位的真气调动。
江楚容有点莫名遗憾地悄悄按捺下心头那一点异样的悸动，认认真真听了下去。
·
终于，闻凌讲完，江楚容要去顾明霄的行宫了。
走之前江楚容心软，给了闻凌一点甜头——他让闻凌给他挑衣服。
闻凌挑了一套青色的，而且看制式，很像两人见面时江楚容穿的那套制服。
江楚容看出来了，心头有点异样，却什么都没说。
闻凌细细给他整理好衣裳，穿好，连腰带都替系好。
隔着薄薄的衣衫，闻凌温热骨感的手掌抚在江楚容纤细的腰间，虽然没有任何多余狎昵的行为，但还是让江楚容有些不自觉绷紧了肌肤。
这会，闻凌还给他配了一只香囊，香囊也是浅碧色的，但里面的香味偏向药香，隐约还带了一股清幽的气息。
江楚容好奇，拿起来嗅了一下：“这是什么香方啊？味道挺别致的。”
闻凌：“旋复花配苍术。”
江楚容对中药一窍不通，听完只能点点头，笑道：“还挺好闻的。”
闻凌：“嗯。”
看着闻凌这会略带隐忍的眼神，江楚容总觉得自己好像个恶人。
于是等到走的时候，江楚容又破天荒让闻凌把他送到了院门口，要知道，平时江楚容都是千叮万嘱让闻凌千万不要出屋门的。
这会，江楚容推开院门，终于就对闻凌道：“回去吧。”
闻凌静了一秒：“我会回去的，你走吧。”
没有多余的话，江楚容却听出了闻凌的弦外之音。
沉默了一瞬，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忽然就快步走过去，飞速在闻凌侧脸上亲了一下。
亲完，江楚容忍着心脏狂跳的异样退开，强作平静的对闻凌道：“还是快回去吧。”
闻凌静默了片刻，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又看了江楚容一眼，便一言不发地转头朝院中走去。
江楚容松了口气，终于扭头走了。
走的时候脸上还有点发烫。
却不知道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有一双血色瞳眸倏然又转了过来。
那深邃隐忍的目光就这么牢牢吸在他清瘦修长的背影上，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天际……
·
江楚容御剑来到顾明霄行宫的时候，正值午时。
天清气朗，日光明澈。
但江楚容万万没料到，今日的顾明霄居然穿了一身最华贵的白衣。
莲花玉冠，云锦银纹外袍长长曳地，直直铺出去，就连束腰的腰带都是金银丝，熠熠生辉。腰间更是环佩叮当，缀满珠玉，异常华贵不凡。
可即便是如此华丽到近乎累赘的打扮，顾明霄那通身气质也丝毫不减，更宛如九天仙人，矜贵雍华。
江楚容看了，忍不住有些异样——给他灌个顶而已，何必穿成这样？不知道还以为要成亲呢。
不过看顾明霄神色淡然，江楚容想了想，又觉得可能是顾明霄刚去参加了什么重要活动，所以没来得及换衣服？
想着，江楚容觉得应该是如此，便顺嘴拍了个马屁道：“大师兄日夜操劳宗门事务，辛苦了。”
顾明霄蹙了蹙眉，抬眼看了江楚容一眼，神色似乎有些不解。
江楚容见顾明霄这眼神，就知道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当即转移话题道：“呵呵，今天天气不错。”
顾明霄没说话，放下了掌中刻刀。
不错，这次江楚容来的时候，顾明霄还在雕那玉像。
知道了前因后果的江楚容：大师兄是个情种啊！
想着，他就愈发留心地偷偷看了一眼那玉雕。
这次江楚容看得更清楚了些，顾明霄雕得确实不是魔姬——因为真的是平胸。
但不知为何，江楚容此刻细看后总觉得顾明霄雕的这尊玉像的衣服和配饰有些眼熟。
很像他之前穿过的一套紫色的擦边装。
江楚容当然不会那么自以为是，只是心头狐疑——魔族服装产业这么发达？连穿搭都会出配套同款了么？
就在这时，顾明霄抬眼看向江楚容，掌中玉像消失。
他道：“准备好了？”
江楚容连忙收回眼，正色道：“回大师兄，都准备好了。”
顾明霄颔首：“跟我进来吧。”
说着，顾明霄起身，朝行宫深处走去。
江楚容见状，不敢再走神，连忙跟上。
这一路，江楚容一直跟顾明霄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他生怕一脚踩到顾明霄那漂亮的衣摆，把人家衣服踩脏了。
不过这时江楚容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顾明霄这身衣裳。
确实是好看，连衣摆上的星辰刺绣都用银丝缀满了圆润的珍珠和水晶，华丽得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摸摸。
等以后气派了，他也搞一套来穿穿。江楚容悄悄想。
·
还没进到行宫深处，江楚容忽然就看到一片袅袅的雾气。
雾气？这里面不会有个温泉吧？
江楚容正在胡思乱想，结果顾明霄抬袖轻轻一拂，两道山水屏风便自动从他们面前移开了。
一方闪烁着莹润光泽的碧玉浴池就这么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此刻那碧玉浴池里盛着一池乳白色灵液，方才江楚容看到的那一片袅袅雾气就是这灵液的灵气。
江楚容见到这一幕，差点没倒抽一口凉气——顾明霄对他也太、太大方了吧？
这玩意，他记得书中写过，应该是钟灵石乳。
一根丈余长的钟灵石形成一滴钟灵石乳都要数年时间。
这一池，得等多少年啊？！
无妄剑宗果真财大气粗，搞得江楚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顾明霄似乎是觉察到江楚容的想法，这时就淡淡道：“这池钟灵石乳用过两次，还剩一次里面的灵气就耗完了，你运气好。”
江楚容听到这，觉得这肯定不是运气好的问题。
越是最后一次，越珍贵啊！
顾明霄居然舍得给他用？
顾明霄又道：“你既然签订了天道盟约，就是我剑宗弟子。现下剑宗正值用人之际，其他人也暂时用不上这钟灵石乳，就给你了。”
江楚容还是不太信顾明霄这番话，迟疑了一下，他小声带着一点商量的语气道：“大师兄，要不然咱们再签个天道盟约，比如背叛剑宗就天打雷劈之类的。”
“不然，这钟灵石乳我用着实在不放心啊……”
顾明霄：………………
最终，顾明霄剑眉微蹙，冷冷道：“别浪费时间，把衣裳脱了，进去。”
江楚容：啊？
还要脱衣服啊？
不过江楚容想了想，又觉得好像也是这个道理——钟灵石乳这么珍贵的东西，要是被衣裳吸收了，岂不是很可惜？
想到这，江楚容倒也没怎么纠结，应了一声“是”，就走到池边，背对顾明霄脱了衣裳。
脱完衣裳，江楚容把衣裳整齐叠起来放到池边，再赤足一点点沿着台阶踏入了池中。
顾明霄目光淡淡投过来，袅袅白雾里映出一个极为修长雪白的身影，柔韧优美，那截腰肢不盈一握。
旋即，他又收回眼。
江楚容对此一无所知，他进了池中，先被钟灵石乳浅浅冰了一下，打了个哆嗦，旋即他就强忍着这股冰凉又沉了下去。
要想修为快速进步，怎么能不吃点苦呢？
这会，江楚容在池子里适应了一下，感觉没那么冷了，就舒展了一下四肢，围着池子游了一圈。
一圈游完，江楚容感觉身上热了不少，舒服多了。
忽然，他觉察到什么，又扭头看去。
一下子就看到顾明霄也宽了衣，赤足踏上了下池子的台阶。
顾明霄神色十分从容平静，江楚容看过去的目光也很从容平静，甚至带了几分欣赏艺术品的意味。
若隐若现的白雾中，江楚容可以看到顾明霄手臂肩头上的肌肉极为精实柔韧，冷白色的肌肤更是透出一种瓷般的清冷光泽。
整个人就像是最漂亮的希腊雕塑。
无一处不完美。
下一秒，江楚容眨了一下眼，忍不住想：顾明霄那个小情人应该还挺享福的。
嗯。
作为一个男人，他还有点羡慕。
心里想着，江楚容就真略带羡慕地主动开口赞道：“大师兄身材真好，我看了都好羡慕。”
顾明霄静默了一瞬，竟然没有生气，只淡淡道：“都是男子，有什么好羡慕的？”
江楚容自然不可能说穿，只打哈哈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顾明霄隔着雾气，深深看了江楚容一眼。
作者有话说：
江楚容：身材好，咳咳
顾明霄：你觉得好就好
第55章
“坐好。”顾明霄再度发话。
江楚容回过神来, 连忙正色盘膝而坐，整个人都沉了下去。
刚才江楚容只是双脚踩在池中还不觉得冷，这会一坐下去触到那冰凉的池底, 加上钟灵石乳一直浸没到他的肩头，不由得又哆嗦了一下。
但很快, 江楚容又强行定下心神, 不动了。
这点冷都忍不了，后面灌顶的疼痛怎么忍？
顾明霄见状，提步走到他身后，先抬手替他梳理了一下任督二脉。
顾明霄的动作很轻缓，指腹摩挲在江楚容几处大穴上, 每次都带来一点暖流, 就这样，一股股暖流在江楚容背心两道大经脉中缓缓游走, 十分舒服。
江楚容正觉得如果灌顶就是这样, 那也挺舒服的嘛, 顶多就是凉了点。
下一秒，顾明霄动作一顿, 忽然一掌按在了他的背心！
一股比方才要炽热无数倍的真气轰然冲入他体内！那一瞬间, 江楚容浑身经脉就像是被滚烫的岩浆烫熟了！
毫无预兆的剧烈疼痛直接让江楚容脑子里所有的理智都断了……
江楚容再也没忍住, 一声惨叫直接从嗓子中迸发出来，穿破云霄, 回荡在偌大的行宫内——
他这一声太过响亮也太过荡气回肠, 原本围绕着行宫上方徐徐盘旋的仙鹤都一个趔趄，差点从空中栽下来。
各峰纷纷有目光朝这边查探过来, 甚至路上飞到一半做任务的弟子都忍不住频频回头, 看向行宫这边。
众人都露出狐疑之色, 怀疑是不是顾明霄在行宫对什么弟子动用私刑了？
此时的顾明霄：……
他脸色黑了黑，旋即便稍微放缓了一点真气灌注，沉声道：“噤声，你是想让宗门所有人都知道你在灌顶么？”
江楚容这会稍稍从那震撼无比的剧烈疼痛中回过神来，脸色微微发白，整个人还有点恍惚。
听到顾明霄这句话，他委屈了一瞬，小声抱怨道：“大师兄，下次你要下狠手之前能不能知会一声，我也好做好心理准备啊。”
太疼了实在是……
顾明霄静默一秒，淡淡道：“知道了。”
江楚容：？
接着他微微苍白的脸色就好了几分，连忙道：“谢谢大师兄！”
顾明霄掌心贴在他背心，冷冷道：“专注，炼化真气，之后不会比刚才舒服。”
江楚容悚然，再不敢开玩笑说什么俏皮话，立刻就聚精会神开始炼化顾明霄灌注给他的那股庞大真气……
·
此时，长春峰顶。
白辰冰正穿一身黑色的紧身炼器服，挽着袖子给江楚容打剑胚，炉中火光灿灿，星火四溅，映得他专注的面容愈发俊美。
忽然，白辰冰耳朵动了动。
接着他就露出一点狐疑之色，放下了掌中正在锻炼的剑胚，侧过头细细听了起来。
听完，白辰冰有点恍惚——这声惨叫，怎么那么像江楚容呢？
难道是他给江楚容炼剑炼出幻觉了？
但很快，他就知道这不是幻觉。
因为自他觉察到这声惨叫之后，其他峰都有动静传来，显然也是被惊动了。
白辰冰嘴角不觉抽搐了一下——看来还真是江楚容，寻常弟子可干不出这种事来。
他知道今日顾明霄召见了江楚容，猜到可能是顾明霄在演练江楚容，看来——大师兄下手挺狠啊。
但旋即，他摇摇头，驱除脑海中跟炼器无关的事，又拿起大锤，准备继续打剑胚。
忽然，一声清脆的鹤鸣声从不远处的山头传来，越来越近。
白辰冰听到这声鹤鸣，心头一动，知道这是有客人来拜访了，只好放下大锤，拿起一旁的手巾擦了擦身上的铁屑，出门见客去了。
这时，他刚走出炼器房，仰头朝鹤鸣声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一袭极为修长挺拔的青衣立在一只雪白的朱顶鹤身上朝这边飞来。
那袭青衣布料虽然简素，但随风翻舞，十分潇洒飘逸。
穿青衣的青年不光气质玉树临风，也生了一张俊雅尊贵的好面孔，剑眉星目，犀利朗然。
而他浑身上下除了脸唯一一件亮眼的东西便是腰间那柄天品的蛟龙纹鎏金佩剑，正是出自白辰冰之手。
白辰冰见到来人，不觉惊喜道：“潮生，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你的家主试炼都过了？”
青衣青年自朱顶鹤身上走下，眸光沉稳：“都过了。”
白辰冰拱手：“恭喜！”
但青衣青年这时却蹙了蹙眉，他道：“辰冰，我有话要单独问你，是关于大师兄的。”
白辰冰愕然一瞬，环顾一眼四周，见四下无人，立刻就把青衣青年带到了自己的炼器房。
落下禁制，白辰冰从一旁的茶壶里给青衣青年倒了茶。
青衣青年似乎是渴得很了，一口气喝完了一杯茶，把茶杯拿在手里，才道：“我才通过家主试炼，大师兄就把我急召回来。说掌门新收了个小弟子，是我们江家人，要我按照江家除家主外最高弟子规格的级别传授给他苍蛟九式的前七式。”
“我从未见过大师兄如此着急一个人，也从未在江家听过有这样根骨的人物。你可知道这小弟子是什么身份？”
白辰冰看着青衣青年江潮生严肃的神色，静默一瞬，笑笑，顺手从江潮生手中接过茶杯，又给他倒了一杯茶。
“此事说来话长。”
