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21 章
总之二长老还没到, 已经威名远扬,各大门派赶紧去信给弟子, 让他们老实点, 不要惹到二长老,否则受欺负了,还要搭上师门倒霉。
在幽城疗伤的左睿也收到了宗门的信(二长老并没有给他送信)。
他半月前和人比武受伤, 然后被人偷袭,受了一掌,腹部中剑, 随行的同门也受到了伤,不过因为对方的目标是他, 所以其他人都不重。
左睿看着信中内容,稳重秀气的少年少见地皱起了眉头, 要知道在二长老长年累月地“摧残”下, 左睿的脾气用虞汐璇的话来说,已经十分佛系了, 日常情绪稳定。
旁边的师妹岑楚楚诧异道:“左睿师兄, 师门出事了吗?”
左睿将信折起来, 叹气道:“掌门说,师父要来幽城。”还有小师叔,而且两人还不是一同的,掌门让他不要将小师叔来的事情说出去,等到见到人后见机行事。
左睿想起信中的内容就头疼, 小师叔从来没有离开缥缈宗附近,这是第一次远行, 还是现在这个时机, 早知道当时来幽城时, 就将有鱼管事的事情料理了。
哦!现在还加上一个师父。
想到这里,左睿感觉伤口愈加抽痛。
角落里炮烙草药的其他弟子一惊,有一人差点将手中的杵臼给扔了,“什么?”
二长老过来,如果是看到他们这一群残兵,估计不会有好脸色。
岑楚楚有些不敢相信道:“师兄,你说笑的吧。”
其他人也是一脸期待。
“唉!师父他已经出发了。”左睿打破他们的幻想。
徐聪直接双手抱头,“啊——我们要惨了!”
其他人也是垂头丧气。
给他们送饭的曾大娘进门就看到屋内阴云密布,众人丧着脸,她将饭菜放下,关心道:“这是咋了?”
徐聪长得虎头虎脑,会说话,平日和这些人最熟,苦着脸道:“我们师门的长辈要来了。”
曾大娘见状松了一口气,“那苦着脸干啥,有人给你们撑腰了不好吗?”
徐聪:……
在撑腰之前,二长老会先将他们揍一顿。
曾大娘扫了一圈,见大家的面色还是有些黑,拍拍胸脯道:“长辈嘛!可能会说几句重话,心里绝对是心疼你们的,到时候我也替你们求情。”这群年轻人来到幽城帮他们打坏人,赶恶贼,送吃的,她力气比不上这些人,但是嘴皮子可比他们利索多了。
徐聪等人见状,面色稍有缓和,有些不好意思,他们作为地境武者,居然还被大娘安慰了。
左睿从怀里掏出一些碎银子递给她,“曾大娘,这是我们这些日子的餐费。”
曾大娘也爽快,接过银子,道:“可惜这些天我们幽城穷的很,没让你们吃到啥东西,等到明年你们再来大娘家里,我请你们吃好吃的。”
“一定!”左睿笑着应和。
岑楚楚和徐聪将许大娘送出去后,想起二长老将要来,之前已经轻松的步子变得沉重。
唉!还是没办法放心啊!
……
与此同时,忘忧谷的某人也接到了缥缈宗的信,看了信的内容,眸中闪过一丝幽光,掌心一震,手中的纸张变成雪花。
而后拥起床上的女子,两手相抵,将真气输入她的身体里,两月前,他发现夏萱的手指动了,经过诊断,云珍他们推测,这是将要苏醒的前兆,所以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用真气温养她的身体。
看着怀里女子苍白虚弱的面庞,俊美男子将脸贴上去,感受温热的触感,内心的惶恐才消失了一点,呢喃道:“夏萱,快醒来吧。”
他发现越是看见曙光,自己越发没有耐心,这些日子也是一天十多个时辰都待在夏萱身边,总担心是自己的妄想。
至于那孩子……
虞朝夕视线落到窗外,喊了一声,“来人!”
司明站在门外,行了一礼,“主子!”
虞朝夕:“她去洛州幽城了,你去看一下,隐在暗处,别让她发现了。”
“她?”司明稍一沉思就知道是谁了,躬身道:“属下知道了。”
司明的气息消失后,虞朝夕重新陷入思索。
若是夏萱醒来找人,他要不要让司明将人抓回来呢,还是骗夏萱,说孩子死了。
唉!愁啊!
如果虞汐璇知道他的心思,估计一口老血喷在这人脸上,这家伙当人吗?
当然现在即使虞汐璇不知道他的心思,也挺郁闷的。
不是因为人,而是因为老天爷。
自从他们进入洛州地界后,一直阴雨不断,风追着雨,雨赶着风,双方打得不可开交,尤其大部分路还是泥土,行走起来更是艰难。
原先虞汐璇以为七天就能驱车到达幽城,可是走了八天,距离幽城还有一百多里路,最后这些还都是山路,到了傍晚,天上乌沉沉的,雨好像从天上泼下来似的。
虞汐璇打开车门,郁闷地看着头顶,“我是惹了那位过路的龙王爷了,这样隆重接待。”
蓝笙戴着蓑衣赶车,见虞汐璇露头,连忙道:“主子,你不要受凉了。”
虞汐璇见状,车门关上,拿出地图,半个时辰前,他们按照地图找到一个破庙,奈何因为连日大雨,破庙早就坍塌,只能继续找地方躲避,虞汐璇决定,等到她回去,一定要将野外露营帐篷制作出来,这些就是经验,若是她不遇到这些,还想不到这个点。
不过现在他们必须要停下,雨下这么大,赶山路的话,随时遭遇泥石流。
一匹黑色骏马冲破雨幕跑过来,苍梧指着西南方:“主子,前面一里远发现一座土地庙。”
“那快点!”虞汐璇从车窗探出头。
苍梧在前面带路,蓝笙一甩马鞭,骏马长长地嘶叫一声,追上苍梧□□的骏马,一行人在雨中行驶了一刻钟后,终于看到了在风雨中坚守的土地庙。
土地庙的院墙倒塌了一半,这也给了马车便利,否则马车压根开不进土地庙,两匹骏马前蹄轻跃,轻松地带着马车进入院中。
苍梧才进院中,就匆忙下马,抽出随身长剑,将斗笠也掀了,一步一顿地走向土地庙大门。
蓝笙也戒备起来,“主子,有人!”
她面色也是懊恼,之前雨声颇大,掩盖了庙中藏身人的声息。
蓝笙跳下马车,发现脚下已经有不少小溪流染成血色,用长剑扫开半人高的荒草,一只脚露出来,她顿时皱眉,继续探查,一个身着黑色布衣的人趴在地面,地上满是鲜血,看不出生死。
虞汐璇也打着雨伞下车,蓝笙已经探查完毕,看向她,“主子,死了!”被人一刀插到胸口,看身份应该是练武之人。
雨滴打在油纸伞上,发出“啪啪”的声音,虞汐璇环顾四周,天色已经昏暗,周围一片暗沉,远处的树木、山峰只能看见漆黑的轮廓,显得特别漆黑寂寥。
虞汐璇:“先进庙休息,没危险就好。”
苍梧也检查完土地庙,迎上来,“主子,里面发现一个伤员。”
他之前过来检查时,确信土地庙没人。
虞汐璇大步迈进土地庙,先被霉味呛了一鼻子,旁边的蓝笙已经将火把点起来了,庙中的场景映入眼帘,土地庙不大,青砖红瓦,除了中间的土地像还有几个烂蒲团,角落里只有一些发霉的干草,东侧一角横插进一截树干,雨水顺着树干流进庙中,大概因为这样,所以靠近东侧的墙满是霉菌和裂纹,看起来墙边像是聚集了一群狰狞舞爪的黑蛇。
而苍梧发现的人直辣辣地倒在正殿的柱子旁,浑身湿透,身上满是血迹,耷拉着头,看不出模样和年龄,地板上的血将泥水染成了暗红色。
不过看对方身形年纪应该尚小,看起来似乎是个少年。
苍梧上前推了那人两把,“喂!醒醒!醒醒!”
那人睫毛颤动了两下,最终还是没有动静,外面风雨飘摇,屋内火焰摇晃,巨大的影子仿佛潮涌一般一下下冲击着墙壁,吓住了躲在暗角墙缝里的老鼠,扒着洞口,小豆眼惊恐地看向土地庙的人。
虞汐璇:“蓝笙,你去看一下!”
蓝笙接到命令,两指在他的脖颈探了一下,然后又把了把脉,观察到这人肺腑一共中了三刀,掏出金针在他的额头扎了两针,这么一番动作后,等看到对方眼皮再次跳动,微微吐了一口气,“主子,我已尽力,他已经是强弩之末。”
虞汐璇:“无碍!”蓝笙医术不错,若是她判定的人,基本没有活路。
洪驹感觉自己全身都被陷在了泥沼中,好不容易伸长脖子才呼吸到一口气,眼皮好像被人缝住一般,稍微一动作,全身好像被撕裂一般,无法言喻的痛贯彻全身,他感觉自己身子很冷,但是自己必须要醒,他还有事情没有完成。
眼睛打开一条缝,火把的焰光闪了他的眼,顿时一惊,睁眼速度快了,看到面前站着的不是追杀的人,他稍微松了一口气,几次眨眼过后,才看清面前的三人。
虞汐璇见他睁眼,彬彬有礼道:“这位公子,外面下雨,迫不得已进庙躲避,还请见谅,只是公子这身伤,恕我无能为力。”
这人身板高且瘦,穿着青色儒衫,头上束着纶巾,看面貌十四五岁,应该是求学的少年吧。
洪驹捂着胸口,嘴角扯出一个弧度,刚想让自己坐的笔直一些,发现起不来身,只能继续靠在柱子旁,这一番动作下来,他的脸色又苍白了不少,不过还是咬牙吞下自己的痛呼,带着一丝戒备地扫量虞汐璇他们。
这群人大概是主仆,中间做主的少年看起来比他小些,虽然站在这矮小的土地庙中,却身挺如竹,眼神满是灵气和淡定,虽然冰蓝色长袍被雨水打湿了不少,仍然身姿翩翩,看衣饰应该不是普通人,相貌更是清逸俊秀,虽然带着稚气,可是给人的惊艳没有减少,他身边的一男一女衣饰气质亦是不俗,看着打扮,似乎是江湖人。
洪驹想要开口,先打了一个冷颤,他一动,感觉身体越来越冷,他的目光看向门口暗沉的天,铺天的雨遮住了天地的一切,浑浊一片,他知道,自己的归宿也不远了。
他看向中间的虞汐璇,将怀里染血的小包裹掏出来,颤抖道:“在下……洪驹,将要到幽城上任查账,还请公子将这些东西交给朝廷,代我致歉,但愿后续有人找到……证据,还幽城百姓一个朗朗……”
话还没有说完,这人手臂垂下,脑袋一歪,眼睛还没有合闭,与此同时,从外面裹进来一阵大风,弄得火把焰火摇曳,差点将其吹灭。
等到苍梧又点了一根火把后,发现虞汐璇已经蹲在那人的跟前,她手指在鼻端探了一下,惋惜道:“死了!”若是上辈子,这么大的孩子应该正在高中吧。
没想到只是一场普普通通的避雨,居然还能发生这事,不知院内的那具黑衣尸体和这人是何关系,是否是追杀者。
蓝笙掏出金针,往洪驹身上扎了好几针,最终冲着虞汐璇摇了摇头。
片刻后,土地庙升起火堆,苍梧将马牵近偏殿,喂了粮草,蓝笙正在准备食物,洪驹的尸体已经被挪到西侧殿。
虞汐璇正在查看他交给自己的包裹,里面包着半块干粮,还有他的印信、路引,还有一封带血的举报信,上面写了幽城官员趁旱灾,以灾养富,和当地豪强勾结,侵吞各方的赈灾货物钱财,并且趁机兼并田地,逼平民卖儿卖女,导致数万人流离失所,剩余的,还有一封遗书。
虞汐璇皱眉,这不科学啊!
