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都快十一点了, 这片经过的人就是零星的夜跑人。
丁芽把自己砸进舒池的怀里,抱着小狗也没有叫,被挤得前腿扒拉, 还勾到了舒池的毛衣。
舒池一瞬间不知道该做一些什么动作。
她的怀抱向来只抱小朋友, 只不过小壶才那么点大,扑过来需要舒池把她抱起来。
舒池的身板都有些僵硬,她能听到晚风中丁芽的抽噎声。
这个之后推开对方肯定不太好, 可是我就要这么傻站着么?
舒池的手垂在身侧, 像是把自己摆成了一座僵硬的石膏像。
丁芽吸了吸鼻子,又往前,移开自己胸前的狗头, 去蹭了蹭对方的布料。
她的声音都带着哭腔,“你能抱抱我吗?”
舒池的手还是放上来了。
丁芽嗅着这个人身上的味道, 毫不留情地把眼泪蹭在舒池的身上。
舒池像哄小孩似地拍了拍丁芽的背,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一些 :“你怎么……”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边, 是地铁停了吗?”
丁芽活像要把自己哭到打嗝,被舒池这么一问本来压下去的哭腔又窜了上来,
“不是。”
舒池她安抚丁芽的力道依然很轻柔, “那是怎么了?很晚了。”
丁芽抬眼, 素面朝天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依然带着惹人怜爱的震颤, 仿佛看一眼都能让人无条件地顺从她。
她就是看着舒池,又不说话了。
舒池绞尽脑汁想了想,问道:“和哥哥吵架了?”
丁芽又低下头, 她把头扎在舒池的怀里, 小狗似乎受不了被夹着的感觉, 扑腾着要下来。
最后如愿地在地上蹦跶,这个瞬间的丁芽却变本加厉地往前钻。
舒池下意识地后退, 趔趄了几步,丁芽闷闷的声音从她怀里传来——
“我可以抱你的腰吗?”
舒池嘴唇颤了颤,理智告诉她这个距离太近了,但她又实在难以拒绝丁芽。
特别是对方泪眼婆娑,特别是对方声音颤颤,又说了句对不起。
“给你添麻烦了。”
舒池从来没遇见丁芽这样的人,好像很不客气,但又带着点徒有其表的礼貌。
像是在诱捕这自己走入陷阱,走入冒着寒气的长夜深谭。
舒池根本没办法反抗,她的四肢不受控制,又像是丁芽是她的主人一般。
她只能嗯了一声,却在丁芽伸手的下一刻,给了丁芽一个紧紧的拥抱。
对失去声音将近十年的人来说,肢体向来比张嘴来得有力道。
可很遗憾的是,舒池自己也没得到过奋不顾身的拥抱,她甚至没有上一个成年人的拥抱。
尽管她有一个认识那么多年的合伙人,依然没有这样的时候。
丁芽好小,她怎么又哭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为什么哭呢?
和哥哥吵架了吗?
是因为那只电子狗,还是因为丁芽从前的网恋被发现了?
舒池心里闪过无数的念头,在这个瞬间她却闭上眼,卑鄙地享受这个在长夜寒风里的拥抱。
丁芽在她怀里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分开的时候鼻子红红嘴唇被自己咬得红红。
那个齿痕正好灯光覆盖,沾染了口水的光泽,惹得舒池多看了两眼,“你……”
她伸了伸手,指了指丁芽的嘴唇:“你怎么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
见到舒池这几次,丁芽印象里对方穿着向来整齐,看上去永远整洁,现在衣服被自己揉皱,毛衣还被狗的爪子勾出了线头,有种被破坏的感觉。
丁芽垂了垂眼,又往前挪了一步,刚拉开的距离又收紧,她啊了一声,抬头指了指自己的嘴。
“出血了?”
她下意识地要舔,舒池伸手掐住了她的下巴,似乎是想也不想地说:“别舔。”
可是这样丁芽只能被迫抬头看着舒池。
舒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又猛地松手。
丁芽笑了一声,“我舔我自己的嘴,又不是舔你,你急什么。”
这话乍听没毛病,但舒池又觉得哪里都有毛病。
丁芽从兜里拿了包纸擦了擦嘴,一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抱起狗:“谢谢舒老板见义勇为,那我先走了。”
她又像个没事人了。
小狗不肯被抱着,丁芽往前走,它就蹦蹦跶跶地跟着,看上去快乐极了。
嘴唇好痛,果然不应该咬太用力的。
丁芽嘶了一声,背对着舒池的神情有些扭曲,却又在迈开腿的时候在心里倒数。
五。
四。
三。
二。
……
“丁芽,我送你回去吧。”
我赌赢了。
丁芽转头,身影藏在树叶的阴影里,看了眼站在离她几步远的舒池。
“不用啦!前面有公交站!”
她笑得很灿烂,哪怕被树影遮了一半也不影响这种感觉。
舒池大步走了过去,“太晚了。”
她的目光落在又好奇地跑到自己边上的小狗上,“再说了,公交车能让你把狗带上去?”
丁芽有些懊恼,啊了一声。
“那谢谢舒老板了。”
舒池:“不用谢。”
她回答什么都一板一眼,丁芽越觉得好玩,她刚哭过的劲还没过去,现在脸上露出笑容,眼神都仿佛带着流光,“你怎么在这边?之前听你说你住很远,应该不是顺路吧?”
舒池的车就停在前面,“去看了个朋友,正好在这片。”
丁芽噢了一声:“真的谢谢了。”
舒池:“你怎么突然这么客气,之前还邀请我去你家。”
她的话里没有半点调侃的意思,是真的不太明白。
丁芽站在她的边上,盯着两个人拉长的影子,笑了一声说:“这不是怕吓到你吗?总是要懂点礼貌的吧?”
舒池:“真的跟家里人吵架了?”
丁芽:“没吵。”
舒池:“真的?”
丁芽第二次坐上舒池的车。
小狗被她抱着,温温热热地像个小暖炉。
舒池看丁芽不想说,也没再问。
但丁芽似乎不喜欢这种沉默的气氛,在舒池开车的时候一直盯着舒池看。
正常人被这么盯着多少有点不自在,就算舒池这人天生迟钝也遭不住了,憋出一句:“你能不能别看我了。”
丁芽:“要给钱吗?”
舒池:“什么?”
丁芽的口吻都带着揶揄,“看你要收钱吗?”
舒池有点无奈:“我又没什么好看的。”
丁芽问:“你脸上的疤是怎么来的?”
这段时间丁芽几乎天天跟舒池发微信,从那段网恋东拉西扯到工作,刷微博看到什么好玩的也要分享给舒池。
可是她俩从来没聊过生活,家人。
工作也多半是丁芽抱怨几句。
舒池才沉默了一会,丁芽就惶恐地说:“对不起,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了。”
真的是朋友吗?
舒池觉得不对。
一开始她可以拿“我和她都是女人”来安慰自己。
但不一样了,越界就是越界,性取向一旦点破,就好像蒙上了一种似有若无的暧昧。
一开始舒池以为丁芽是,但是她又说自己网恋的对象是男的,舒池觉得那是自己想多了。
可刚才的拥抱之后,舒池又开始动摇。
舒池:“小时候就有了。”
她也没有生气,平静地说:“被铁丝拉的。”
丁芽从来没听舒池说过她的家人,即便她温水泡对方泡了真么久,舒池在这方面依然像个锯嘴葫芦。
如果舒池只是井池的一个员工,丁芽大可以打听。
但是对方是个老板,打听来打听去只知道一些大家都知道的。
打工妹出身白手起家。
为什么打工,为什么初中毕业之后就不念了?
她家有几口人?
丁芽在犹豫自己要不要继续问的时候,听到舒池笑了一声:“我总感觉你有很多问题。”
“我……”
丁芽还没反驳,舒池开了车载音乐,在丁芽熟悉的旋律里颇为怀念地说:“和我之前网恋的对象很像。”
丁芽:“怎么像了?她多大了?我发现咱俩聊天永远是我在被你套话,我和我网恋那个瘪三的经历你全知道了,你的我才知道一……一点点都不到。”
舒池:“她应该比你小一点,我认识她的时候她才刚上高中……”
对丁芽这种好色之徒来说,如果她跟舒池不是网恋,她第一次看到的是那个开面馆的舒池,她可能不会多看一眼。
太普通了,也没有想了解的欲望。
哪怕爸妈小时候的教育从来都是心灵美。
丁芽依旧能找出八百个理由反驳。
我对这个人的皮囊都没兴趣,又要怎么去了解对方的心灵呢。
舒池对那个“豆芽”没有什么具体的印象。
当年丁芽发给她的照片还是高p,姿势做作,还参考了一些初代网红的模样,微笑唇乍看都能把人送走。
是亲妈都认不出是女儿的程度。
“她声音比你好听,”舒池刚说完,丁芽哼了一声,她稍微改了口:“你俩不是一个类型。”
丁芽都快气笑了。
都不是一个类型了???
“成绩应该也没你好,她笨笨的,还老让我帮她做作业。”
丁芽心想:还不是你当初骗我是大学生,结果我居然让一个初中毕业的给我写数学考卷。
难怪全错还被罚站。
丁芽本来也就是撒个娇,哪能想到舒池居然这个吝啬开口的人居然能说一路——
“她家境不好,晚上有时候还要去打工的,之前做过收银员。”
“爸妈身体也不好,还有个弟弟,她好努力的,一直想考大学。”
“她很喜欢漂亮裙子,但是很节约,从不乱花钱的……”
“可能是因为家庭条件不好,有点自卑,在学校也没人说话……”
丁芽没想到自己当年的人设如此缺德。
偏偏舒池的脸上泛着极尽的温柔,提醒着她曾经错失过什么。
也欺骗过什么。
不过她俩彼此彼此。
到家的时候丁芽说了句谢谢,解开安全带之后她一把拉住了舒池的毛衣,伸手摸了摸对方毛衣上面被狗爪勾出的毛线。
“对不起啊舒老板,我改天请你吃饭吧。”
舒池被她突然一拽差点扑过去。
丁芽的鼻尖还是红红的,似乎是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地对舒池说:“可是我那个说爱我一辈子的死了的老公都能诈尸,说不定你的老婆——”
丁芽顿了顿,脸上露出于心不忍的表情,她松开手,摸了摸舒池脸上的疤,在指尖有个凹陷的痕迹,又很柔软。
“也都在骗你呢?”
第22章
“所以说你知道她是你的网恋老公, 但是她不知道你是她的网恋老婆?”
周末烤肉店角落,丁芽捧着啤酒有一口没一口地喝,头发刚染成粉色的沈穆推了推夸张的眼镜框, 看着对面看着乖得能掐出水的丁芽, 竖了个大拇指——
“你真是表里不一的坏啊。”
大周末的这里学生也很多,毕竟靠着大学城,来来往往的特别热闹。
被沈穆这么说丁芽无辜地眨了眨眼, “有吗?”
沈穆除了粉毛看上去也没那么惹眼, 她外面夸张的外套脱了,里面是一件卫衣,袖子往上撸了撸, 活像要揍丁芽一拳这样。
“你也太坏了吧,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丁芽大学室友四个人, 相对来说跟沈穆跟好一些, 其他两个常年现充, 多半充当给室友带东西的业务,顺便让男朋友干点苦力。
其中一个今年上半年刚结婚, 捧花是另一个接的。
估计另一个也好事将近了。
剩下俩单身狗大学的感情开花聊胜于无, 丁芽是有那么一段, 可惜能给她自己作没, 即便再有人追,都无动于衷。
沈穆纯粹是性取向模糊,自己也不知道喜欢什么样的。
丁芽跟沈穆对颜值的颜值都比较高, 沈穆又是职业up主, 偏二次元向做的也比较多, 跟丁芽倒是蛮有话聊,就是两个人都很宅, 就算都在荆市,也很少结伴出来玩。
丁芽沾了沾辣酱,反问了句:“很过分吗?”
她撑着脸,顶灯洒在她脸上,她的表情变幻莫测,又像是自己都被加了一层食物的滤镜,显得诱人无比。
沈穆对美女很有研究,大学到现在这么多年,她是知道丁芽有点坏的。
但同时丁芽又有点佛,你说她平平无奇也可以说,毕竟一起上大课的人堆里,要找出比她好看的也很简单。
可跟丁芽这个人相处久了,就发现她好像没什么可以在乎的,也可能是什么都不缺。
院里条件好的同学很多,丁芽不算最好,也没最差,按道理人都有点什么冲动消费,丁芽的冲动消费都像是应和那种。
很难找到她喜欢什么。
沈穆上大学的时候三天两头为了漫画发疯,丁芽也知道,了解之后也能跟沈穆说几句。
但她很清醒,好像没什么值得她沉迷的。
丁芽谈个恋爱还能谈出点“与我无关”的个性,也是怪人。
沈穆欲言又止了好一会,最后仰头喝光了最后那点啤酒,憋出一句:“你喜欢她?”
丁芽这人真的会喜欢人吗?
