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何人竟如此大胆?


    在场之人心中不约而同冒出这样一番心思,随后便都朝出声的那个年轻公子望去。


    得知语出惊人的人是谁之后,众人神情便也多了一分了然。


    出声的人乃是先帝嫡亲的妹妹福安王嫡子——成宁郡王,这位小郡王自小最受福安王爷宠爱,比他嫡姐都受宠些。


    而福安王作为先帝的唯一剩下的皇妹,向来备受尊崇,连如今的女皇见了她,也得好声好气地唤一声“姨母”。


    自然,福安王最为宠爱的独子,那便也是在京城中呼风唤雨的存在。


    这也就养成了成宁郡王平日里嚣张跋扈的习性,府中面首更是住满后院,据说他耽于男女之情,多情又滥情,府中的面首每过一旬就要换一批。


    当成宁郡王听说了程将军妻夫的事迹之后,更是当众对两人勇于追爱表示赞赏,连此次赏菊宴,他也是早早就到了,拉着齐柊说了好久的肺腑之言。


    此时众人见他与萧星牧杠上,纷纷闭嘴不敢开口。


    这两位一位是女皇嫡亲的弟弟,一位是福安王捧在手心的嫡子,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是他们得罪得起的,只好一言不发,眼观鼻鼻观心。


    只是这成宁郡王想要打抱不平,也要被打之人心甘情愿陪他才行,萧星牧可没这个闲工夫。


    他侧眸睨他一眼,语气微漠:“本宫走不走,与你何干?”


    “本郡王是程主君的好友,自然看不过有人欺辱于他!”


    “哦,本宫怎不知,本宫欺辱了他?”萧星牧转过身子,朝站在一旁的齐柊望去。


    却见那小夫郎满眸子的泪蓄在眼底,垂着头,一副受尽侮辱的模样。


    萧星牧蹙额,心头不耐。


    这程将军好歹是一员武将,家眷怎如此……柔弱。


    莫说他并未欺辱他甚么,就算他今日真欺他辱他,他也不该这般作态,这般一副自己欺负了他的模样,往小了说是他小家子气没有半分主君气度。


    往大了说便是对皇亲不敬,那便连程将军都不一定护得住他了。


    “齐氏,你自己说,本宫可有欺辱你?”萧星牧语气淡而缓,可落在齐柊心中,却如同天边的惊雷。


    他话音一落,那齐柊便是身子一颤,柔弱可怜地看他一眼,又吓得猛然垂眸:“并,并未。”


    萧星牧:“……”


    他实在懒得跟这些人耗费心力,便朝成宁郡王昂首道:“可听见了,他这幅模样,与本宫无干,本宫乏了,苏木,回府!”


    苏木连忙上前搀扶:“是,殿下。”


    “站住!”成宁过惯了颐指气使的日子,下意识便对着萧星牧喊道。


    萧星牧脚步一顿,终于正眼看向了他:“站住?成宁,你是以何种身份,敢对本宫这么说话?”


    萧成宁一顿,终于意识到萧星牧是当今长帝卿,不是他能随意喝止的。


    想到这,他虽心中仍憋着气,但却开不了口,只是望向萧星牧的眼神,却也暗藏狠意。


    “许是福安王近来太忙,没时间教导你,本宫也没有替人管教子女的习惯,那便只好差人跟王爷说一声,让她好好管管你了。”萧星牧嗓音清冷,如这秋日的寒风,让成宁瞬间清醒过来。


    萧星牧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人。


    他屈辱地垂首,朝萧星牧行了一礼:“臣方才只是太过心疼程主君,一时失了分寸,还望帝卿莫要见怪。”


    萧星牧闻言冷淡地“嗯”了一句,却是看都懒得看他一眼,直接提步走了出去。


    萧成宁深深吸气,压下心底的怨愤,在萧星牧转身后,朝身旁的小侍低语几句。


    小侍点点头,小跑着离开宴席。


    萧成宁神色阴狠地望着萧星牧的背影,轻轻一笑。


    呵,料他萧星牧也风光不了多久。


    萧星牧在被下人领着离开宴席的同时,温照白也到了程府门前。


    她是从温芍口中得知萧星牧今日要来参加程府宴会的,收到消息后,她脑海中顿时便出现了两人成婚前,她撞到萧星牧与程凌瑶在御花园谈话的画面。


    那日萧星牧一身宫装清冷矜贵,程凌瑶戎装加身气宇轩昂,两人站在一处,望着和谐非常。


    京中男子好似都很钦慕程凌瑶这般意气风发、威风凛凛的大女子,只是不知萧星牧对她是否也是如此。


    温照白摇摇头,抛下这些无厘头的想法,找到帝卿府的马车,准备等萧星牧出来,便听到有人唤自己:“温女君?”


    她微愣,偏头望去。


    竟是程凌瑶。


    她今日应是不用去军营,穿着也如同京城中贵家小姐一般,着一身深蓝圆领长袍,外罩着一件宽袖杏色云锦褙子,却因常年习武,依旧身型笔挺,气度非凡。


    对方意识到自己一时口误,又纠正道:“我竟忘了,温女君已是荣安帝卿妻君,我该唤你一句驸马了。”


    言语恳切,有礼有节,洒脱自然。


    温照白便也温和一笑:“无碍,程将军随意便是。”


    “驸马今日……是来等长帝卿的吗?”程凌瑶笑着问。


    温照白颔首:“是。”


    “那不如进屋坐坐,咱们边聊边等?”