实在是刚才那人年岁不大,刚才蓝笙也检查过,对方的年岁不到十五,就是一个少年,东乾朝廷怎么会派他出来。
而且看那人的气质和打扮,十足十的读书人。
蓝笙将食物端上,“主子,你先吃饭吧,等到明日雨停了,我们到了幽城,将对方的信件交给官府就行了。”
虞汐璇望向西侧,再次看了看对方的印信和路引,抿了抿嘴,右手抵唇沉思道:“洪驹,总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
那边苍梧将东西安置好了后,进屋听到这句话,灵光一闪,“主子,我想,我知道对方是谁了?”
“哦!谁?”虞汐璇道。
苍梧:“你忘了,去年朝廷科举选拔的状元就是这个名字,年岁也对得上。”
虞汐璇反应过来。
这个世界也有科举制度,只是没有那么狂热,可能也有现今朝廷对武者约束不多,或者习武之人的上限太高的原因,民众有多种选择,可以选择高居庙堂,也可以处江湖之远。
各大门派承认国家威权,但是一般却不受他们的统治,甚至有时候会刻意避免和官方接触,防止被朝廷当成杀人的刀,在地方,比起官府,武林门派的掌控更大,当然大家也不会和国家大方向背着干,待到国家危亡时,也会同仇敌忾,鄙视叛国背信忘义之徒。
去年东乾的科举爆了一个大冷门,宣武帝钦点的状元洪驹,听说是个寒门子弟,家中只有一个亲近族叔,日子贫寒,虽说乡间坊闻聪明伶俐,从小成绩优异,也是所在城镇的解元,但是在会考时,洪驹虽然在家乡小有名气,在全国范围内,就显得平平了,无论如何也不是他。
后来传出消息,洪驹殿试水平确实中规中矩,殿试主考官也已经拟定了殿试排名,等到宣武帝最后确认时,将处于后面的洪驹提了上来,钦点为状元,让主考官格外惊异,猜不到皇帝的心思,而且洪驹虽然声明不显,殿试进士们的身世背景,大家都知道,尤其洪驹这般寒门子弟更是稀少,也不会认错人,再说洪驹长相只能说是清秀,算不上相貌卓绝,搞不清皇帝的意思。
就在大家犯迷糊时,后来从朝野传出消息,宣武帝之所以钦点他,是因为宣武帝做了一个梦,近些年来,随着宣武帝年岁渐高,愈发的迷信,殿试前,曾经做了一个梦,梦到他身处险境,是一匹血色灵驹将他驼起,飞驰而上,摆脱了危险,第二天殿试时看到洪驹的名字时,福灵心至,又见对方是寒门弟子,一路走过来不容易,觉得是上天的暗示,就将洪驹钦点为状元郎。
是此,略显平凡的十四岁少年郎就这样拔得头筹,获得状元郎,因为不是靠着真才实学,而是因为名字,所以洪驹在京城受到排挤,加上他做事有些执拗,不通人情,就更加艰难了。
虞汐璇:“是他啊!”
果然年纪小,若是放在上辈子,还是一名高中生,就算是钦点状元的过程显得啼笑皆非,能考上科举,肯定毅力和学识都不缺的,谁知却死在这里。
蓝笙:“主子,那我们怎么处理他?”
按照她的想法,先将人埋在土地庙附近,到了幽城后,再找人来处理他的后事。
虞汐璇看着摊在地上的印信,扔掉挑火的树枝,拍了两下手,起身道:“先入土为安。”
苍梧:“哦!然后呢!”
他看主子的意思似乎还有其他动作。
虞汐璇解下腰侧的折扇,撑开摇了两下,“然后借用这位状元的身份,往幽城闯一闯了。”
苍梧震惊:“主子,你是在开玩笑吧!”
这两人虽然年岁差不多,可是气质相差好远,若真是传说中的那位状元郎,对方是朴实稳重的柏树,自家主子现在这身装扮可是洒脱秀气的翠柳,除了年纪相似,气质、相貌、学识(倒不是说主子没学识,只是主子绝对演不了对方那掉书袋的气质)其他都对不上。
蓝笙:“主子,为什么啊!”
虞汐璇:“无论是虞廿还是虞汐璇,都不好在外行走,与其重新伪装一个身份,不如替这位小状元将事情办了,让他死也瞑目。”重活一世,总要干一些有意义,有价值的事情,她一个现代人,总不能还不如这个小状元吧。
蓝笙想要再劝,可是想起之前洪驹那圆睁不甘的双目,闭上了嘴,有她和苍梧在,总不能让主子被欺负了。
苍梧急的直挠头,“主子,要不我来伪装吧,洪状元如何惨死在这,还没摸得清,不如我来当。”
虞汐璇闻状,收起折扇,将他从头到尾比划了一下,“你觉得可能吗?”
苍梧又高又壮,凶人时一双牛眼气势特别足,而且他今年已经二十岁,幽城的人又不傻,总不能说状元郎在一年间吃了神丹妙药,所以一下子膨胀一倍。
“唉!”苍梧顿时垂头丧气,早知道就多带几个人了。
“好了!事情就这样决定了,苍梧,你给我找几件不明显的布衣,我要好好研究一下。”虞汐璇撩起衣摆,坐在一旁的矮凳上。
蓝笙带的是女装,苍梧应该有压箱底的布衣。
苍梧听到后,反手指着自己,“主子,我的衣服你能穿下吗?”
主子的身形比洪驹还要瘦小一点,两个她也撑不起自己的衣服。
虞汐璇;……
蓝笙扑哧一声,见虞汐璇看过来,立马抿着嘴。
蓝笙轻咳了一声,“主子,换了衣服说不定更加违和,幽城的人应该不认识洪驹,只认印信,你的年龄对的上,应该问题不大。”反正那些当官的估计也没想到,这个时机会有人冒充洪驹闯幽城。
虞汐璇歪头看了一下地面的影子,忧愁了一秒,“那行吧!”蓝笙说的没错,与其让她伪装成洪驹,不如做自己,反正外面追杀的人死了,也没人知道洪驹是死是活。
此时屋外的雨已经停了,世界变得安静起来,蓝笙和苍梧出去检查屋外的那具尸体,顺便让洪驹入土为安。
虞汐璇继续查看洪驹的随身物品,依稀能听到蓝笙和苍梧的对话。
“蓝笙,我不可以当洪驹,你可以啊!”
“笨蛋,主子决定的事情你能改变得了吗?再说我可比主子高大半个个头。”
她今年二十二岁,虽然是女子,可是也比虞汐璇要高许多。
“那也比让主子冒险好。”
“哼!有你和我在,能发生什么危险?”
“等你放下手中的尸体再讲!”小状元都死了,主子还要顶替一个死人的身份,多晦气啊!
“你想被我扎针吗?”
“嘶!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
虞汐璇摇头,倚在门槛眺望漆黑的夜空,但愿明天是个好天气,这场雨实在是下了太多天了,就是再饥渴的土地也都喝的冒泡了。
……
第二天,天刚刚放亮时,虞汐璇等人就出发了,雨不仅没停,反而吓得更大了,大概雨下的太狠了,所以一路上别说人了,连活的动物都没见一个,还遇到了一次泥石流,等到下午的时候,终于看到了幽城的城门。
此时整个马车好像从泥水里拖出来的,压根不用伪装,苍梧吐了一口气,架着马车等候排队进城。
虞汐璇撩起窗帘,往外看了一下,地上都是积水,雨刚刚才停,城门口等着入城的百姓没有多少,其中有一小半看打扮像是武林中人,原先她还担心自己这样的马车有些显眼,看到后面等候入城的马车后,顿时觉得山外有山。
距离她十丈远的地方停靠着一驾富贵奢华的马车,车身有小货车那么大,车身镶金嵌宝,四面车顶被特殊面料的丝带装裹,即使被雨淋,也是华丽耀眼,车架前方,四匹身姿矫健,体态丰盈的黑色骏马摇头晃脑,时而马蹄踢踏,发出一声嘶鸣。
车身跟着四名护卫,骑在马上,面色肃穆,犀利的眼神时而扫视周围,显然也注意到了虞汐璇这一行人,只是一扫就过了。
与之对比,自家马车虽然也大,可也只有面包车那么大的面积,还是两驱的,加上经过赶路,自家马车已经变身移动的土房子。
对方这辆马车实在耀眼,将周围人的注意力拉的足足的,不少人时不时偷看一下,想要知道马车里面是什么人。
虞汐璇叹了一声,“看来是我多虑了,还以为我们挺显眼的。”
虽说她现在也是有钱人,可是凭自己身边这些人,还没有那个胆量这般嚣张来幽城。
苍梧:“不,若是没有这场雨,我们也很明显。”等到之后主子亮相,估计会更明显。
蓝笙一直注意城门的动静,见快到他们了,连忙提醒道:“公子,到我们了!”
