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前研发的ai,”时黎去抽屉里取出药箱,拿出酒精和棉棒。“十年后的你很有作为,你不应该高兴吗?”


    “就是刚才会议上那个项目吗?”季铭寒随手把领带扯了下来,问道。


    “我不清楚,”时黎一手药水一手棉签停在季铭寒面前:“刚才怎么会闹成那样?”


    季铭寒正在解西装的扣子,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招惹他,我虽然无赖了点,但还是分得出轻重的。”


    “你不知道他是谁?”时黎又问。


    “我应该认识他吗?”季铭寒无辜道,方才形式混乱,没有人点明季乾的身份。


    “自己弄。”时黎把药水和棉签递给他。


    他刚才都没怎么仔细看,现在细看之下才发现,季铭寒的小半个脸颊都肿了起来。


    季铭寒一张嘴就扯到了伤口,疼的吞了下口水:“我看不到,不能帮我一下吗?”


    时黎二话不说,从柜子上给他拿了面镜子,还贴心的亲手递过去。


    季铭寒不情不愿的接过来,开始给自己擦药。


    “你自己的弟弟认不出?”时黎往旁边沙发一坐,态度不近不远像个看客。


    季铭寒眼神瞬间冷了几分,镜中那张俊美的脸上浮现出嫌恶的表情:“我只是没想到,他能越长越不是个东西。”


    就是这样的表情,纯粹的嫌恶与厌烦。那天时黎在医院开门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张脸。


    这就是季铭寒,即使失忆了也还是他,曾经端庄正经的他也是季铭寒。这或许就是掩藏在冷静的面具下,那个被深埋的他。


    “看来你很不喜欢他?”


    “一个从小就一肚子坏水的混蛋而已。”季铭寒说这话时,窄长锋利的眼眸中厉色藏也藏不住。但也只是一瞬,便已恢复正常。


    “不说他了。”季铭寒噙着笑瞥了一眼时黎的眼睛,两人视线交汇了一瞬,又错开。


    “坦白讲开发一款程序确实是我的梦想,可是我却把这段过程都忘了,总觉得现在得到的一切都是偷来的。”


    小赫安慰道:“哦我的创造者,请不要难过,失忆未必是一件坏事。一颗年轻的大脑具有无限创造力,你会更加优秀。”


    时黎瞥了眼音响,脸色沉闷:“在我身边怎么不见你说句人话。”


    “小时,我最爱的还是你,这段代码写在我的核心程序里,永远不会改变。”


    这老土而俗气的情话听着就很假,时黎不再搭理一个ai。


    他对季铭寒淡淡道:“总会想起来的,虽然那时候我们可能已经分开了。如果以后哪天你想起来了,记得电话告诉我,我会为你高兴的。”


    一时间两人都不再说话了。


    时黎终于得空继续处理刚才的造谣事件,他给吴述发了几条信息,对方直接一个电话过来,告诉他事情基本摆平了,但同时也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时黎前段时间看中了一个本子,联系片方后想要的参加电影试镜,如今片方给了回复,说觉得时黎不太符合他们对这个角色的形象定位,所以不予考虑。


    吴述没有接受这个含糊其辞的拒绝理由,继续追问了原因。对方才勉强给了个理由,说制片方觉得时黎现在舆论风评不济,怕影响到电影的宣传。


    伴随着耳边敲键盘的吧嗒声,时黎柔和的五官板了起来。


    吴述说等过会他那边手头上的事情忙完,会跟时黎电话聊这件事,在他看来这事并没有这么简单。


    时黎对舆论如何评价自己不太在意,吴述作为经纪人不可能不上心。他之所以这些年没怎么认真纠结过那些黑料的源头,是因为时黎的业务能力有目共睹。


    在如今的演艺圈,颜值与演技仿佛是天平的两端,得其一就弥足珍贵。要寻一个颜值与演技并存,没有别的歪心思,还十分有灵气的演员难上加难。


    “时黎就是上帝赐予演艺界的缪斯。”