沈穆有时候都会因为自己跟丁芽的关系定位而茫然,因为丁芽这人跟其他人介绍自己从来都是——
这是我的同学沈穆。
大学的时候丁树青来看丁芽,丁芽是这么说的,那很正常。
同学嘛。
去年沈穆带着丁芽去玩密室,有个男的对丁芽有意思,丁芽跟他聊沈穆。
也是那句。
这人是不是没朋友啊。
沈穆这么多年一直是个快乐的母胎单身,自问解决了不少恋爱人的问题,十年如一日地践行着“不谈恋爱的人总奔波在解决恋爱问题路上”的定律,唯独在丁芽上感觉到了自己是个废物。
真牛啊,还在钓网恋对象。
丁芽慢吞吞地放上自己喜欢的培根,盯着烤架下面的炭火,想到上次跟舒池坐在一起吃烤肉,对方摆盘好像有点强迫症,非要整整齐齐。
可是盘子是圆的,她怎么摆不出横平竖直,眉头拧着,活像吃个饭都要杀个人一样。
真凶。
真可爱。
沈穆看着丁芽露出的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抿了抿嘴,觉得那个老实人未免太惨了。
丁芽谈的那个前男友,到现在提到丁芽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俩人明明就是大二谈了短暂的半个月,那哥们活像是被折磨了半个月,尝遍了爱情的苦楚,暑假还去寺庙做了一个月的义工。
沈穆跟对方是选修课同学,也没打听出的很多,因为那哥们眉头紧锁,只说了一句——
我不配。
“还行吧。”
丁芽给烤肉翻了个面,夹子在上面戳了戳。
她长得天生显小,很像少女漫出来的人,笑起来也很甜。
这类长相不像明艳款的看着有攻击性,很容易引起同性的好感,不过对异性的吸引力也小一些。
毕竟跟火辣不沾边,清纯只占了一半,多半会卡在妹妹的定位上。
可是丁芽的眼睛会说话,她看着你的时候静默不语都能让人百转千回。
这双眼如果生在一张千娇百媚的脸上,又不会是那种欲语还休,反而是赤裸裸的勾引。
也难怪上大学的时候运动会丁芽去帮个忙都能加好几个微信回来。
沈穆:“还行是什么意思?”
她戳着自己的手机屏幕,看了眼跟丁芽互关的微博。
这人的账号就是发发日常,偶尔也会有照片,但不是那种p得妈都不认识的,还挺正常。
可能业余会做棉花娃娃,还挺多人喊太太的。
丁芽刚才转了一条井羽绮的vlog。
井羽绮偶尔更的一周工作的合集,沈穆对这种没什么兴趣。
她虽然是这位热辣美女的铁粉,但她更喜欢井羽绮的一些成人向科普。
一些熟女专场,节奏也很好,是她学习的对象。
丁芽:“就是我也不知道多喜欢。”
她的嘴唇很薄,偏偏唇珠很明显,配上那双眼,不用装都能有种天生的楚楚可怜。
这也是为什么沈穆以前老给丁芽免费拿外卖的原因。
食色性也,丁芽的声音嗲嗲,被她夸一句很难不飘飘欲仙,沈穆性格也好,不过还是很理解丁芽的前男友为什么深受打击。
毕竟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沈穆:“那你招人家干什么,而且你咋确定的啊?”
丁芽:“我见过啊。”
她简单地说了当年的事,沈穆听完差点没喷了,“什么?老公是女老公?”
她盯着丁芽看了好半天,都没能从这个人脸上看出女同性恋四个字。
沈穆咳了一会,郑重地说:“不要玩弄感情啊,而且你不是同性恋吧?”
丁芽:“我想和她接吻,想和她做还是直女吗?”
她说得好诚恳好认真好直白好特么地……
沈穆脸都红了。
深刻地认识到人不可貌相,看上去非常少女美丽的丁芽这种皮下居然是这样的!
换做别人沈穆都觉得很正常,毕竟岁数不小了。
但这可是丁芽啊!大学对帅哥无动于衷对美女也礼貌客气,感觉跟男的一起不般配跟女的一起很违和的丁芽啊!
沈穆:“那你干嘛不直接和她说啊?那人多大了啊?”
丁芽:“你知道的啊,舒池。”
沈穆下意识地说:“我知道个……啊?谁?是我想的那个吗?”
沈穆猛地抓起手机,点开丁芽刚才转发的vlog。
沈穆早上起来兴致缺缺地看完,但是弹幕里还是很多人对一晃而过的井池二老板感兴趣的。
源于那场网红分手传闻,一些合伙人的桃色新闻。
丁芽吃着烤肉,很自然地点点头,又开了一张照片给沈穆:“就是她,你觉得怎么样?”
这张照片是丁芽从井羽绮的微信扒拉出来的。
这个项目合作方井池老板监工,丁芽作为品牌主管在日常工作自然是有联系的。
井羽绮似乎是看出了丁芽对舒池的意思,对丁芽态度不错,偶尔聊几句。
照片是去年年会拍的。
比起高糊的网图特别高清,舒池那平平无奇带点莽味的脸非常厌世,在场合衬托下还能显现出一点歪七扭八的时尚来。
沈穆:“我见过二老板,很帅的姐姐。”
她这句话说得非常平淡,实际上拿着筷子的手都在颤抖,丁芽笑了一声:“干嘛啊,至于吗?”
沈穆:“你泡女人能泡到合作方的老板,我真的服了你。”
丁芽:“我没有泡。”
沈穆:“那你就是撩骚。”
丁芽:“也没有。”
黄油啤酒味道不错,丁芽喝得眯起了眼,像一只偷了腥的狐狸,“我又不知道她会是我的合作方。”
沈穆:“如果是我就直接摊牌了,反正那个非主流年代,大家都多多少少会骗一点吧,网恋吃的人设嘛。”
丁芽摇头:“为什么要摊牌?”
沈穆:“就说开了什么网恋对象多年后相遇再次谈恋爱啥的,不是很浪漫吗?”
丁芽啊了一声,“那还不如网恋对象多年后419由性生爱来得浪漫吧?”
沈穆:“你对浪漫有没有误解?”
丁芽的手点在屏幕上舒池的照片上,新做的美甲粉粉嫩嫩,上面的小碎钻都是爱心形,“她看起来很好吃。”
沈穆啊了一声。
她对舒池没什么感觉,之前因为工作见过,跟井羽绮站在一起太暗淡了,偏偏相貌又有点冲击。
不好惹,乍看还有点怕。
一般人会选择跟好说话的井羽绮聊天,舒池也就沉默地站在一边。
这样的人,居然是个老实人设。
沈穆啧了一声,总觉得对面咬着筷子的丁芽看上去特别坏。
明明是你当年直接断了关系,再次相遇还掌握主动权,又整出个谎言把人耍得团团转不说,还每天嘘寒问暖发微信。
美名其曰互联网网恋病友。
个屁。
也不知道丁芽收到了谁的微信,笑得更嚣张了,手指点着屏幕,隔了几分钟,有人发了新微信给她。
丁芽也没遮掩,就点开了语音。
沈穆清清楚楚地听到那个二老板的声音——
“好的。”
丁芽还拍了张烤肉的照片发给对方。
不知道发了什么,沈穆猜可能是说自己要坐地铁什么的,因为舒池回了一句——
“那我来接你。”
沈穆心想:好家伙,看着很清纯的可爱室友才是恋爱大师。
第23章
“你要干嘛去?”
沈穆又开了瓶酒问。
她跟丁芽以前在宿舍就爱喝酒, 每次查寝的时候放在衣柜了。
每个学期一到期末为了赶进度就开始喝着红酒一边的做作业,另外两个对象可以排解寂寞,在宿舍楼下表演一些吹拉弹唱技能, 丁芽就跟沈穆举着酒瓶喝。
毕业后聚在一起吃饭也就喝酒, 反正丁芽没车,沈穆也没有,靠着公共交通出行的社畜没把这个放在短期规划了。
虽然沈穆现在事业做得还可以, 依然是个城市任劳任怨的蚂蚁, 却敢在微博转发抽特斯拉。
丁芽:“请客吃饭啊。”
丁芽撑着脸,把垂落下来的头发往后别了一下,问了句:“我今天的口号色号好看吗?”
沈穆抽了抽嘴角:“挺好看的。”
丁芽吃饱了, 眼神还落在手机上,沈穆叹了口气:“还以为咱俩会有夜场呢。”
丁芽:“少来, 是你自己说你晚上还要写稿子的。”
沈穆:“是啊是啊, 所以你俩晚上干嘛去?”
她还蛮好奇的, 特别是这场烤肉吃出了这么丁芽藏着的事。
沈穆还有点受宠若惊,比起寝室其他两个乐呵傻大姐性格的, 丁芽长得温顺, 但要说亲密, 其实有点难。
至少相处起来很舒服, 时间堆在这里,比起有共同话题的一异地网友,沈穆和丁芽的关系维持得还算不错。
丁芽补了补妆, 很自然地说:“就吃个饭啊, 你想什么呢。”
沈穆本来也没多想, 被她这么一问,又有点想入非非, 她难以控制地露出了个□□,压低了声音对丁芽说:“不是吧丁芽,看不出来你这么……”
丁芽笑了一声:“真没有,我和她去一趟柳园。”
“柳园…… 去干嘛啊?去一次好贵的,不过我还有年卡,都没怎么去过。”
沈穆也照了照镜子,她揉了揉自己的粉毛,“二老板什么时候来啊?咱俩不是还有场电影吗?”
丁芽:“晚上啊,没事来得及。”
丁芽上大学的时候都不怎么化妆,化了妆也跟换头没什么关联,就是气色好点。
沈穆记得这人还有点懒,重大场合也不认真捯饬,就算被拉去联谊丁芽也宁愿缩在一边打游戏。
今天是沈穆叫丁芽出来,也就逛逛商场看个电影什么。
沈穆偶尔会出个影评,经常会有看烂片看到一半睡着还不得不买张票再看一遍的痛苦经历,这次上映的也是个烂片预订,她让丁芽点着她,省得沈穆又睡着了。
“上次我和她去柳园拍了个照啊,不是发朋友圈和微博了么,你还给我点赞了啊。”
她俩烤肉店出来又去买了杯奶茶,直到电影开场,沈穆还在看丁芽发给自己的照片。
发现时间线就是自己的女神井羽绮手撕渣男那阵。
为什么这个照片拍得那么暧昧啊,你俩是真的单向调情吗?
丁芽你确定对方真的没认出你吗?
你真的很笃定吗?
这么看二老板属于深肤色里风味独特的那种了,那道疤竟然有些性感。
沈穆深深地忏悔了当年看到舒池觉得对方姿色平平的第一印象。
丁芽写真原片无ps的照片里的舒池看着气质贼好,那腰被腰带勒出得好细,偏偏身板不像普通女人那么纤细,也不是壮的那种,就特么练家子的风味。
如果丁芽不是这副郎情妾意的模样,乍看又有点像山贼抢亲。
毕竟舒池的相貌有点莽,跟风流毫不沾边,也不是贵的那种,很符合现在时尚圈的口味,目中无人的吊丧脸。
丁芽纯粹是来陪沈穆看电影打发时间的,这个电影没什么人看,她俩坐在最后一排,前面也没几个人。
多半是不知道何为烂片的小情侣,丁芽就有一搭没一搭跟舒池聊天。
从早晨出门开始到现在,她的微信就没停下来过。
舒池钓鱼都没安生,去福利院的时候还因为频繁的消息提醒被院长开了句玩笑——
“你最近有情况吗?”
拿着手机的舒池还没来得及回答,那群小朋友又冲上来了,老鹰捉小鸡变成了小鸡捉老鹰。
舒池完败。
下午发下午茶的时候才喘口气。
舒池每个月会来一次残疾人福利院,这边都是小朋友。
不能说话的听不见的看不见的各种,女孩子更多一些。
井池搬到荆市以后,舒池就会来做义工。
井羽绮偶尔也来,不过她更喜欢买东西送过来,虽然自己也有小孩,但还是很怕那么多的小孩。
偶尔口气还酸溜溜的,“也不知道你要是有孩子得宠成什么样。”
自己的孩子。
舒池压根没想过。
“小舒,最近还好吗?”
最近的天气不错,院子里还有太阳,现在发完小零食,有的小朋友就去彩色轮胎那玩游戏了。
饶是舒池体力好也架不住今天一天钓鱼除草还要带孩子的。
院长年纪花白,是个慈祥的老太太,口音是荆市特有的本地口音。
舒池点头。
她还拿着手机,丁芽刚才发来一句——
哇你不知道这个电影的吻戏拍得多烂。
舒池回了句有多烂。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丁芽面前从沉默到表情包到会回应是什么史诗级改变。
是井羽绮偶尔终于和她吃饭都夸张地露出你长大了的感慨。
“小羽出差啦?”