虞汐璇见状,跳下马车,长靴踩到泥水里,泥点在月白衣摆上画出一串褐色梅花,虞汐璇也不在意,反而仰头打量城门,不知道城门上的“幽城”是谁写的,总觉得有些熟悉。
众人看到他后,眼前一亮,好一个灵秀俊逸的少年,眸若清泉,神采飞扬。
他们幽城这段时间不知道怎么了,本地人往外跑,陌生人往里来,幽城遭完旱灾,又经历水灾,这里有什么热闹可看的。
虞汐璇也在打量城门环境,虽说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被这里的惨样吓到了,城门周围有一些用各种东西搭建的棚子,一些破旧车板下也蹲着不少人,大多是衣不蔽体,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想要保暖,全身上下都抹了湿泥,只露出两只麻木的眼睛,失神地望着天空。
城门口也支起来两个施粥点,不过现在里面别说粥了,就是刷锅水都没有。
对比躺在城角的人,排队的人还算有些人样,虽然也是衣衫褴褛,还是有点东西带在身上。虞汐璇虽然在魁州也见识到了贫苦人,可是没想到世界参差如此之大,对于一些身处贫苦灾难之地的人们来说,真是人命如草芥,生如浮萍,生死由天定,由他人定,就不由己定。
同样伪装的蓝笙瞅到虞汐璇面色不好,忧心道:“公子。”
虞汐璇对她摇了摇头,“没事!”
虞汐璇等了五分钟,终于轮到她了,检查的捕快是个看起来五十岁的老者,胡子拉碴,面上满是沟壑,身上的官服被泥点遮的都看不清原来的颜色了。
“老先生!”虞汐璇对着老捕快拱手,然后将路引交给他。
老捕快伸直手臂,眯着眼看路引,又再次看了虞汐璇一眼,“洪驹!”
虞汐璇淡定地点头。
老捕快倒吸一口气,“状元郎!”
虞汐璇眸光微闪,“……老者认识我?”
老捕快笑着一巴掌拍向她的肩膀,虞汐璇忍住没躲,由着对方在自己肩头留下黑色爪印,老捕快兴奋道:“老头我也是溧阳人,听乡里后辈说的,我们村今年和你们村结亲了呢。”
毕竟是少年状元,乡里一下子出名了。
虞汐璇略显僵硬地点了点头,老捕快和她寒叙了几句后,询问她为什么来幽城,要知道洪驹可是状元郎,幽城不是他的祖籍,无事也没时间往这边跑。
虞汐璇将袖兜的印信奉上,老捕快认清后,身子要弯不弯的,这是上面派下来的钦差啊!要不要告诉县太爷一下。
虞汐璇将老捕快扶起,笑道:“我受皇命来这里调查赈灾一事,因为路上有些耽搁,让幽城的百姓等久了!”
老捕快连连弓腰:“好说,好说!”他就说嘛,无事一个状元郎也不会往幽城这边跑。
上面的钦差来了,老捕快也顾不得看门了,将手中活交给徒弟,自己带着虞汐璇去县衙。
“小石头,你性子别这么倔,待人软和一些,这段时间来的武林人士多,他们一巴掌能将你拍死。”临走前,老捕快殷殷嘱咐黑瘦的少年。
少年一脸不耐烦,“知道了!我保证不惹事。”
虞汐璇则是撑着扇子扇风,淡定地等在一旁,周围等候的百姓听她是状元郎,不住地看她,这么年轻俊秀的状元郎可是第一次见。
蓝笙凑在她耳边轻声道:“公子,刚刚我看到有人去报信了。”
虞汐璇用折扇遮住嘴角,“一会儿安顿后,你去有鱼商铺一趟,查清李管事相关事情,晚上我们在衙门见面。”
蓝笙默默点头。
老捕快招呼好徒弟和手下,连忙带着虞汐璇他们离开了。
朝廷派状元郎钦差调查赈灾一事从城门口向城内传播。
等到虞汐璇他们离开,城门百姓的议论声仍然不止,他们搞不清朝廷这样做的目的。
实在是那位状元郎太小了。
一名大汉比划着自己的胸脯,“我的娘嘞!状元公还没俺家崽子高!”
一个大娘将篮子往胳膊拐了拐,呸了他一口,“个子高又不代表学问高。年纪小才显得出对方学问大。”
老者揪了揪胡须,“都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这小状元郎这么小,别被那些人吃了,可惜长得挺好看的,别折在这里了。”
路人点点头:“说不定啊!为啥派个小状元过来啊!这种好苗子不应该养起来吗?干嘛往火坑里扔。”
“呸呸!都是幽城人,咋说自家人呢!谁火坑!”
“哎!你别觉得我说话难听,咱们幽城现在这乱子,等到小状元郎陷在幽城了,咱们都逃不了。”
“唉!说的也没错,这世道啊!老天不给活路,当官的也不给活路,我们老百姓又能这么办?”
……
石头听他们越说越过分了,拿着刀鞘砸了桌子两下,硬声道:“还走不走了,都乱说什么?”
讨论的百姓连忙散了,很快就轮到之前虞汐璇看到的大马车。
石头道:“车上的人露一下面!”
往日对于这种马车他们是不拦的,可是这些天幽城有些乱,县太爷担心错过什么大人物,所以让手下捕快查的紧,不过他们也没有咄咄逼人,毕竟有许多习武之人,惹恼了他们,双方打起来,他们鸡蛋碰石头,可讨不得什么好。
众人就看到赶马车的护卫将车门打开,里面坐着一名蒙面的女子和老者,女子看起来十七八岁,身着红衣,眼波流转,桃花眸带着三分笑意,昏暗车厢中,艳丽多姿,虽见不得全面,通过眉眼气质,亦能猜测对方的倾城姿容,遮一下倒也无妨。
石头看了一下,挥手让他们进去。
众人惊叹地看着华丽的大马车驶进城内,猜测刚才那绝色女子是啥身份,是来探亲还是做生意。
马车驶入城内,刚才的艳丽女子撩起车窗,看着街上稀稀落落的行人,挑了挑眉,开口道:“这里也没有那般乱。”虽然不繁华,可是也算是井然有序。
若是有旁人在此,必然惊讶,因为女子的嗓音清朗,还略带些许稚嫩沙哑,不像女子那般娇媚脆甜。
一直闭目养神的老者睁开眼,“该来的人都来了,自然也该安稳了,少宫主难道想要看到人间炼狱。”
女子一听,两手撑着坐塌,长腿放在旁边的茶几上,长叹一口气,“总之有点失望啊!”
忽然这人透过车窗扫到之前看到的老捕快出现在街角,看他赶路的方向,估计将人送到县衙后,急着回城门。
女子嘴角翘起,“我现在对那个小状元感兴趣了,长得只比我差了一两成。”
老者嘴角直抽,没好气道:“人家是倜傥男儿,你现在是女装,有什么可比的。”
“张叔说的有理,”女子赞同地点了点头,两手一合,兴奋道:“既然这样,下次我让那人穿女装和我比一下。”
似乎想到有趣的地方,女子眼睛弯起,眉梢眼角流露出旖旎的艳丽感,斜靠在车窗,单腿支起,好奇地看着车窗外面,举止带着一种潇洒。
张叔瞪眼,“你正经点,和个小孩子计较什么。”
他都不知道这人何时有了这种恶习,一般男子若是长了一张美人脸,估计会刻意避免阴柔打扮,可这家伙却反其道而行之,直接穿了女装,至今为止他们七星宫的弟子还有许多人分不清自家少宫主是男是女,许多人的芳心都被这家伙迷走了。
不用惊讶,车上坐的这位带面试的人其实是正儿八经的男子,七星宫的少宫主——月冷衡。
月冷衡他们的马车格外显眼,一路上走来,路过的行人总会将视线落到马车上,待到来到他们预定的客栈时,门口早已守候已久的七星宫弟子看到马车,顿时眼前一亮。
“少宫主来了!”
两名男弟子连忙招呼客栈里的弟子出来迎接。
此时对面客栈二楼的岑楚楚和左睿看到下方的动静,略带好奇地往下张望。
岑楚楚指着马车上的标志,“师兄,是七星宫的人。”
他们这些天在城里一直闲逛,一方面打听消息,省的二长老来时,他们一问三不知,另一方面散心,和各家门派好好交流一下,等到二长老过来后,估计城里要热闹起来。
左睿的面色经过修养,已经不错,看到下方的标志皱起眉头,这般动静,估计七星宫也来了不得了的人。
楼下月冷衡正好下车,注意到左睿等人的视线,眼珠子一转,将脸上的面纱一揭,冲着左睿等人方向微微勾唇一笑,这一动作,引得周围人发出明显的吸气声。
左睿:……
岑楚楚被勾的,连忙缩头,拍了拍胸脯,后怕道:“那个姐姐太诱人了,差点被她将魂勾走。”简直是祸水啊!
左睿看到女子做完这个动作后,直接就在七星宫弟子的簇拥下进入客栈,不知道她刚刚动作是有意还是凑巧。
岑楚楚见他神情有些严肃,小心道:“师兄,你不舒服吗?”
为了可能降低二长老闹事的风险,所以这段时间他们卖力给左睿师兄养身体,争取在二长老来揍他们时,左睿师兄有精力帮忙拦一下。
“还行!”左睿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慢慢抿着。
师门来信说小师叔也来了,可是他也打听了这么多天,有鱼的伙计和掌柜也没见到缥缈宗来的人,难道因为连日的大雨,所以被困在路上,还要再等一段时间。
……
被左睿的担心的虞汐璇一行人此时已经进入县衙。
幽城县令带着师爷出来迎接,看到虞汐璇后,饶是他见多识广,也是一呆。
实在是这位所谓的钦差年岁有点小,可是他转念一想,将心放在了肚子里,小孩才妙,小孩才好,小孩才让人安心啊。
想到这里啊,县令的笑容格外热情,一脸赞叹地瞅着虞汐璇,冲着他作揖道:“状元郎果然是少年英才,百闻不如一见啊!”
虞汐璇回礼,“县令大人辛苦了,刚刚我一路走来,虽然路人寥寥,可是街道整洁,秩序井然,是县令的功劳。”
“状元郎过誉了。”县令笑的眼睛变成了褶子,虽然这位小状元年岁小,可是说话好听,普通人的溜须拍马他都听腻了,这种天之骄子的夸奖不得不说让他欢喜。
一行人相互客气过后,县令将人请进后衙。
听到消息赶来的豪绅宋家和孟家没来得及打招呼,远远望着人群里的虞汐璇,面面相觑。
宋家老爷一下子将胡子揪掉了几根,“孟兄,确定没认错人吗?”
孟家老爷也是面色惊异,看向一旁的管家,“你确认?”
实在是和他们想象中的钦差不一样啊!虽然看气势不好惹,可是年岁还是少年。
管家点头:“城门口我已经打听过了,钦差虽然年纪小,可确实是状元郎。”
他们东乾也出现比十四岁还小一岁的状元郎,但是没有这么小的钦差,而且这个状元郎真是好胆,居然一人带着两个仆人就上路了,要知道从京城到幽城这一路可不太平,他们也派了人,可惜没有回来,现在钦差上门了,看来没活着。
宋家老爷一听,眼睛眯起,轻啧一声,“不对劲,实在是不对劲,难道是皇城那边不管幽城的事情,所以派了一个小孩过来应付,否则这说不通啊!”