江潮生：“你果然知道他。”
白辰冰示意了一下一旁炼器炉旁隔着的剑胚：“这剑就是我给他打的，他的事我倒是知道不少。你先喝茶，一边喝，我一边跟你讲。”
江潮生本来已经把茶杯端到了唇边，听到白辰冰这话，神色不由得微妙变了。
半晌，他面无表情道：“辰冰，你说我是在宗门里最好的朋友。”
白辰冰：“嗯？怎么突然说这个？”
江潮生皱眉，沉声道：“当初我被家主克扣分例，穷得要命，请你铸剑你都不肯少我一份材料钱，还让我等了大半年。现在来了个小师弟，你就一下子偏心了。”
“大师兄也偏心他，连我试炼受伤都不问问，我也不知道大师兄是怎么想的。”
白辰冰：……
不过很快，白辰冰就有些关心地问：“你试炼受伤了？严不严重？”
江潮生神色稍缓，摇摇头：“一点小伤，不碍事。”
白辰冰笑了笑：“若不碍事，我一会带你去师尊房里拿点药。”
江潮生：“若碍事呢？”
白辰冰：“我带你去大师兄房里偷点？”
江潮生差点一口茶呛到，旋即，他就皱眉道：“我喝茶呢，你开什么玩笑？”
白辰冰莞尔，却也不提这事，就道：“你们江家那个被掌门看中的小师弟，叫江楚容。”
“江楚容？”江潮生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静了一会，他神色忽然微妙了几分，道：“是不是那个暗恋你们白家白柳思还闹得全宗门皆知的？”
白辰冰：“是他。”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江潮生的表情。
江潮生听完，沉默片刻，忽然道：“听说感情受伤之后可能会有修为大进的机缘，他这是得了这个机缘，脱胎换骨了？”
白辰冰：？
“早知如此，我不该修无情道的。无情道到法相境后便有点后继无力。我这次家主试炼就遇到不少问题，比如问心幻境的时候很难突破。可现在改修别道又风险太大，唉……”
白辰冰：……
修无情道的剑修，思路果然不同凡响。
他本来还以为江潮生这个向来冷面冷心的人会对江楚容的行为十分不齿，现在看来，果然在实力面前，一切都是浮云。
江潮生这时顾不上白辰冰古怪的脸色，急急把手里茶喝完了，又拉着白辰冰问关于江楚容的事。
但问的都是江楚容天资如何，如何被掌门收徒的。丝毫没有关心一个恋爱脑是为何突然脱胎换骨，而江楚容在顾明霄出手之前其实只是个天赋不错的凝神境，并称不上天才，此事漏洞颇多的事实。
白辰冰本来还想跟江潮生探讨一番此事的内情，但看江潮生对于江楚容根骨和天资的狂热，他只能默默把探讨这些的想法咽了下去。
而江潮生听到白辰冰描述江楚容施展的那一手魇魔造化神通时，沉吟片刻，忽然就起身道：“走，辰冰你去带我见见这个弟弟，我有事要请教他。”
白辰冰：？
旋即，白辰冰就摇头，按住了江潮生道：“大师兄在召见他，应该是在同他演武，你先别去。”
江潮生皱皱眉：“好吧。”
之后，江潮生就在长春峰留了下来，一直缠着白辰冰问江楚容的事。
白辰冰很有耐心，都跟他讲了。
两人聊到最后，江潮生想起一件事，忽然就问：“你先前回家不是说接了一个高手的大单，这么快就炼完了？赚了多少啊。”
白辰冰倏然静默。
过了好一会，他淡淡一笑：“没谈成，中间又出了点事，就先回来了。”
原本还在十分热衷于追问白辰冰关于江楚容事宜的江潮生神色忽然一点点沉冷了下来。
这时他默默看了白辰冰一眼，道：“是不是那人看你好说话，又随地砍价？他什么境界？”
白辰冰哑然：“不是，你问这个干什么？”
江潮生：“要是低于窥天境，我就亲自去揍他一顿。”
白辰冰无奈，却又忍不住问了一句：“那要是超过窥天境呢？”
江潮生：“我拉上大师兄揍他一顿。”
白辰冰：……
过了好一会，白辰冰看着江潮生，终于还是把白家算计他的事说了出来，说的过程很平静——江潮生迟早该知道这些。
他也不希望江潮生一直当个修无情道却万事不通的傻剑修。
令白辰冰意外的是，江潮生在听他讲述这些的时候竟然也很平静，没有插话，只是神情逐渐从淡然变成面沉如水。
白辰冰讲完，江潮生罕见地没有再说要去揍人的话，只静了片刻，沉声道：“宗门不如以往太平了。”
白辰冰诧异了一瞬，旋即他颔首：“是。”
江潮生静了一瞬：“这次我回江家，也发现了很多我往日看不到也看不懂的事。大师兄从前说得对，剑宗不太平，那么四大家族就都不会太平。”
说着，他捋起袖子，露出一条极为深长的伤疤。
从伤疤的情况来看，那伤疤一开始肯定是伤可见骨的程度。
“这是我在家主试炼里受的伤。”
白辰冰看了，微微一震——江潮生是剑宗最年轻就修成三重金身的修士，体魄算是同境界之最了，家主试炼他也参加过，根本不会把人伤到这种程度。
那就是江家也……
白辰冰神色逐渐沉凝。
倒是江潮生这时若无其事地放下袖子，道：“好在我们那时没有全听大师兄的，只顾着炼剑和炼器，不然这次就死定了。”
白辰冰哑然，旋即莫名有点惭愧——他原本以为江潮生傻，现在看来，最傻的是他自己。
无情道，还真是很好的伪装工具。
“只是这个小师弟突然出现，着实有点蹊跷。”江潮生忽然道。
白辰冰忍不住抬眼看向江潮生。
江潮生这时同白辰冰对视，一双乌眸中光影明亮，却又莫名让人觉得藏了点说不出道不明的东西。
“江家所有子弟出生时都会测根骨和血脉资质，每隔三年都会再测一次，目前江家的优秀子弟我都知道。唯有这个江楚容，从没出现在优秀子弟的名单上，连潜力子弟的名单上都没有他。”
白辰冰心头微凛：“你的意思是——”
江潮生：“我怕，他是被什么不明生物夺舍了。”
白辰冰：！
这个时候，白辰冰才意识到江潮生刚才为什么追着他问江楚容的功法。
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只是先前他不提白家的事，江潮生就也装作一副什么都不懂也只关心修为的样子。
一时间，白辰冰都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心情复杂。
而江潮生说完这句，又拍了拍白辰冰的手臂，道：“不过他既然救了你，就证明还有点人味。但——也不排除他图谋甚大。”
白辰冰静默了一会，问：“那你打算怎么做？”
江潮生神色出奇地平静：“等他出来，去见他。是不是江家人，我看看就知道了。”
白辰冰：“好，那我同你一起去。”
江潮生：“嗯。”
·
此时，顾明霄的行宫内。
江楚容的灌顶已经进入到了水深火热的阶段。
他开始“消化不良”了。
此时用肉眼去看都能看到他身上肌肤下方涌动着仿佛要破体而出的真气，十分狰狞可怕。
江楚容薄唇抿成一线，牙齿都咬痛了。
喉头间隐约有血腥气涌动，苍白昳丽的脸上汗珠如水而落。
这个时候江楚容已经没力气去讨饶或是什么求救，只能拼尽全力去容纳消化顾明霄灌注给他的庞大真气。
此时此刻，只要分神一丝，他感觉自己就会被那些真气撑爆！
太痛苦太痛苦了！
而江楚容这边异常吃力，顾明霄却也并不轻松，因为在这时，他不知为何，莫名又感觉体内的心魔躁动起来——
他只能一边替江楚容灌顶，一边分心去压制心魔，自己清冷的长睫也逐渐被汗水濡湿，薄唇隐约发白。
心魔躁动得愈发频繁了，而这种没来由的躁动也终于让顾明霄觉出一丝异样。
仿佛他的心魔是被人监视操纵一般，每次总在一些微妙的时候躁动。
忽然，顾明霄猛地睁开眼，瞳孔微微收缩。
他下意识看向面前还沉浸在痛苦中的江楚容，清冷面容上神色变得极度复杂。
被人监视、操纵……
他脑海中缓缓就浮现出一张泠然若仙，但在此刻却宛如修罗的带笑俊美面容。
魔尊。
连这都算好了么？
从一开始，他们都下意识认为，魔尊这么多年熔炼不了天魔心种，自然也没法对天魔心种动手脚。
但如果，魔尊一开始就是想利用天魔心种布这个局呢？
那他当然不会熔炼天魔心种，当然也会在天魔心种里动手脚。
在魔域里，他和江楚容的场场试炼，次次相处。
魔尊看在眼里，自然是什么都明白……
所以，那颗天魔心种便是针对他最大的破绽设置的。
他和江楚容都以为，也许有问题的是功法，是师徒契约，也做好了一切防备。
可是都错了。真正有问题的，是那颗他们以为绝不会有问题的天魔心种。
难怪魔尊那么自信，自信他们一定会回去魔域找他们。
就像当初控制十二神王一样。
魔尊太了解他跟江楚容了，知道如果有问题的是他，江楚容也一定会跟着。
一箭双雕啊。
思绪到此，顾明霄胸中一股极为冲动的杀意和魔性猛地上涌，他悚然，立刻又竭力祭出无妄剑气，强行压下这股杀念！
两种真气在他体内轰然对撞，他闷哼一声，几乎要吐血。
但很快，他就将体内暴动的真气暂时收敛，没有丝毫影响到江楚容，只是按在江楚容背心的手掌略略用力了几分。
可江楚容还是敏锐地觉察到一点异样，他湿漉漉的长睫颤了颤，哑声道：“大师兄？”
顾明霄静默一瞬，强撑着按捺下眸中汹涌的魔气，低声道：“无事。”
短短两个字，没有多余内容——因为顾明霄感觉自己已经快到临界点了。
当机立断，他一边替江楚容灌顶，一边抬手一抓——
一块传讯令牌飞来。
恰好，传讯令牌亮着，顾明霄匆匆看了一眼，发现了江潮生回来的传讯。
他顿时稍松了口气，便立即传讯给了江潮生和白辰冰二人，让他们速速赶来行宫。
灌顶中途若是出了差错，他受伤事小，江楚容走火入魔事大。
必须换人接替上。
本来他以为江潮生此刻未必赶到，白辰冰一人恐怕接替下去有些吃力，现在既然江潮生来了，就一切无碍了。
这是他在宗门内唯二信任的两位师弟。
只要他们来了，就好。
想着，顾明霄默默捏紧了掌中令牌，又强行回过神来，继续一点点替江楚容灌顶，只是灌入江楚容体内的真气不再像最初那么稳定浑厚，而是有些时断时续……
江楚容就算再蠢这会也知道顾明霄出问题了。
聪明如他，立刻就意识到这跟顾明霄的正魔双修相关。
心念闪动一瞬，江楚容压抑着体内快要被撑爆的痛楚，果断就低声道：“大师兄，你魔道功法修的是哪一个？告诉我，我或许知道问题出在哪。”
顾明霄：……
旋即，他沉声道：“专心，不要多问。”
作者有话说：
江楚容：老公真惨，抱抱
顾明霄：嗯，抱抱
第56章
江楚容听着顾明霄冷淡的语气, 再感受着传送到身上越来越起伏不定的真气，心头焦急，觉得这不是事啊。
再这么下去, 他跟顾明霄都得玩完。
想着，江楚容沉默一瞬, 抬手指天, 愈发认真严肃地道：“大师兄，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把你正魔双修的功法告诉给别人。”
“我要是说了，天打雷劈。”
下一秒，顾明霄用清冷的嗓音隐忍怒道：“闭嘴！”
江楚容：……
干嘛啊, 就算不相信他为什么要凶他？
但顾明霄都这么不领情面了, 江楚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强行压下心头担忧, 再次闭上眼, 努力平衡体内的真气流向, 让自己不要先顾明霄一步被撑爆。
就算是也帮了顾明霄一把了。
可往往，事与愿违。
江楚容自己还未如何, 顾明霄便已经撑不住了, 他先是按在江楚容脊背上的掌心颤了颤, 便脸色发白，侧头对着池边喷出一口血来。
那血落在浴池旁碧绿的地砖上, 刺目鲜红。
即便如此, 顾明霄按在江楚容背心的手还是丝毫没松开。
江楚容先慌了：“大师兄你怎么样？要不要紧啊？你还是先停下吧，就算这次灌顶达不到法相境我也可以慢慢修的啊大师兄！”
顾明霄咽下喉中腥甜, 光润额头上有冷汗冒出, 脸色惨白, 薄唇边鲜血丝丝缕缕，却一点都没有放开贴在江楚容背心上的手，用一种出人意料的平稳嗓音哑声道：“这个时候放弃，我就白受伤了，你也会被反噬，稳住心神。”
江楚容心乱如麻。
可听顾明霄的意思，如果这个时候停，灌顶就废了，他还会被反噬。
但顾明霄明显又是强弩之末，再这么坚持下去恐怕先废的是顾明霄……
深吸一口气，江楚容感受了片刻顾明霄传给他愈发断续的真气，果断做出了一个决断。
接着他便运转体内魔气，开始慢慢截断并压制体内的正道真气。
他方才在吸收真气的时候大概也意识到为什么中途戛然而止会遭到反噬——无非就是灌顶者真气供给突然不足，被灌顶者无法及时反应，会引起两股真气冲突。
灌顶最后，一定是徐徐结束的。
但如果他先把自己的真气跟顾明霄的真气的接触缓慢隔断，体内只暂时保有一种真气，也许就能提前中止灌顶了。
江楚容这举动瞒不过顾明霄，顾明霄按在他背心的手掌微微动了动，便略带愠怒地睁开眼，哑声道：“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江楚容嗓音出奇的平静：“大师兄，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想半途而废，但我更不希望看到你受伤。”
“你是正道栋梁，也该珍重自身才是。”
短暂的静默。
在某一刹那，江楚容感觉到身后顾明霄的情绪汹涌地起伏了一下，但又倏然偃旗息鼓了。
他正在诧异时，顾明霄清冷中带了一丝缓和的嗓音静静传来：“你说的是，只不过我已经找好了接力的人，只要撑过这一会就好了。”