    这是某位知名导演在采访中夸口的,即使这个说法在后来总被黑粉用来嘲讽,但至少在业内广受认可。


    即使说三道四的人再多,也没有导演选择过放弃时黎,他们还是巴不得将本子亲手送上去。任凭黑料甚嚣尘上,依然无法撼动他的资源。


    吴述只是没想到,如今风评竟然会影响到他接戏,推脱时还用了个毫无营养的借口。


    时黎自然也知晓其中利害,回了吴述一个好。他刚挂断电话,曾安乐又发来了消息。


    【曾傻乐:老大!上午那个栽赃你的男三竟然发道歉声明了!!!】


    【曾傻乐:他微博下面那条热评竟然真是他找人发的!】


    【曾傻乐:此人不仅积极承认了错误,还保证以后一定好好做人,为了反省过错决定吃一个月的素!老大是你跟述哥联系他了吗?】


    【时黎:没有,我去问问。】


    道歉声明?


    赵导发微博时没有指名道姓,他本可以不出来承认,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没等时黎去问吴述怎么回事,就听到连续响了很久的键盘敲击声突然停了。时黎这才注意到,季铭寒坐在办公桌后已经敲了很久的键盘了。


    “你不是不记得密码了?”时黎好奇发问。


    季铭寒在电脑后露出一颗脑袋:“我试着登进后台破译了一下,好在我写代码的习惯没怎么变。”


    小赫赞赏道:“季先生不仅破译了电脑密码,还顺便给延时网络的防火墙修补了两个bug。”


    季铭寒修长的手指随意敲打着扶手椅的把手,问:“现在网上骂你的人有没有少一点?”


    时黎皱眉:“你做了什么?”


    季铭寒两手一摊满脸无辜:“我只是黑进了那个栽赃你的ip设备,告诉他人在做天在看,做坏事是要遭报应的,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他可能以为是神仙显灵,决定道歉赎罪吧。”季铭寒双手合十,整个人散发着佛祖的光辉。


    这话怎么听都像在跑火车,但时黎也没兴趣深究其中因果,那则道歉声明确实对反转舆论起到了关键性作用。


    时黎只是有些惊奇,这个小崽子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完了这一切。


    18岁的季铭寒脾气也大心也大,跟28岁的他简直天差地别。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他像变了个人一样。


    “我可以插一句吗?”小赫的声音从办公室内的蓝牙音箱响起。


    时黎:“说。”


    小赫:“关于刚才那位季乾先生,我有一个十分悲痛的消息。他五分钟前下楼梯踩空,摔掉了一颗门牙,正被司机送往医院。”


    静了静,小赫又说:“所以小时,你刚才不应该阻止我拨打120的。”


    时黎没什么表情,季铭寒倒是笑的满面春风,刚擦了药的嘴角都顾不得疼了。嘴角一颗小尖牙忽闪忽闪,时黎才发觉季铭寒有虎牙。


    认识五年,时黎第一次见他有这么大幅度的表情波动,连这一对有些不符合他高冷气质的虎牙,恐怕也是第一次出来见世面。


    时黎定了定神,瞥了眼窗外快要变得橙红的暮色,起身叫了季铭寒一声。


    “走了,送你回家。”


    延时科技处在一个城郊交际的园区,分为办公大楼和科研技术楼,中间由一个面积广阔的空中花园连接。对面就是一片杨柳青青的人工湖,季铭寒的办公室正对着湖面。


    楼下湖边,残阳斜照在湖面上,被嶙峋的水波割裂成无数块破碎的红镜,水中几只毛色雪白的天鹅在啄湖里的游鱼。


    接时黎的车已经停在路边,韩亦屁颠屁颠的下地库去开车,还没出来。时黎没有上车,站在路边陪季铭寒一起等。


    季铭寒拿了包路边供人投喂的鱼粮,半蹲着朝着湖面一洒,顿时引来无数胖头锦鲤。时黎站在他身后,垂眸盯着打旋的鱼群。


    这次分别后,再见可能就是民政局的离婚处了。


    “你明天要回剧组了?”季铭寒撒下一把鱼食,漫不经心问。


    时黎点头道:“马上杀青了,重头戏都在我这里。”