幽城就这他们这些地头蛇也使不出力气,实在是城内出现太多武林中人,那些人一个个飞天遁地,意气用事,他们现在也不敢欺压百姓太狠,否则连睡觉都不安稳,而县令只管捞钱,也不管大家的死活。
还好朝廷和那些武林门派有默契,一般互不干涉,否则幽城更加乱了。
现在幽城才结束旱灾,水灾又起,若不是自家的家产都在这里,早就学那些百姓一样跑了。
孟家老爷一听,捋了捋胡须,“宋兄说的有道理,若不是这样,那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他们有两路人马,小状元郎在吸引视线,暗地里有另外一伙人在调查。”
“有理!”宋家老爷点点头,顿时皱起眉头:“既然这样,我们要如何招待这位小钦差呢。”
不管怎么样,都感觉这人不像是有威胁的人。
孟家老爷:“先明面上供着就行了,总之先不要掉以轻心。”
……
县令夫人在听到消息后,已经将客房打扫完毕了,才出门就看到丫鬟小厮聚在门口偷看,顿时骂到:“都不干活,干嘛呢!”
丫鬟小厮连忙散开行礼,被他们遮住的钱小姐就露出来了,钱小姐看到母亲,立马收回视线,柔柔一拜,“娘!”
县令夫人刚想说话,听到外面的动静,上前用手指点了她脑袋一下,“回去再和你算账。”说完示意身边的仆人将闺女带下去。
钱小姐不舍地望了望墙那边,那是跟着仆人下去了。
刚才她到后花园去摘花的时候,看到那位状元钦差,一眼便沉了进去,一身白衣,好似玉人般,想起自己的身份,钱小姐顿时心中烦闷起来,偏偏她家已经和宋家定了亲。
县令将虞汐璇引进厢房,县令夫人连忙热情地招待,看到这位钦差的相貌气质,怎么不明白自家孩子想法,心里已经决定严防死守,防止自家女儿和这人见面。
县令原想晚上给虞汐璇等人接风洗尘,虞汐璇表示赶路辛苦,需要休息一下,接风洗尘的事情可以放到另外的时间。
钱县令也爽快,本来他也被打了一个措不及防,需要时间准备。
等到钱县令带人离开,蓝笙关上房门,苍梧将房间检查了一遍,确认安全,“公子,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主子既然顶替了洪驹的身份,肯定要干些事情,不会只是想过官瘾。
虞汐璇歪头想了一下,“苍梧,你去向县令要幽城的赈灾账簿和记录,我要看一下。”
苍梧有些担心,“他们愿意给吗?”再说就算给了,估计也不是真的。
虞汐璇掏出印信,无所谓道:“他们估计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若是不做,不就让他们白做工了。”
苍梧:“是!”
……
钱县令听到苍梧的要求后,有些诧异,继而摇头,果然是年轻人,雷厉风行,连接风宴都推了,才来第一天就查账。
师爷道:“大人,给不给?”
钱县令坐在矮桌前,抿了一口小酒,“给啊!他来这里都是干这事的,若是来了先要钱,我才不愿意呢。”
师爷:……
见县令同意了,师爷将准备好的账簿派人交接给苍梧。
苍梧看着面前两大箱子账簿锁着眉头,“这么多!”
师爷拱手道:“这也是没办法,大人需要老朽帮忙吗?”
苍梧叹气:“还请师爷派两人帮忙将箱子送到公子房间。”
这些东西若没有帮忙,他们三人就是看也要十天半个月。
师爷眯眼笑道:“好说,好说!”
说完让人将箱子贴上封条,解释道:“这些账簿都没有副本,还请大人小心点,若是丢失了,别说老朽,就是县令大人也承担不了。”
苍梧闻状,不善地看向面前的老头,这人是在威胁他们,还是打算等到他将东西带回去后,将账簿毁了,好推到他们身上。
师爷见状不语,面上仍然恭敬有礼。
……
苍梧很快带着人将账本运回来了,虞汐璇看着整整两大箱子,看到封条有些诧异,“这是做什么?”
苍梧将师爷的话说了,“主……公子,要打开吗?”
虞汐璇绕着箱子转了一圈,拎起一角感受了一下重量,直接放到地上,“算了!先放到这里,先了解事情,还有我的身份。”对方这么爽快地交出来,想也知道里面是什么。
苍梧没听懂:“嗯?”
蓝笙踢了他一脚,“笨蛋,公子是状元郎。”
“哦!”苍梧听懂了,面上有些委屈,实在是主子刚才没说清楚。
虞汐璇看了看地面的箱子,吩咐蓝笙,“蓝笙,将这两个箱子藏好了,别被人毁了。”
蓝笙:“是!”
虞汐璇推开窗户,正好对上远处拱门探头的两个仆人,对方看到他,一下子僵住了,虞汐璇冲着他们点了一下头,继续观赏院内的风景。
两个仆人见他没责备,临走前再次偷瞄了一眼,快速离开了。
虞汐璇欣赏了一下院子,将窗户半掩着,走到书桌前,抽了一张纸,拿着笔在上面写写画画,整合自己记忆中关于幽城的消息。
蓝笙和苍梧见状,动作放轻,担心影响到她。
说来也是稀奇,傍晚的雨停后,天居然放晴了,虽然太阳没有出来,可是晚上,许久不见的月亮出现了。
幽城的不少人家看着高悬天空的圆月,简直要喜极而泣了,双手合十祈祷老天爷,明天是个好天气,结束这连天的大雨。
明月高挂,皎洁的月光给万物镀了一层银色的花边,今夜的月并不孤单,连日的雨汇集而成的大小河泊、小水潭都将空中的玉盘锁在了身体里,遥遥望去,大地仿佛藏了无数夜明珠,月光洒在积水的路面,经过水面的反射,更加明亮,好像镜子一般,忽而镜面晃动,一只脚直接踩到水洼,刹那间水花四溅,今天夜里的幽城也是十分热闹。
毕竟不能辜负了这么好的天气啊!
虞汐璇仰头看着头顶越过去的两只“扑棱蛾子”,心里这般感慨着。
进入子夜后,县衙的头顶已经飞过去四拨人,在她打开窗户后,后来的人还有顾忌,就没在县衙上面走了,而是换了方向。
月夜疏朗,人在屋宇上飞天遁地,看着对方的背影颇为潇洒,她已经认出好几家门派的轻功,看来大家都不想错过好天气。
虞汐璇点燃蓝笙配置的驱蚊香,扔在房间的角落里,夏天除了热,还有一个坏处,就是蚊虫多,下雨时这些蚊虫还能忽视,可是雨停后,它们就从暗处出来凑热闹了,实在是闹人的狠。
虞汐璇看着书桌香炉升起的白烟,在想着自家那两个“扑棱蛾子”,何时回来,他们已经出去半个时辰了,今夜这么热闹,不会和其他人撞车吧。
作者有话说:
可能……也许有第二章,看我的毅力吧。
◉ 第 22 章
苍梧隐在浓密的树影中, 看着下方宋家老爷的书房。
现在已到子时,可是这位宋家老爷还没有休息, 反而和人在书房里谈了半个时辰, 好不容易等到对方谈话结束,和宋家老爷谈话那位,也是一名武林高手, 所以苍梧没有靠近,等到书房的灯灭了以后,亲眼看着宋家老爷和对方先后离开, 他才出来。
刚想行动,动作一滞, 立马停下了,因为另外一个身影抢先出来了。
苍梧看着对方尽量小心翼翼地撬开书房, 进入时, 还是不小心碰到了东西。
动静引起周围巡逻的守卫警觉,苍梧叹气, 附身捡了一块石头, 手指一弹, 不远处一截树枝折断,砸向地面,惊飞树上的鸟,守卫被惊,连忙跑过去查看。
苍梧落到书房, 将门口的破锁收了起来,防止待会守卫巡逻时发现, 侧耳倾听里面人的动静, 思索了两秒, 最终还是决定闪人,他已经做得够多了。
话说为什么宗门的人也来查宋家老爷。
刚刚闪入书房的人正是缥缈宗徐聪,虽然蒙了脸,可是苍梧一眼认出了,想起虞汐璇的命令,暂时不和左睿他们会合,一开始苍梧还不放心,可是看到刚刚徐聪那粗心的动作,他决定还是听从主子的命令。
蓝笙则是带着虞汐璇的令牌和有鱼的管事见面了,拿到了有关李管事所有事情记录,将虞汐璇的命令下达后,就回去了。
路过天香客栈时,发现客栈三楼窗户靠着一个人,蓝笙下意识扫了一眼,就转身离开了,当然心里感慨一下对方的相貌。
三楼的人也注意到了蓝笙的视线,没在意,他从小到大经历的目光多了去了。
月光从窗口洒到那人身上,清风吹过,衣绝翻飞,朱红色常服更显得他容貌昳丽。
张叔推门进来,见他换上常服,终于眼睛不疼了,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润嗓子。
月冷衡笑道:“张叔玩的是否愉快?”
张叔哼了一声,“今晚你倒是奇怪了,居然没出去。”
这人可是喜欢看热闹。
月冷衡从窗户上跳下来,理了理袍子的褶皱,坐到张叔身边,“赶路那么累,不想出去了,对了,今夜县衙应该有那个状元钦差的接风宴吧。”
张叔摇头:“说是今天太累,大概明天会办。”
他对这事不感兴趣,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对了,你知不知道缥缈宗的冷烨也要过来。”
月冷衡点头,给他续了一杯茶,“听说是因为他的徒弟被人伤了,所以来找场子。”
张叔:“你觉得呢!”
月冷衡勾唇一笑,“幽城这么热闹,如果没人过来管,肯定要出乱子,缥缈宗派人来倒也理解,只是这位二长老……到时候就有意思了。”
他也是听到这消息,才马不停蹄地过来的。
张叔警告他,“你给我老实点,我可不想七星宫重新培养一名少宫主。”
月冷衡微笑不语,扭身看着窗外树梢的明月,感叹道:“但愿明天也有一个好天气。”否则大家就没有台子唱戏了。
……
幽城人的好心情在黎明时破灭,寅时天空的星辰一下子被乌云遮蔽了,不过一会儿,老天爷连个预告都没有,开始往幽城的地界倒水,虞汐璇半夜被吵醒,点灯推开门,就看到大雨噼里啪啦地往下砸。
守夜的苍梧落到她身边,“公子!”
虞汐璇伸出手,雨滴砸到她掌心,“又下雨了!”