江楚容怔了怔：“是白师兄么？”
顾明霄没有答话，显然，他此刻说话已经很费劲了。
江楚容见状，顿了一会，只能略带忧虑地停止用魔气截断正道真气的行为。
同时，他心情很有些复杂——顾明霄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呢？
这是这个世界唯二对他这么好的人了，还有一个是闻凌，闻凌是图他的人才会这样。
那……顾明霄图什么？
才见过几面的人而已，还是说正道主角的正义感都这么强的吗？
但这些他暂时都得不到答案，就算他问顾明霄，顾明霄肯定也不会告诉他。
江楚容只能带着这一丝疑虑努力去炼化体内的真气——尽量不拖累顾明霄。
忽然，行宫外远远传来一声响亮的鹤唳，接着便是白辰冰略带焦灼的嗓音。
“大师兄，你还好么？我和潮生一起来了！”
听到白辰冰嗓音的那一刻，江楚容和顾明霄几乎是同时，心头一松。
结果，乐极生悲。
两人同时走神的一瞬间，便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顾明霄直接仰头喷出一口血箭，便颤抖着用力抽开了贴在江楚容脊背上的手，扭头对着一旁的池畔一口一口的吐血——
江楚容体内真气也在这一刻紊乱，胸间血气翻涌，好在他正魔双修，体内魔气早有准备，替他挡了这么一下，暂时无虞。
但他匆忙扭头就看到令他极为心惊的一幕。
顾明霄正脸色惨白的伏在池畔，一口一口地吐血，他冷白色的侧脸早已被大半鲜血染红，湿漉漉的黑润长发尽数落在侧脸旁的石台上，也浸了血……
那双平日里不染尘埃的冰润瞳眸中此刻尽是血红色魔气遍布。
眼神摄人可怖。
江楚容见状心头一颤，却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
这时，他咬着牙便奋力游到顾明霄身边，从身后扶抱住顾明霄，并且握住他湿润冰凉的手，给他输送无妄剑气——
“大师兄，没事的，白师兄马上就到了。”江楚容嗓音带了一点沙哑，不停地安慰顾明霄。
顾明霄被江楚容半扶半抱住，身上肌肉微微僵硬了一瞬，但听到江楚容这安慰的话语，却罕见地没有挣扎，只是力竭般疲惫地垂下了他那疏淡湿润的乌墨色长睫，缓缓呼吸着，任由江楚容给他疗伤……
恰好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江潮生和白辰冰赶到了。
顾明霄心头一动，就想勉力睁开眼，吩咐二人。
可两人已经误会了。
他们一眼就看到池边那刺目鲜红的血，再看到被江楚容扶着的脸色惨白的顾明霄，第一时间，两人同时凛然。
江潮生脸色倏然冷下，浑身杀机暴涨，一旁的白辰冰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江潮生就已经纵身飞至，上前就要一掌拍出——
只是瞬息的事。
江潮生那一掌已经要拍到了江楚容身上。
江楚容和顾明霄同时反应了过来。
结果这时江楚容回过眼来，一双漂亮乌润的眸子求助一般看向他，长睫颤颤，眼圈微红。
江潮生对上这双漂亮的眼睛和里面那些殊无恶念的情绪，怔了一瞬，动作稍微迟疑了一秒——
就这么一秒，江楚容半拖半抱着顾明霄往旁边闪了一寸，白辰冰也抢上前来，拦住了江潮生的大半招杀意。
但这掌的掌风还是擦了过来，狠狠落在了江楚容白皙的肩头。
江楚容闷哼一声，却没吐血，也没松开顾明霄。
顾明霄忍无可忍，怒道：“混账！我是让你来帮忙，谁让你动手的？”
怒完，又吐血。
江潮生被拦了一瞬，这会听着顾明霄的话，倒也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他顿时僵立在原地，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白辰冰反应最快，立刻便上去，要从江楚容手中接过顾明霄。
江楚容见状心头一紧，忍不住就握住了顾明霄的手——第一反应是顾明霄的正魔双修不能暴露啊……
白辰冰接了一下，没把人接过来，有点狐疑。
还是顾明霄似乎立刻反应过来江楚容担忧的事，这时他不动声色地握了一下江楚容的手，就缓缓睁开眼。
此刻他鸦羽般长睫掀起，原本魔气遍布的眸中已经是黑润安静一片，只是黑得有点吓人。
同时，顾明霄低声道：“我无事，不必怕。”
江楚容对上顾明霄这双眼，怔了一瞬，终于会过意来，指尖缩了缩，便慢慢放开了顾明霄的手。
眼神却丝毫没有离开顾明霄。
白辰冰把人接了过去。
顾明霄被白辰冰从浴池中扶着起了身。
接着，他信手扯了池边的雪白外袍草草披上，抬手拭去唇边残血，便看向一旁神色有些惊疑不定的江潮生，哑声吩咐：“潮生，你继续替他疏通经脉，他经脉应该还未完全闭合，等辰冰一会来了，你们俩再一起替他灌顶。”
江潮生刚才办错了事，这时心中有惭愧，连忙抬手抱拳应“是”。
顾明霄吩咐完便转过身，缓步朝行宫深处走去，白辰冰连忙跟上。
江楚容这时静静看着顾明霄离开，薄唇微抿，神色里都是担忧。
等到顾明霄的身影快消失在他视线里，他才忽然反应过来一点什么，忍不住就高声道：“大师兄你好好保重！不要担心我灌顶的事。”
顾明霄步子微微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
远远的，江楚容已经看不清顾明霄脸上的神色了，但却十分清晰地能看得见顾明霄那双幽邃冰润的眸子。
而且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言而未尽的眼神仿佛在哪见过……
但顾明霄只看了他一眼，便徐徐转身，同白辰冰一起离开了。
江楚容见状，不知为何，心头莫名生出一种空落感——他觉得刚刚在某一瞬自己好像要知道什么事了，但又失去了这次机会……
忍不住垂下眼，露出一点失落的神情。
·
一直在一旁细细观察着江楚容神色变化的江潮生看到这，终于忍不住，淡淡开口道：“你去池中坐好，我替你梳理经脉。”
江楚容默默看了江潮生一眼，虽然对于江潮生这个一见他就一言不合出手的青年没有特别大的好感。
但看起来，江潮生是跟顾明霄关系很好的。
应该不是坏人。
所以，他也什么都没说，就乖乖去到池子里坐好。
江潮生见状，眸色幽幽，旋即他便抬手开始解衣裳。
江楚容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眸中露出些许惊恐之色。
江潮生动作一顿，旋即怒道：“大师兄吐血都不愿意吐到池子里，这钟灵石乳多珍贵你知道么？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江楚容迟疑了一秒，委婉提醒道：“师兄，你踩在血里了。”
江潮生怔了怔，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确实踩了满脚的血，鞋子都染脏了。
江潮生：……
只能深吸一口气，从血里挪出来。
脱了衣服，江潮生下了池子。
江楚容这会随意看了一眼，发现江潮生身材也挺不错，只是身上伤疤很多，不少都蜈蚣一般，扭扭曲曲的，破坏了不少整体的美感。
但他跟江潮生不熟，自然也什么言论都没发表，安静如鸡。
江潮生走到江楚容身后，盘膝坐下，静默了一瞬，他不动声色地掐破指尖，挤出一滴带着灵光的鲜血，便将这滴鲜血用掌心按在了江楚容背上。
下一刹那，两人毫无隔阂地血脉神魂共鸣。
江潮生心头一震，旋即又松了口气。
确凿是江家人，魂魄没有换过。否则只会引动血脉共鸣，不会引动神魂共鸣。
江楚容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这共鸣是什么意思，这时他异常惊诧地低头捂了一下心口震动的位置就问道：“师兄，你感觉到了么？”
既然确认了是自家人，江潮生也没隐瞒的意思，换了个手势，一边替江楚容梳理经脉一边就道：“感觉到了，血脉神魂共鸣，怎么了？”
江楚容迟疑了一秒，低声道：“你……是我亲兄长？”
江潮生满头黑线，无语：“只要是江家血脉都会如此，你在说什么瞎话？”
江楚容虚心道：“哦，原来是堂兄，受教了。”
江潮生听到这又意识到什么不对，皱眉道：“你不知道血脉神魂共鸣意味着什么？你小时候怎么修行过来的？江家家训都没读过？”
江楚容被江潮生这一番质问弄得有些语塞。
但过了一会，他翻了一下原主记忆，确定没有这些东西。
想了想，他如实道：“我七岁就被送到宗门来了，而且以前我不住在江府，是住在一处别院，很多东西都没教过我，所以才不知道的。”
江潮生：？
“就算你是江家旁支子弟也不该如此。”江潮生神色有些不对，虽然不再怀疑江楚容了，却忍不住怀疑起了别的。
江楚容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想可能掌门很早就看中我了，才隐藏了我的一些东西。”
江潮生：………………
想来想去，似乎只有这一点可以解释。
但他这个堂弟，怎么这么自恋？
正当江潮生准备再问问江楚容关于他被掌门收徒和他在江家别院的待遇，白辰冰到了。
见到白辰冰，江楚容和江潮生第一句话都是——
“大师兄没事吧？”
白辰冰正准备解衣裳，听到两人这话，不由得笑了一下，旋即他就道：“大师兄修炼功法出了点问题，现在已经好多了。”
江潮生神色稍定，又道：“晚点我再去看他。”
江楚容知道内情，清楚事情没白辰冰说得那么简单，立刻道：“我也去，这次是我辛苦大师兄了。”
江潮生听到江楚容这话，脸色莫名冷了冷，道：“你这基础打得很差，也不知是怎么修炼的。你既是掌门弟子，就该刻苦修行，而不是让大师兄这么辛苦替你灌顶。”
“你可知道大师兄成为掌门之徒后，足足在剑塔里闭关了十年么？十年足不出剑塔，就是这样的修行才让大师兄如今三族同境界无敌。”
江楚容听到这，微微一怔——刚收徒就被关在剑塔里修行十年？
难怪顾明霄的性子这么冷啊……从小就没学过人际交往这是……
一时间江楚容倒是莫名有些同情顾明霄，倒也完全没在意江潮生话语中的挤兑之意了。
而白辰冰本来脱了衣服已经准备下来，听到江潮生这么训斥江楚容不由得哑然，就道：“潮生，他才十九。”
江潮生冷笑：“十九怎么了？我十九时已经凝神境后期了。虽然比大师兄差，但也远超同侪，掌门都没收我做弟子。”
白辰冰无奈，又替江楚容说话。
江潮生冷言冷语，一会是掌门弟子不该如此，一会是江家子弟没这么娇气的。
江楚容听了一会，听出味来了——江潮生嫉妒他。
静默片刻，江楚容神来一句彻底解决了纷争。
他道：“掌门年纪大了，喜欢好看的，可能是因为我比堂兄你好看吧？”
江潮生安静了一瞬，怒道：“你少污蔑掌门！”
江楚容心想：那可是长春长老说的。
白辰冰头痛，只得又劝。
但这次江潮生却罕见的没有再争太多，只是冷着脸，神色十分难看。
江楚容见状，心头有数了——看来掌门真的喜欢长得好看的。
嘿，剑宗掌门，堂堂一代剑神，居然是个颜控。
这谁想得到。
·
午夜时分，明月当空，有肃爽微风穿堂吹进来，行宫内垂纱摇动不止。
有了江潮生和白辰冰的相助，江楚容这次灌顶有惊无险地结束了。
只不过江潮生和白辰冰都只是法相境后期不是窥天境，以至于江楚容还是没能直接进阶法相境。
好在江楚容已经摸到了法相境门槛，只要修炼数日，就能顺利进阶了。
而此刻，三人都靠在碧绿浴池中，谁都没有出去的意思。
钟灵石乳的效力几乎要消耗完了，但还剩下一点，所以他们都不想浪费。
这会三人呈三角状靠在浴池池壁上，正随意闲聊。
说是闲聊，其实等于“审讯”江楚容。
得知顾明霄要让江楚容参与神魔禁区的内围名额竞争时，江潮生和白辰冰都意识到了什么，神色有些凝重。
江楚容看到二人的神色，知道他们确凿是为宗门担忧，反而笑笑道：“二位师兄放心，我这人虽然正常修行不如一般人，但旁门左道会的不少，去了秘境肯定不会拖你们后腿的。”
江潮生淡淡：“你还是先想着怎么把宗门内的名额拿到吧。”
江楚容：……
这人怎么这么扫兴？
不过静默了一瞬，江楚容想起顾明霄的伤，还是不放心。
加上他从池子里获利最多，也不在乎剩下这点了，便率先起身，朝池子边走去。
江潮生：“你去哪？”
江楚容：“我先去看看大师兄，你们先聊。”
江潮生目光动了动，没阻拦，白辰冰也是。
江楚容穿好衣服，走了。
目送着江楚容离开浴室，江潮生静默了片刻，道：“他性情倒是单纯，难怪掌门和大师兄都喜欢。”
白辰冰微微笑了笑：“是啊——你不嫉妒人家了？”
江潮生淡淡：“反正是我江家人，到时我当了家主，他还是得矮我一头。”
白辰冰莞尔：看来不是想通了，是精神胜利法啊。
不过能这样也挺好，至少江潮生不会再针对江楚容了，要不然他日后调停起来还真够头疼了。
要知道最初江潮生不服顾明霄那阵，他在两人中间当和事佬就够够的了。
·
江楚容从浴室里出来，找了一圈，找到了顾明霄的下榻处。
此时，房门紧闭，窗户也关得严严实实的。