院长问。
舒池点头。
这个福利院一直靠社会捐助和社会补贴,特殊学校的学费很贵,大一点的已经去上学了。
现在在院里的都是还没上小学的。
舒池每年往这里捐不少钱。
再加上买了一套二手房,她的手头也没多少钱,压根没有老乡说得体面。
在理财方面,她一向一塌糊涂。
从小到大的教育都把她驯服成一个往家庭输血的人,即便到了成家的年纪也一样。
舒家一共四个孩子,在舒池生意做大后也没很过分地讨钱,当然也没在舒池创业的时候给过半分帮助。
舒池已经觉得她能走到今天已经超出了当年的预设。
如果家里在结婚方面不那么严苛,会更让她放心。
“前阵子我发微信给她,她和我说又分手了。”
这家福利院是老太太和老伴经营的,前几年老伴去世,她也干脆一直住在这里。
老人家关心来关心去也就是工作和家庭,偏偏联系频繁的舒池和井羽绮都没成家。
她把舒池当成孙女疼,真正的孙女定居国外,也只有过年才回来一趟。
舒池又点了点头:“那男的不好。”
院长叹了口气:“那小舒你呢?第一次看你老捧着手机,以前不是说来这不看工作的吗?”
舒池呃了一声,她说话的功夫,屏幕就没暗下去过。
丁芽话好多。
可是她要是不想说,就一天不理你-
接吻都不唯美啊,虽然这个片段比较成人-
张嘴都显得很刻意欸-
而且男演员长得实在太丑了,我的眼睛啊~~~-
[动画表情]
舒池本来不想看的,但是这震动实在恼人,她叹了口气。
“不是工作。”
丁芽又发了一条——-
你有喜欢看的爱情片吗?-
我跟我同学看的电影,她又睡着了。
舒池知道她跟女同学一起,连买奶茶的取号单也要发给舒池看一眼。
院长一直看着舒池,舒池都不好意思再看屏幕。
丁芽不是她的工作,但也不是其他关系,但此时此刻她竟然有点心虚。
“你的朋友发什么能发一天?快回吧,我不看你了。”
院长的声音带着老人家的揶揄,舒池的奶奶如果还活着,应该和她一样大。
但是农村老太太的声音向来尖利,头发如同枯草,每一寸皮肤都带着岁月的苦痛。
她又力大无穷,能轻而易举地在舒池身上留下伤痕。
舒池看了好半天。
院长是没看她,她站到一边喝茶去了,大学生义工站到院长边上,好奇地问:“舒池姐今天有事吗?”
舒池坐在藤椅上,太阳都快落山了,夕阳的余晖洒在这个小院里。
舒池这人坐着向来一本正经,跟井羽绮这个爱跷二郎腿的相比像个板正的根雕作品。
也不爱笑,也不爱说话,偏偏小朋友很喜欢她。
因为飞扑过来的时候总会被接住,舒池的眼神太温暖,有种独特的宽厚和包容。
义工是个大二的学生,她歪了歪头,一边咬着饼干一边说:“舒池姐看上去还挺高兴的。”
不知道对面又说了什么,舒池笑了笑。
她的眉眼泛着常年独身的坚定,那道疤平添了莽气,眉毛一舒展开,却天青月明。
院长:“可能认识了新朋友吧。”
义工噢了一声。
她想:那人得多自来熟啊,我跟舒池姐都认识两年了,都不知道和她说啥。
这微信一天就没怎么消停过,能有这么多话吗?
我跟我男朋友都没这么能聊。
*
看完电影天都黑了,沈穆愤愤地抱怨:“不是让你叫我了么,你居然不叫醒我!”
丁芽照着镜子,她的手机后盖就有,漫不经心地说:“我叫你了,你睡得很死。”
沈穆:“你可以打我。”
丁芽:“我哪敢啊。”
沈穆哼了一声:“我看你是根本顾不上我吧,光调戏二老板了。”
天知道沈穆惊醒过来发现电影都到最后了旁边的丁芽还在黑幕里盯着手机痴痴傻笑。
沈穆心想:这种人真的不会遭报应吗?
她俩在商场门口等车,沈穆打车回家刚好起步价,丁芽不回家,还有下一场。
“无语了,前面还有二十多个人等车,我要专车吗?”
沈穆比丁芽高半个头,风吹起她的裙角,她冻得跺了跺脚。
丁芽:“你发了你就专车呗。”
她戴着毛茸茸的护耳套,也在东张西望。
没过多久,她的视线里出现一辆熟悉的车。
车停在她们面前,车窗降下露出舒池那张在沈穆眼里已经是老实人的脸。
丁芽微微前倾,喊了声客气的舒老板。
沈穆在心里默默点评:用词客气,口气缠绵,高手。
沈穆也跟舒池打了个招呼:“舒总,好久不见了,我是之前去您公司录过视频的沈穆。”
丁芽往前一蹦,倾身在舒池眼前,“也是我的好朋友沈穆,姐姐你可以顺路捎她回家吗?”
沈穆一时间不知道是感动自己是朋友了,还是感动丁芽为她谋福利还是震惊于对方改口的称呼。
舒池点头。
沈穆还晕乎乎的,她想到自己的全部积蓄只能全款得起五菱宏光。
到底还是创业赚得多啊。
等车启动,沈穆没想到自己能听到那么有时代代表性的歌曲,下意识地问——
“丁芽,你蓝牙连舒总车载了?”
第24章
沈穆这话说完顿时觉得气氛不对。
倒也不是死一般的寂静, 而是那种只剩下音乐的尴尬。
最后是丁芽笑出了声,“没有啊。”
丁芽的品位沈穆还是知道的,她俩熟得连听音乐的软件都是互关的, 她有时候没歌听还会扒点丁芽的歌单听听。
不过后来就不扒了歌单了, 直接问你有没有新歌能推给我的。
因为丁芽的歌单无论做了多少,里面永远饱含一些时代的眼泪。
沈穆比丁芽还小一岁,但当年很红的热歌在她回忆起来仍然有些群魔乱舞。
她没想到能在舒池的车载音乐听到这么冷门的歌。
舒池的声音幽幽地传来:“是我的歌单。”
沈穆顿时毛骨悚然, 她没想到后视镜里能看到的二老板竟然也是深藏不露的货色。
怎么看以舒池的长相更贴那种八零年代香港金曲吧。
丁芽:“所以我和舒老板很有话说。”
丁芽一只手看着手机, 口气带着点笑:“很有缘呢。”
沈穆看了眼舒池的反应,发现舒池面容平和,压根没自己的歌单被嘲笑的不悦。
反而因为丁芽的话有些舒展。
沈穆想:你刚才不是叫姐姐么现在又改口了?
有缘个屁啊, 你俩分明是孽缘吧。
她看着开车的舒池活像在看被地主剥削的傻村民,总觉得这个二老板能被丁芽吃得骨头都不剩。
沈穆的家确实离得近, 开车没几分钟就到了。
在第二首网络金曲播完的时候, 沈穆下车的腿都是软的。
这辆车仿佛让她梦回十年前, 她开着扣扣飞车转发那种“不转不是中国人”等等道德绑架的空间说说时代。
天彻底黑了,车继续往前开, 丁芽约舒池去柳园外面的饭馆吃饭。
为了答谢那天舒池送她回家。
“你今天不在家休息吗?”
丁芽问了一句。
白天的时候丁芽给她发了那么多消息, 几乎比之前的日常对话还要饱满。
去哪里, 和谁, 什么时候回都要交代得明明白白那种。
丁芽长这么大跟爸妈都没这么痛快,在舒池眼里却还是认为是丁芽比较自来熟。
但难免的,在对方说了这么多后, 舒池还是会交代一句。
她说自己出门办点事。
车载音乐的旋律切到了比较轻快的一首歌, 还很校园风味, 丁芽抬眼看着前面的车流。
这才反应过来和其他人的私家车比,舒池的车上几乎没什么装饰。
顶多一个空气清新剂, 压根没她哥那种恨不得把和老婆孩子的合照贴满的感觉。
“去了趟福利院。”
舒池看上去有点累,丁芽从井羽绮那里知道对方周末会去钓鱼,又问她:“你早上都几点起?”
舒池开车很稳,和她这个人一样,相处久了能感受到她身上浓浓的安全感。
“六点多吧。”
丁芽:“去钓鱼?”
舒池嗯了一声,尾音微微扬起,带着喑哑的疑惑。
“你怎么知道我钓鱼?”
她的朋友圈很少更新,可能是工作私人混用的缘故,大多数发的还是工作相关的。
和家人的合照更是一点也找不到。
丁芽在加了舒池的微信后就把人朋友圈翻了个底朝天,没有得到她想要的从前。
也是,十年前还没有微信。
至少漂流瓶的功能还在企鹅。
“上次和绮姐聊天,她和我说的。”
丁芽的工作对接的基本还是井羽绮那边的。
井池分工没有很细致,老板又白手起家,不知道为什么还带着点家庭作坊的风味。
和丁芽一起负责项目的同事都说头一次遇见这样的,去井池开会开到一半还能被带去泡个汤。
舒池反而是第一次合作之后没怎么再跟进,毕竟她那时候做的是模特。
舒池噢了一声,“你和她常聊天吗?”
她不是几乎每天给我发微信?这么频繁还能再跟别人继续聊,到底上不上班了?
舒池有点佩服丁芽的时间管理能力,又佩服这人怎么能一天到晚那么多话好说。
丁芽摇头:“偶尔,没和你常聊。”
说完她又啊了一声,声音低了几分:“不过我和你,也基本是我在说。”
舒池刚想说话,丁芽又抢先开口:“你要是觉得我烦的话可以不理我的,几次之后我就知道你的意思了。”
这些其实是成年人的法则,这些年也有人加了丁芽的微信想要发展。
一开始出于礼貌会回复,久了之后就隔着时间,对方明白,也就不再纠缠了。
舒池也知道。
因为知道她才无奈,“我没有觉得你烦。”
这句话说完以后她明显听到的丁芽松了口气,又看向自己:“真的吗?”
这些都是多余的话,舒池心里清楚。
可丁芽说的,她又好像无法拒绝,只能顺着这种无用,继续无用地点头。
心想:她是这么敏感的人么?
丁芽:“你都去哪里钓鱼?”
舒池:“城郊,春熙大道过山洞,那里可以。”
丁芽:“那夜钓呢?以前我爸带我去过,感觉晚上还挺多人的。”
她倒是很少同龄人喜欢钓鱼的,毕竟在丁芽的固有印象里,这种是中老年人的爱好。
他哥还强调过,钓鱼也是竞技,当然他在游戏里钓鱼。
丁芽喜欢现在自己这种钓鱼。
舒池:“不怎么去。”
钓鱼也不过是一个消遣,一开始是因为客户,维持感情。
井羽绮实在是坐不住,所以舒池去了,她嘴皮子不遛,但胜在人稳重,有些客户还是更喜欢跟这样的人打交道。
后来生活稳定下来,舒池也养成了周末去钓鱼的习惯。
那条野溪很宽阔,野生的鱼群肉质鲜美,很适合烹饪。
可惜井羽绮只会烤鱼,舒池自己喜欢煮鱼汤,向来都是一个人钓一个人吃。
被井羽绮吐槽年纪轻轻活得像个一只脚踏进棺材的。
丁芽:“那你常去福利院吗?”
这个她倒是第一个知道。
舒池:“一个月去一次。”
她除了生意私底下都是别人说一句她答一句的,面对丁芽偶尔会说得一些。
舒池能意识到自己的改变,但是她没有细想。
“那里的小朋友很可爱。”
她补了一句以前她不会补的话。
丁芽的口吻变得跟活泼了一些,“你喜欢小孩?”
她心情变好的时候口气会上翘,如果转换成文字,别人是一个波浪线,她得是双倍。
这是舒池在无数次点开丁芽的语音消息后潜意识得出的结论。
但她摇了摇头:“不算很喜欢。”
丁芽:“你觉得他们可爱,就说明喜欢吧。”
“多多少少。”
她追加了一句,又有点懊恼地说:“我妈一开始还让我选幼师专业呢,我最怕小孩了。”
窗外是这个点的车流,这个城市的拥堵不像北上广,却发展得很快。
给人一种需要奔跑才跟得上城市化的速度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容易让人失去,得到反而显得不值一提了。
舒池:“你长得可爱,如果做老师的话,应该很受小朋友喜欢。”
舒池说话很少带语气词,平铺直叙又不近人情。
丁芽都很难想象,那个屏幕对面,在她的对话框里输出那些肉麻情话的,又真的是这个人。
人真奇特,好多面孔。
丁芽笑出了声,“才不会呢,我怕我会生气到把自己送进医院。”
她摆了摆手,“老师好辛苦,要好深的觉悟,而且让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太痛苦了。”
她说话的时候捏着自己秋冬的手机壳,上次还是露出来的小熊,今天又换成了毛绒格纹,看上去暖洋洋的。
“你不算喜欢,又为什么会去呢?”
说完丁芽呀了一声,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了,惊喜地说:“舒池,你夸我可爱啊?真的真的吗?”
