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的演武场,东西两侧放着两排兵器架,其上刀枪剑戟十八班武器应有尽有,在阳光下寒光凛凛,显然都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整个演武场,分成了数个区域,有自行练习套路的,俱是虎虎生风、气势如虹。有切磋拳脚的,拳拳到肉,打得热火朝天。还有拿着兵器对打的,更是刀光剑影、险象环生。
而在练武场的西北角,正有一群小孩在静静地蹲马步。这些小孩大致十岁上下,大多穿着同样的灰色短打,脸上或多或少的有汗珠滚落,身体也在微微发颤,蹲的马步却是纹丝不动。
贾赦来到演武场时,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儿子贾瑚。他穿着一身与众不同的蓝色劲装,站在队伍的第一排。小小的人儿规规矩矩地扎着马步,精致的小脸蛋上没有一丝表情,任由腮边汗珠滚滚,眼神平和地目视前方。
他的儿子果然是最棒的!贾赦暗自得意,脚下的步子轻快得要飘了。真想赶紧把他抱起来!扎马步多累呀!看看旁边小子们那一个个咬牙切齿的,瑚哥儿这不动如山的样儿真是太给他长脸了!
贾赦看到贾瑚的时候,演武场中的人也看见了他,除了蹲马步的孩子们,都停了下来向他行礼。贾赦点点头以做回应,命他们自行练习,便目标明确地向贾瑚走去。
随着贾赦的靠近,贾瑚也看到了他,眼睛当即就亮了起来,嘴角向上弯起,列出一口整齐的小米牙,忍了忍,终是唤出声,“父亲,你回来了!”
其他的孩子们也整齐地请安问好。
贾赦对着贾瑚露出一个赞许的笑容,拿了帕子给他擦汗,又揉揉他的小脑袋,才看向其他孩子们道,“好好好!大家都练得很好,今儿的午膳都给你们多加一份点心!齐叔,你一会儿派人去厨房说一声,给孩子们每人加一份酥油泡螺。”最后这话,是跟教这群孩子们习武的护卫头领说的。齐叔曾是他爷爷的亲兵,因伤退伍之后,被他爷爷请来家中教授武艺,演武场由他掌管,任何人不得插手。
“多谢大爷!”“谢谢大爷!”“大爷太好了!”孩子们争先恐后地道谢,虽然因着练武,府中伙食很好,但小孩子哪有不爱甜食的,个个乐得笑开了花。
“也就您这么惯着他们。”齐叔微微摇头,脸上满是赞许怀念的笑。他还记得,贾赦幼时也曾跟着他练武,虽然跟瑚哥儿的表现完全不一样,倒是爱给大家加餐的习惯到现在还没改。
“小孩子嘛,都爱吃,今儿表现好给他们加餐了,为了下次还能有,以后不就得练得更努力了!”贾赦继续对着孩子们笑呵呵,靠近齐叔小小声说道。
齐叔摇头失笑,“大爷言之有理。”
看了看天色,齐叔拔出香炉里燃尽的香,又重新点了一支,才对孩子们道,“好了,今天蹲马步的时间到了,一炷香后回来练拳。”
“齐叔你总是这样,每次香燃尽了,你还要再拖一会才让休息。休息的时候呢,又必须要在香燃尽之前做好准备,真不讲理。”每次见到齐叔这套熟练的动作,贾赦心中的怨念都止不住地往外冒。
“呵呵!”齐叔笑而不语,跟以往无数次一样当没听见。
贾赦翻了个白眼,“跟你说不通。小孩子们有点心,其他人就让针线房给他们多添一套衣服吧。”从荷包里摸出银票塞给齐叔,贾赦快步走向贾瑚,还是他儿子乖巧,冷心冷肺的中年人一边去。
看这可怜样儿!手脚都没力了!贾赦一手将贾瑚抱起来,另一只手轻柔地给他捏着胳膊腿,边往角落走边道,“瑚哥儿练得可真好!累坏了吧?爹给你捏捏。”
“谢谢父亲!”贾瑚静静地靠在父亲肩上,双眼亮晶晶,“我习惯了,一点都不累的。”抿了抿小嘴巴,贾瑚又道,“我已经八岁了,您可以把我放下来!”
说是要人把他放下来,身体却静静贴着父亲,一点儿都没有推拒挣扎的意思,贾赦哪里不知道儿子是在口是心非呢。贾赦当即双手抱住贾瑚腰间,埋头在他的胸腹一顿乱蹭,“哎哟我的瑚哥儿可真乖!半年没见爹爹可想你了!你有没有想爹爹?”
“呵呵呵呵!我想了我想了!”贾瑚痒得笑出声来,双手扶着父亲的肩膀,扭来扭去地躲避着,“哈哈哈哈!爹爹快别蹭了!哈哈哈!我可想你了!哈哈哈!”
抱着儿子暖暖软软的小身子,耳中听着儿子清脆悦耳的欢笑声,贾赦心底那些激荡的情绪似乎也消散了许多。
又闹了一会,贾赦才重新将贾瑚抱紧怀中,看着儿子红扑扑还带着笑意的小脸蛋,关心地问道,“瑚哥儿这段日子有没有乖乖吃饭睡觉?”