苍梧望着漆黑的天,也是皱眉,“是啊!不知道要下多久。”
虞汐璇:“你出去查到什么?”
苍梧:“侵吞赈灾银两和货物,吞并良田,奴役百姓,和江湖人士勾结,在周围占山为王,打压过路商客。”
也许做太多糟了报应,幽城在遭遇几十年不遇的大旱后,又来个水涝,他之前查看过幽城周围的湖泊和小沟,基本上已经盛满了水,要知道这些豪绅可是拿幽城当大本营的,眼看城都要废了,之前他们费心扒拉,按照这大雨的架势,终究变成一场空。
可是幽城的平民百姓何曾有错。
雨下的非常大,将两人的谈话声彻底遮掩住,虞汐璇看着从屋檐上流下的雨水在地面汇成一条条小溪,院中的植物在风雨中挣扎,即使溺在泥水里,也拼命抓紧大地,维持自己的生机,好似一路看到的那些颓废的百姓。
虞汐璇:“天亮后,你再出去办一些事。”
“是!”苍梧听从吩咐。
说完后,虞汐璇打着灯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脱下外袍,踢掉靴子,望着床顶,开始思考作为洪驹,如何处理幽城的事情。
蓝笙已经去看过左睿,他身上的伤养得不错,不用自己担心,不知道二长老他们如何反应,不过对于幽城的事情,还是要速战速决,毕竟自己这边没什么筹码。
……
夏日天亮的早,看着头顶不消停的雨,即使到了白天也驱散不了众人心头的阴霾。
吃过早饭后,虞汐璇换上一身黑色布衣麻袍,这是蓝笙昨天买的衣服,虞汐璇自己虽然有男装,可是质地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材质,之前他们准备行礼时,没想到虞汐璇会有私访的需求,加上麻衣比较粗糙,压根没准备。
原来她以为自己准备够充分了,可是等到走到街上时,才发现自己这身装扮有些麻烦了。
从出来到临近中午,虞汐璇遇到三伙人贩子,一伙意图将她骗到角落将她迷了,反而被虞汐璇弄晕了,留给苍梧审问,一伙儿趁着街上下雨行人稀少,想要当街将她劫到马车上,没等虞汐璇反抗,被巡街的武林人士看到,人贩子一死两伤,都被过路的捕快带走了。
等到遇到第三伙意图不轨的人后,虞汐璇微微挑眉,刚刚这位老大娘跌在她脚边,篮子里的东西滚了一地,虞汐璇在她撞过来时,已经下意识躲了,实在是前世被碰瓷的吓到了。
老大娘见没撞到人,神色一呆,继而换了另外一招,一手撑着地,一手捡着地上的东西,全身露在雨中,哀叫道:“小伙子你躲什么?老婆子又不会吃了你,这大雨天也没人,你就不能扶我一下吗?”
虞汐璇撑着伞看着滚落在脚边有些干瘪的酸苹果,仍然不动。
老大娘原想再折腾一下,奈何这雨太大了,面前的小少年好像愣子一般,似乎有些傻,想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她颤颤巍巍起身,看着虞汐璇的伞,哀求道:“小伙子,你能不能给我撑下伞,这雨太大了。”
说完,将手中的篮子递到她,“老婆子也不会亏待你,让你有口饭吃。”
虞汐璇扶住她的胳膊,将伞在这人头顶挪了一点。
老大娘见他愿意了,咧嘴一笑,也不在乎头顶的雨伞只遮了她一个肩头,基本上算是没打伞。
一路上,她几次想用袖兜的粗布帕子给虞汐璇擦脸,每当抬起胳膊时,就被虞汐璇转了方向,给自己擦了擦脸,老大娘僵硬地屏息擦脸,确实对比两人的情况,自己要比这人更需要擦脸。
很快帕子湿的能挤出水来,她只能作罢。
两人离开后,旁边铁铺躲雨的小乞丐飞快地冲过去捡起地面剩余的酸苹果,趁着雨水冲洗了一下,一口咬下去一半,两口吃了半个后,小乞丐抹了一下脸,看着手中的吃的,再看了一下虞汐璇和老大娘消失的窄巷,咬了咬嘴唇,还是跟了上去。
……
“小伙子,你是哪里人啊!”老大娘擦了擦脸上的雨水,一脸和蔼道。
虞汐璇:“我是徐州人,原来过来跟着叔父做生意的,可是遇上山匪了,所以困在这里了。”
老大娘语气诧异,“那你那叔叔呢!”
虞汐璇叹气:“死了!”
老大娘满脸同情,“真是可怜人,在幽城待了一段时间吧,大娘我也有一些亲戚,可以给你找点活干。”
虞汐璇没回答,看着窄巷中的几户人家,好奇道:“大娘,你住在哪里啊!我看你身上都湿透了,还是趁早去换衣服比较好,老人家身体弱,一个扇风感冒就没了。”
“好好!真是个懂事的年轻人啊!”老大娘眼眶湿润,搞不清是被雨水淋的,还是受感动的挤出来的。
虞汐璇装作没看见,接下了老大娘的夸赞。
两人走到一扇门上贴着半张门神的木门前,老大娘指着地方道:“我家到了。”
说完,抖着手上前拍了拍门环,大概过了两三秒,里面听见脚步声,一个粗狂的声音喊道:“谁啊!”
老大娘:“大虎!娘回来了,也买到菜了!”
“来了,来了!”里面的人听声音十分欢喜。
老大娘解释道:“我儿子就是这急性子。”
虞汐璇回以微笑。
“砰”的一声,木门被拉开,出现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他的视线率先落到虞汐璇身上,而后把门推的更开了,说道:“娘,你怎么回来这么晚!”
老大娘:“还不是要好好挑菜。”
然后指着虞汐璇道:“雨下的太大,还好有这个小伙子送我回来,如果是等你,我估计直接被淋死在外面了。”
汉子:……
娘啊!你现在这模样,也就比淋死好一点,他刚才开门时,还以为外面站了一只水鬼,实在是老大娘被淋的太狠了,全身上下都浇透了,连梳的发髻都被砸塌了。
倒是她带回来的这位小白脸挺精神的,身上的灰布衣就袖子和衣摆湿点。
虞汐璇语带歉意道:“抱歉,伞太小了。”
老大娘见状,瞪了汉子一眼,“还不让我们进去。”
汉子连忙手臂侧伸,在一旁引路,“公子请进!”
虞汐璇撑着伞站在那里不动,语带好奇道:“在进去之前,我想问一下,为什么你们这些人贩子会看上我呢,我身上好像没有值钱的东西吧。”
老大娘笑容一僵,有些惊异道:“小伙子,你啥意思?进去吃饭吧!”
汉子也嘿嘿一笑,“对啊!快进来吧!”
虞汐璇微微挑眉,“既然你们不愿意回答,也就是谈不拢了,在下告辞了!”
老大娘和汉子就看到这个小公子撑着伞没有丝毫犹豫地转身走了。
汉子见状,急喝道:“你站住!”
虞汐璇继续走。
听到后方门框撞击,脚步声接连不断,她叹了一口气,还是要淋雨了,回去后又要被蓝笙训了。
从木门鱼贯而出三个同样高大的男子,加上之前的汉子,举着木棒和拳头冲向虞汐璇。
老大娘还在后面殷殷嘱咐:“别伤了脸!”
没等汉子接触到虞汐璇,油纸伞高速旋转,如同巨大的盾牌,看不清对方的身形,一个拳头冲过去,没碰到伞,反而自己飞了出去。
哗哗的大雨遮住了窄巷中的热闹,片刻后,之前开门的汉子被一脚踹到门上,门带着他一起倒了,老大娘看着地上躺的七零八落的人,吓得腿直软,她这是惹麻烦了,没想到对方是个学武的,早知道就将人哄进去药倒了。
虞汐璇撑着伞,看着身上的湿衣服,叹了一口气,她已经尽量速战速决了,谁知还是淋了个透。
虞汐璇面上仍然笑眯眯道:“大娘,刚才我的问题你可以答了吗?为什么看上我 ?”
老大娘扶着门框赔笑,“少侠,是我错了,老身真没坏心思,只是想报答少侠。”
“哦!”虞汐璇歪头,疑惑道:“我帮了你什么?”
老大娘一听,顿时语塞,回想她和这个小杂种见面的行为,若不是她被这雨闹得,也不会看走眼。
此时,地上的男人挣扎着起身,想要反击,没等他爬起来,直接眼前一黑,趴在了雨水里,剩下的人只要想起来的,都被揍晕了。
最后剩下老大娘和之前开门的汉子,两人看着如同死尸一般倒在雨地的同伴,浑身抖如筛糠。
虞汐璇看向两人,“现在可以解惑了吗?”
对面两人连连点头。
等两人说完后,虞汐璇才知道他们为什么看上自己,倒不是认出了自己的性别,而是看上自己长得好,穿的落魄,一看就是落魄的富家子弟,有教养,识字,加上年纪小,长得嫩,能在雨天一人逛街的,肯定不聪明,对于人贩子来说,可以说是上好的货物了,无论是卖给谁,都能有个好价钱。
虞汐璇:“若我是装的呢,你们就不担心惹了人吗?”
老大娘缩了缩脖子,“如果真捉到大鱼,会有另外的人接手,他们会帮忙联系家里人。”
“哦!”虞汐璇了解了,到时候就从拐卖变成了绑架了,当然也有可能都有。
老大娘见她不说话,瑟瑟缩缩地往门外爬,没等她趴下门槛,两只靴子就出现在她跟前,门檐上掉落的雨滴砸到油纸伞上,发出响亮的“啪啪”声,仿佛砸到她心头,她不知道往日少拜了哪路神仙,居然惹到了这个夜叉,老大娘惊恐地捂着头,“我错了,我错了,少侠,你就放过我吧,我也没办法啊!”
虞汐璇没回应她,将人砍晕后,不顾汉子的求饶,直接将他也砍晕了。
见门口的人短时间不会醒来,虞汐璇踏入院子,院子比较小,只有三间屋子,她在屋里搜到一些散碎银两还有一些迷药,没有找到其他受害者,西侧屋里放着有些杂物,里面明显不是老人和男人使用的东西,她推测估计那些受害者被转移了,想要知道下落,还要询问门口那些人贩子。
检查完毕后,她就撑着伞出来了,看到门口的一幕,嘴角微抽,这是在干什么。
瓢泼大雨中,三名看起来是孩子的人趴在门口的那几个人身上扒东西,其中两个男人已经被扒的一干二净了,赤条条地躺在雨地里,简直像案发现场一般,虞汐璇移开了眼睛,防止长针眼。
她这次没从门口过,而是翻过了墙,正好听到三个小孩在说话。
“小草!回去后我们怎么和先生说这些东西?”