她还不好意思上来,声音稍微低了一些:“我都这么大了。”
舒池点头,“你比我小。”
丁芽争辩:“也没比你小多少。”
舒池:“那也是比你大。”
她发现自己跟丁芽一起,好像容易在她以前完全不在意的事上斤斤计较。
丁芽挺了挺胸,语气变得怪怪:“没我大啊。”
正好转弯,舒池看了眼右边的后视镜,发现丁芽的动作。
其实挺好笑的,偏偏丁芽上车以后觉得了,外套拉链拉了拉,挺胸正好露出了低领毛衣的边沿。
舒池差点被白得晃眼。
等车改道,她才问:“这么低的领子……”
“不冷吗?”
丁芽摇头晃脑,“不冷啊。”
她还往下拉了拉,“还好吧,我有带围巾,不过今天毛衣和里面的内衣是你们公司刚上新的,我可以给你一个真实的客户反馈。”
丁芽的口气还很认真,舒池都不好意思看她。
“舒老板,我建议搭扣也多做两排呢,不然跑几步,都要掉出来了。”
很诚恳的建议。
舒池哦了一声,“这不归我管。”
她早就的不负责这些了,内衣配饰还是井羽绮在负责。
舒池更想自己独立出去做食品品牌,比如她的小面之梦,可惜还没到时候。
丁芽:“没差啦,公司是你的,总要知道的吧。”
舒池:“知道了。”
丁芽还不依不饶:“真的知道了?”
舒池目视前方,非常专注,嗯了一声。
丁芽又问了句:“那你喜欢比你大的还是比你小的?”
柳园有点远,车开上高架,舒池感觉这问题问得她头皮发麻。
隔了好半天,她才说:“这种问题,不要问我。”
丁芽惊讶地欸了一声,“我说的是对象啊。”
她的口吻一派天真:“我们都聊了这么久,我的网恋老公你知道的,比我大,可是你一直没说你的网恋老婆多大啊。”
没说过吗?
舒池:“比你小。”
丁芽哦了一声,这句话的尾音绝对不止两个波浪线。
舒池总觉得自己被调戏了,可是她没有证据。
偏偏丁芽还小声地嘀咕:“我那么正经地问,你回答为什么还脸红啊?”
如果不是开车,舒池很想堵住她的嘴。
可是丁芽还火上浇油——
“不过我就是喜欢年纪比我大的,胸比我小的。”
第25章
车都开到了目的地后, 舒池还在思考这句话的意思。
丁芽看她坐上了桌子还苦大仇深的,问了句:“不是吧,我就开了句玩笑你就生气了?”
丁芽找的饭馆在大众点评的评价不错, 但装潢没有很好, 开在景区外面居然还能如此不修边幅。
可能是因为技术过硬,还好丁芽提前预定了位置,不然还要等位。
她们坐在二楼临窗的位置, 小方桌很窄, 她们挤在一起。
丁芽倒是还好,本来个子就跟高不沾边,甚至坐在店里的高凳子脚还踩不到地上, 只能放在杠杠上,一只手撑着脸, 看着舒池。
这家店有些年头了, 也没什么很贴荆市的名菜, 多半都是家常菜。
丁芽跟舒池也就吃了一次饭,通过平时的聊天知道对方不吃辣, 点的菜也都特地的挑了清淡的。
楼上好挤, 还摆了很多桌子, 连给客人喝水的杯子都是搪瓷杯, 乳白的搪瓷可能磕过很多次,露出了里面黑色的内里。
舒池像个被强行塞到阁楼的玩偶,试着转了转甚至, 结果胳膊肘就撞到了丁芽的手。
丁芽的杯子差点被她碰倒。
舒池一边捧起杯子, 一边摇头。
她面带疑惑地问:“你喜欢的不是男人吗?怎么还……”
还分胸大胸小啊。
丁芽完全没有自己快要露馅的自觉, 冲着舒池笑得暧昧,一脸你不懂的高深莫测。
她拿走了舒池手里自己的杯子, 又倒了杯茶,压不住翘起的唇角,“这不分男女啊。”
舒池噢了一声,似乎还有些疑惑,“你很有研究?”
问完她又觉得这话有点不对,毕竟丁芽好像不怎么谈恋爱。
是吗?
舒池这才发现自己压根不知道丁芽有没有谈过,除了那个网恋骗她得了癌症的老公。
丁芽也给舒池倒了杯茶,她的美甲又换了。
舒池猜测是美甲贴,丁芽的手很小,很软,就是花里胡哨的,颜色纷呈地让舒池眼花缭乱。
“不算研究吧,看看怎么了。”
丁芽打了个哈欠,她的头发染黑了之后可能还拉直了,舒池每次见她都觉得她的头发柔顺又黑亮,看着就很好摸。
“而且一个男的,如果连脸都不能看,那还看什么。”
她想:谁都不如你让我感兴趣。
丁芽百无聊赖地戳着自己手机壳上的毛绒爱心玩,声音都带着懒懒的随意。
舒池觉得她像一只小猫,冬天趴在炉边取暖的那种。
她小时候的家里就来过这样一只猫猫,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小野猫,在舒池烧水的时候跑过来。
浦西的冬天没有很长,但一旦到了冬天,那能把活物冻得龇牙咧嘴。
脏兮兮的猫猫趴在炉边丝毫不跑被火烧了眉毛,舒池试着伸手摸它,哪怕对方的毛发并不干净,但看着很柔软。
可惜小猫很温顺又很警觉,她跑了。
舒池:“对人好也不可以吗?”
今天白天天气就不算好,风很大,太阳只是早上出了一点点,天气预报有雨,丁芽还在包里揣了一把伞。
丁芽:“多好才是好啊?”
她垂着眼,在舒池看来笼罩着不符合年纪的天真,“那个人当年也对我很好啊,还不是骗我。”
舒池:“毕竟只是网恋。”
毕竟只是网恋,她也这么对自己说。
丁芽笑了一声,撞了一下舒池的肩,这个位置好小,她们也没得选,毕竟楼上也坐满了。
老板听说是两个女客人,就安排的这个位置。
可能没想到舒池这么大只,没想到她的腿还没地儿放。
丁芽:“少来,那你为什么还对你的那个念念不忘?”
舒池捧着杯子,她的手很大,很粗糙。
可能别人没什么感觉,但对从小到大上学永远坐在第一桌,排队在第一个的丁芽,很清楚同性之间的身体差距。
她很容易被同班的女生拉走,也会被对方抱住。
哪怕丁芽不太爱交朋友,但不妨碍别人爱折腾她。
她知道女生的背也可以很宽阔,也知道体型差带来的绝对安全感。
但她在青春期里从没对同性心动。
却没想到在青春过去后的多年后,光看着舒池的手都很兴奋。
她希望这饱含时间严苛的粗糙手指,抚摸自己的身体,连带自己的颤栗,被对方攫取。
毕竟舒池看上去不像是那种物欲很高的人,她还很有包容感,像是你撒撒娇,她都能满足你。
这太无聊了,丁芽想看舒池讨要、索取,甚至掠夺的样子。
可能她的这一刻的眼神太过露骨,舒池微微皱了皱眉。
也可能是提到那个人。
她总是会如此纠结。
如果不是站在这个角度,丁芽都不知道曾经的自己在舒池眼里那么可爱。
好像我做什么都可以被原谅。
不过我本来也没什么大错吧。
我们彼此彼此,舒池你又有什么好责备我的呢。
你该责备的是现在我的。
这一切被戳穿后的我,会被你狠狠“责备”吗?
“我……”
舒池的嘴唇颤了颤,却不知道怎么说。
她明明比丁芽年长,但总给丁芽一种很好欺负的样子,连那道疤都显得可爱起来。
丁芽:“你还很喜欢她?”
舒池沉默地垂眼,反问丁芽:“那你呢?”
丁芽笑着撒谎:“不喜欢啊,但是我觉得那段回忆很珍贵。”
她孩子气地掰着手数:“可是她骗我,我咽不下这口气。”
舒池:“那也可以放下吧,反正都不喜欢了。”
丁芽:“我就不,他还有脸遇见我,那我就要好好跟他再续一段了。”
她的口吻带着天然的骄纵,横看竖看都是被家里宠大的小孩。
仿佛她做坏事,也只是因为她可爱而已。
“他跟你道歉了吗?”
舒池喝了口水,正好这个时候上了两道菜,她推到丁芽面前。
又给丁芽拆了新拿上来的餐具。
丁芽编得口无遮拦:“没有,而且他结婚了。”
舒池差点喷了。
丁芽的胡说八道听起来还挺真的,至少舒池相信了。
也可能是舒池真的很好骗。
舒池:“他结婚了还来找你……”
丁芽:“那你的老婆,结婚了吗?哦你们都是女的,她现在有没有对象啊?”
这话跟刀子一样捅在舒池的心口,舒池抿了抿嘴,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丁芽:“她还没回你吗?”
她叹了口气,看上去跟很可怜舒池一样,很自然地摸了摸舒池的头发:“不要哭哦。”
舒池:“……”
你哄小孩吗?
舒池:“可能是她太忙了。”
她还在努力找理由,可是从那天之后,那个账号再也没亮起,也没有任何的回复。
舒池每天都看,这个感觉跟当年她被单方面分手后一样。
像是一滴水掉在下水道。
她的心好像也在底下的管道里滚动,最后被融化了。
丁芽心想:好乖。
好可怜,好可爱。
她还是问了那句:“你还想和她重新在一起吗?”
面前的菜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味道也很不错,丁芽拍了照,发在了自己的家庭群。
舒池:“没想过。”
她回得得好干脆,丁芽:“为什么?万一她没结婚没对象呢?”
舒池吃了一口红烧鱼,一边摇头:“我只是想要个解释。”
“至于其他的,我不敢想。”
不敢想,不是我不想。
丁芽的眉心一跳,又咄咄逼人:“你担心什么,你都说了是她不告而别,有什么好不敢的。”
舒池:“我也骗她了,还骗了最关键的。”
性别。
但凡她当年解释一句,可是她到现在还庆幸自己没解释。
不然对方可能根本不理她了。
那漫长的一天,舒池要怎么靠想念熬过呢。
丁芽:“那你打算怎么办?她一直不回你呢?你就一直单着吗?”
她有时候说话就是这样,直得有点冒犯。
不过舒池这人偶尔敏锐偶尔迟钝,也没什么不痛快。
正好这个时候外面下起了雨,这片还是老房子,雨水打在屋檐上,对面还有个写作业的小孩。
雨雾很浓的,看不清,只感觉城市的灯火伴随着冷风冷雨,一股脑地浇了过来。
又被放上来的干锅荜拨声惊扰,酒精燃烧着,那团火烤上来,烧得舒池下意识地问:“那你呢,不谈恋爱也是因为那个人?”
丁芽开了瓶汽水,咬着吸管笑,咕噜噜喝了好几口才说——
“我哪有一直不谈。”
她看着舒池:“姐姐,我也有真的男朋友过的。”
舒池噢了一声,丁芽挑了一口饭吃,很小口,井羽绮家的猫看上去都比她能吃。
“不过那个人好无聊,而且也没办法让我快乐。”
她俩挨得很近,而外面下着雨,隔壁桌似乎是聚会,说话的声音很吵。
舒池要再贴近一些才听得见丁芽说什么。
她听到丁芽说:“男的不行。”
舒池听懂了,她眉眼有点讶异,但转念一想丁芽也不小了。
可这种要怎么接,换做井羽绮能嬉皮笑脸,舒池做不到。
丁芽压根没指望她接话,她捏着吸管,舒池发现吸管都被丁芽咬得扁扁,上面还有残存的口红蹭在上面。
吸管很白,衬得那口红更红,丁芽的话却比这种红更烧心——
“和那个人一块实在无聊,还不如我的电子老公,起码会讨我的欢心。”
她的眉眼都沾了点怀念,遥遥望着窗外的细雨,也可能是遥望着别的。
“真遗憾啊,网恋没有奔现,哪怕他骗我,我也应该在那之前见她一次。”
虽然见过了,也很遗憾——
“和她好好睡一觉。”
当年的舒池其实也挺有味道的,比现在更野。
我要是真的摊牌,她会把我留在她的店里吗?
她住在哪里?
肯定是后面吧,那个门帘掀开,厨房的后面还有一张床,她这种大个子翻身都会掉下去的那种。
那我是不是只能窝在她的怀里了?
我亲吻她脸上的伤疤,她会咬断我的喉咙,还是会舔舐我的伤口?
丁芽问:“舒池,你的遗憾是什么?”