“我每顿都把饭菜吃完的,睡觉起床的时间也是照着您安排的做的。”贾瑚靠在父亲肩上,一手紧紧搂住父亲的脖子,乖巧地回答父亲的问题。
“每顿都吃完呀!瑚哥儿可真棒!”贾赦大声夸奖儿子。
看到父亲脸上的笑容,贾瑚矜持地牵了牵嘴角。小小的人儿努力保持镇定,眼角眉梢仍露出几分得意几分欢欣,这可爱的小表情让贾赦看得心都快化了。
越是喜爱儿子,贾赦越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小细节,“那每天的饭菜都一样多吗?咱们瑚哥儿的小肚子有没有撑到过?或者有时候觉得饭菜少了不够吃?”
“不一样,没有撑到也没有不够吃。”贾瑚摇头道,话音里隐隐有几分赞叹,“陈妈妈每天都亲自去厨房,拿回来的吃食天天不重样,正正好能让我全吃完。”
陈妈妈?贾赦想起那是儿子的奶娘,看来她将儿子的饭食照顾得很好,便顺着儿子的话道,“陈妈妈做得可真不错,爹爹要好好奖赏她!”正要说赏她些什么东西,贾赦脑子一转,看着瑚哥儿问道,“瑚哥儿觉得赏她些什么好?”
贾瑚第一次被问到这样的问题,不由得愣住了。看向父亲,得到贾赦一个鼓励地眼神,低头想了想,迟疑地说道,“银子?”
“嗯,瑚哥儿为什么想到赏银子?”
这个问题贾瑚早就想过,当即脱口而出,“银子可以买东西,让陈妈妈去买她喜欢的东西。”
“瑚哥儿想得很好,”贾赦点头赞同儿子的想法,继续问道,“除了银子,瑚哥儿觉得还能赏什么?”
想到刚才父亲的赏赐,贾瑚答道,“吃食?衣服?”
“是跟着爹爹学的吗?”贾赦问道,见儿子点头,脸上笑开了花,接着问道,“那也赏陈妈妈酥油泡螺吗?”
贾瑚摇头,“陈妈妈不喜欢吃酥油泡螺。”感觉到父亲是在教导自己,贾瑚继续说道,“陈妈妈喜欢吃枣泥糕,可以赏她枣泥糕。衣服的话,”贾瑚迟疑了,他没注意过陈妈妈的衣服,不过衣服都是用布料做的,“可以赏陈妈妈几匹好料子,让她自己做衣服。”
“瑚哥儿想得真周到!”贾赦摸摸贾瑚的头,肯定他的想法,继续循循善诱,“都是赏东西,赏银子和赏吃食衣服有什么不同?”
静默了好一会,贾瑚才道,“赏吃食衣服,会考虑收到的人会不会喜欢,看起来更用心。”因着想出了答案,精致的小脸似乎都亮了三分。
贾赦赞许地点点头,“就算是给下人赏赐,有没有用心,收到的人都能体会到。你年纪渐长,人情往来也要由自己把控,爹爹今日只教你两个字,‘用心’。”
在心中默念了数遍“用心”二字,贾瑚郑重地对贾赦道,“我记住了,父亲。”
贾赦欣慰地笑了,轻轻将儿子放下来,指着香炉中快要燃尽的线香道,“好了,休息时间快结束了,你回去练武吧,我也要回宫复命了。”
“父亲慢走。”贾瑚轻巧地落到地面,束手而立,是准备送父亲离开的姿势。“早点回来。”这句话,轻得贾赦快要听不见。
贾赦当即转身,狠狠揉了揉儿子的脑袋,“放心吧!我办完事就回来!”
走出演武场,贾赦一眼就看见了他的两个贴身护卫,其中何戟正直直地靠墙站着,郑铖斜靠在何戟的身上,嘴唇不断张合着,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一见贾赦,郑铖急忙迎上来,眼睛上下打量着,口中一叠声地问道,“听说您昨儿晚上晕倒了,何时醒的?太医可有说法?现在可还有不适?”何戟紧跟在后,虽然没说话,脸上的焦急和郑铖如出一辙。
这二人幼时就被送到了府中,只要贾赦在家,二人必定在他身侧。说是主人护卫,与兄弟差别也不大。
见二人情状,贾赦心下一暖,安慰道,“不用担心,太医都说了,我只是路上太累,回到家一放松就睡着了。”
“那您这一觉睡得可够沉的!被搬来搬去都没醒!”郑铖撇了撇嘴,完全不信。他们这些贴身的人最是清楚,大爷不让人守夜,正是因为太过灵敏,一旦周围有人便会醒来。都被人从正院搬到了太夫人的院子,怎么可能只是睡着了!
“那你们来给我诊诊脉?”贾赦直接将手腕伸到郑铖面前,这两人看样子是放心不下的,也只能这样稍微安抚一下。只不过,郑铖的作态也让他意识到了不对,昨夜的梦看来并不简单。
两人轮流上前探了脉,对视一眼,均未发现异状,这才稍微放松。
“现在放心了吧,”贾赦淡定地收回手,齐太医都没察觉不对,这两个半吊子的家伙难道还能有发现?
晕倒的事情糊弄过去,贾赦开始安排后续,“稍后我要回宫复命,何戟跟在我身边,郑铖留在府中。”简单说了安排,贾赦看向郑铖,一脸郑重地道,“你安排人保护瑚哥儿,十二个时辰一刻不能松懈。另外,大奶奶怀像不太好,若有事来寻你,你尽量办妥。”
听了贾赦的话,郑铖心中一凛,脑中闪过无数念头,最后都归于沉寂。只站直身体,慎重地道,“您放心,我在府中,瑚哥儿不会有事!”这是他做的保证,用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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