又是午夜，天上只有月亮，后面是深邃巍峨的无妄山，凉风吹来，这样的氛围安静得有点让人不自在。
江楚容站在门口站了一会，才走上前去，敲敲门，低声道：“大师兄是我，江楚容。我灌顶成功了。”
不多时，门内传来顾明霄的清冷嗓音：“知道了。”
江楚容知道这是不打算让他进去的意思，抿了一下唇，江楚容只好又直接问：“大师兄你好些了吗？我可以进去看看你吗？”
顾明霄：“无碍。”
两个字，显然是想把他打发了。
江楚容有些无奈。
但过了一会，他还是又对门里道：“大师兄，你的事我谁都没说，我会替你保密的。今天谢谢你。”
这一次，门内再无响动。
江楚容虽然有所预料，但等了一会他还是有些失落。
这时他垂下长睫，颤了颤，看了一眼自己的足尖，轻声道：“那我走了，大师兄你好好休息。”
“晚安。”
门内还是没有任何回响。
江楚容失望，转身而去。
可江楚容并没有看到，门里的软榻上正端坐着的一袭白衣在他说出那些话之后，一双原本冰润清澈的乌墨双眸，又瞬间被深红色的魔气染红。
从他放在身侧的双手攥紧成拳，那冷白手背上暴起的青筋都可以看出。
此刻，他只不过是在用理智强行压抑罢了。
如若不然，他可能就会立刻打开大门，将江楚容深深搂进怀里，碾碎，揉进骨血里，让江楚容再也离不开他。
这样乖巧安静的江楚容，确实很难让他忍耐。
差点，就忍不住了……
作者有话说：
顾明霄：抱抱了但不够
江楚容：什么时候掉马什么时候亲亲，哼
第57章
江楚容从顾明霄房间前离开时没有再去跟江潮生跟白辰冰打招呼。
只是默默掏出令牌, 给白辰冰说了一声他走了，劳烦白辰冰他们照顾好顾明霄，就悄然离开了行宫。
此时, 浴室中，白辰冰吸收完了钟灵石乳最后一点灵气, 正要起身, 忽然就看到不远处地面上衣物内自己的令牌亮了亮。
目光微动，白辰冰抬手把令牌摄到手中，看了一眼。
令牌飞来，白辰冰读了里面的内容，怔了一瞬, 神色有些感慨。
一旁的江潮生本还在悠闲靠着浴室, 见白辰冰拿着令牌的神色忍不住就问了一句：“怎么了？”
白辰冰告诉江潮生：“江师弟走了，他说先回去努力闭关修炼, 等法相境了再来见我们。还说这次大师兄因为他而受伤, 他很惭愧, 劳烦我们照顾好大师兄，等他日后有实力了, 再图回报。”
“是个好孩子。”
江潮生听到这, 有点不是味：“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就是好孩子了？”
白辰冰莞尔：“你十九岁的时候可没他这么周到。”
江潮生：……
旋即, 江潮生长舒一口气，从浴池中立起来, 踏上碧玉阶道：“我不爱说这些话, 但我对谁好都是真的好。”
言外之意很明显。
白辰冰仰头看过去。
忽然就看到江潮生精瘦优美的脊背上的那些狰狞伤疤。
白辰冰怔了一秒，回忆起从前一些事, 稍稍沉默了一下, 然后他就低声道：“我知道你的, 你也很好。”
江潮生本来胸中有着一股郁气，总发泄不出来，但听到白辰冰这话，他倏然静默了片刻。
那股郁气就这么悄悄消散了。
这会他拾起地上的衣裳，“哗啦”一下披在身上，一边低头系腰带一边就道：“明日带点东西去看看他吧，听你说他很穷，连把法剑都打不起？我们江家何时这么抠门了？平白让人觉得我们江家不好。”
白辰冰闻言微微一笑，也不说破，只道：“好，一起去吧。你比我阔，又是他堂兄，照顾照顾也是应该的。”
江潮生淡淡“嗯”了一声，情绪已经比最开始的别扭好了不少。
·
江楚容从顾明霄行宫处出来，就顶着深浓夜色径直御剑回到了自己的住所，他着急去见闻凌。
为了两件事。
第一，他想问问闻凌有没有什么方法解决一下顾明霄正魔双修的弊端，顾明霄给他做了这么多事，他也想帮帮顾明霄。
第二，他想看看闻凌受天魔心种的影响到底到什么程度了，是不是也在瞒他，故意不让他担心？
顾明霄这个先例实在是让他很后怕。
只是，回到院子里，江楚容发现四处静悄悄的，屋里也是漆黑一片没有灯，一副没人的样子。
江楚容怔了怔，觉得有点奇怪——他知道闻凌是不睡觉的，这几日如果他外出晚了，回来一定还是有灯给他留着。
但今日，怎么这么黑？
江楚容心头生出一点不详的预感，关上院门，他看四周无人，就喊了一声“闻凌”。
院中空荡荡的，无人应答。
江楚容没来由地有点慌，当即运转同心生死契，开始感应闻凌的方位。
好在闻凌并没有走出超过同心生死契感应的范围，江楚容很快就感应到了闻凌的方位，他松了口气，立刻转身追了出去。
江楚容一边追出去，一边心里还有点埋怨。
闻凌也真是的，今天明明是他这么重要的日子，闻凌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跑出去瞎逛啊。
浑然没意识到自己这么抱怨，以朋友立场其实是站不住脚的。
·
江楚容是在这座弟子峰的边缘处找到闻凌的。
彼时闻凌正立在弟子峰边缘的一块巨石上，头顶是孤月高悬，照亮八方，身前是万里渺茫云海。
身旁是一棵凛凛孤松，落下飒飒影子，被夜风吹得摇动不止。
闻凌的玄色衣袂几乎同夜色融为一体，也在夜风中随着那孤松的影子猎猎舞动，衬得他本就修长清瘦的身姿莫名孤寂清冷。
而从始至终，闻凌都如同一尊雕塑般，丝毫未动，仿佛要同这苍茫夜色融为一体。
江楚容走得离闻凌越近，就越莫名感受到一种压抑、窒息的孤单感。
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已经陷入深海里，没法呼吸，到最后周围都是一片黑色，他便将自己沉入这片黑色，不再挣扎……
这种感受，让江楚容有些心惊。
本来，江楚容还是有很多话想对闻凌说的——白辰冰虽然人很好，但江楚容还没觉得能跟白辰冰深度倾吐心事。
他目前能说心事也愿意说心事的人，只有闻凌。
所以他这么着急赶回来，也是想把心里话对闻凌讲讲。
可现在，闻凌看起来也不太好的样子……
江楚容沉默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把想说的话都吞进了肚子里，就静静地停下步子，站在闻凌身后，就放缓了嗓音道：“闻凌，你怎么站在这？外面风好大，我们回去吧。”
又是一阵静默。
在江楚容等得有点按捺不住的时候，闻凌终于回过眼，朝江楚容这边看了过来。
只一眼，江楚容瞳孔骤然收缩。
因为这次闻凌再没有没有掩饰他眸中那翻涌的猩红魔气，就这么顶着一双血色双瞳，直直扭头朝江楚容看了过来。
江楚容：！
江楚容心头一悸，第一反应是有些害怕，想后退一步。
但他很迅速就反应了过来，迟疑了一秒，他不但没有后退，反而试探着朝前走了一步。
闻凌却在这时冷冷道：“你站住。”
江楚容愣了一瞬，前进的步子顿住了。
闻凌漠然道：“退后些。”
江楚容抿了一下唇：“为什么？”
闻凌：“我怕我控制不住天魔心种。”
很简单，又毫无情绪的一句话，江楚容却听出了闻凌很难受的意思。
他长睫颤了颤，心里也很难受，还是听话地默默往后退了一些。
闻凌始终不说话。
江楚容退了又退，直到快退得看不清闻凌的脸了，闻凌才道：“就这样吧，有什么话，在这说。”
江楚容终于顿住步子。
这时他抬起眼，隔着翻涌的夜风遥遥看向闻凌，过了好一会，他问：“你是不是一直都不能很好压制天魔心种，先前都是为了让我放心，才什么都没说。”
闻凌静默了一秒，很干脆地道：“是。”
江楚容听到闻凌这干脆的回答，并没觉得开心，一颗心反而沉了沉。
但他这时并没有再问这个问题，而是想了想，就鼓起勇气道：“闻凌，今日灌顶很成功，我已经凝神境后期了，等过两日就能进阶法相境了。”
“但我想了想，现在我可以提前告诉你那件事的答案，我——”
“我反悔了。”闻凌忽然道。
晴天霹雳。
江楚容浑身一凛，顿时整个人僵硬在原地，愣愣的。
此刻的江楚容已经彻底混混沌沌，不知所在了，他难受，也没有那么难受，就是一下子弄不清楚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本来他是想说这件事，让闻凌开心一点的。
闻凌透过同心生死契感受着江楚容的心境，心里也如同刀剜一般在滴血，但这个时候，他狠狠攥紧了拳，还是竭力让自己显得分外平静。
他道：“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江楚容听到闻凌这句话，骤然回过神来，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睁着一双明亮乌润的眸子就默默看向闻凌。
等闻凌一个解释。
闻凌遥遥看着这双眼睛，心里愈发不忍。
但他清楚，如果在弄明白天魔心种真相后还把江楚容绑在身边，那就是极为愚蠢的行为。
魔尊要的就是一箭双雕，他怎么能让魔尊如愿？
不过他不会骗人，所以他坦诚对江楚容道：“我们都被魔尊骗了，魔尊给你的功法没问题，师徒契约也没问题。但天魔心种，有问题。”
江楚容听到这句话，脑中轰然，旋即他就忍不住上前一步，急急追问道：“什么问题？”
闻凌喝道：“你别动！”
闻凌一声爆呵，江楚容身体颤了颤，然后他就默默退后一步。
闻凌看着这样的江楚容，心里也异常不是滋味，但他这时还是竭力平复了嗓音，低声道：“他在通过天魔心种，操控我的心魔。最近，骚动越来越明显了。可能是感受到我们不是来偷无妄剑的，在警告我们。”
江楚容听完闻凌这话，一下子就陷入了一种可怕的沉默里。
他一直都很聪明，可这次，面对这样的局面第一次不知道作何处理。
难道真的要去偷无妄剑么？
不错，现在顾明霄重伤，是个好机会。但若这个时候偷走无妄剑，人族便会面临灭顶之灾。
江楚容不想这么做，而且顾明霄才为他受了伤，他不愿意做个白眼狼。
可若是不偷，闻凌怎么办呢？
所以他茫然了，茫然且无措。
闻凌看着江楚容脸上茫然无措的表情，心里只觉得无尽苦涩涌上，半晌，他只能侧过脸，第一次撒了谎。
只见他垂下眼道：“我知道，你先前等五天是为了确认我有没有被心魔操控，那时候我以为我没有，所以我很自信。”
“但现在，我不知道是不是魔尊操控我，让我这么以为的。”
“你骗人。”江楚容忽然道。
闻凌心头微凛。
江楚容叹了口气：“你不太会撒谎，所以我一下子就看出来了。而且，你忘了屏蔽同心生死契。”
闻凌：……
深吸一口气，闻凌忽然提步从巨石上走了下来。
他衣袂翻舞，就这么一步步朝江楚容走了过来。
这次，闻凌彻底没掩饰了，不光是那双血红的眸子里，就连他身上都围绕着极度可怖的深红色魔气，在月光下疯狂盘旋扩散。
江楚容心里分明是极为害怕的，但他这会却没有退，就这么注视着被魔气环绕的闻凌一步步走到他身前。
闻凌走到江楚容身边，风忽然停了，他身上围绕吞吐的魔气还是那么深红可怖，一双眼也是那么血腥。
而没了发丝和阴影做遮掩，他脖颈处蔓延而上的深红色狰狞魔纹也暴露了出来，足足笼罩了他大半张侧脸。
但此刻他就这么默默注视着江楚容，神色十分冷静，即便在这个时候，他还是没有彻底失控。
无论何时，他都不想伤到江楚容。
江楚容见到这一幕，微微失神了一秒，便也迈出了步子。
这时他从容走到闻凌面前，就抬起手很自然地轻轻抚上了闻凌魔纹遍布的侧脸，忽然笑了一下：“你这样，其实也挺帅的。”
闻凌感受着侧脸上柔软的温度，缓缓垂下长睫。
过了一会，他道：“我要离开无妄剑宗一趟。”
江楚容这时反而平静了下来：“去哪？”
闻凌：“去妖域，还一个人情，顺便问问一位前辈天魔心种的事可否有解。但我不想让你去。”
江楚容抚在闻凌侧脸上的手僵了一瞬，他问：“为什么？”
闻凌：“之前我不知道天魔心种是魔尊在作祟，所以我想，也许同你在一起，就好了。”
“但现在——”
“如果我们俩人在一起，魔尊要布局引动我心魔就更容易了，如果你一直在我身边，万一我控制不住伤到你就不好了。而且妖域此刻也很乱，很危险。”
“你留在无妄剑宗，有顾明霄有白辰冰还有一个掌门弟子名头护着你，很安全。我也能——”
“你就知道我想要安全？”江楚容忍不住，掐了闻凌的侧脸一下。
闻凌：！
旋即他冷冷看了江楚容一眼，血色瞳眸很凶很凛冽，但江楚容却又笑了一下。
“纸老虎。”
但吐槽完，江楚容又慢慢恢复了正色，道：“虽然你说的也有道理，但万一，魔尊是想各个击破呢？”
闻凌脸色微变，骤然沉默。
江楚容抬起眼，望着那双血红眸子，轻声道：“我知道你是想尽量理智行事。但当时当刻，无论我们怎么选，都有危险，不是么？”
闻凌默然。
是这个道理，但他还是忍不住想尽力保全江楚容。
江楚容觉察到闻凌的心思，眸光明亮道：“先前我们就是按常理行事，以为天魔心种一定没有问题，才会被魔尊算计。所以，我们以为的，也许是魔尊让我们以为的。”
“这么看来的话，为什么我们一定要按常理行事呢？只要我们明知故犯，也许魔尊便算不到我们了。”
闻凌剑眉微蹙：“可是——”
“没有可是。”江楚容忽然瞪了闻凌一眼：“我们还有同心生死契呢，你要是去妖域死了，我在剑宗这边再快活也没用啊。”
江楚容说到这个问题，闻凌眸色倏然暗了一丝，然后他隐忍片刻，就道：“同心生死契，你可以求顾明霄给你解开。无妄剑，可破天道之下的一切契法。”