第26章
窗外的雨丝被风吹进来, 玻璃窗还是老式的那种插销款,雨打在上面,雕花的玻璃看上去像是花蕊淌下了水一般。
舒池突然很想擦去那条水渍, 因为丁芽的影子映在上面, 像是丁芽哭了一般。
可丁芽分明是笑着的。
“有。”
舒池点头,家常菜比较常规,她发现一般店里都会放辣的菜这次都没放, 也就是鱼有一点点减不掉的辣。
她知道是丁芽要求的。
但明白之后心里又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像是小时候吃到老式奶油蛋糕的那种感觉。
腻在喉咙里,她喝水也无济于事,晚上睡觉依然能感觉到那股甜腻冲到脑门。
但有种微妙的幸福。
被关心着、被照顾着的感觉很好。
舒池不是长女, 小时候也是姐姐们带着的,可是她们没什么玩的时候, 放学就要帮忙干农活。
要么就是去生火做饭, 要么就是带着最小的那个弟弟。
特殊照顾很少, 因为家里实在没什么能特殊的了。
基本都是被包括在范围里,“你”的成分很少。
人活在那样的环境里, 感知偶尔会被麻痹掉, 逐渐被吞噬掉“我”, 反正不重要。
起不了任何作用, 对“我”特殊照顾也没好处。
日子还是要过,钱还要赚,你们最好快点长大, 不要给爸爸妈妈添麻烦, 早点补贴家用吧。
舒池一句好的能概括所有逢年过节的电话。
她在二十岁之前很少说不好。
也不知道什么是遗憾, 跟不知道什么是我也可以。
她只知道,有人想我, 我很高兴。
丁芽这次没再问,她慢条斯理地吃着鱼,余光里舒池的神情被顶上的灯泡照得分明,带着点陷入回忆的迷茫。
眼神也是。
她这一刻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对舒池的欲望。
也有种莫名其妙地笃定,舒池会接着说。
不用她再刻意地引导了。
“我就是想谢谢她。”
舒池突然笑了一声,“想当着她的面说。”
她手边也有一瓶饮料,舒池没有咬吸管的习惯,她甚至不太爱打扮,哪怕穿的衣服不算便宜,配饰也是,连那块表也要丁芽好几个月的工资,却依然给人一种扑面的实在感。
“没了吗?”
丁芽吃得有点少,筷子一口好像都不够小猫吃的。
舒池:“喜欢过,但不合适。”
她喝了一口可乐,气体冲到口腔,舒池下意识地鼓了鼓嘴,“她不会知道她对我来说多……”
舒池平时就不太会夸人,油腔滑调这个词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她身上。
但合伙人井羽绮却宁愿她是那样的,至少不会三十岁看着像个孤寡老人,活像这辈子都没盼头。
丁芽捏着易拉罐的手蓦地收紧了一些。
她听到舒池带着笑意地说了两个字——
“宝贵。”
丁芽问:“那你为什么不发给她直接说要见面呢?”
舒池摇了摇头,她吃了口饭,又慢吞吞起来:“她可能都有新生活了。”
丁芽压下心里的情绪,口气听不出喜怒,说:“你也知道是可能。”
舒池:“我对她的意义不大。”
她的眼神瞬间落寞了起来,可能心里有话还没说出来。
丁芽:“不是网恋对象吗?”
舒池噢了一声,“大概吧。”
丁芽没什么胃口,她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酸到了,也有可能是这条红烧鱼里的五香味道太冲。
她一瞬间都有点绷不住表情。
还好心跳不会被人察觉,还好我的脸不会很容易红。
真是的,突然觉得我好渣啊。
搞得我是彻头彻尾的骗子一样。
“你除了性别和学历,还骗过别的吗?”
丁芽喝光了饮料,整个人好像冷静了一些,舒池却侧过脸,看了看她。
丁芽没看她,她盯着酒精炉看,看豆腐被烙在锅底,看包菜都被烤焦了。
像是她被舒池那句宝贵扰乱的心。
和窗外的雨一样,好乱好乱。
配上胡作非为的风,丁芽竟然涌起了全盘托出的感觉。
十几岁的冲动早就不复存在,丁芽从小到大都鲜少冲动。
她不爱运动,却跟母亲学舞蹈。
但她不努力,舞蹈也就那样,毕竟也没打算往那方面发展。
她不爱学习,但学习是学生的天职,她就在考试前临阵磨枪,被丁树青说是大年三十养猪的典型人群。
在同学青春里各种激动里,丁芽向来是个旁观者。
她很难共情那种激动,却也知道不能扫兴,完美得融入其中,像滥竽充数的表现型。
“没有了。”
舒池还在吃饭,甚至很疑惑丁芽不继续吃,“等会凉了。”
丁芽:“我吃饱了。”
舒池:“真请我吃饭自己不吃?”
丁芽握着筷子,叹了口气。
为什么你不说还有呢。
那年你说的那么多宝宝我爱你,是真的吗?
饶是丁芽在心里问,可是她真的不敢再问了。
毕竟舒池性格摆在这里,她的真诚让丁芽觉得自己格外无耻。
又有种略微惶恐的感觉。
舒池却没在乎自己这个故事带给丁芽多大的涟漪,她格外认真地说:“丁芽。”
“如果那个人真的有家庭了,就不要……”
她可能很不擅长说这些,后半句开始吞吞吐吐,最后憋出一句:“可以再找的。”
大概又觉得这句话有些冷,舒池补了一句:“毕竟你很可爱。”
丁芽反问:“我很可爱吗?”
她当然知道自己初次见面的人会得到多少的好感度,就像她爱玩的游戏,一关一关。
对同性没攻击力,对异性没有多大性吸引。
毕竟她不是万人迷,也不是什么颠倒众生的好性格。
至少在有限的范围内,丁芽觉得感情是能用手段得到的。
就像一个家具的安装教程,就像一个新游戏的新手攻略。
可是游戏之外,谁也不知道这段被个攻略的感情是不是be了。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隔壁桌的人已经吃完了,新的客人坐下,估计是大学生了,嬉嬉闹闹的。
舒池跟她对视了几秒,诚恳地嗯了一声。
丁芽唉了一声:“可是我前男友说我可爱没用,喜欢我的时候很喜欢,一边又喜欢看一些身材火辣的美女。”
她的抱怨听起来让舒池有种自己被依赖的感觉。
仿佛丁芽营造出了独一无二的属于她俩的亲密感。
舒池问:“你们为什么分手?”
她想:果然像我这样的比较奇怪,正常人网恋结束,果然是像丁芽这样的吧。
也不是没人喜欢舒池,只是她都不愿意接受。
井羽绮就恨铁不成钢,偶尔还恨不得戳她的脑门说你试试会少块肉吗你怎么不去出家。
舒池对出家也没兴趣。
大多数的没感觉,就是看到对方的时候不想再看一眼。
也没什么好奇心,也不会期待下一次见面。
更不会被对方吸引。
丁芽欸了一声:“你很好奇吗?很少看到你主动问我。”
她的尾音都绵绵的,像是被破壁机凿出来的冰沙。
舒池摇头:“像你这样的女孩,应该没人舍得跟你分手吧?”
丁芽在心里骂了一声。
她听过很多称赞,男女老少都有,异性有些很吝啬称赞,会变成调侃。
有的又像是从油田捞出来的,稍微正常点,是压根没那方面的意思。
我难道没遇到过正常人吗?
为什么她这句话说得让我恨不得亲她一口?
丁芽盯着舒池,她俩的手肘靠在一起,丁芽往前挪了挪,手掌并排,大小差异一眼明了。
她试探着把自己的手放在舒池的手背上:“他啊,觉得我很奇怪。”
丁芽对自己的便宜前男友没什么很深的印象,在这个时候甚至忘了对方叫什么。
“他觉得我不主动。”
说完她松开手,又加了个“吧”的语气词。
“喏,就像牵手,你觉得我刚才这样对你,算主动吗?”
舒池不知道。
她对主动的理解有限,人生里主动的次数屈指可数。
好像她生下来就是被动选择,没人真的欢迎她。
反正是个女孩,有时候她宁愿自己像失踪的妹妹一样,变成那棵水草。
舒池摇了摇头。
丁芽又叹了口气,顺势把头靠在她肩上:“这样呢?”
丁芽身上的香水不浓,只有靠近得的时候才闻得到,上次丁芽扑进她的怀里,舒池梦里都仿佛充斥着这股果香。
舒池:“我没有参考价值。”
她很认真地解释了一句废话:“我是女的。”
丁芽很自然地说:“反正你在网上当过别人的老公,没差啦。”
舒池噢了一声:“挺主动的。”
丁芽坐直了一些,哼了一声:“所以啊,男人总是不肯满足。”
如果沈穆在这里肯定会在心里骂她颠倒黑白。
那哥们分明是被你甩的。
但丁芽的脸太有欺骗性,舒池还安慰了她一句:“只是没碰到适合你的人。”
丁芽实在吃不下去了,但她又给舒池盛了一碗饭,推给她:“那你呢?这个遗憾要是满足了,你要考虑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吗?”
她的口气又轻快起来,带着点调侃,又可能是调戏——
“你之前不会在为你的网恋老婆守身吧?什么年代了舒老板。”
她像喂小狗一样往舒池的碗里夹了一块鸡翅,“没想到你这么古板。”
舒池总觉得这话不对,但又无法反驳,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不是的……”
她很乖顺地吃了口饭,一边含糊地辩解了一下——
“我都没和她见过面,也没和她说过话,怎么会想那么多。”
只不过对方畅想的未来,想要的物质,变成了我冥冥中前进的动力。
一直以来我的人生里好像都没有“我”,偏偏是她,让我有了另一种可能。
丁芽噢了一声,却没问那句——
你当年为什么死活不肯和我语音?
声音不好听是主要原因吗?
毕竟舒池没和她说具体的网聊。
当年丁芽叽叽喳喳,舒池却一直不肯露声,永远是文字的回答。
*
丁芽早就联系过汉服店的老板。
对方本来觉得同城快递照片也可以,但丁芽坚持要来。
她也没阻拦。
今天下雨园里没什么人,丁芽跟舒池进来的时候老板刚好给一个客人卸完妆。
进来的两个人看上去比之前亲密了许多,丁芽还没说话,老板先开口了——
“你们在一起了?”
第27章
店主看丁芽的眼神充满赞叹, 看得站在一边的舒池觉得莫名其妙。
丁芽倒是没有半点紧张,她手肘撞了一下舒池,“我们在一起了吗?”
舒池摇头。
店长:……
你们在搞什么花样。
成片直接被装订成册, 里面还有丁芽的氪金心血。
电子版她早就看过了, 舒池没怎么看,因为丁芽没发多少给她。
店长意味深长地说:“你怎么还亲自来一趟,我都说了可以同城寄给你。”
外面还下着雨, 人流量少了很多, 依然还有来观赏的游客和来出外景的爱好者。
老板之前还问过丁芽能不能留一张放在她店里,丁芽问了舒池,却没说哪张。
现在丁芽在跟老板说话, 舒池盯着那张差不多A4大小的照片,沉默了。
丁芽:“反正顺路, 我今天要请她吃饭。”
她看上去和和气气的, 笑起来的酒窝都能让人看上好几眼。
老板瞄了一眼站成了木头桩子的女人, 看着对方那长裤绷出的腿,还有那长靴, 仿佛随便迈开都能踩在人的心口上。
长得有点凶, 但好像也不完全是这么回事啊。
真的没成啊。
老板有点失望, 也明白柳园这么偏僻, 能顺什么路。
多半是有什么小心思。
丁芽察觉了老板娘的视线,非常欲盖弥彰地解释了一句:“那家老饭馆很好吃。”
老板娘哦出了个一波三折,流转的眼波就差写着我都懂了。
丁芽低低地笑了一声, 拿起已经装在纸袋里的另一本递给舒池:“给你。”
她一边看向那张照片。
真的放得好大, 晚上拍的氛围感很强, 也没有很过分的p图,偏偏对视都好像有点什么。
这张舒池没见过。
她对戴着假发的自己没什么正确的认知。
不过她的五官算不上精致, 纯粹是鼻梁高加分。
侧脸看起来一点不塌,拍的还是没疤的那个侧脸,倒是有几分临水的英气,饶是舒池迟钝,也看出了微妙的暧昧。
她垂眼看向丁芽,“这样的照片,你要带回家吗?”
丁芽嗯了一声,“有问题吗?”
舒池:“有点太……”
亲密两个字她说不口,总觉得说出来气氛会变得尴尬。
丁芽:“确实很像一对呢,毕竟我们的剧本不就是在逃小姐和你这个土匪吗?”
她说得毫无心理负担,完全不照顾被土匪俩字戳了个对穿的舒池的心情。
舒池一言难尽地看了她一眼。
丁芽却歪着头笑了笑:“好看吧,我要给我爸妈都看看。”
她说完看了眼舒池:“你问我带不带回家,是觉得太亲密不好意思给别人看?”
“舒老板,你这样很奇怪欸。”
丁芽踮了踮脚,凑到她眼前,笑嘻嘻地说:“人家是直女啊。”
老板觉得自己聋了。
这这世界上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吗?
小姑娘长得人模人样的,压根不干人事啊。
这姐妹真的辛苦了。
舒池无话可说,只能哦了一声。
她拎着那个装着写真集的袋子,突然觉得有点烫手。
除却当衣架子拍公司的产品图,她本来就很排斥拍照,跟丁芽拍写真的行为纯属鬼迷心窍。
现在却因为这句话有点难过。
我有什么好难过的?