“嗯,就说是我们捡的,你说呢,柱子。”
“先将东西拿回去,顶多就是被先生打一顿手板,再说他们也是坏人,我们也是那个啥……为民……为民!”
“除害!”一道略微低沉的声音插进来。
“对!先生那样说了,就是为民除害!”
柱子说完,面色一白。
其他两人也顿时满脸戒备,其中一名男孩连忙将柱子拉回自己这边。
虞汐璇扫量面前的一女两男三个孩子,女的大概五六岁,虽然穿的破,但是短衫和裤子都齐全,两个男孩就只穿着带着补丁和洞的裤子,露着膀子在雨中,看着年岁应该差不多,有八九岁那么大。
三人抱着衣服挤在一团,他们刚才在暗处看到了,这个哥哥看着不大,可是好凶,一下子将四个大汉都打趴了。
虞汐璇看着三人在雨中瑟瑟发抖的模样,对比他们,自己打着伞,显得有些没良心了。
她将伞递过去,“要吗?”反正衣服已经湿了。
三人连连摇头。
这时,女孩身边被扒了一半的男人哼了一声,估计被雨冲的,所以提前醒了,女孩注意力被转移,惊恐地看着地上的男人。
小脑袋中满是“完了!”
“啪”的一声,刚才出声的男子头再次磕在地上,糊了一脸水,一下子又不动弹了。
虞汐璇淡定地收回伞,“你们先等着。”
说完就重新走进了院子。
三个小孩抱着怀里的湿衣服面面相觑。
女孩小声道:“我们要跑吗?”
柱子:“要不等一下?”
立冬点头:“等!”
三个小孩也没有等多久,过了一会儿,对方就撑着伞出来了,手里拎着三个包裹,示意三人上前拿,“那些衣服又湿又脏,你们拿这些。”
三人犹豫了一下,胆大的立冬将原先扒下的衣服扔了,先上前,挑了一个最大的,柱子给小女孩留了一个最小的。
三人将包裹死死抱在怀里,齐齐向虞汐璇鞠了一躬,然后转身飞速离开了。
“哎!”就是虞汐璇张嘴也喊不住三人,只能看着他们三个在雨中狂奔。
这么大的雨,没有伞等到他们跑回去也是会湿的,虞汐璇原想给他们找了两把伞呢,谁知他们直接跑了。
窄巷中变得安静,虞汐璇也没有多留,撑着伞走出窄巷,路口遇到一名带着刀的武林人士,和他说了人贩子的事情,将事情托付给对方后,就离开了。
……
虞汐璇在成衣店将湿衣服换下,然后带着湿衣服找了一家路边的包子铺,买了三个包子,付完钱后,才转身就看到桌子下面探出一个小脑袋,正是之前遇到的小女孩,她身上的衣服虽然换了一身,仍然淋湿了。
小孩儿见她注意到自己,将目光从虞汐璇手中的包子挪开,从桌子底下爬出来,一旁的伙计看到她后,用瓢舀了一瓢废水泼向她,骂到:“臭乞丐,快滚!”
小女孩闭眼任泼,只听到“哗”一声,除了雨点,并没有感受到水,她疑惑地睁开眼,就看到面前画着水墨画的油纸伞挡在她面前。
伙计见状,也不敢骂骂咧咧,挥手让虞汐璇和小女孩让开,不要耽误他做生意。
小女孩任由她牵着手走到一个屋檐下躲雨,小女孩见她似乎好说话,用另外一只手拉了拉她的袖子,“大哥哥,你能不能替我和柱子哥他们解释一下,那些衣服是你给我们的。”
虞汐璇:“怎么了?”
小女孩瘪着嘴,“夫子以为柱子、立冬哥他们又捣乱了,正罚着他们呢,大哥哥,你是个好人,可不可以替我们说一下。”
“这样啊!”虞汐璇,“不行!”
小女孩愣住,“为什么?”
虞汐璇:“我不知道你什么是不是好人啊!”
单是自己一上午遇到诈骗的频率,可以看出现在幽城有多“民风淳朴”。
小女孩立刻眼泪汪汪,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最后一摸脸,连招呼都不打,直接冒雨跑了。
虞汐璇看着对方消失在雨幕中的小身影,看了看方向,想了一下,走到刚才的包子铺中,又让店家包了一百个包子。
店伙计刚才也看到了虞汐璇刚才和小女孩的互动,道:“客官也要去接济那些小乞丐?”
这些天城中有许多武林人士,他们看到路过的乞儿,有时会买点吃的给他们。
虞汐璇:“小哥你认识他们?”
店伙计道:“只知道在这周围一片,有时候会有人来偷包子,往年日子好过点,可以睁一只闭一只眼,现在大家都困难,当然语气就凶点了。”
他也不想当坏人,可是自己都快活不下去了。
虞汐璇:“了解!”
店伙计将包子给她打包好,“客官您走好!”
虞汐璇接过包裹,微笑道谢,然后就撑着伞消失在雨中了。
店伙计望了一会儿,叹息道:“这世道,好心人都活的不好啊!”
看那位小公子的服饰,自己都才吃饱饭,居然还有心思帮别人。
……
虞汐璇在雨中七拐八拐,在巷子里左右转悠,最终在一个巷子的尽头,一处有些破败的庭院门前停下,听着里面的孩童声音,她一下子跃上墙头。
因为下雨,小孩子在廊下玩耍,没人注意到墙头多了一位打伞的小公子。
虞汐璇看了一下庭院,门口是实木红漆大门,只是已经破败,大门下方订了好几块木板打补丁,就这样还有一角留着一个豁口,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没找到合适的木板,大门中间门环位置,只剩下一只黄铜门环,也已经锈迹斑斑,另外一边门环位置,被人画了一个门环,看技法颇为稚嫩,像是孩童画的。
能有这样的门,曾经住在这里的人估计是非富即贵,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败落了。
院中也是十分开阔,没有她想象中的陈旧破败,反而收拾的整整齐齐,不见杂物,后院大概因为地势较低,加上连日降雨,变成了汪洋,前院也没有幸免,只是水面没有那么高,看着似乎到小孩脚面。
两个小男孩垂头丧气地站在正屋的屋檐下面壁思过,时不时用脚踩着地面的水。
正屋里依稀能听到孩子稚嫩的读书声,夹杂其中的,还有一道疏朗的男声。
至于小女孩,虞汐璇也看到了,她又换了一身衣服,正在门口罚站呢!
虞汐璇站在墙头有些忧愁,自己是从正门叫门进呢,还是直接翻墙进呢!
很快不用她做选择了,老天爷阴了她一把。
就在她沉思时,忽觉脚下的墙体传来些微声音,暗呼不妙,连忙往旁边一挪,稳住了身子。
低头就看到脚下的墙体迅速皲裂,如抽了骨的□□,瞬间垮塌,而且垮塌方向还是跟着她的落脚点,无论她是挪东侧还是挪西侧,脚下的墙好像接触到烧红精铁的寒冰,迅速消融垮塌。
雨声中满是“砰……啪……砰砰”的动静,等到墙终于停止了抽风,足有四丈长的墙倒了,虞汐璇站在幸存的墙头,看着下方的废墟处,叹了一口气,看来这院子是年久失修了。
正感慨着呢,忽然身子微微一僵,脖子仿佛卡住了一般,她费力地转了转方向,正好和院中的众人对上眼了。
不管是之前教书的夫子、学生,或者罚站的小女孩、小男孩都在下面,有的撑着破旧的雨伞,有的盯着板凳、木板,也有人举着斗笠,一群人就那样安静地站在雨中。
众人:盯——
虞汐璇看了看自己的位置,再看了看倒塌的墙,带着三分期待,三分心虚道,“如果我说这墙和我没关系,你们信不信!”
众人继续沉默:盯——
虞汐璇扶额,扭头叹了一口气,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被缠上了呢。
作者有话说:
二更,月冷衡还不确定是男主,好像现在没有月姓的男主,总之在纠结。
◉ 第 23 章
大雨还在继续, 说实话,凭借现在的雨势, 无论是墙上的虞汐璇, 还是墙下的人,有些狼狈。
虞汐璇感觉风向似乎变了,不断有雨水冲击她的后背, 谁让她站的太高。
得了,这套衣服还是要换。
小女孩指着她,“夫子, 这个小哥哥就是给我们衣服的人。”
小女孩满脸放光,欢喜地直拍手, 她没想到小哥哥居然找过来了。
两个小男孩也是点头。
“夫子,我没骗你。”
“夫子, 小草说的没错!”
院中的男子看起来二三十岁, 生的磊落端肃,温润沉静, 满身的书生气, 身穿青衫, 头戴纶巾,手持一把破旧的雨伞,微笑着仰头看着虞汐璇,“公子,可否下来谈话!”
虞汐璇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处境, 尤其下面倒塌的院墙,迟疑了一下, “我只是路过送点东西。”
青衫书生听到后, 将视线落到虞汐璇右手拎的包裹。
他身旁的小孩抽了抽鼻子, “好香啊!”
“我也闻到了,好像胡同口那家味道。”
“上次立冬哥哥分了我半个,真的好吃。”
……
青衫书生听到大家的议论声,微微敛了敛眸,温声道:“你们先回房间温习,不要在客人面前失理。”
孩子们齐齐应了一声,带着自己的遮雨工具 ,跑回了廊下,扒着柱子目光炯炯地盯着虞汐璇。
虞汐璇:……
最终她叹了一口气,还是落到了院中。
廊下的孩子们极为配合地齐发出一声“哇”。
虞汐璇将手中的包子递给青衫书生,“这些包子就当做是墙倒塌的精神损失费。”
青衫书生望着她,不紧不慢道:“哦!公子难道是为了送这些吃食才将我家的墙给弄塌了。”
“我没有,你不要冤枉我。”虞汐璇有些头疼,她指着旁边没有垮塌的墙,“估计你家这墙被水泡太狠了,所以才这么脆弱,我看剩下的也不结实,别让孩子在那里玩。”
青衫书生见状,右臂侧伸,在前方引路,“刚刚只是和公子开了玩笑,院中雨大,还请公子入屋详谈。”
虞汐璇望了望远处廊下企盼的孩子们,也不再拘谨,将手中的包裹直接塞到青衫书生的怀里,然后打着伞往廊下走去。
青衫书生连忙托住怀里还带着热气的包子,面色有些惊异,原先出尘淡然的气质一下子落地,看起来有些傻。
然后失笑,这小公子的性格有趣啊!
虞汐璇将伞收起来,向旁边的孩子们大大方方打招呼,“你们好啊!”