江楚容：？
“我不要。”
闻凌直直看着江楚容，嗓音忽然微哑：“为什么？这是很好的机会，你难道不想自由么？”
江楚容看着闻凌那隐忍到几乎要爆炸的猩红眼神和眸中那满溢而出的魔气，忽然浅浅笑了。
到这个时候，小天魔还要问他为什么啊？
从前不是很自信的么？
但想了想，都哄到了现在，江楚容决定还是让闻凌如愿。
于是他眉眼弯了弯，就眸光异常明亮地看向闻凌道：“原因，结契的时候我不就告诉你了吗？”
闻凌先是微怔，接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瞳孔不觉猛烈收缩，浑身魔气暴涨了一瞬，却又迅速被他压抑了下去。
他喉结在此刻静静滚动了一下，脸庞上的魔纹居然又爬升了几分，都已经蔓延到了瞳孔附近，显得他面容愈发邪气却又异样俊美。
闻凌的这些变化，被江楚容分毫不差地看在了眼底。
江楚容见状，不动声色的一笑，慢慢回忆了一下当时自己说过的话。
回忆完后，他竟是望着闻凌那隐忍到极致，魔纹已经悄然攀升到满脸的俊美面庞，又轻轻把那些话都重复了一遍。
他说：“因为我第一眼见你就喜欢上你了。你舍不得杀我，我很开心。”
“结下这个契约，我们性命相连，就算他们再抓住你，伤你，你也不会死了。”
“我想你好好活着。”
“这就是我的愿望。”
“我，喜欢你。”
那时听起来无比荒谬的一段告白，在当时当刻江楚容眸中浸着溶溶月色笑着说出口的时候，却变得无比真挚。
江楚容最后三个字说出来那一刻，闻凌再也忍耐不住，浑身血色魔气轰然爆炸——
下一秒他猛地伸手就将人狠狠搂在了怀中。
并且颤抖着滚烫的扣上了江楚容漂亮的后颈，用力吻了上去。
江楚容长睫颤了颤，这次丝毫没有再反抗，反而伸手主动揽住了闻凌瘦削的腰身，仰头迎合了这个无比真切滚烫的吻。
闻凌此刻已经如同一只失了智的妖兽，只顾着狠狠吻咬着江楚容那柔软的唇瓣，牙齿摩挲着用力，那见血一般的力道，仿佛要把江楚容整个人都吞吃入腹……
直到江楚容自己无奈地喟叹一声，伸出柔软舌尖，轻轻舔上了闻凌坚硬温热的齿列。
闻凌身躯剧颤，终于也微微张开唇，将江楚容的唇舌严丝合缝吻了进去——
江楚容这次什么都顺着闻凌，哪怕闻凌的牙齿把他的嘴唇都磕得痛了，他都一声不吭。
甚至抬起手，轻轻抚摸闻凌鬓边的柔软发丝，细腻指尖甚至一点点落下来，摩挲在闻凌侧脸那些深邃狰狞的魔纹上，无比温柔亲昵……
就这么拥抱着，两人踉踉跄跄，不知道怎么就推着走着吻着，被推到了方才那棵大松树旁。
江楚容背心撞上粗糙的树干，不由得闷哼一声，旋即他就笑笑，仰头咬了一下闻凌的唇，低声道：“你要在这？”
闻凌：？
静默了一秒，闻凌哑声道：“不，你刚灌顶，修为不稳。”
江楚容怔了怔，眸中稍微溢出一点失望之色。
不过想了想，他又主动伸出手，指尖勾上了闻凌的腰带，扯了扯。
闻凌凛然，蹙眉一把抓住江楚容的手腕：“别闹。”
江楚容：“我帮帮你啊？”
闻凌攥在江楚容手腕上的手松了一瞬又紧，如此重复了两三次，他狠心把江楚容的手扯开：“不必。”
这次，江楚容漂亮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狐疑之色。
但很快，闻凌的行为就让江楚容没空去狐疑了。
因为，他把江楚容的清瘦身躯先推在树干上靠好，便徐徐在江楚容面前单膝跪了下来……
江楚容面露震惊之色，但很快他就抬手抵着唇，死死咬着，眸光湿润，眼尾泛出一片淡淡潮红来……
作者有话说：
江楚容：你好样的！
闻凌：老婆香香
第58章
半个时辰后, 闻凌把江楚容拦腰抱起，化为一道深红色的魔气，朝他的住处飞去——
夜色已深, 院中十分宁静。
闻凌进了屋，指尖一弹, 烛火“嗤啦”一声燃起, 屋内便温暖的亮了起来。
此刻闻凌身上那些爆发的魔气已经尽数平复，脸上那些狰狞魔纹也褪得七七八八，向来冷冽阴戾的面容上罕见地呈现出一种极为安静满足的神色。
这时，他静静低头看去——
江楚容正靠在他肩头，雪白面颊上一片醉人的酡红, 纤长浓密的羽睫轻轻垂着, 时不时翕动一下。狭长眼尾勾勒出一点淡淡的惑人的绯色。
淡粉色的薄唇被又亲又咬过，此刻显得异常饱满殷红, 还破了一点皮, 光泽水润。
白日里异常整齐端肃的优雅弟子服这会被扯得有点凌乱, 一缕乌发延伸下来，散落在微微敞开的前襟上, 半遮半掩地露出半截雪白颈项。
朱色印记点点, 宛如深冬蜡梅花瓣……
闻凌看着, 心头又是一颤，但很快, 他只是喉结微微动了动, 便面不改色地抱着人朝里间榻上走去。
偏偏这时江楚容感觉到了什么，从闻凌怀中抬起头, 就眸光湿润地瞥了闻凌一眼。
旋即他淡笑一声, 就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 轻轻戳了一下闻凌不太老实的喉结。
闻凌脖颈处冷白肌肤紧绷，立刻蹙眉警告道：“别乱碰。”
江楚容勾了勾唇角，笑道：“你真会装，我先前还真以为你什么都不会呢。”
闻凌：……
不过这时闻凌懒得跟江楚容理论，抱着人走到床边，将人放下就道：“随你怎么想。”
江楚容撇撇嘴，翻个身，侧头躺下了。
闻凌这时又起身朝外走。
江楚容“喂”了一声。
闻凌：“给你打水洗漱。”
江楚容一手支乩，笑眯眯地提醒道：“有涤尘咒啊。”
闻凌沉默片刻，没回头，坚持道：“还是洗洗。”
江楚容挑了一下眉：“随你吧。”
·
不多时，闻凌打了一盆温水过来。
江楚容彼时已经褪了外裳，只穿一套雪白中单，正翘着白皙赤足靠在枕头上，优哉游哉地看话本。
闻凌见了，就道：“过来，给你洗洗。”
江楚容把话本扔在一边，乖乖凑过去了。
闻凌这时拧了热气腾腾的手巾，就走过来捧着江楚容的脸给他轻轻擦拭。
江楚容本就生得白，五官又异常昳丽精致，热手巾一擦，他整个肌肤仿佛被熏蒸过一般，愈发白皙通透，还透出一点淡淡的粉来。
被热毛巾擦过的长睫更是黑得漂亮极了，双眸湿润明净，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盯着闻凌看。
闻凌先前还豪放得很，这会见江楚容不眨眼地盯着他，反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不动声色地就别过眼，淡淡道：“看什么？”
江楚容托腮，微笑：“看我男朋友啊。”
“男朋友？”闻凌品了一下这个词，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味，旋即他眸色暗了暗，闪出一点微妙色泽。
“你还当我是朋友？”
有点隐约动怒的意思。
江楚容说完这个词自己也觉得不妥，想了想，他望着闻凌略显隐忍发火的表情，就不疾不徐地笑着解释道：“我们那边的说法，类似没成亲的相公的意思啦。”
闻凌：……………………
旋即，闻凌耳根红了一下，冷冷道：“那是未婚夫。”
江楚容：“哦。”
然后他就从善如流地笑笑，当即改口道：“那就是看我未婚夫，未婚夫好看。”
江楚容改口太快，也太自然，闻凌静默一瞬，耳根愈发红得要滴血，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怎么这一切都来得这么快，这么不真实呢？
江楚容觉察到闻凌的迟疑，目光动了动，忽然就伸手抚摸了一下闻凌有点滚烫的侧脸，道：“你要是不习惯我这么说，我就还是叫你名字好了。”
闻凌被那细腻的触碰引得回过神来，接着他眸光幽邃地看了江楚容一眼，就道：“人前不要这么张扬。”
江楚容一听就懂了，当即放肆地凑到闻凌耳畔咬耳朵道：“未婚夫好帅呀，未婚夫对我真好。”
闻凌：……
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又将人推得按在床柱上，亲了起来。
亲了一会，两人脸上都热烫泛红了，额头也隐约冒出一点细汗来。
还是江楚容垂眼朝下看了一眼闻凌，忽然就笑笑道：“算了，你这样，还是早点睡吧。”
闻凌：……
但江楚容说的也有道理。
再这么撩拨下去，他是真的会受不了的。
于是闻凌虽然不舍，也还是果断抽身，先去灭了灯烛。
·
等他回来的时候，江楚容已经躺好了。
闻凌立在床边静默了一下，脱靴上了床。
江楚容这次扭过头，在黑暗中笑着望了他一眼。
不知为何，这次江楚容分明没有运转同心生死契，闻凌也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眸光动了动，闻凌便主动凑上前去，伸手轻轻环住了江楚容的腰，将他搂在了怀里。
下颌轻轻抵在江楚容肩窝，一股十分细腻的清香自江楚容微凉柔韧的发丝间传来，让闻凌莫名安心。
这一次，江楚容不再是完全缩在了闻凌温热的怀中，而是主动抽出手，覆盖在闻凌的手上，轻轻握住闻凌的手。
闻凌静默了一瞬，翻过手掌，五指轻轻从江楚容纤细手指的缝隙间穿过，同江楚容十指相扣。
一个手掌微凉带着薄茧，一个手掌细腻柔软，但扣在一起，彼此体温交织，很快就温暖了起来。
此刻，江楚容嘴角悄无声息地勾了一下，小声道：“晚安。”
闻凌：“晚安。”
江楚容闭上眼，唇边浅淡梨涡带着一股安然浅笑，就窝在闻凌怀中睡了过去。
闻凌从上方看着江楚容安静带笑的昳丽面庞，静默了片刻，头一次他没有任何心绪波动的就也这么安心闭上了眼。
这一回，他心安如磐，觉得就算魔尊再次操控天魔心种他也不会像从前反应那么激烈了。
一直空空的心里在这一刻被彻底填实……
·
丑时，万籁俱寂，踏月峰。
江潮生正在翻箱倒柜，他师尊踏月长老见江潮生这副模样有点无语。
“徒弟，你这可是把为师压箱底的东西都翻出来了，给谁送礼要这么大动干戈啊？”
江潮生头也不回，淡淡道：“我一个堂弟，就是掌门新收的那个小弟子。”
踏月长老怔了一秒：“他？那小子好像境界很低吧，你拿这么多好东西送他，他也用不上啊。”
江潮生：“师尊懂什么？白辰冰都送了他一柄亲自打造的天品法剑，又送了他一条鞭子。我们踏月峰总不能比长春峰寒碜。”
踏月长老：……
好像是这个道理，但又好像哪里不对？
只是一时间又想不出怎么反驳。
于是，无法反驳的踏月长老就眼睁睁看着江潮生把他的珍藏翻了个遍，掏了一堆好东西走了。
回过神来，踏月长老气得肉疼，想去把人叫回来，又犹豫，只能在屋子里直打转。
这时，一旁蹲在案台的一只纯金打造的狻猊忽然动了一动，口吐人言道：“由他去吧，他这些年给你打的白工还少么？上次那个秘境差点还丢了半条命，拿点东西而已，别太小气。”
踏月长老吹胡子瞪眼：“又不是我逼他去的，这不是我——”
“这不是你当年开天路受了重伤，是几位老长老中硕果仅存的一位。哎呀，这话你都说得我耳朵起茧子了。”
“可这关江潮生什么事呢？人家好好一小孩，在江家待着也还是有江家家主教他，资源什么都是取之不尽的，偏跟了你这个倒霉师尊，刚拜师不久人就重伤，没给徒弟创造什么价值，还全靠徒弟挣面子。”
“长春长老虽然不靠谱，但起码他炼器功夫还是不差的，白辰冰也能学到东西。你就……唉……”
踏月长老悻悻。
过了好一会，他望着远处江潮生亮着灯的院落，叹了口气道：“我是他师尊，也希望他好好的，可惜这孩子心思太重，野心也太重。我……管不了他了。”
金狻猊晃了晃脑袋：“心思重野心重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心善。”
踏月长老目光动了动，颔首：“是，潮生虽然嘴臭，行事又有点没章法，还爱嫉妒旁人，但心善这点改不了。”
金狻猊：“这就够了。”
踏月长老喃喃：“是，这就够了。”
金狻猊想了想，又道：“潮生向来不做没理由的事，他这么给掌门那位新弟子送东西必然也是发觉了这小子身上的过人之处，你抽个时间去看看那小子吧。”
踏月长老怔了一秒，连忙道：“不错，改天我得去看看。掌门当年连潮生都看不上，现在却在这个关头收了这小子，这小子身上一定有秘密。”
金狻猊颔首，徐徐闭上了眼。
说到这，踏月长老似乎又想到什么，连忙就道：“对了，听说灵族那边已经在跟江家提当年联姻之事了，潮生的联姻对象据说是灵族下一任族长，也是个天才。但我总觉得，他们避世多年，当年还借口闭关不参与开天路之事，现在突然提这个有点不对劲。”
“而且，那灵族下任族长据说就是当年三族合力占卜出来的，和顾明霄一样的救世之子。这么大的气运，我不知道潮生担不担得住啊？”
“你觉得这事是好是坏？”
金狻猊已经闭上了眼，一动不动，又变回了最初那摆件的样子。
踏月长老连唤了几声，金狻猊都没有动静，他不由得又嗐声叹气了一阵。
但叹气完，踏月长老跺了跺脚，却又走到金狻猊跟前，掏出一瓶灵液，小心翼翼地浇灌上去。
浇灌完毕之后，金狻猊吸收了灵液，浑身光芒似乎长了一点，但却还是没有再睁开眼。
踏月长老见状，神色罕见地有点凝重。
这时他喃喃道：“掌门凭着一口气强撑，我们这些老骨头死的死残的残，下一辈又还没完全成长起来。但有些野心家已经按捺不住了，灵族这个老帮手也是暗潮汹涌……”