直到她送丁芽回家,这个问题还没想明白。
“不早了,舒老板你早点回,明天还上班呢。”
丁芽没像第二次见面那么虎邀请舒池上去,她俩的关系好像颠倒了一般。
一开始舒池以为丁芽是女同,没想到丁芽完全不是不说,还能跟舒池轻松地聊起她的前男友。
反而是我。
舒池目送丁芽上楼,雨还在下,她想:我是怎么了。
“嗯,你也是。”
舒池:“你快走吧。”
她催促道,外面的风吹进来都很冷,南方的冬雨总是刺骨。
丁芽太瘦太小,总给舒池一股很难忽略的怜爱感。
丁芽却又凑过来:“你回去就睡觉吗?”
十点多,距离丁芽的睡眠时间还早着。
舒池:“不一定。”
丁芽噢了一声,“最近有个新游戏,你要和我一起玩吗?”
哪怕丁芽撑着伞,舒池还是看到风吹起她的头发,连带着雨都打在脸上。
舒池:“再看吧。”
她对新游戏没什么兴趣。
丁芽:“我微信发你哦,很好玩的,有点像我们之前玩的那个游戏。”
她点了点自己的屏保:“好像也有电子宠物欸。”
她说得好自然。
我们之前玩的。
我们。
之前。
我和你有之前吗?
但是丁芽说完就转身走了,她的雨伞在雨中转了一个圈,正好有一滴洒在舒池的脸上。
凉得舒池心里一颤。
丁芽上电梯的时候直接登上了自己从前的账号。
舒池之前发的那条还突兀在最前面。
系统消息被丁芽一一删除,她关闭了空间,关闭了一切能关闭的。
这个账号像个坟墓,很多人早就丢掉了这份曾经。
也有人焕然一新,从单身到成家,已经在空间晒孩子了。
生活的酸甜苦辣在新消息里层出不穷。
像是公墓埋的那种太阳能莲花,新消息就是巴拉啦冒出的大悲咒。
丁芽把这些要超度她的东西都给删了。
只留下舒池的账号。
她在对话框输入——
你最近好吗?
但她没急着点发送,等照顾完小狗,洗了澡,看了下工作邮箱,回复了今天没来得及回复的消息。
她才摁下那个按钮。
然后她退出账号。
把自己得到的写真集发在了微博账号,又发到了家庭群和大学的朋友群。
沈穆第一个回复——
牛啊我们芽姐,这都直接大婚古风写真出片了?效率太高了吧?
剩下的两个一头雾水,问这是谁。
丁芽没回复,反正沈穆上蹿下跳地能给她解释。
她还发了一张到朋友圈,没分享给同事,特地发在了朋友那一栏。
特地把井羽绮和穆呤也放了上去。
丁芽的爸妈对这组写真表达了高度的赞美,不外乎对自己女儿颜值的肯定,暂时没发现这个拍照对象他们见过。
只有跟爸妈隔壁栋楼的丁树青头疼不已。
一想到丁芽跟她毫不犹豫的出柜,想到丁芽那让他头疼的青春期叛逆网恋奔现。
现在还在套路那个网恋对象。
怎么这么牛啊我的妹妹。
丁树青不知道是该对这个写真里的女人保持警惕还是抱有高度的同情。
至少在这一瞬间,他看到爸妈竟然也在夸这个女人,心态特别崩溃。
原来丁芽你还带人见过爸妈?
真有你的!
还一起去柳园玩了?在爸妈眼皮子底下拍这种堪比结婚照的写真?
啊?第一次见?
丁树青出差回来刚洗完澡坐在沙发上放空自己。
他那网恋奔现的老婆坐到她边上看着丁树青pad屏幕的妹妹写真,夸了句——
“这有点像我们游戏那些百合拉娘啊,好配啊,再锋利一点就是军娘和……”
丁树青:……
老婆你不要再说了。
*
舒池对这些完全不知情,她甚至没看朋友圈。
一天下来她有点累,等洗完澡出来她看到了账号的新提醒。
[老婆]:你最近好吗?
舒池没之前那么激动,但是她依然手足无措,头发也没吹干就坐到了沙发上。
[书迟]:还好,你呢?
丁芽一边泡脚一边看着手机,备用手机是她大学用的,也一直没换掉。
“我很好。”
她输入,回复,嘀咕了一句:“平时都是你这么回我让我要想好久说什么,看你要怎么办。”
不过她能想象到舒池的样子。
不是从前她隔着电脑屏幕,绞尽脑汁描绘的一个男人。
书迟:你工作了吗?
书迟:怎么突然又上线了,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登录了。
她都没提自己的没回复。
丁芽都能想象到舒池垂着眼回消息的样子,她也是手机登录。
她的手好大,不像丁芽,换了五寸的屏幕单手都没办法打字,也能把我的手完全地包在里面。
丁芽捧着手机,慢条斯理地回——
嗯,发现还记得密码,就登上了,没想到你还在。
丁芽的账号因为一直续费,气泡还是当年的款式。
舒池的账号也一如既往,因为她从来不给自己的账号花钱。
[书迟]:那你结婚了吗?
舒池想到丁芽和她说的那个骗她癌症要死了的网恋老公,现在已经结婚了。
时间向来无情,也能催熟一段感情,更能分别一段岁月。
那我的她呢?
「嗯。」
丁芽笑着点了发送。
舒池的心瞬间就沉了下来。
她说豆芽是她的遗憾是真的,可她心里始终抱有一丝的幻想。
毕竟那是年少时的承诺,却想到只有自己当了真。
那边隔了好久才回复。
[书迟]:恭喜。
丁芽眯着眼想,舒池会难过吗?
她会不会就彻底放下了,那我再趁虚而入有把握吗?
真刺激啊,前女友竟然是我自己。
舒池的手都是凉的,她久违地感觉到了那种失重感。
跟那段被豆芽单方面分手的日子差不多。
一开始她并没有那种“我被分手”的感觉。
毕竟那段时间她很忙,面馆经营每况日下,老家又出了事情,她在姐姐的催促下坐火车回去。
好远好远,那年的网络到底没现在这么发达。
她买了三块钱的流量包,一路开着回去等着豆芽回她的消息。
没有回复。
一天。
两天。
一个星期。
一个月。
……
直到面馆倒闭,直到舒池负债累累,直到她坐在空无一人的店面,看着自己收拾好的行李。
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没得到过。
好像不配那么幸运,有人真的能拯救她。
「那你呢?」
舒池看着上面的文字,气泡很可爱,文字还是炫彩的。
只是两个人都不是从前的人了。
以前的豆芽,满嘴老公,能把舒池喊得不好意思。
如果她不是哑巴,可能会羞恼地说一句不要再叫了。
可是她那时候不会说话。
她满腔的喜欢和羞耻都变成了文字。
[你好可爱。]
可爱的你还是选择了别人。
我从来不是那个选项。
舒池抓着手机,一字一句地回——
我还是一个人。
丁芽心想:好可怜啊,她真的不问我为什么吗?
她不会真的帮舒池问。
[老婆]:那你要抓紧啦,你还比我大呢。
舒池心想:是啊,她都不知道我是女的,也不知道我在骗她。
隔了很久,直到丁芽以为舒池不会回了,她都打算上床躺着了。
才收到一句——
“那我们算是分手了吗?”
第28章
井池的项目马上就要到收尾的时候, 最近丁芽都忙着写总结。
应齐心的工位在她对面,新换的转椅可能过于丝滑,她没事就爱转到丁芽这边, “元旦不回家对吧?”
丁芽嗯了一声, 实习生站在她边上,正接受她的安排。
丁芽对着实习生的工作的时候还挺严厉的,让人无法对着她这张偏幼态的脸产生一丝丝的懈怠。
“你跟视觉再沟通一下。”
实习生拿着笔记本走了, 应齐心凑上来:“跨年什么打算啊?”
十二月就剩最后一星期, 这周还要调休,丁芽想到这茬就觉得没力气,恨不得在家躺上三天。
“没什么打算, 想躺着。”
应齐心:“不出玩吗?”
丁芽:“人太多了,不想。”
她的工位也花里胡哨的, 最近不少人买了增高架, 都站着办公。
丁芽的便利贴上还写着很多事儿, 她喝了口水,狐疑地看了眼应齐心:“你跨年找我不对吧, 男朋友呢?”
应齐心的男朋友就在隔壁公司, 有时候吃个饭还能碰到。
丁芽觉得比之前应齐心谈的稳一些, 至少之前一起吃饭没那么油嘴滑舌的。
应齐心:“他要回家啊, 我总不好意思和他一起回家吧?”
丁芽撑着脸看着自己电脑的消息,一边说:“我也不知道我哥会不会来。”
应齐心点头:“到时候玩密室再叫你呗。”
丁芽嗯了一声,应齐心看了眼她桌上俩手机:“你最近是用回安卓了?”
丁芽撒谎撒得毫不脸红, 点头:“有些软件下不了。”
应齐心噢了一声, 挤了挤眼睛, 表情非常猥琐。
丁芽完全无所谓对方的想歪,在应齐心走后开了备用机。
舒池的消息她还没回。
这个时候上午的忙碌结束, 丁芽输入——
不然呢?
舒池真的,完全不像看着那么成熟啊。
丁芽笑了一声,又很期待舒池在知道真相后的神情。
*
舒池忙的时候几乎没空看手机,特别是最近新来的主管老问她问题,直到中午井羽绮叫她去吃饭,她才有空看一眼消息。
井羽绮周日上午回的,舒池钓完鱼就把孩子送给她了。
顺带给了两条草鱼。
她上午也很忙,开着新品会,又要准备年货节的事儿,“累死我了,我好想退休啊。”
井羽绮没第一时间吃饭,她先眯了眯眼。
舒池压根没接她的茬,她盯着自己的新消息。
也不算是新消息,半个多小时前的,来自[老婆]的新消息。
“你早上也忙死了吧,真的,当初我就觉得老辛不该走的,你要是……”
新来的主管虽然是被挖过来的,井羽绮对她的能力还是不算太满意。
主要是上一个工作能力很强,让她省心很多的,这次的也是刚接手,多多少少有点生涩。
“算了不提了,反正感情的事情都讲个你情我愿嘛……”
井羽绮开了自己的外卖,发现隔壁坐着的舒池还在发呆。
她凑过去:“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结果发现舒池的屏幕是黑着的。
“你是不是困了,那等会密会,办公室不是有床么?周五咱俩还要去一趟工厂……”
井羽绮的声音絮絮叨叨的响在耳边,舒池盯着那三个字又看了一会,最后放下手机,沉默地开了外卖盒。
井羽绮:“对了舒池。”
舒池嗯了一声。
“你什么时候跟丁芽还去拍过照片啊,那造型帅的。”
井羽绮的口气还挺不满的,“咱俩以前说去拍照你都不乐意,你这区别对待了啊。”
“就算你跟她处得来我也算是你老朋友了,这不公平吧。”
井羽绮一边还点开了丁芽发的朋友圈。
丁芽挑着发的照片质感都很好,扑面而来的故事感,用脚趾头看都能看出这俩人有点问题。
但井羽绮还是保持了理智,毕竟这种写真都带故事,可能就是摆拍的好。
可问题是这其中一个是她那个合伙人舒池!
舒池欸,从来很讨厌拍照的舒池,怎么可能会……
井羽绮无法说服自己,只能转头看向舒池:“我就说你俩有情况吧?”
舒池心不在焉地扒拉着饭,她俩老板做得完全没有老板的逼格。
井羽绮属于经常吃轻食的类型,但也会嘴巴淡出鸟后点一些变态辣餐品。
今天的就是麻辣香锅,光闻味道就感觉能把人的天灵盖辣翻。
舒池:“她喜欢男的。”
她的口气淡淡的,碗里的大块卤肉看着特别诱人,如果不是早上起晚了,舒池一般会自己带饭。
她这个人节俭惯了,也是因为早年的厂妹和餐饮外卖经历,她觉得自己做的饭最卫生。
井羽绮啊了一声:“你确定?”
她想到丁芽的样子,乍看确实看不出来,但这玩意也不是能看出来的。
而且丁芽对舒池的态度就很耐人寻味:“我看你俩不是处得挺好么?”
舒池:“她会找我聊天。”
井羽绮也不意外,跟丁芽吃一次她就发现丁芽很会聊天,她问:“那你回她么?”
舒池点头。
井羽绮心想:那不是挺合得来么?
在她眼里,舒池这样的人要是抛开工作还能跟人聊天,那多半是不讨厌还有点好感了。
井羽绮:“你俩平时都聊什么?丁芽那消息发的,就上次去你家吃螃蟹那个。”
她还啧了一声,“很那什么啊?想你什么的。”
舒池:“她就这样,跟朋友也这么说的。”
丁芽偶尔人会发自己跟朋友的的聊天记录,舒池也看到过。
这人从来不吝啬自己的想念,仿佛无时无刻都很轻快的样子。
会被人喜欢也很正常。
井羽绮震惊地问:“你还见过她朋友了?”
舒池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表情还有点无辜:“她朋友你也认识,就之前来公司录过视频的up主。”
井羽绮哦了一声,想起来了。
她那位狂热的粉丝。
井羽绮:“别转移话题,你怎么会拍写真?”