孩子们愣愣地点头。
身后青衫书生一手撑着伞,一手托着包裹进来,旁边的大孩子帮忙收伞,青衫书生情绪已经恢复,面带笑意地看向虞汐璇。
虞汐璇疑惑:“先生笑什么?”
“雨天有人送吃的当然开心。”青衫先生请她入屋,将包子放到桌子上。
孩子们也乌拉拉地挤进来,围在青衫书生身边,虽然眼馋桌上的包子,可是都没动手。
虞汐璇打量屋内陈设,虽然外面看着破,可是并没有外面下大雨,屋内下小雨的情况,东侧放着矮桌矮凳,西侧垒着大通铺,看数量,应该不是所有孩子的睡觉处。
青衫书生:“在下徐锦,敢问公子贵姓!”
虞汐璇:“好说,洪驹。”
青衫书生:“原来是洪公子,刚才听小草他们说,是公子将衣服给他们的。”
听到他的话,他身侧之前扒人贩子衣服的三小孩立马屏住呼吸,紧张地望着虞汐璇。
虞汐璇扫了一眼他们,笑道:“也没算错,这些衣服是我给他们的。”身边这么多孩子,还是不要将三小孩雨天扒人衣服的事情说出去了。
只能说她想多了,在城中底层摸爬滚打的小孩子,对于生存,他们比虞汐璇更有经验。
青衫书生见状,大手接连摸了摸三人的脑袋,温声道:“是夫子的错,没有相信你们。”
三小孩连忙摇头。
夫子是大好人,也是为他们好。
接着虞汐璇看着青衫书生将包子给孩子们分了下去。
她站在廊下看着远处的墙,心里在忧愁,这墙还是要修啊,否则这个破旧宅院除了一个书生就是一群孩子,现在幽城还乱,小孩乱跑,不修的话若是孩子乱跑出事了,那自己岂不是睡觉都不安稳。
青衫书生出来,语带歉意道:“抱歉,因为后厨的柴湿透了,所以没办法请公子喝茶了。”
虞汐璇:“不用。”
说完她指了指垮塌的墙身,“等到我回去后,会请人帮你修一下墙,在这之前,还是不要让孩子往那边跑,还有,墙倒的事情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青衫书生听出虞汐璇语气中带的些许哀怨,低头忍笑:“抱歉,适才情况特殊,想和公子开个玩笑,请公子不要当真。”
虞汐璇瞅了他一眼,背手望着雨滴在庭院水洼砸出的涟漪道:“这里是先生的住处吗?”
青衫书生点头:“是之前的故居,已经荒废了多年了,我之前一直游历天下,在幽城时,见那些孩子是在没人管,就将大家聚在这个宅子里。”
虞汐璇:“我倒是佩服先生,能在这么艰苦的环境下收养这些孩子。”
她之前闲逛的时候,也看到一些角落的乞丐,大多蜷缩在角落里,衣不蔽体,浑身跟个泥人一般,辨不清男女,如一坨死物,没有生气,比起那些乞丐,这些孩子还能在城里跑,看来平日还算有个温饱。
青衫书生道:“公子亦是心善之人,围墙之事公子不用忧心,在下认识一些人可以帮忙修缮,说来,我还要感谢公子,今日若不是你,如果那些孩子在墙下玩耍,或是一两个顽童想要跑出去,到时候出了事,那就我的罪过了。”
虞汐璇心头默默点头,这人说话还真让人舒心。
知道青衫书生在幽城已经呆了一年多,虞汐璇询问了关于幽城的事情,两人谈了半个时辰,虞汐璇见外面雨势渐小,和徐锦告别。
徐锦也不挽留,再次拜谢,离开时,虞汐璇原想从墙这边直接出去,徐锦开了大门,“怎能让客人从危墙离开!”
虞汐璇也不折腾,朝徐锦和孩子们一拱手,一撩衣摆,跳过门前的水洼,直接消失在巷子里。
小草扯着青衫书生的衣服,依依不舍道:“夫子,那个好看哥哥明天还来吗?”
徐锦摸了摸她脑袋上小髻,“也许吧!一会儿回去给你将头发拆了,又湿了。”
小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
……
虞汐璇从巷子出来后,回头再次看了一下巷子深处,依稀听到孩童的嬉笑声,比起在巷子里窝着的乞丐流浪者,刚才那个红漆木门宅院算是豪宅了。
巷子两旁躲雨的乞丐看到一身黑衣的少年,瞅了一眼,就没有兴趣了。
虞汐璇瞅了瞅天色,开始往回走,此时找到她的苍梧全身裹着蓑衣跟在她身后。
苍梧:“公子!”好家伙!主子衣服什么时候换了。
虞汐璇将之前换下来的湿衣服递给他,“我刚才出来的巷子深处有一处破旧屋宅,他家的墙塌了,你请人去修一下。”
苍梧担心起来,“公子,有人袭击你!”主子这次在幽城用的是洪驹的身份,在那些豪绅和当官眼里,可是刺眼的狠,之前他就不赞成她独自一人逛街,实在是危险了。
虞汐璇停住脚步,叹气道:“没有,只是不小心将墙弄塌了。”
她该欣慰苍梧没将墙倒的事情算到她身上。
苍梧记下了,说道:“公子,我出来时,看到钱县令派人找你,询问你晚上对于晚上接风宴有什么要求。”
“就告知他们 ,我会准时参加。”虞汐璇脚步不停,“对了,对于洪驹为什么被派到幽城的事情查了多少?”
苍梧:“大概明天下午就能得到消息。”
毕竟幽城现在不太平,虽然他们有自己的消息网,也要时间。
虞汐璇开口道:“算了,只是一个身份,你们也不用急。”
等两人快到县衙时,苍梧一拍脑门,道:“公子,我差点忘了,昨天我碰巧遇到一伙人,说是要在接风宴上行刺。”
虞汐璇回头,“目标是谁?”
总不会是她吧!
苍梧说道:“县太爷。”
虞汐璇松了一口气,不是她就好。
“能认出身份吗?”以她目前掌握的消息,这个钱县令只是罪魁之一,没有依附幽城吸血的大小豪绅地主老爷的支持,幽城的平民百姓也不会过得这般苦。
苍梧:“认不出身份。”
虞汐璇微微挑眉,收起雨伞,带着人进入县衙。
很快,状元钦差回来的消息就被传到钱县令的耳中。
师爷揪着胡须道:“看来这个小状元还是有点心气的。”
另外一名身穿官服的男人道:“先前我听说,我们这位状元钦差出去的时候,差点被人贩子哄走,在过路武林人士的帮助下逃脱了,若是被拐了,那可就有趣了。”
其他一听,纷纷笑出声。
钱县令笑骂:“胡说,若是钦差出事情了,可是我这个县令的责任了,到时候看你们还能笑出来。”
师爷两手一摊,“那也没办法,谁让现在城里的会武功的人太多了,我们忙着赈灾和维持秩序,相信到时候朝廷会理解的。”
众人再次笑出声。
钱县令问道:“往京城派的人打听到消息没有,为什么要派洪驹过来。”
师爷拱手致歉,“还请大人谅解,实在是因为连日大雨,周围道路艰难,之前派出的人被困住了,老夫又派了两伙人,不过大人也不必着急,小钦差年龄小,只带了两个人,也城里也干不了什么。”
钱县令喝了一口香茶,叹气道:“所以,我就是担心这位状元钦差只是明面上的靶子,真正来查事情的另有其人。”
“这……”师爷也无法打保证,“大人说的有理。”
钱县令靠在椅子上,“不过也不用担心,若是这位小状元不配合,大不了处理了,之后将罪名推到城内刁民和武林人士身上。”
众人齐声道:“大人英明。”
……
夜晚,县衙后宅花厅,外面小雨淅淅,厅内众人觥筹交错。
钱县令和虞汐璇坐在上座,虞汐璇看着桌上的山珍海味,还有花厅中的装饰的玉石屏风、珊瑚树以及在花厅周围悬挂的玻璃灯,这还是自己名下的有鱼生产的产品,在外一盏可价值百金,没办法,比起平面玻璃,定型玻璃需要技艺精湛的老师傅制作,这还是这几年产量下来后,价格才下来的。
对比白天看到的城中景象,再看花厅这奢华装饰,虞汐璇用茶盏遮住了嘴角的蔑笑。
宴会上陪坐的除了齐孟两家老爷,还有他们其他地方豪绅,以及他们自豪的家族子弟,还有三名打扮地花枝招展的女子,据说都是家族受宠的女儿,看着对方那略显稚气的面庞,推测最多十五岁,明眼人都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
虞汐璇:……看来状元这个身份还是挺受一些家长的喜爱。
若是真的发生行刺事件,这群人要被连锅端了,想到这里,她暗思不知道让苍梧办的事情怎么样?
宴到半场,齐家老爷推介自家长孙,想要请状元钦差指点一二。
虞汐璇淡定点头,听着这位齐少爷作了一首诗,听完后,她不由得鼓掌,“贵公子准备的不错,就是缺少点感情。”挑刺谁不会,礼都不送一个,就让她说好话,想得美。
齐少爷一听,脸色当即拉了,虽然不是现场做的,可也是他自己想的,可没有请人捉刀,想要反驳,抬头看到首座的钦差状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在琉璃灯光的照耀下,好像庙中的佛子,不似真人,那双清澈的眸子仿佛能看透人心。
齐少爷身子一僵,最终拱手谢道:“多谢钦差大人赐教。”
虞汐璇注视这位齐少爷落座,收回视线,余光放到不远处的红珊瑚上,心里叹息一声,自己这个钦差实在是太失败了,别的巡查钦差往地方查案,肯定收礼收到手都软了,她来了两天,除了接风宴,剩余的连个铜板都没看到。
钱县令圆场,“我们既然是给洪钦差洗尘的,还是欣赏一些雅乐就好,洪状元,崔小姐可的琴技可是在幽城鼎鼎有名,要不,我们请她为我们助兴一下。”
虞汐璇点头,淡定看他们表演。
很快仆人将琴案摆好,崔小姐冲着众人盈盈一拜,然后开始弹起琴来。
一曲罢后,众人大多都是沉醉之色,崔家老爷笑的眼睛都眯成缝了,笑道:“小女献丑了。”
钱县令道:“贵千金的琴技愈发的精湛了,简直能绕梁三日。”
崔家老爷道:“哪里哪里,大人过誉了。”
说完后,他看向钱县令旁边的虞汐璇,“钦差大人,您觉得如何?”