“希望可以再给我们一点时间吧，再多几年，等潮生和辰冰他们都进阶窥天境了，一切就好多了……”
·
次日清晨，又是风和日丽的一天。
江楚容早早起了床，洗漱过就打算去找顾明霄，说他要闭关。
其实是跟小老公闻凌一起去妖域啦。
只是，在换衣服的时候江楚容纠结了——闻凌实在是个生手，昨晚留下的痕迹就算是再高领的衣裳也遮不住……
而且江楚容也发现，好像越是高领越有点欲盖弥彰那味。
沉吟片刻，他最终索性就放弃了高领，就挑了一件领口寻常的衣裳，也不遮掩，直接穿了起来。
结果江楚容一走出来，闻凌看着他那雪白脖颈处的斑斑点点，神色就骤然微妙了。
闻凌蹙眉：“怎么不穿高领？”
江楚容耸肩：“遮不住啊。要不然你帮我用个障眼法？我没学过这个。”
闻凌默然一瞬：“障眼法只对同阶或者境界比你低的修士有效。”
也就意味着江楚容无论是要去见顾明霄还是白辰冰，障眼法都无效。
江楚容笑笑，倒也没在意：“无妨，我都想好了，就说昨天没事抓蛊虫玩，被爬了。你大方点，旁人兴许也不会想那么多的。”
闻凌：行吧……
但闻凌这时稍一沉吟，忽然就道：“你修为进度太快，体魄根本没跟上，但凡你现在修成一重金身也不至于如此。日后好好炼体吧，我教你。”
江楚容神色微僵。
其实先前白辰冰就提醒过江楚容这事，江楚容后来其实也不是没想过炼体，不过这两日他翻了炼体书之后，就嘴角抽搐，暂时放到一旁了。
炼体看起来就好痛。
要么就是打沙袋，挨棍子这样的物理炼法，要么就是搞一锅妖兽血还有一堆灵药配在一起，放在一口大鼎里煮沸了，人再跳进去，生物熬炼。
煮沸？！
江楚容看了当即默默关上了书——那不得把他这一身细皮嫩肉煮成肉汤啊……
所以他脸色僵完一瞬，耍赖般眨眼冲闻凌笑笑道：“不急不急。我炼成铜皮铁骨，你也不喜欢啊，还是以后再说吧。”
闻凌：？
一下子他就听出这是江楚容那娇气偷懒的劲又犯了。
但这时闻凌也没说破，只道：“现在不炼，以后你吃亏了就知道了。”
江楚容撇撇嘴：“那不是有你吗？”
闻凌皱眉严肃道：“我保不了你一世。”
江楚容：……
算了，跟这种没有情调的人他懒得多嘴。
摇摇头，江楚容稍微又整理了一下衣裳就准备出门。
结果这时，他院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江楚容和闻凌同时抬头，一个诧异一个蹙眉，看了过去。
这时，江潮生的嗓音淡淡从外面传来：“堂弟，开门，我给你送点东西。”
江楚容：？
目光动了动，江楚容迅速就压低嗓音对闻凌道：“你躲一躲，我去见见他就来。”
闻凌没有迟疑，应声消失。
江楚容出去开了门。
江潮生今日还是那身简素青衫，见到江楚容他就扔过来一个储物戒：“辰冰说你没什么修炼资源，我就顺便搜罗了一些。你进阶法相境，基础要打得牢固些，拿去用吧。”
顿了顿，江潮生又道：“里面还有一些日常法宝，听说你连法剑都是黄品的，太寒酸了，没得丢我们江家的脸。”
江楚容接过储物戒指，整个人还有点懵，但听着江潮生的话，很快，他就悄悄打开储物戒看了一眼。
一看之下，江楚容大吃一惊，这储物戒居然比他手头这个足足大了一倍，而且里面修士的日常衣食住行的用具一应俱全。
太全了！都快赶得上一间小屋子了。
这是……刚要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啊？他本来还在想去妖域的话没什么资源不好混，琢磨着去黑市把魔族搜罗的那些东西卖了呢。
现在看来，倒是不用了？
最关键的是，江潮生自己穿得这么简朴，还给他送这么多东西！
本来昨夜对江潮生观感还有点不太好的江楚容，这会静默了一秒，就忍不住抬起头，睁大一双漂亮的眼睛望向江潮生，异常窝心地感慨道：“堂兄，你怎么对我这么好？你这样，我都要以为你是我亲兄长了——不不不，你就是我亲兄长，亲兄长都没有你亲——”
“住嘴！”江潮生忍无可忍。
江楚容果断闭嘴，却还是冲江潮生一脸感激地眨了一下眼。
江潮生：……
不过想着此行来的目的，江潮生沉默片刻，还是抬起下颌朝里面示意了一下：“不请我进去坐坐，喝杯茶什么的？”
江楚容：“啊？”
他本来想去直接找顾明霄来着。
但江潮生都这么说了，还送了这么多东西，他倒是无论如何也不好把人赶出去了。
·
白雾袅袅，茶香氤氲。
江潮生喝了一口茶，看向江楚容：“我听辰冰说，你有一门独特的功法是掌门教你的，大师兄都不许你在外面随便显露，是么？”
江楚容静了一秒，颔首：“是。”
江潮生：“能给我看看么？”
江楚容稍微有些迟疑。
江潮生见状，目光动了动：“我就看看，也不会出去乱说，这不过分吧。再说了，掌门教你这一手，你迟早也是要用出来的。”
江潮生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江楚容再怎么也不好推辞了，想了想，他觉得魇魔这个东西还是很稀有的，就笑笑道：“好，那我就私下给堂兄看看。”
江潮生：“嗯。”
江楚容抬手，白皙指尖微动，混杂着正道真气的深蓝色魔气从他掌中缓慢飘出，逐渐就在他掌心凝出一朵蓝色莲花的形状。
这次，他没有演化出剑气。
而江潮生本来只是淡淡看着，但看着看着，他神色忽然就变得异常微妙且凝重了起来。
半晌，江潮生微微坐直了身体，死死盯着江楚容掌中那朵蓝色莲花，就沉声问：“你真是我江家人？”
江楚容愕然：“是啊……”
昨天不是还血脉神魂共鸣了吗？
江潮生静默一瞬，大概也是想起了这件事，接着他又目光锐利地看向江楚容：“你母亲是谁？”
江楚容看着江潮生的表情，知道可能江潮生了解关于魇魔的内情，心里咯噔一声，连忙收了掌中魔气，就摇摇头：“不知道。”
确实不知道，原主都不知道。
江潮生：……
但看着江楚容懵懂的表情，江潮生知道他没有骗人。
沉默片刻，江潮生神情有些晦涩地道：“掌门是对的，你这功法确实不要轻易给旁人看到，小心招来不必要的祸事。”
江楚容看着江潮生这表情，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如果江潮生认出这是魔气，应该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那……江潮生是把他的魔气认成什么了？
想着，江楚容忍不住就试探着低声问：“堂兄，我身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江潮生瞥了江楚容一眼：“是有问题，但也未必是坏事。”
江楚容：？
江潮生大约知道江楚容心头有怀疑，但这时他已经看了江楚容的魔气，也不好完全瞒着江楚容。
忖度片刻，他只能道：“我不能告诉你太多。只能告诉你，你母族不是普通种族。准确来说，他们的种族不属于我们修真界，而且血统十分优秀。”
“但……他们对人族不算友善。你这样的混血就算去了恐怕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说着，江潮生忽然就抬手，再次捋起袖子，把他手臂上那道最新留下的狰狞伤疤露出来给江楚容看。
江楚容见到这道伤疤，也微微惊了一下。
江潮生看着这道伤疤，语气淡淡：“这是我未婚夫派人刺杀我时留下的，刺杀我的那个修士，只是凝神境。”
江楚容悚然——江潮生可是法相境后期的修士，还是三重金身，一个凝神境修士就能把他伤成这样？
江潮生：“我未婚夫还有他派出的杀手跟你母亲出自同一个种族。他们对于血统极为看重，所以他对于跟我联姻这件事也深恶痛绝，才一直派人暗杀我。要不是因为我们联姻是两族盟约，他无法亲自杀我毁约，早就亲自出手了。”
江楚容微微抿唇，神色有些沉凝。
江潮生这时再次抬眼，看向江楚容道：“我不知道你父亲是何人，你母亲又在那个种族是什么身份。但我告诉你这些，就是要警告你，千万不要暴露你混血的身份。”
“不然，你的下场可能比我更惨。”
作者有话说：
江楚容：可怕……
闻凌：老婆不慌
第59章
江楚容听到这, 面上表情没有太大变化，内心却疯狂OS：他是穿了本假书吗？他不是三章就死了的炮灰吗？怎么还有这么多特殊背景啊？
不过想想那个给他书的那个老头子，江楚容就觉得这事搞不好也是个局。
魔尊既然深居魔域却布局于千里之外, 那相同境界的高手肯定也可以做到这一点。
所以……这些人在布什么局？
但江楚容此刻还处在迷雾中，只能管中窥豹, 透过这已经泄露出来为数不多的信息去推测那豹子的全貌。
一时间, 不由得有些苦思入神……
忽然，江潮生蹙眉低低咳嗽了一声。
江楚容从思维中遽然回过神来，再看着对面面沉如水的江潮生就哑然发现自己想这个布局想得太入神了，一时间忽略了江潮生。
连忙就道歉并且深恶痛绝的批判道：“抱歉堂兄，我是太震惊了。这个种族做事怎么一点情理都不讲, 太可怕了！真是太没人性了！”
江潮生欲言又止片刻, 冷冷道：“他们本来就不是人。”
哪来的人性？
江楚容：……
这种时候，非要讲冷笑话是吗？
不过当然, 现在这种气氛江楚容还是没把这句话讲出来, 不然话题就真的歪了。
所以江楚容只是静默片刻, 稍稍缓了一下，就认真拱手对江潮生行了一礼道：“不管怎么说, 还是谢谢堂兄提醒我这件事。”
不然他还真打算去了妖域就把魇魔的功法招摇出来。
江楚容认真行礼的时候整个人就一下子变了个样, 很像个翩翩小贵公子了, 是很讨人喜欢的那种。
江潮生看着江楚容认真行礼时漂亮明净的面庞，神色不自觉缓和了几分, 就道：“话我就说到这, 你怎么做就看你自己了。”
江楚容连声应“是”。
江潮生这时想了想，又从储物戒里取出一枚玉碟, 递给了江楚容：“这是我从杀我的那个刺客身上拿到的, 但我尝试过各种方法都打不开它, 里面可能是那个种族的功法之类。你拿去，兴许用得上。”
江楚容见状，多少有点诧异，觉得江潮生对他真的有点太好了，迟疑了一下，才慢慢伸手去接。
江潮生大约是看出了江楚容的纠结，这时就坦然道：“我对你好，不光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掌门和大师兄。”
江楚容听到这，心头微动，默默接过玉碟，就眸光明亮地冲着江潮生笑眯眯地道：“我明白了。谢谢堂兄，我一定会好好修炼，不辜负掌门和大师兄的教导之恩。也——”
“不辜负堂兄你对我的期待。”
本来江潮生听到江楚容前面一句还神色淡淡的，一副沉稳的样子，但听到后面那句，脸色就微妙地变化了一下。
像是有点别扭。
但旋即他就收回眼神，淡淡道：“知道就好。”
·
江潮生是个说话做事都很利索的人，他把东西带到，该说的话说完就主动离开了。
一点都没有多盘桓的意思。
不过临江楚容把他送到门前，他忽然瞥了江楚容一眼，道：“纵欲伤身，节制点。”
江楚容怔了一瞬，小脸通红，一边支支吾吾，一边就把人送了出去。
送走江潮生之后，江楚容就带着几分羞赧和怒气回到房中。
闻凌这会已经现身了，俊美面容上却都是沉凝之色。
显然是为了先前江楚容身世之谜在思索什么。
但这时，他看到江楚容红通通的脸色，不由得先皱眉问：“江潮生骂你了？”
江楚容一眼瞪来：“你还好意思说，都怪你！”
闻凌：“……我又怎么了？”
江楚容正要恨恨吐槽闻凌亲热的时候不分轻重，忽然他的院门又被人敲响了。
江楚容第一反应是好奇：“堂兄又回来了？有什么东西落下了么？”
闻凌却在这时忽然蹙眉道：“不，不是江潮生。”
江楚容心头一动，正想问话，门外就有一个十分儒雅温和的嗓音传来。
“江师弟，我是执法堂弟子楚玉麟，特来拜访江师弟，不知道江师弟可方便见面？”
还真不是江潮生。
只不过，楚玉麟？谁？
原著里没有这号人啊。
江楚容有点奇怪，然后他就看了一眼一旁眉头微微蹙起，似在思索的闻凌，推测道：“这人是不是知道我是掌门弟子，上门来讨好的？”
闻凌静默了一瞬：“此人拜在执法堂门下，是剑宗里仅次于江潮生和白辰冰的天才，而且没有什么世家背景。平日虽交际广阔但没有刻意去讨好什么人，对谁都是一样公平。”
江楚容：“那他来干什么？”
闻凌眸光幽邃：“他这个时候来，让我有个不太好的猜测——你先让他进来吧。”
江楚容：？
闻凌什么时候也这么喜欢打哑谜了？
但闻凌都这么说了，江楚容便也应声道：“楚师兄，门没锁，你直接进来就好。”
外面传来楚玉麟的笑声：“好，那我就进来叨扰江师弟了。”
不多时，楚玉麟走了进来。
江楚容就去一旁的桌子上收拾了一下江潮生喝过的茶杯，换了新的。
结果换完茶杯，一抬头，发现楚玉麟的脚步声都到门前了，闻凌居然都没还没躲起来。
江楚容脸色微变。
江楚容立刻就压低嗓音催促道：“你快躲起来啊，小心被人看到——”
话音未落，楚玉麟的步伐便已经到了门前，“吱呀”一声推开门。
江楚容悚然，立刻就什么也不顾地死命把闻凌往房里推——
可，楚玉麟已经进来了。
他穿一身云锦白衣，头顶白银蛟龙冠，腰间双鱼玉佩。气质十分出尘儒雅，模样虽算不上绝顶俊朗，但看他一眼便感觉清风拂面，异常舒适。