舒池简单说了理由。
井羽绮心想:这特么也太巧了。
“明天给我看看呗,那本写真实物。”
舒池:“没什么好看的。”
井羽绮:“是啊,跟个结婚照一样当然要好好珍藏了。”
她的口气凉凉的,舒池活像被烫到一样:“别乱说。”
井羽绮:“那我改天去你家看呗。”
“你说丁芽喜欢男的,确定吗?她有对象了?上次问不是说没有么。”
井羽绮自己的感情向来不用舒池操心,她的口味也非常如一,喜欢永远年轻的二十岁男模。
舒池:“她想要追回前男友。”
舒池没提自己跟丁芽的共同话题,觉得井羽绮听了一定会大笑。
没想到这话说得井羽绮也挺想笑的:“你俩每天发微信就聊这个啊,舒池你个没谈过的还给人解决感情问题。”
舒池辩解:“谈过的。”
井羽绮:“就那不清不楚的网恋算什么。”
舒池:“反正她也结婚了。”
井羽绮啊了一声:“谁?”
舒池:“我的网恋对象。”
井羽绮喝了口奶茶,“很正常啊,那你死心了吧?”
她不怀疑舒池的喜欢,但也觉得那多少加了点回忆滤镜。
人就是这样,一点微微的悸动,在一方离去之后反而会越发浓重,甚至可以说是自己催化的结果。
喜欢,和自己觉得自己喜欢,很难厘清。
舒池:“我就没想过再……”
井羽绮:“真的吗?”
舒池沉默了几秒:“不敢想,这样也符合我的预期。”
她兀自笑了笑,大口地吃起饭来。
舒池吃饭向来这样,第一次跟她吃饭的时候井羽绮在心里想这个人好粗鲁。
现在的大口跟从前比已经文雅许多了。
但结合舒池的家庭状况,也明白她为什么这样。
井羽绮:“也挺好的,反正人都诈尸了,你做个了断,就可以开始新的感情了。”
这么多年舒池的沉默都是她没走出来的表现型。
包括她的歌单,玩的游戏,家里进门能看到的画框。
这个人把自己嵌在回忆里,在那个有些夸张的时代风格的旧物里,井羽绮怕她这辈子都解不开心结。
舒池好像点头了,又好像没点头。
“丁芽也这么说。”
井羽绮:“那你觉得丁芽怎么样?”
舒池想都没想:“挺好的。”
井羽绮:“然后呢,是跟我和穆呤给你的感觉一样?”
井羽绮当妈这么多年,虽然舒池也能算小壶的干妈,很多时候她依然觉得自己在情商上高出舒池一大截儿。
舒池就像个没发育完全的好大儿。
“好大儿”平静地看了她一眼,终于想起来自己手边也有新主管点的奶茶。
一边插吸管一边说:“人家比你俩可爱。”
井羽绮心里突然蹿出一股无名之火,一下分不清是家里的白菜被猪拱了,还是别人的白菜被自己家的猪拱了。
舒池这个姿态是完完全全的偏爱,可能当事人都没察觉她提到丁芽眉宇都舒展了许多。
这个常年孤寡的凄凉都一扫而空,让人看着格外生气。
“我不可爱吗?我的男朋友们都夸我是小甜心啊?”
井羽绮深吸一口气反驳。
舒池:“我又不是你男朋友。”
说完点她进丁芽的朋友圈,却发现对方的朋友圈没有刚才井羽绮看到的那条。
她的嘴角顿时又撇了下来。
井羽绮看了一眼,笑得幸灾乐祸,“你觉得可爱的妹妹也没对你坦诚相待啊?”
舒池嘴硬地说:“我也有写真。”
井羽绮:“可能还屏蔽了别的呗。”
舒池看向井羽绮,井羽绮洋洋得意地举着手机:“你求我啊?”
舒池一点也没被为难到:“求你。”
没劲死了。
井羽绮又开始操心这人真的谈恋爱把人女孩的新鲜感磨了后悔被光速甩掉。
舒池把两个手机放在一起,认真地对比,发现丁芽还真的屏蔽了她好几条消息。
两边公司刚合作那天一起吃烤肉的时候丁芽就发过。
[深海冻鱼]
吃了烤肉,很快乐[比心]合作方是很漂亮的姐姐,完全踩在我的xp呢。
[图][图][图]
这条丁芽发了两遍,一条是舒池能看到的,一条是井羽绮看到的。
上面那个是井羽绮朋友看到的内容。
舒池能看到的没有最后半句。
舒池现在也看不懂,她皱着眉问井羽绮:“xp是什么,电脑系统吗?”
井羽绮撑着脸,假睫毛妩媚地翩跹,像在看一个24k纯金大傻子。
她给出了一个好像对又好像不对的答案——
“她说你很符合她的癖好。”
井羽绮笑了一声:“她好像很喜欢你。”
第29章
也不知道是井羽绮说话说得太直白, 下午工作的时候舒池都有些心不在焉。
新来的部门主管三十出头,站在舒池边上心惊肉跳的。
每个公司都有点特殊的八卦,她刚来没几天就知道了自己上一任是怎么走的。
跟老板不清不楚还是被拒绝了, 后来跳槽去了别的公司的分部, 直接逃离了这个城市。
她想:女同的感情生活好像也没跟异性恋一样没差啊。
直到下班,舒池还在思考井羽绮的解读。
还有丁芽对自己完全不一样的朋友圈。
除了那条还有几条舒池压根看不见的朋友圈。
她在加上丁芽微信的时候就知道这人很爱分享生活。
毕竟朋友圈的内容多得翻不完,这还只是只看一年的。
那几条在井羽绮手机的朋友圈无一例外都是丁芽的日常分享。
[合作方的老板长得很的很有味道。]
没有图。
[我家的狗可爱吗?这位朋友说是宇宙无敌可爱。]
附上了一张微信截图。
是丁芽跟舒池聊天界面, 井羽绮认得出来的是因为丁芽没马赛克头像。
吃饭的时候井羽绮还给舒池解说——
“你俩这记录放出去是个人都会问是不是有情况吧?”
[今天抱着狗狗送我哥上地铁, 自己回去的路上遇见了好心人。]
附了两张图,一张狗在人怀里的照片,一张从副驾驶座拍的照片, 能看到荆市三环的地标。
井羽绮还哼了一张,猛嗦了一口珍珠:“你的车化成灰我都认识, 看不出你这么好心啊。”
井羽绮的尾音一波三折, 是实打实的调侃。
搞得舒池都吃不下饭, 等晚上下班的时候她都快饿到胃穿孔,也没着急回家, 先去楼下吃了饭。
中午井羽绮在舒池要逃走的时候认真地问了一句:“那你打算跟你那个诈尸了的网恋对象怎么发展?”
舒池想了想:“见一面吧, 可以的话。”
她觉得机会渺茫。
她那个虚拟的网络老婆, 哪怕备注一如当年, 从口吻也能感觉到对方变了。
时过境迁,谁能保证不变呢。
舒池变成了能买得起对方当年想要豪车的人,可她的老婆早就不是那个希望跟舒池能私奔的人了。
她有了新的生活和新的老公, 言语之间也充满推拒和疏离。
舒池想做个了断了。
那些惦念, 放下之后, 她也不会再打扰。
她又冷不防地想起丁芽那天吃饭的时候说的话。
一些势在必得,一些冥顽不化, 骄纵得离谱又让舒池生不出讨厌。
她想劝对方放下,又开不了口。
毕竟还是有些羡慕对方的勇气。
丁芽年纪比她小,却好像有无穷的生命力,在这座钢筋水泥的城市里,依然有着清醒的思维。
不像舒池,她没什么奔头,井羽绮尚且想推广自己的品牌,舒池一直是个辅助者。
这个公司一开始也不是她的野心。
六点多的时候对面的应齐心走了,走的时候还丢给丁芽一包下午没吃完的妙脆角。
丁芽:“打发谁呢。”
应齐心看了眼她们联合部老大的办公室,“我先走了啊,有事。”
丁芽:“下班了你鬼鬼祟祟干嘛,走呗。”
她们虽然都是年纪轻的品牌主管,但上面还有老大,前几天不在,这几天回来就没歇过。
搞得很多人都不好意思准点下班。
丁芽一向很勇,做完了就走,今天没应齐心快纯粹是活儿没干完。
等应齐心一走,其他人也就陆陆续续跟上了。
新来的实习生还没大四,说是课少,一周来上三四天,工位被安排在丁芽隔壁刚离职的同事这。
可能是坐在主管边上,难免畏畏缩缩。
丁芽被他瞄了好几次,正好旧手机弹出一条新消息。
她没急着看,对边上的男孩说:“你还不下班?”
对方如蒙大赦,抄起腰包火速走了。
丁芽笑了一声,低头点开自己那个便宜电子老公的回复——
我能见你一面吗?
舒池下班了?
丁芽发了个表情包给舒池。
对方发了个问号。
丁芽没再说什么,直接在那个账号回复对方——
你在哪里?
对方回得很快。
[荆市,你呢?]
老手机有点卡,延迟会导致丁芽按错emoji,一个亲亲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屏幕。
丁芽:……
对面的便宜老公:?
丁芽想:这人是真的对我没意思了吗?
如此不解风情。
但下一秒她又觉得这正和她意,只有让舒池真的放下,她才可以跟热烈地追求对方。
在现实的维度,一点点地吃掉舒池。
[老婆]:对不起,有点卡。
[老婆]:我也在荆市,真巧。
公司楼下的饺子馆在这个点人很多,舒池对面食情有独钟,被井羽绮嘲笑不像个南方人。
舒池这会的饥饿被驱散,她甚至有点激动。
微微的那种。
她的激动大多来自同一个城市,在想通了之后她也顺手把对方的备注改了。
从老婆到豆芽。
[那你定时间就好,我都可以。]
丁芽看着这一句,一边拆开一颗奶糖,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想时间。
现在还不是时候。
[豆芽]:好的。
舒池没再回复了,丁芽也没再关注。
她隐隐觉得舒池放下了,又不太确定,之前三番两次的试探始终让她觉得舒池对网络的自己情有独钟。
看看这个月之后,我的彩钻还亮不亮吧。
毕竟是自动扣费的。
*
丁芽的朋友圈舒池一个字也没对当事人提。
她觉得这话没法说,怎么想都有点尴尬,没想到井羽绮还在月底项目第二阶段结束的时候举办了团建。
两个公司的参与人员都被邀请,丁芽自然在列。
团建向来是社畜不喜欢的环节,至少丁芽在公司是很讨厌团建的。
不光是她,应齐心也不喜欢。
丁芽是死宅,应齐心想要恋爱,团建永远放在周五晚上,一星期最美好的周五晚上,跟同事一起很容易让人心情低落。
丁芽还是组员的时候没办法违抗,自己升做了主管发现这事更没法推。
应齐心还能用男朋友没病也能“住院”的理由,自己没对象众所周知,还要带实习生嗨皮,一些上司出的弱智游戏环节更是让人回去的时候恨不得投壶。
今年的团建稍微好一点,一起打盘游戏就结束。
井池的团建丁芽当然会去,应齐心男朋友因为“住院”太多次,这次也必须到场。
她心情倒是不错:“井池那边的团建策划比咱们公司的靠谱多了。”
选的地方还是温泉山庄。
消费不低,掏钱的是井池的老板,项目的实习生也都被叫上了。
丁芽在荆市这么多年也没来过这个地方,虽然不算远,但是她根本没坐过的线路。
这次是巴士直达,住一个晚上。
毕竟调休了之后就是跨年,还可以带家属,应齐心把男朋友也带来了。
可惜她的男朋友上车就睡得跟死猪一样,她只能隔着车上的回廊跟丁芽唠嗑。
应齐心:“本来还说跨年跟你去剧本杀,这人居然不回老家了。”
丁芽压根没报希望过,“我本来就没想过和你剧本杀,随口答应的。”
她最近挂耳染了一撮,看上去比原来的染的纯黑成熟了一些,但也没成熟到哪里去,这张脸注定她三十也像个大学生。
应齐心叹了口气:“你好冷漠啊。”
丁芽:“哪有啊,我兴奋着呢。”
她笑了笑,眉眼弯弯,眼尾还用眼线笔点了一颗泪痣,连带着珠光的散粉,整个人看上去都跟发光一样。
应齐心:“不过这个温泉山庄很大,指不定人很多呢,井池的老板真的好阔绰,人均都很贵。”
丁芽也挺奇怪的,这个地方消费太高,团建就算会选偏僻的,这种中高端的消费,怎么也划不来。
一看就不是舒池出的注意。
丁芽开了句玩笑,“怕遇见前男友?”
这一车带家属的还真没几个,毕竟都是城里漂的,年轻人居多,没对象的更多。
品牌主管三个,丁芽应齐心还有一个男人,也就应齐心不缺对象。
那平级的男主管又是个死宅,实习生也都单着,乍看像个和尚庙。
应齐心:“屁咧,我在阳间怎么可能碰见阴间人。”
她说得有些大声,后排的实习生小声地说:“姐,你说得好吓人。”
丁芽笑了一声,看着沈穆发的消息——
芽妹,好巧啊,我抽到的就是温泉山庄的体验券欸,你几点到?