    “不了,我在此处等着便是。”


    “驸马不用客气,我一介武将没有那么多规矩,您若是不愿意,可是看不起我?”


    她都说到这个地步,再要不应便是失礼了,温照白只好应下,跟她进了府。


    许是今日办宴的原因,府中到处都是人来人往,经过穿堂,往左便是一抄手游廊,温照白跟随程凌瑶进入园子,便听见“砰”的一声响动,园中不大的池子中泛起一阵颇大的水花。


    而旁边本来正欢畅宴饮的夫郎公子们也纷纷站了起来,朝池子边走去,边走边喊着“来人啦,快下去救人!”


    萧成宁跟在众人身后,和匆匆赶回来的侍子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扶了扶头上的金步摇,轻轻一笑。


    温照白和程凌瑶此时也靠近了池子,温照白一眼便认出了池中的人是萧星牧。


    未曾多想,她便脱了外袍,跳入池中,朝萧星牧游去。


    这处池塘中种着许多莲花,夏日满池莲花开了极为壮观。


    可此时是寒凉的晚秋时节,莲花都枯败了,只剩了满池垂立的莲叶,给温照白救人的路上平添许多障碍。


    岸上的议论声惊呼声一声高过一声,温照白充耳不闻,只专注地扒开一片又一片莲叶,根据之前记忆中萧星牧落水的位置游过去,以最快的速度游到了萧星牧身边。


    温照白过来时,萧星牧手中正拼死抓着一根莲叶的根茎,以免自己彻底沉入水中。


    发现腰身被人搂住后,萧星牧疲惫地睁开双眼,便看到了熟悉的容颜。


    他眨了眨眼,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那人开口:


    “帝卿?”


    熟悉的温柔明朗的女声入耳,他下意识便松了口气,放心地将头伏在她的肩上,手也松开了莲梗,沉沉地闭上了眼。


    温照白将萧星牧救上岸后,他猛地吐出腹中积水,温照白跟着拿起之前被她扔在地上干的外袍裹住他不住颤抖的身体。


    而本来站在池边的程凌瑶此时也来到两人身边,道:“驸马,不若带帝卿先在在下府中休息一阵,待大夫看过身子无碍再离开。”


    下一瞬,温照白便感到自己的衣袖被人拉住,她回头,便见萧星牧朝她摇头。


    她领会到萧星牧的意思,抬头对程凌瑶道:“多谢将军好意,殿下不喜在外留宿,照白便先带他离开了。只是,”


    温照白的神色忽然严肃冷沉下来:“今日殿下受邀前来参加将军夫郎办的宴席,却出了这种事,无论如何,希望将军府能给照白和殿下一个交代,毕竟,照白不相信殿下走得好好的自己会往冰冷的湖水中跳。”


    程凌瑶闻言也是瞬间神情一肃,当即拱手道:“请驸马和帝卿放心,此事臣一定查清楚,给你们一个交代。”


    “嗯。”温照白点头,将萧星牧打横抱起,对程凌瑶点点头道,“告辞。”


    此时,站在人群之后的萧成宁再次望向身旁的侍子,对方在他耳边小声道:“郡王放心,奴已经打点好了,那人一定不会供出咱们的。”


    萧成宁闻言勾唇,昂起下巴。


    在场的其他夫郎公子们却是想到了,方才萧星牧经过池边时,好像是一个手上端着点心的侍子突然站不稳,朝萧星牧撞了过去。


    靠池子边是一条石板路,别说障碍了,就是一颗石子都没有,那侍子又为何站不稳?


    众人心中都有了答案,只是不知是谁,如此不顾场合地戕害皇族。


    若是被人查出来,可是诛九族的重罪啊。


    所有人皆垂下了眉眼,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和自己无关的模样。


    ……


    温照白将萧星牧抱上马车,又对跟在身后的苏木道:“马车上可有干净的衣物?”


    苏木一愣,他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此时听见温照白的话,一时仍未反应过来,但却下意识点了点头。


    温照白便道:“好,你上去帮帝卿将这身湿了的衣衫换了。”


    苏木终于回神,连忙道好。


    温照白想将萧星牧放在马车的软塌上,可他却紧紧抓着她的衣领,始终不肯放开。


    温照白拧眉,问道:“帝卿?”


    没有听见回应,她低头一看,才发现萧星牧不知何时已经昏睡过去,湿透了的发丝黏在苍白的小脸上。


    池水寒凉,他本就淡的唇色此时已经有些发青,沾湿的长睫耷拉下来,整个人仿佛易碎的白瓷瓶,温照白不自觉地放轻了动作。


    她先将萧星牧身子放到塌上,才伸出双手将萧星牧放在自己衣领上的双手轻柔地扯下,才对一旁的苏木道:“你留在这,我先出去。”


    苏木福身应好,温照白便撩开锦帘,坐在了马车外,等马车内传来苏木“换好了”的声音,她才对周娘子道:“驱车吧。”


    但她也没有再进去马车。


    她此时衣衫还是湿的,满身寒气,萧星牧身子不好,免得再让他沾染了这寒气生病。


    这次落水,不知道他会不会又着了凉,待会儿回府还是找府医看看才好。


    而马车内,换了身干净衣衫的萧星牧此时也悠悠转醒,他按了按头部一侧的位置,眼眸半睁半闭。


    苏木见状,连忙上前问道:“殿下您醒了,可有不适?”


    萧星牧撩开眼皮,眼神朝马车四周打量一番,而后问道:“驸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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