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一顿丰盛的早膳,贾赦劝了没睡好的齐太夫人回房歇息,自己带着贾敏往正院去。
路上,贾敏跟贾赦说了些父亲受伤的情况。
那日是二月十八,乃是三公主周岁,太后娘娘亲自为小公主操办周岁宴。因齐太夫人体弱,大少奶奶张氏有孕,荣国公便将次子贾政夫妻与贾敏也留在家中,只携了史夫人进宫赴宴。
晚饭之前,史夫人独自返回家中。恰逢庄子上新送来了羊羔,现整治了热锅子,一家子热热闹闹地吃了一个时辰。
众人刚要散去,门房来报,国公爷重伤被抬了回来。
史夫人受惊晕了过去,齐太夫人慌而不乱,让贾敏陪着张氏母子,贾政妻子王氏看顾其子贾珠和史夫人,便带着贾政将贾代善迎回荣禧堂,留话若史夫人醒来随她自己行事。不久,史夫人醒来,让她们回各自的院子,便独自回了正院照顾丈夫。
贾敏因不放心张氏母子,陪着去了东院。这一去,便足足在东院留了七日。原因是贾代善连着七日反复高热,齐太医也在床前足足守了七天。齐太夫人见状,便直接命令各房守在院子里,不得进出,直到七日后贾代善转为低热才解禁。
此后贾代善便一直是断断续续地低热,直到现在也是昏睡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万幸的是齐太医说伤情一直在逐渐好转,后续多加调养不仅能痊愈,以前的旧伤暗疾也有望治愈几分。
而即使解禁,家中的晨昏定省也都暂且免了,除了正在读书的贾政和贾瑚每日按着时辰走一遭,其他人只每日得了长辈空闲的时间去请个安便是。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正院。看到那写着“荣禧堂”三字的赤金九龙青地大匾,贾赦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昨夜,他正是在这里晕过去的。
发现长兄面色有异,贾敏上前扶住他的手臂,关切道,“大哥,是哪里难受吗?”大哥昨日才晕倒过,难道是还没好?
贾赦后退一步,避开贾敏的搀扶,顺势抬高揉了揉她的头发,“我没事,就是想到昨夜到这就倒了,我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呀!”
“你这就是赶路累过了,回家一放松,这不就睡着了吗?有什么特别的?!”贾敏拍手挥开贾赦,没好气地埋怨,“还有你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我的头发都被你揉乱了!”
贾赦偏头,仔细打量了下贾敏的脑袋,无辜地道,“你就这么点头发,能乱到哪儿去啊?”
“你!”贾敏气恼,鼓着小脸往正房去,看见迎出门来的史夫人和二嫂王氏,匆匆行过礼,扯住史夫人衣袖就开始扭,“母亲,大哥又欺负我!你快管管他!”
“别急别急,”史夫人握住贾敏的手,脸上露出一个慈和的笑,轻柔地问道,“你大哥怎么欺负你了?”
“你看我的头发!都是大哥给我揉乱的!”贾敏指了指头顶,皱鼻子嘟嘴巴,瞪着贾赦快气坏了,“他还说我头发少!”
闻言,史夫人跟着看向贾赦,一脸的不赞同。
贾赦也不急,慢条斯理地向史夫人请了安,才对着贾敏道,“是哥哥不对,改日哥哥送你些漂亮的假髻向你赔罪!”
贾敏刚因为哥哥认错而开心,就听见他说送自己假髻,这不还是说自己头发少吗?!跺着脚不依,“母亲,你看他!”
“你都多大的人了,还欺负妹妹!”史夫人没好气地瞪了贾赦一眼,又拉过贾敏柔声安慰,“你也知道你哥哥的性子,他说送你的定是好东西,你就别跟他计较了。”怎么计较?骂他他当听不见,打他他跑得比谁都快,偏他还在宫中当差,一个不高兴十天半个月不回来。等你气过头了,他还要大摇大摆地回来招惹你!
贾敏看出了母亲的未尽之意,朝着贾赦翻白眼,也说不出不稀罕东西的话,毕竟她大哥出手的大多不是凡品。纠结了一会,贾敏退到二嫂王氏身边,斗不过他,她躲还不行吗!
“妹妹多可爱啊!我可喜欢了!”见贾敏败退,贾赦对着史夫人笑出一口大白牙,不待她回应,转而问道,“老爷现在可醒着?进去探望可方便?”