而且，这楚玉麟浑身的气质还透着一股让江楚容说不出的熟悉感……
只不过此刻的江楚容也顾不上什么舒适熟悉了，只能不动声色地默默挡在了闻凌身前，想着要怎么解释闻凌的存在和身份……
心里不停怒骂闻凌这次是脑残么？怎么这么不小心？怎么回事啊！
可就在这时，闻凌却轻轻抓住了他的手臂，拍了拍。
“自己人，不必怕。”
江楚容：？
旋即，他忽然就明白了什么，不由得面露些许震惊之色。
果然，下一秒，对面的楚玉麟看着他们二人，就微微一笑，拱手道：“秦师弟，闻师弟。”
这称呼。
江楚容彻底什么都明白了。
虽然心里疯狂震惊，但面上江楚容还是一派平静，很快就也显山不露水地拱手回礼：“原来师尊说的接应人就是师兄啊。”
楚玉麟闻言，淡淡笑了笑：“前两日我看师弟在宗门混得如鱼得水，所以没来打扰。今日得知师弟有空，特意前来看看。师弟若是有什么需要照应之处，告诉我就好。我在执法堂行走多年，还算有些资源和人脉。”
嗓音温和轻慢，话说得也滴水不漏。
而江楚容这会也终于意识到楚玉麟身上那股熟悉的气质来自哪里了——楚玉麟这个人，活脱脱就是个低配版魔尊！
大概是发觉到了江楚容端详他神色的异样，楚玉麟顿了顿，忽然又笑笑：“我的姓是师尊赐的，也被师尊收为义子，算是师尊第一位入门弟子加义子。只不过因为我身份缘由没有拿到明面上来封赏，所以秦师弟和闻师弟叫我师兄也不亏。”
说完，楚玉麟还取出了一块令牌。
竟是一块神王令。
他修为明显不到神王，居然就有这个了，看来，确实是魔尊看重的弟子……
还有，原来魔尊剩下最后一个没封的神王在这啊。
只不过，江楚容听着楚玉麟这话里的味道，怎么感觉像在示威＋争宠呢？
为什么要争魔尊这老阴比的宠啊？
这师兄是被狠狠地PUA了吧！
江楚容内心达咩，但知道这迟早是一位未来的神王，不能太过得罪。表面上还是露出一丝羡慕之色，笑道：“师兄真厉害，我从前还不知道师尊还有师兄这样一位弟子，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楚玉麟神色平静：“秦师弟的功绩我都听说了，比我强得多，能得师尊看重也是情理之中。不过——”
楚玉麟微微一笑：“师尊吩咐给秦师弟的那件事，秦师弟打算何时动手？”
楚玉麟这话一出口，江楚容和他身后的闻凌脸色都微妙地变了。
魔尊这是……不装了啊。
前些日子他们来的时候，楚玉麟明明就在宗门，却从未出现。
就在昨日，闻凌觉察到天魔心种的异常，今日楚玉麟就现身了。
不像是在问候的，倒像是魔尊派来威胁他们的——看，你们的把柄都在我这，天魔心种的破绽就是我做的，你们还是乖乖听话偷剑吧。
可偏偏闻凌和江楚容这两人反骨一个比一个重。
江楚容最先反应过来，笑笑就道：“师兄可知道，师尊给我们的任务是什么？”
果然，楚玉麟闻言，脸色有些不快，但还是表情平静道：“师尊没告诉我，只说师弟这些日子有些懈怠，让我来催催师弟。”
江楚容挑眉，昳丽的脸上故作诧异：“楚师兄不知道啊，怪不得呢。”
楚玉麟眉头微蹙，露出一点不祥的预感。
结果下一秒，江楚容就面露苦恼之色，微微叹了口气：“实在也不是我不想办这件事。但偷走无妄剑这种惊天大事对于我这个刚到凝神境后期的菜鸟实在是太勉强了。”
“也不是我不想尽快，确实没办法尽快。楚师兄既然是师尊面前的红人，可否替我向师尊美言两句？让师尊推迟一下时间。”
楚玉麟：？？？
他脑中“嗡”的一声，直接愣在原地了。
但旋即，他就神色异常微妙地抬起眼看向江楚容：“秦师弟，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魔尊又不是疯了，怎么会让他去偷无妄剑？
江楚容等的就是这句话，这时他面色平静并拢双指，不疾不徐地指天发誓：“我刚才的话若是假的，天打雷劈。”
那手势，发的还是魔圣血誓。
楚玉麟：………………
半晌，楚玉麟神色沉凝：“师尊他……怎会命师弟你做这种事？万一暴露，岂不是两族大战？”
难道师尊受伤太重，脑子都不清醒了？
当然，这句话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江楚容看出楚玉麟的狐疑，又故作苦恼之色，诚恳道：“师兄说得对，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我觉得师尊那么聪明应该是另有图谋吧？”
“可我只是个小人物着实比不上师尊深谋远虑，所以这几日也在纠结要怎么去偷剑。”
“师兄可以帮我指个明路吗？”
楚玉麟听完江楚容的话，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一时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最终，他凝神沉思片刻，深吸一口气道：“这件事师弟先不要筹谋，我怀疑或许是有人乱传师尊命令，待我确认一番，再来通知师弟你。”
江楚容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异常感激地笑道：“那就多谢师兄了！”
楚玉麟没有再多言，带着一点思虑和怀疑就急急离开了江楚容的住所。
江楚容看着楚玉麟离开的背影，不由得勾唇，狡黠一笑。
嘻嘻，魔尊先前暗算他们，他也反过来算魔尊一把。
无论到时魔尊怎么跟楚玉麟解释，楚玉麟肯定心里都会有个疙瘩。
如果魔尊骗楚玉麟，在他立了魔圣血契的前提下，楚玉麟就会知道魔尊骗人。
如果魔尊不骗楚玉麟，又说不出个前因后果，楚玉麟肯定会怀疑魔尊脑子坏了。
而一旦说出前因后果，以人魔两族的情势，楚玉麟多半会自己造反，魔尊就要承担被曝的风险了。
呵呵，这个难题，看魔尊怎么解决吧。
敢算计他的小男朋友，就迟早要承担这个被算计回去的后果，他可是很记仇的。
·
楚玉麟走后，闻凌瞥了江楚容一眼，眸色深邃：“你跟魔尊学坏了。”都这么会算计人了。
江楚容反驳：“哪有？”
闻凌正想说“怎么没有”，江楚容就神色狡黠地望了他一眼，长睫颤颤，漂亮的脸上尽是得意的表情：“我本来就这么坏啊。”
“要不然，当初怎么能把你这个小天魔也算计了。”
闻凌：……
下一秒，闻凌就欺身上来，扣着江楚容的肩膀将人推到一旁的屏风上。
江楚容现在丝毫不怕，还嚷嚷：“干嘛干嘛，白日宣淫啊？”
闻凌淡淡看了一眼江楚容那叭叭叭的漂亮薄唇，低头凑过去，就堵上了。
江楚容：“唔——！”
但闻凌没什么章法地胡乱亲了江楚容一通后，江楚容雪白的脸颊上就泛出一点醉人的潮红。
他感受着闻凌乱七八糟的吻技，心头那股火也被撩得忽上忽下的，忍不住就伸出手搂住闻凌的后颈，也反过去亲闻凌。
他比闻凌有耐心很多，每次都徐徐地亲吻轻咬着闻凌的唇，然后再深入唇齿交错，彼此交换彼此滚热的气息……
今日直到这个时候，江楚容忽然就十分清晰地意识到闻凌为什么会喜欢上他。
从前，他觉得那是个模糊的好感，是彼此相互依偎的结果。
但他现在才发现，在这种诡谲暗涌迭起的生存环境里，有一个知心人能毫无保留地陪在你身边，给你提供那一点安稳的温热是有多么让人安心……
两人彼此亲了一会，都有点气喘吁吁。
松开一点，江楚容眼眸湿润，长睫轻轻颤着，就望着闻凌笑道：“小色鬼。”
闻凌低头看他，嗓音微哑：“是你喜欢撩拨人。”
江楚容“哼”了一声。
闻凌看着他眼角眉梢间那活泼昳丽的风情，心头一动，忍不住又要低头亲上去。
结果这次，江楚容却微微偏过脸，躲开了。
闻凌动作一滞，露出一点询问的神色。
江楚容这时虽然脸上还带着那股潮红，却已经恢复了正色，这时他看向闻凌，就低声道：“楚玉麟既然是奉魔尊之命前来，就证明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魔尊肯定还有后手的。”
听到这，闻凌神色也逐渐恢复了严肃：“是。”
“所以我们得尽快去妖域，见见你认识的那位前辈，看能不能解决天魔心种的事。”
闻凌心头涌起一股暖流——江楚容这会，还记着他的事。
想着，闻凌便伸手抚摸了一下江楚容雪白脸颊旁柔软的鬓发道：“嗯，是该动身了。”
江楚容轻轻眨了一下眼，道：“那——你先松开我，我去跟大师兄请个假？”
闻凌哑然。
片刻之后，他没什么异议地松开了江楚容：“去吧。”
江楚容就喜欢闻凌在大事上的不含糊，这会他看了闻凌一眼，忽然就踮起脚尖，笑眯眯地凑到闻凌耳畔，轻轻咬耳朵道：“你乖，去了妖域再让你好好亲。”
闻凌耳垂一酥：……
他眉头一蹙，正有点恼火江楚容怎么动不动撩人。
结果江楚容说完这话，已经嘻嘻一笑，比兔子还快地跑出去了。
闻凌再看，只能看到屏风前的一片纱帘摇摇晃晃，映出一个轻盈的影子。
鼻翼前却还隐约有一丝幽香萦绕，是闻凌给配的香囊的味道。
片刻后，闻凌收回眼，无奈沉默。
罢了，自己选的，就自己宠着吧。
作者有话说：
江楚容：见大师兄咯
顾明霄：让大师兄也香香
江楚容：哼，不掉马就没有
第60章
江楚容这次来到顾明霄寝宫的时候, 顾明霄似乎是伤好了不少，可以行动了，便又在雕那玉像。
只不过位置从行宫内换到了行宫一处稍微有些偏僻的别院内。
江楚容找过来时, 只见院中数棵参天大树，藤萝垂丝。天光明澈, 丝丝缕缕从那叶片间和大树围绕的空地上照射下来, 落入院内。
彼时顾明霄坐在院中一处石桌前，院中淡紫色花瓣簌簌，落英遍地，藤萝随风轻轻摇曳。
他就这么影影绰绰身处一片花影中，俊美如玉的侧脸在日光照耀下极为通透清冷, 衬着他那一身简素白衣和流瀑般的及地墨发, 愈发翩然若仙。
这一幕，简直就像是大型仙侠网游里顶级NPC的出场动画, 斥资数百万那种。
江楚容忍不住再一次感慨：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但很快, 他又抽回神, 先朝顾明霄行了一礼，就轻声关切问：“师兄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顾明霄回过眼, 琉璃般的眸子遥遥从他身上扫过, 就道：“好多了, 过来坐。”
今日的顾明霄待人似乎分外柔和，江楚容怔了怔, 立刻开心心地走过去, 在顾明霄对面坐下了。
这会，他想了想, 先从储物戒里取出了一些白辰冰和江潮生给他的伤药, 放到顾明霄面前。
“一点心意, 师兄收着。”
顾明霄看了一眼，哑然：“这些我都有，你自己收着吧。”
虽然早料到会如此，但此刻江楚容被拒绝还是有点小失落，不过迟疑了一下，江楚容还是收起了那些伤药。
接着，他又小心翼翼地把他从魔族搜罗的那些地级功法拿了出来，推到顾明霄面前。
倒也不是他不想把从梵天神王和魔尊处弄来的天级功法拿出来，实在是这两个功法一个确定被魔尊动过手脚，一个可能被魔尊动过手脚。
万一顾明霄修了，得不偿失就不好了。
顾明霄看到那些地级功法，静默一瞬：“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江楚容心头咯噔一声，但他来之前早就想好了对策。
所以这会他勾唇笑笑，就眸光明净地看向顾明霄，坦然道：“这是我在魔族缴获的战利品，上缴给大师兄，不应该么？”
顾明霄闻言，看了江楚容一眼。
江楚容笑吟吟地看他，一双桃花眼弯弯的，里面都是明亮狡黠的光芒。
最终，顾明霄还是伸手取过了那些地级功法，面上只淡淡道：“下不为例。”
江楚容见状，就知道顾明霄接受了他的好心，心里很是高兴，但嘴上还是极为乖觉地道：“嗯！反正以后我也不会去魔域了，就只有这些。”
顾明霄不说话了。
若是往日，江楚容这会肯定会觉得尴尬，但此刻他不知怎么了，总觉得顾明霄好像在等他说什么？
好奇怪，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不过他确实有话要讲。
所以只是稍许迟疑，江楚容就祭出了早就想好的理由，低声试探道：“大师兄，我可不可以请个假，回家一趟——我好久都没有回家了，这次我都马上法相境了，正好也能荣归故里一下~”
顾明霄：“去多久？”
江楚容本来都想好如果顾明霄拒绝，他就再扯点别的理由，比如哪个好友病了之类的，结果顾明霄直接就问“去多久”。
一下子都把他搞不会了。
但很快，江楚容就从善如流地道：“不会很久，最多十来天二十天吧。宗门竞争神魔禁区名额的时候，我一定会回来的。”
顾明霄：“好。”
江楚容：？
旋即他忍不住悄悄瞥了顾明霄一眼。
今天的大师兄也太好说话了吧？
结果顾明霄这时已经取出了一张令牌，递过来：“拿这个去弟子堂备案，回来也记得销假。”
看着那递到眼前的令牌，江楚容都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了——这简直太顺利了！