丁芽看了眼时间,回了一句。
她退出来看了看自己的置顶消息,舒池这个人连id都是自己的本名,乍看像个假名。
她的消息是前几分钟的。
我已经到了。
丁芽看了眼大众点评关于这个温泉山庄的评价,男汤女汤分开,但都可以选双人的。
她问舒池:“你和我们一起泡温泉?”
舒池隔了几分钟才回:“我们?”
丁芽明知故问:“不是分男女的么?”
舒池直接发了个流程图,她公司的团建策划可能是婚礼出身的,井井有条不说还把要玩的小游戏列好了。
丁芽没觉得弱智,还觉得很复古。
她八百年没玩真心话大冒险了。
丁芽又问:“你参加吗?”
舒池嗯了一声。
她不想也被井羽绮摁着参加。
丁芽想到沈穆的请求,问了句:“我同学也想玩,可以让她参加吗?”
她补了句:“你见过的。”
舒池:“上次那个?”
丁芽发了个点头的表情。
温泉山庄很大,这次当然不止她们这帮人,可能正好是跨年的时间,还有不少游客。
井羽绮直接包了个别馆,跟游客分开来,但别馆在山庄后面,要跨过普通游客所在的一些公共区域。
下车后来接他们的是舒池和丁芽见过的对接。
丁芽很自然地走过去,应齐心也没多想,反正丁芽一向很交际花。
对接的那位站在前面引路,丁芽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舒池说话,就走到了后面。
丁芽:“我没想到你会参加团建。”
舒池就穿了件纯色毛衣,很宽大,不过她压根不用显身材,看得出来腰细腿长,就是偏瘦。
“我不来井羽绮会骂我。”
她的声音还有点委屈,丁芽笑了一声,“你这么怕她?”
舒池摇头:“不是怕。”
丁芽有个问题想问很久了,“这么多年,要是没有你那个网恋老婆,你有没有可能喜欢井老板啊?”
她们穿过大厅,舒池的眼神带着诧异,“我为什么要喜欢她?”
丁芽摆着手指头数:“她长得漂亮,身材也好,又很有头脑……”
舒池很干脆地打断了她的话:“不喜欢。”
丁芽笑了一声,她抬眼看舒池,“你的眼神好凶啊。”
舒池下意识地想摸了摸脸上的那道疤,丁芽却旁若无人地拉了一下她的袖子,“不过还好,我知道你只是看着……”
“丁芽?”
一道男声插了进来。
舒池下意识地看过去,前面的拐角站了个男的,看上去二十七八,目光落在丁芽身上。
丁芽:“你是?”
对方似乎有些无语,看了眼丁芽身边的高个女人,走到丁芽身边说:“不是吧你,我们分手了好歹也是同学,你这都能把我忘了?”
第30章
丁芽就谈了一个, 也没到失忆的地步,就是单纯地忘了对方叫什么。
她笑了笑:“真巧啊。”
对方长得还行,在丁芽同系的男生里算是清秀那一挂的。
只不过性格完全没长相这么温和, 有点爆不说还带点痞, 是很多女生喜欢的类型。
丁芽的青春期春心萌动的对象跟暴脾气还有痞气完全不沾边,此刻还站在她的身边。
丁芽越发觉得自己从前的决定太失误。
这段感情跟美好的回忆完全不沾边,也不是沈穆说的这哥们有点惨, 纯粹是不搭。
她后悔了, 当初就不应该想体验一下校园恋爱的滋味就草率的答应的。
前男友是本地人,毕业后在一家私企上班,倒是没丁芽这种公司加班性强。
朋友圈里大学的同学成家的很多, 他在跟丁芽分手后也再谈了好几个女朋友。
前女友三个字多少带点暧昧,丁芽是感情生涯里压根没摘下来的那朵花, 只是徒有虚名, 其实丁芽压根看不上他。
这多伤自尊。
也导致他格外关注丁芽的消息。
前男友:“是挺巧的, 感觉好几年没见了。”
丁芽突然抱住舒池的胳膊,亲热地依偎过去, 一边说:“那我先走了。”
舒池一言不发, 眼前的男人也没多高, 脸长得倒是还可以, 就是没什么气质。
落在丁芽身上的眼神让舒池觉得不太舒服。
是和平分手吗?
下一秒丁芽整个人捱过来,舒池顿时绷住了身体。
上次丁芽靠得这么近还是那个拥抱,这次虽然不是拥抱, 但依然超过了安全距离。
可是这是丁芽, 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舒池没抽回手, 她干脆往前走。
“这是你朋友吗?你也在这跨年?”
前男友拦住丁芽,目光落在对方的脸上。
丁芽就读的荆市理工大学美女也不算少, 也可能是那一届同系的女生以成熟的相貌居多,丁芽这样妹妹脸的反而特别清新,一入学就挺多人关注的。
但丁芽压根不参加任何社交活动,如果不是修学分,可能选修课都不想上。
这样的女孩追到手特别有魅力,因为丁芽也很难追。
前男友表白成功的时候还挺不可置信的。
要说很喜欢,其实也没有,大家都是视觉动物,喜欢可能是对脸的喜欢,感情也能培养出来。
他跟同学说,这不是很简单。
没想到丁芽成了他恋爱史的奇耻大辱。
不主动会拒绝还很难伺候是他对丁芽的所有印象。
不过这张脸本来就很娇气,一开始前男友也是心甘情愿的,奈何丁芽的脸色就跟天气一样,阴晴不定,他的预测完全没有用。
你完全不知道她会以什么理由的拒绝你。
丁芽:“我团建啊,你还有事吗?没事我要过去了。”
丁芽上大学的时候有时候直接戴个口罩就去了,她的漂亮在于皮肤毫无瑕疵,素颜也能羡煞旁人。
一般来说男女朋友约会都女生都会精心打扮,前男友压根没见过丁芽的精心。
她特别随意。
前男友也就安慰自己这是对自己亲昵的表现。
可是好不容易把丁芽带到朋友聚会,丁芽还是老样子,跟其他同学打扮得容光焕发的女朋友相比,丁芽也不说话,她窝在角落玩自己的游戏,是个十足的冷场王。
她好像一点也不在乎你啊。
结束后朋友提了一句。
那时候前男友难得跟丁芽吵了架。
单方面的,因为个子小小的女生在寒风的宿舍楼下,毫不在意地哦了一声。
“我努力一下。”
这话直接把人点着了。
他吼道:“丁芽你根本不喜欢我为什么要答应我啊?”
他这个人大学的时候长得更秀气,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沈穆都说这哥们有点像你玩的游戏的一个支线。
丁芽不这么觉得,还给沈穆强调了一下,纸片人不要套到现实,很掉价。
她能打通关很多恋爱游戏,却对自己本人的恋爱都没对游戏来得热忱。
吃饭AA,买礼物五五开,前男友压根挑不出错误。
连聊天都像是完成任务。
在那个晚上,校友前任悲愤地想,自己是不是被丁芽当成游戏玩了。
丁芽被他吼了之后依旧没什么反应,她捋了捋自己被风吹起的长发,毛绒的小熊帽子衬得她也毛茸茸的。
抬眼看人的那双眼也带着天然的妩媚。
丁芽:“那分手吧。”
她好无情。
前男友后来跟很多人都这么说。
收获的是一群人的嘲笑。
大家都觉得不可能,毕竟丁芽和和气气可可爱爱就是宅了点嘛。
人多少有点不甘心。
他俩的分手没作天作地,也没拉黑,毕竟一个系的吃饭还会碰到。
毕业后也会刷到丁芽的朋友圈,热爱生活的女孩是丁芽的标签。
分享一些游戏截图或者是出去玩的照片,和一群穿着小裙子的姑娘合影。
她还是单身,这让他有点窃喜。
没想到她还是这么冷淡。
于是男人说:“我想着,既然都碰到了,我要不要请你喝杯……”
“走吧。”
站在丁芽边上的高个女人出声,男人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
发现这个女长得也挺凶,刚才他光顾着看丁芽,这才看到舒池脸上的疤。
丁芽怎么会跟这种人一起?
话被打断,丁芽又说了句再见,抱着那个女人的胳膊走了。
男人站在原地,仔细地回想丁芽大学时期跟室友一起出门的样子。
丁芽是一个不爱肢体接触的人。
谈恋爱的时候都不让人碰,牵个手都马上被甩开。
跟室友手腕手也不可能,拥抱都好像要人跪下来求她一样。
那这个女的,是她亲戚吗?
男人琢磨了一会,下一秒生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不会吧?
*
穿过大厅到温泉山庄后面的时候人就少了。
天彻底黑了,这一片有草坪有假山有池塘,草坪间的石头一块一块,像是洒在抹茶蛋糕上的珍珠。
丁芽还没松手,舒池也没提醒她。
“舒池,你觉得他长得帅吗?”
丁芽问了一句。
舒池在发呆,嗯了一声,丁芽又重复了一遍。
“还行吧。”
舒池说完,看了看前方,仿纸灯笼的灯具亮起,旁边的泉水声音细细的。
“还行是帅还是不帅?”
丁芽又问。
舒池:“看你喜不喜欢。”
丁芽:“那肯定不喜欢了啊,都分手那么多年了。”
舒池:“你们为什么分手?”
丁芽哎呀一声,嗔怪地瞪了舒池一眼,又把脸靠在舒池的衣服上。
舒池今天的外套是棉的,软软的。
“上次咱俩吃饭不是和你说过了吗?”
丁芽的声音还带着愤愤:“他嫌弃我不主动啊。”
舒池哦了一声,“那换一个。”
她好像心不在焉,丁芽笑了一声:“我还是更喜欢我那个骗我的老公。”
舒池腿长迈的步子大,丁芽走得没她快,等于托住了舒池的速度,逼得舒池也慢下来。
就好像上次她们吃完饭去柳园,一个人撑一把伞并肩走一样。
舒池:“他结婚了,换一个吧。”
她这个时候难得口吻有点严肃:“破坏家庭是不好的。”
丁芽苦恼地说:“可是我想要他那样对我好的,只有他对我这么好过。”
舒池:“会有更好的。”
丁芽:“给我充全家桶钻,给我续费年费会员,给我点歌,帮我挂机玩游戏,还陪我写作业……”
她一只手挽着舒池的手,另一只手还要数一数。
这片中堂很大,也有几个人在拍照,正好她们走到了回廊,舒池侧头看了丁芽一眼。
她眼尾的那颗痣随着她的眨眼更加惹眼,好像原本面貌幼生的清纯被点化成了勾人的暧昧,带着灯影在墙壁上飘舞,毫无预兆地打在舒池的心上。
她抿了抿嘴,“很简单的。”
丁芽猝不及防地抬眼看她,两个人对视了几秒又不约而同地移开眼。
丁芽:“才没有呢,要好多钱的,他那时候也不大,没什么零花钱,说对我好,就真的都给我了。”
她的声音还有些颤。
舒池心想:我给那个人充的也很多,可是她那么狠心,连离开也不肯说一声。
如此无情。
要是我遇到的是你,就好了。
“喜欢你的人,都做得到的。”
舒池认真地说,“而且那些是摸不到的,你都这个年纪了。”
“感情还需要物……”
丁芽噗嗤地笑出声,她松开了抱着舒池胳膊的手,无奈地说:“舒老板,你是我爸妈吗?这么操心。”
她的眼神带着调侃,弯成了月牙,藏着这一院子的萤火。
丁芽踮起脚可能想摸摸她的头,但是实在吃力,只能摸了摸舒池的脸——
“你也没比我大多少,为什么像比我大十三岁一样?”
丁芽的手温温热热的,舒池的脸被风吹得有点冷,她像是被烫到了一样,退了半步。
前面有人在叫丁芽。
应齐心跑出来:“你好慢啊,我们都坐好了等吃饭了你还才刚来,跟舒老板聊啥呢。”
丁芽小跑着过去,裙子被风卷起底下的蕾丝,舒池心想:格纹袜子也很可爱。
温泉山庄的菜品光外表就足够让这帮团建人疯狂拍照了。
丁芽和舒池来得最晚,座位还是挨着的。
井羽绮坐在舒池边上,看舒池慢吞吞地吃了一口甜品,问:“让你接个人你还真的只接一个人?”
她脸上的笑容差点没把舒池闪瞎。
舒池:“路上遇到她前男友了。”
井羽绮差点没被红酒呛到,特地压低了声音,“你觉得怎么样?”
舒池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什么怎么样?我又不是她家长。”
这人是不是木头成精啊。
井羽绮纵横情场多年,实在没遇到这样的。
其他方面都很机灵,在感情方面不知道是装不知道还真不知道。
明明上次我都说得那么夸张了。
井羽绮:“少来,你觉得你跟丁芽登对一些,还是那个前男友?”
舒池也喝了口红酒,她的嘴唇被酒液润湿,勾出了点无可奈何:“我是女的啊。”
井羽绮给了她一拳,打在后背上,舒池差点吐了。
然后听到耳边一句——
“女的怎么了,喜欢就好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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