史夫人又好气又好笑,又警告地瞪了贾赦一眼,才答道,“老爷卯初就醒了,用完饭食和药就躺下了,刚刚才睡着。”迟疑了一会,又道,“太医说他的身子就是要多睡才养得好,你晚点再来看他吧。再有你这一去半年多,你媳妇又有孕了,你先回去好生安慰她。”
“也好。”贾赦微微迟疑,应了下来,“老爷有伤在身,难入眠易惊醒都是有的,劳累太太日夜陪侍。”叹口气,又凑近史夫人,关心道,“太太近日歇得可好?用得可香?府中可有人趁机闹幺蛾子?太太尽管告诉我,我定让你之后顺顺心心的!”拍了拍胸脯,双眼亮晶晶,一脸的跃跃欲试,俨然一个抓住机会就要赶紧为母亲撑腰的孝顺儿子。
老大也是个孝顺孩子啊!史夫人心下感叹,看向贾赦的眼神也变得温柔慈和,“我一切都好,你回去可要多宽慰宽慰你媳妇,她这次的怀像可不太好。还有瑚哥儿,小小个人儿,晨昏定省一日不落,读书习武更是没有一丝懈怠,你回去可不许欺负他!”越说史夫人越是疼惜自己的大孙子,看向自己儿子的眼神又变得凌厉又警惕。
“太太说得什么话!”贾赦哭笑不得,连声喊冤,“那是我嫡嫡亲的亲儿子,我何曾欺负过他?!”这是把他看成什么人了啊?!
“最好是这样!”史夫人的眼神稍微收敛了几分,挥挥手欲将他打发走。
贾赦又与史夫人说了进宫的事,便顺势告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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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正院,贾赦的脚步越来越快,直如一阵风席卷而过,他的瑚哥儿!
过了垂花门,绕过大影壁,不待院中人看清楚,贾赦已经来到了正房门外。
两个守门的小丫头被突然出现的贾赦吓了一跳,忙一边弯腰打帘子,一边朝里喊道,“大爷回来了!”
“你们奶奶在何处?瑚哥儿呢?”贾赦不耐烦,自己动手掀飞帘子,边往里走边问。
一个着青缎掐牙背心的丫鬟匆匆迎出来,正是妻子的大丫鬟木兰。见到贾赦,木兰忙行礼,口中答道,“大爷回来了,奶奶刚散步回来,正在书房看书歇息。瑚哥儿去前院练武,已经去了半个时辰了。”
“我去看看。”贾赦随口应着,自寻去妻子的书房,就见妻子张氏正站在书桌前,一手撑着书案,一手抚着高耸的肚子,双目盈盈地看他一眼,便垂下头去。只这一眼,贾赦便眼尖地发现,妻子面色苍白,唇齿微颤,果然身体不适。
贾赦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担忧,忙上前搀扶着张氏到软塌上落座,柔声说道,“淑娴,赶紧坐下歇歇!你怀了身孕我却不在家,偏这些日子府中忙乱不堪顾不上你,真是辛苦你了!”
“大爷何出此言?”张氏收回手臂,微微侧身避开贾赦,淡淡道,“孕育子嗣本就是我的职责,家中出事我这个做长孙媳妇的没能为家中分担,反累着四妹妹相陪,心中已是大愧,怎还敢要大爷相陪、家中处处关照。”
贾赦讪讪地将手放回身侧,罢了,淑娴就是这个性子,他也习惯了。自己说服了自己,贾赦又道,“刚才我看你面色有些苍白,是身体不适吗?要不要我请太医来看看?”
“不用了!”张氏立刻拒绝,见贾赦一脸奇怪地看着自己,张氏的声音又恢复了淡然,“我只不过是刚才散步多走了半圈,多歇息一会就好,不需要请太医。”
“那好吧,”贾赦叹口气,又说道,“我是带着护卫们快马赶回来的,给你买的礼物都还在路上,你可别误会我出门忘了你。你现可有什么缺的?或者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尽管告诉我,我定给你找来!”
“我在家中吃得好睡得好,长辈们得了东西给我的都是头一份,什么也不缺,也没什么想要的。”张氏毫不犹豫地摇头,她的吃穿用度都是一等一的,再没有什么不足。
贾赦又叹口气,起身道,“那你好好歇息,我先去看看瑚哥儿,之后会进宫复命。你记得照顾好自己,有事可以派人去找郑铖,我会吩咐他留在府中。”
“好,”张氏作势起身,“我送你。”
“不用不用,”贾赦赶紧将张氏按回去,“你好好歇息就是。”夫妻俩哪里需要这些虚礼,淑娴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只她的性子,唉!
出了书房,贾赦拿了银票给门口的木兰打赏院子里的下人,又敲打丫鬟们照顾好妻子,方匆匆离开东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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