超乎他想象的顺利。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顾明霄今日为何这么好说话，但江楚容最终还是十分恭顺地伸手认认真真接过令牌，道：“多谢大师兄。”
顾明霄：“嗯，去吧。”
江楚容闻言，心头一动，收起了令牌，就打算起身告退。
但想到什么，江楚容这会还是莫名看了一眼对面顾明霄的清冷面容。
不知为何，江楚容总觉得顾明霄似乎在隐忍什么？
迟疑了一瞬，江楚容目光扫过各处，最终他看了一眼顾明霄手旁那已经大体完成，却还是没有脸的玉像，终于低声道：“大师兄，有些事，你别太放到心里。”
顾明霄掀起长睫，看向他。
江楚容不好直说，只是默默笑了笑，十分含蓄地道：“我觉得，只要有缘分，两个喜欢的人迟早都可以走到一起的。而且大师兄是救世之人，天命之子，大气运在身者。是你的，总归跑不掉的。”
顾明霄看向江楚容，江楚容也用他那双漂亮明润的眸子认真看着顾明霄。
过了许久，顾明霄微微一笑：“承你吉言。”
虽然只是很淡的一笑，而且不算真证意味上的。
但此刻顾明霄脸上那种通透释然的畅然感让人觉得就像是山巅万年白雪融化，清风拂过，一切都从冬天到了春日那般和煦融暖……
江楚容：？！
大师兄笑了！
他笑了！！！
江楚容内心震惊到疯狂鸡叫。
但他震惊完，表面上还是迅速垂头躬身行礼，也嘿嘿一笑道：“那大师兄，我告辞了。”
顾明霄：“去吧。”
这次是十分温和的嗓音，而且是一个确凿的收尾。
江楚容告辞。
不过走的时候，他还是皮了一把。
本来江楚容只是高高兴兴地扭头往外走，沉浸在马上就要跟闻凌“私奔”的快乐中，但走了一段，开心的他忽然就想起什么。
然后，仗着隔得远了，顾明霄就算想打他也打不到，江楚容不觉就停住步子，笑容灿烂地回过头，冲着树下的顾明霄挥手：“大师兄——！”
结果，顾明霄正好在看他。
江楚容诧异了一秒，一边愈发地用力挥手一边就大声说：“我走啦，大师兄你在宗门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啊，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了！还有——”
“大师兄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以后可以多笑笑吗？”
短暂的静默后。
隔着绰约花影，江楚容似乎看到树下的那袭白衣轻轻冲他含了一下首。
江楚容愕然一瞬，回过眼，飞速溜了。
他怀疑自己看错了。
今天的大师兄，脾气真的好到难以置信啊……
这样都没骂他……
·
去弟子堂拿顾明霄给的令牌请了假，江楚容立刻便要飞奔回小院。
但江楚容没想到的是，他这边刚御剑而起，一道深红色魔气忽然就从弟子峰的丛林中钻出，钻入了他的衣领中。
江楚容怔了一秒，喜出望外，但还是秉着理智压低嗓音道：“闻凌，你来啦？”
闻凌的嗓音通过同心生死契传来：“东西我都收拾好了，直接出发，不要节外生枝。”
江楚容当下再不迟疑，笑了一笑就道：“好！直接出发！”
于是，江楚容直接御剑调转方向，朝着山下飞去——
只见一道飒爽青色身影掠过长空，从无妄剑宗上方飞过，又直直飞出了无妄剑宗……
·
江流湍急，一艘漂亮的白玉舟飘在江上，朝着妖域的方向疾行而去。
江楚容此刻十分悠闲地靠在船头，任由江风吹动他耳畔的发丝，观赏两岸的景致。
无妄剑宗处在深山之中，两岸便都是巍峨群山，苍茫壮观。
这会行至江南地界，两岸就变得繁华起来，笙歌小楼、花街烟柳，朦胧缠绵，望过去都是一派纸醉金迷的景象。
江楚容正看得入神呢，忽然，闻凌掀开帘子从船舱中走了出来。
江楚容连忙收回眼，关切道：“你怎么样？”
刚刚闻凌一出来就说天魔心种状态不太好，要调理一番，江楚容连忙让他去了，自己则在船舱外守着。
这会，闻凌总算出来了。看他神色，也似乎是好多了。
闻凌果然也道：“好多了。”
江楚容端详了片刻，见闻凌神色果然如常，就忍不住把自己憋了很久的话说了出来：“闻凌我跟你说，我今天居然看到大师兄笑了。”
闻凌：……
真没想到江楚容出来对他说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这个。
但这时闻凌还是道：“笑又怎么了？”
早知道闻凌会在这处扫兴，江楚容撇撇嘴就道：“我很吃惊嘛，大师兄那样的人居然也会笑。”
“而且告诉你，大师兄是因为我很隐晦地对他说说有情人能终成眷属才笑的。”
想到这，江楚容又忍不住微微感慨了一声。
“他真的很喜欢那个魔族公子啊。也不知道那个魔族怎么样，希望不是个坏的吧。”
闻凌：“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还是很扫兴的话，但莫名多了一丝熟悉的隐忍。
不过这时江楚容没注意到这丝隐忍，只笑笑，轻声道：“没什么，我只是很庆幸，觉得自己运气很好。”
“你想，哪怕是大师兄那样的天之骄子都有求而不得的时候。但我自从遇到你之后，似乎运气都很好。”
“哪怕在魔域的时候，我都没吃过什么苦啊。”
“现在回了正道，居然还能抽空跟你溜去妖域，想想真觉得自己会不会也是什么隐藏的天命之子。真好，嘿嘿。”
听到这，闻凌倏然静默了，心情异常复杂。
江楚容说……他跟自己在魔域都没吃过什么苦。
真的吗？
是不是江楚容心里的吃苦跟他想的不一样？
明明跟梵神音对决的那次，江楚容吐血吐得都快死了，那个样子，他记到现在都后怕。
还有被十二神王追击那次，他几乎全程没有现身，都是江楚容一个人在疯狂：操纵白骨舟逃命……
以及后来救白辰冰，其实也是险象环生，只不过他们运气好，配合不错。
江楚容怎么会觉得，他没吃过苦？
想到这，闻凌心头不自觉便涌出一股不知道怎么言喻的酸酸涩涩却又有点温暖的情绪……
直到，江楚容托腮凑到他面前看他，有点不高兴地戳戳他道：“闻凌，你又走神了。”
闻凌猛地回过神来。
对上江楚容那双此刻漂亮明净，却又确实单纯澄澈，仿佛真的从没吃过苦的眸子，闻凌哑然。
面对这样的江楚容，他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楚容见状，以为闻凌还是为天魔心种的事操心，目光动了动，他想了想，忽然就转移话题道：“其实今天，大师兄笑的时候，我觉得他好好看。”
闻凌：？
片刻后，闻凌神色有些复杂地道：“你觉得他好看？”
当着自己的面说别的男人好看？
虽然，这个“别的男人”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别的男人就是了……
但还是很奇怪。
江楚容眨眼，笑眯眯的：“你别急着吃醋，听我说完啊。”
闻凌淡淡瞥了江楚容一眼。
江楚容这时又恢复了认真的神色，静静凝视着闻凌，轻声道：“我是觉得，哪怕是大师兄在想到他喜欢的人的时候，都能那么发自内心地开心。真的很好。”
闻凌眉头轻挑——总觉得江楚容有弦外之音。
果然，江楚容下一句就是：“可你都我在一起了，我都没看到你那么笑过。”
“我怀疑你是不是没那么喜欢我。”
闻凌：……
他第一反应是心口一沉，但仔细看江楚容的神色，眸中带笑，一点忧虑都没有，闻凌又发觉江楚容好像不是在质疑。
那是……？
“你笑一个嘛。”下一秒，江楚容上手了。
闻凌下意识躲开江楚容伸过来掐他脸的手，脸色微变：“住手！”
江楚容还在掐：“我还没看你真正笑过呢，你就不会开心吗？”
“你这个样子，我跟你谈恋爱也很辛苦啊。”
闻凌：………………
最终，闻凌忍无可忍，一把钳住江楚容的手腕，将人推到船舱上按住，沉声道：“别闹，再闹我就生气了。”
江楚容被闻凌钳制住，第一反应是挣扎。
但挣扎了片刻，他没挣扎开，静默了一秒，江楚容长睫颤颤，一点点垂下了眼，薄红的唇微微抿着。
似乎是委屈了。
看着这样的江楚容，闻凌心头一跳，怀疑自己是不是推重了。
迟疑了一瞬，闻凌低声道：“推着你了？”
江楚容还是垂着眼睫，漂亮的脸上带着一丝隐忍的委屈，不说话。
闻凌一颗心不上不下的，
他差点就想说——那我给你笑一个？
但……这个时候他也笑不出来。
江楚容始终沉默。
闻凌等了一会，终于有点心慌了。
这会他默默松开钳制住江楚容的手，伸手略带不自然地抚上江楚容雪白漂亮的侧脸，罕见地低了头：“你……我刚刚不该那么说你。抱歉。”
江楚容闻言，轻轻咬了一下唇。
好一会，他长睫动了动，抬起眼，看向闻凌。
此刻的江楚容眼尾薄红，眼眶里薄雾朦胧、莹润湿漉，似乎有水意蔓延……
闻凌怔了一秒，心口不觉轻轻一抽。
他正忍不住想再道歉，忽然，江楚容那水意涟涟的眸中就泛出一丝狡黠的笑光，唇角也勾了起来。
闻凌：？
下一秒，江楚容猛地跳起，捧着闻凌的脸，狠狠亲了一口他的唇，又咬了一下。
在闻凌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江楚容就已经松开了他，兔子一般一溜烟跑了。
轻盈朗然的笑声从远处传来：“我逗你的哈哈哈，不要生气啦！”
闻凌回过神来，心头火气猛地蹿起，扭头就想去追上那袭已经逃到江上的青衣。
结果他一仰起头，就看到江楚容在江上负着手，一边倒退飞掠，一边笑吟吟地看他。
青衫飘展，姿态灵动，眉眼狡黠昳丽。
闻凌稍微迟疑了一秒——江楚容这么开心，他倒有点舍不得惩罚人了……
这时江楚容就这么望着闻凌，遥遥笑道：“你哪怕臭着脸，我也还是很喜欢你的呀。”
“我只是想让你多笑笑罢了。”
“但如果，你不笑也能很开心的话，那不笑也没关系。”
短暂的沉默后。
闻凌神色莫辨地冲着那袭在江上飘飞的青衫道：“你过来。”
江楚容警惕，摇头：“不。”
闻凌：“我不打你。”
江楚容想了想，还是摇头。
闻凌淡淡：“你要是不自己过来，被我抓到，你就惨了。”
江楚容：……
片刻后，江楚容足尖点水，默默回到了白玉舟上。
这会，他立在船头，偷觑了一眼闻凌的神色，动作还是保持着随时可以跑的状态。
但这次，闻凌不会让他跑了。
只是瞬息间，一团深红色魔气爆涌而出，就将那袭见势不对想要逃窜的青衫整个都包裹住了。
片刻后，魔气变幻为人影，闻凌拦腰抱起怀中耳根红红的江楚容，低头在他簌簌颤动的长睫亲了一下，便朝船舱中走去——
船帘摇动，船舱内昏暗，又时不时有一缕光照进来。
逼仄的范围，江楚容被闻凌按在船舱壁上，狠狠地亲！
两人的唇贴在一起，湿润滚烫，辗转反侧，时不时齿列摩挲碰撞，发出一点水响。
不多时，江楚容面颊潮红，眼尾便沁出水意，低声抱怨道：“亲就亲，咬人做什么？”
嘴唇都被咬痛了。
闻凌动作微顿，眸色幽幽，这会他伸手按在江楚容身侧的舱壁上，忽然道：“不是你自己说，去妖域了，就想怎么亲就怎么亲吗？”
江楚容：……
半晌，江楚容垂眼，低声道：“你这样，我现在想反悔了。”
闻凌眸中透出一丝危险的光。
江楚容嘟囔：“笑也不笑给我看，还要咬我。”
船舱内倏然安静了下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楚容耳畔都是船帘扑打船舱发出的响动，他心里莫名有点不安——闻凌这就又生气了？
这么小气的吗？
江楚容正在胡思乱想，忽然，闻凌平稳淡然的嗓音响起。
“抬头。”
江楚容：？
他长睫颤了一下，悄悄咪咪先抬起一只眼，就对上闻凌了那张在黑暗中显得愈发轮廓锐利的俊美面庞。
那双乌黑深邃的凤眸中并无生气之色。
于是江楚容大着胆子，又抬起了另外一只眼。
闻凌就这么看着他的这些小动作。
等江楚容一双眼都落在闻凌脸上之后。
静了一会，闻凌忽然，笑了。
他很淡很淡地冲着江楚容笑了一下。
唇角的幅度和眼尾的幅度都几乎没有，而且这船舱里还这么暗。
可江楚容就是看得出来，闻凌笑了。
那一瞬间，江楚容一双漂亮的眼睛一点点睁大。
他仿佛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然后，江楚容也笑了，眉眼弯弯，异常昳丽动人。
对上江楚容这抹笑意，闻凌的笑意也稍微持续得更久了些。
接着，闻凌就看到江楚容就这么笑吟吟地望着他，抬手，白皙修长的手指一点点轻轻抚上了他的侧脸。
从他的眉眼，轻轻抚到鼻梁，再到嘴唇。
一点一点，都是他笑过的位置。
所过之处，闻凌肌肤微微收缩，触电一般的感觉。
抚完之后，江楚容深吸一口气，就缓缓闭上眼，迎上去，给了闻凌一个最温柔最不带任何欲望的吻。
嘴唇触碰，就这么静静贴着，是最为柔软细腻的触感。
闻凌也闭上了眼。
过了许久，他伸手缓缓抱住了江楚容，一点点用力，掐住那清瘦腰肢，将那柔软身躯紧紧揽在自己怀中。
江楚容也伸手回抱他。
外面是江涛声，水溅到船板上发出的响声，还有船帘拍击船舱发出的动静。
可船舱内，却静谧柔和无比。
作者有话说：
江楚容噘嘴：亲亲
闻凌：老婆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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