    鱼食撒尽,季铭寒空手朝鱼群招了招,把一池锦鲤耍得团团转。他这会西装外套随便的搭在手臂上,白衬衫也散漫的松了几颗扣子,看上去坏得很。


    “你应该巴不得我走,这样就没人惹你不痛快了。”时黎自嘲道。


    “哪儿的话,”季铭寒起身停在他面前,挡住了惨烈的夕阳,邪性一笑:“时先生怎么能这么想我呢?”


    时黎不理他的卖乖,转头望着橙红色湖面继续道:“工作上的事你可以问许凌初,我跟他说好了,他会帮你。至于生活,你应该不缺人照顾。”


    滴滴!


    韩亦已经把车开到了路边,按了两声喇叭,示意老板可以走了。


    时黎转身前说完了最后的话:“驳回离婚申请影响不大,但我希望你下次不要再这么任性,我们民政局见。”


    他没有把话说得太明了,但季铭寒也不至于听不懂。这就是在警告季铭寒,不要再搞出别的幺蛾子。


    时黎走到车边拉开车门坐进去,透过后视镜,季铭寒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尽头。


    他就当季铭寒这几日的反常举动都是少年的恶作剧,无伤大雅,不必挂怀。


    现在的季铭寒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大概都是不可信的。待他恢复记忆,就如同冬日窗上结出的冰晶画,消散干净,都不会再作数。


    季铭寒那个人,原则性目的性极强,不会给谁开小灶。


    电话铃声适时响起,时黎低头一看,是吴述,他接起来。


    “剧组场地突然出了点问题,赵导刚才跟我联系过了,可能短时间内都无法恢复拍摄进度。本来这几个月给你空出来就是为了这个,现在看来需要另做打算了。”


    “场地问题?”时黎皱了皱眉。


    这部分场地是在郊外山区定制搭建的大型录影棚,全国应该都找不到第二个代替品。


    “对,这几天郊外下了场暴雨,今天就是在抢进度,赵导才会这么生气。下午录影棚被泥石流冲毁了,剧组正在找人抢修,恐怕还得重新搭建。”


    吴述说完,才切换到这个电话的真正目的。


    “那档恋综节目已经联系过我很多次了,你都让我以没有档期为由推了,但现在我觉得你参加一下也不错。《歧灯录》的制片不是觉得你风评不好吗,甭管这理由是不是真的,正好借着综艺给你重新立一下人设,也澄清一下你在大众心中被黑的白不回来的形象。”


    《歧灯录》正是时黎看上的那个本子,他这人有些固执,吴述知道他会为了想要的东西做出牺牲。


    “反正试镜还有一个月,应该够用了。”吴述作为经纪人,当然很希望时黎可以多多参加这种低成本高回报的节目来积攒人气。


    “但节目组希望我能跟季铭寒一起上,他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合抛头露面。”时黎看着窗外疾驰的风景冷静道。


    吴述好像有一百种理由等着时黎,不达目的不罢休,继续撺掇着:


    “我已经跟节目组联系过了,他们也了解季总的情况,提出你可以自己去。至于季总那边,就不是咱们能管的了。”


    时黎一时陷入了沉默,综艺什么的他确实从来没参加过,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很好地应对。


    然而接着,吴述就向他投出了最后一记重磅炸弹。


    “我已经拿到部分嘉宾邀请名单了,其中就有戚空夜和孟陬。”电话那头传来吴述势在必得的声音,“戚空夜可算你半个老师,你不是一直想跟他再请教请教吗?”


    “如果他都不能让你心动,那孟陬这个名字你总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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