虞汐璇视线落到崔小姐身上,认真道:“确实是献丑了,不过崔小姐不靠这技艺吃饭,当个爱好可以,只是若是未来要赚钱的话,需要找个老师学几年。”
没等崔家老爷发火,她开始点评崔小姐的琴艺,至少有四处按弦虚浮,造成音位不准,两处按弦太过用力,声音太过沉闷,而且调子还错了两处。
评判完,虞汐璇叹气道:“崔小姐,虽然这种家长逢年过节炫耀孩子的行为挺讨厌的,可是也要认真啊!”
比如她,对于琴棋书画,也只是浅尝而已,坚决不给太上长老、师兄师姐他们这种机会。学武功已经够累了,其他东西她只需要学会欣赏就行,要学的话,压根没有时间。
崔小姐懵了,微微张嘴:“啊!”
众人黑线:……
崔家老爷:……
这人真是愣头小子,就没听出自己的暗示,重要的是琴技吗?重要的是弹琴的人。
崔家老爷头疼,果然太小了就是让人头疼,可惜了这么好的良婿人选。
虞汐璇看向剩余两位小姐,“还有人吗?”
剩余两位小姐立马凄楚地看向自家长辈,她们不想丢脸,虽然钦差看着年轻,可是这嘴不留情啊!
最终还是为首的宋家老爷打哈哈,“还是不要累到他们了,我们也给宴会准备了歌舞。”
说完,拍了两下手,乐师、舞姬鱼贯而入。
虞汐璇仔细看了舞姬水平,证明不是划水水平,不是那群人伪装的,看来苍梧和蓝笙将人拦下来了。
宴会到了尾声,在钱县令的见证下,宋孟两家带头给虞汐璇送了礼,都是真金白银。
金银首饰、翡翠玉石、书画古董……这些都摆在花厅,在灯光下,让人看得十分清楚。
然后众人就看到一直端着的状元钦差露出了笑脸,开口道:“还有吗?”
众人笑容一裂,他说的什么意思。
下座的师爷起身道:“钦差大人不辞辛苦来到幽城,自然要多多补偿。”
钱县令发应过来,笑道:“师爷说的对!”
虞汐璇见状满意地点头,然后让苍梧将东西收下了,而后起身扶了扶额头:“我白日出去探访时淋了雨,现在有些不舒服,就先告辞了。”
众人再次笑脸一僵,这收完礼就跑了,这小孩办事也太不讲究了。
虞汐璇没等钱县令反应,已经从座位走到堂下,冲着众人歉意一拜,而后直接离开了。
众人看着对方的背景,半张着嘴。
孟家老爷道:“我总觉得他参加宴会就是为了收礼。”
众人沉默,他们也这样觉得。
来之前还小脸桃红的三个小姐已经完全收了自己的旖旎心思,原以为是个灵秀的如意郎君,谁知在钱财面前现了形,简直瞎了他那通身的气质。
崔家老爷感慨道:“果然能当钦差的都不是普通人。”
他旁边一人也是感叹道:“是啊!之前还以为是个硬茬呢!”
而宋家老爷此时面色微沉,说实话,不收礼他们愁,可是收的太爽快,他们也愁啊!他总觉得这事情没完。
可是他看那小状元的小身板,又不能以常理来推测,说不定就是小状元看到这么多东西迷了眼,加上自控力不足,所以就收了呢!
不管如何,他们的礼是送了出去,算是将这位小状元绑上了贼船。
……
虞汐璇和苍梧满载而归地带着东西回到了住处。
蓝笙看着放置在房间的礼物,问道:“公子,这些东西我们要怎么处理?”
凭借主子的身家,倒看不上这些东西。
虞汐璇随手拢起一捧珍珠,看着荧白的珍珠落入箱中,清脆的声音和外面的雨声混在一起,仿佛有许多人在哭诉,在向人控诉,这些珍珠使用幽城百姓的泪换的。
“都花了,换成吃的赈灾。”与其将这些财物放置被后来人抄了,不如换成更加实惠的,反正也是那些人剥削的。
蓝笙点头,表示知道。
苍梧继续汇报:“公子,那些人想要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之前他查到一拨人想要在宴会上捣乱,绑架挟持钦差和县官,然后让人开仓放粮,虞汐璇查到对方的身份后,让他接触。
除了宋孟两家老爷和县太爷那群人,幽城极少有人知道幽城的粮仓早就空了,连一颗粮食都没有。
县太爷即使受到多方门派的逼迫和祈求,还是死咬牙拒绝放粮,是因为自己不能开仓放粮,也没有东西开仓放粮。
以前县令他们巴不得城中百姓作乱,将粮仓冲了,这样就可以将事情推到那些乱民身上,可是天不随人愿,城中有多数武林人士维持秩序,加上多数门派相互制约监控,压根没办法造成大的骚动。
原来钱县令他们渡过旱灾以后,看到下雨,以为事情有了转机,打算从外地运来粮食补缺亏空,反正谁也不知道官仓粮食没了,奈何现在涝灾又起,城中粮食价格越来越贵,从外面运粮食成本很大。
蓝笙去处理有鱼相关事情时,从留守在幽城的伙计和管事口中得到了相关情报,作为生意人,以有鱼的规模,在整合全城流通的货物和粮食规模后,加上监控宋孟二家,虞汐璇推测官仓早就空了。
行动人的目标是粮食,现在官仓空了,行动也就没了意义,虞汐璇让苍梧接触他们,就是想和他们合作,幽城这件事,她用的是洪驹的身份,不能将有鱼和缥缈宗拉进去,蓝笙和苍梧他们外出行动时,也都做了伪装。
虞汐璇打算速战速决,白日她和那位青衫书生了解过,通往幽城的山路发生了泥石流,直接将路封了,现在因为大雨,目前幽城的百姓还不知道,时间一长,城中的百姓和武林人士势必会知道。
苍梧见她一直不说话,再次喊了一声,“公子?”
虞汐璇走到书桌跟前,写了一张纸交给他,“按照这上面做。”
苍梧看了一下,将纸揣进怀里,点了点头,“我了解了。”
蓝笙将泡好的药茶递给虞汐璇,“公子,喝茶!”
从进入幽城地界,天气就没有好过,主子的身体她了解,但是看她那架势,不处理好幽城的事情,她不会安心,所以蓝笙调配了一些驱寒静心的药茶。
“多谢!”虞汐璇抿嘴喝了一口,看向苍梧,“对了,明天你去白天那个红木大门院子中找一下那位先生,我有事麻烦他。”
苍梧:“是!”
……
到了第二天,雨雾蒙蒙,好像给万物盖了一层纱,城中变得热闹些,前两天被雨困在家里的民众都出来了,他们出来时,发现不止他们遭难,城中那些大户也十分热闹了。
孟家老爷昨晚走夜路,马车陷到河沟里,折腾了好久才拖上来,宋家的宅子被雨淋塌了,据说粮仓也塌了半个,经过一夜的抢救,粮食只弄回了三成,剩下的七层就被围在周围的灾民给抢了,粮食还是小事,据说还有一些其他东西丢了,和宋家相邻的崔家也遭了殃,据说被灾民冲击,连前院大门都被冲塌了,书房主屋也被拆了……
钱县令一大早就被宋孟崔三家围住了,让他帮忙捉拿暴民。
钱县令被闹到满头大汗,“各位冷静一下,冷静!我已经派人去调查了,大家不要气坏了身体。”
宋家老爷冷哼一声,“钱县令,遭殃的是我们,不是你,你倒是稳坐高堂,我们可是损失惨重,还有我遭窃的可不止那些钱财粮食,还有其他的,你也逃不了。”
钱县令一惊,“宋兄,难道你家还受了其他灾。”
孟家老爷和崔家老爷也是满脸苦涩,“钱县令,我们家也丢了不该丢的东西。”这年头做坏事,肯定要留一手的,当然如果倒霉的话,这最后一手可能坑到自己,若是找不到,他们都要倒霉。
钱县令顿时脑袋发晕,身形晃动,眼看就要厥过去,旁边的几人连忙给他顺气,又是喂水,又是拍背,终于让钱县令的意识再次清醒,他手指抖着,虚指着跟前的豪绅,抖着嗓子道:“几位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其他人回他一个苦笑。
钱县令一拍脑门,“老天爷啊!”
旁边的师爷道:“大人,昨夜发生的事,肯定有人预谋,否则也不会一夜之间几位老爷全部遭殃。”
钱县令皱眉:“可是为什么我这里没事?”
其他人听到他的疑惑,也想问,为什么县衙这边没事。
孟家老爷盘着手中的核桃,紧锁眉头:“之前我怀疑是那位状元钦差,现在既然大人这里没动静,想来,城中的那些武林人士更加有嫌疑。”
宋家老爷摇头:“也许洪驹只是明面上的靶子,暗地里有人配合他也说不定。”
钱县令用长袖擦了擦额头的汗,“那这样,要不将人哄过来,我们打听一下。”
其他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作者有话说:
三更结束,终于可以忙其他事情了。
◉ 第 24 章
派去请虞汐璇的人迟迟未归, 钱县令等人等的万分焦躁,等了一个时辰, 就看到虞汐璇大摇大摆地回来了, 同时身后还跟着许多拿着盒子的人。
虞汐璇见他们在门口等自己,热情道:“大家久等了,实在是被幽城的繁华迷了眼, 买了太多东西。”
钱县令也没觉察出不对劲,上前想要扯住虞汐璇,被她躲开, 只拉住了袖子,“小钦差大人, 你可来了,实在是昨夜城里发生了大案, 你作为钦差, 我们想和你商量一下。”
虞汐璇闻状,嘴角弯起:“当然, 昨天钱大人才给我接风洗尘, 自然要投桃报李。”
宋家老爷忙引着人进去, “小洪大人快进。”
眼见虞汐璇就要进去,跟着她一同进来的众多伙计和管事面面相觑,最终前排的一名中年男人硬着头皮喊道,“状元钦差,您的钱忘了付!”
将要进门的几人立住脚, 钱县令转身,扫了中年男人一眼, “本大人看你面熟啊!”
他话音一落, 宋孟崔三家老爷也反映过来, 下方拿东西的那些人,似乎有几人有些面熟。
中年男人连忙行礼,“大人,是我赵柏。”
钱县令认出了,这是他小舅子铺子里的小管事,去年过年来送礼时给自己磕过头,他有一面之缘。
钱县令看向虞汐璇:“钦差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虞汐璇见状,拿出自己刚刚从他家铺子淘到的白玉折扇,撑开扇子晃了两下,当然因为扇子比较大,和她现在的身形有些不符,看着有些怪异,不过现场人没心思计较这些。
她用折扇指了指下面的伙计手中的东西,“付钱啊!我之所以愿意来幽城,是因为听到大家说,钦差在地方的花销都会由地方承担,大人昨日送了那么多礼,不会连这点小钱就不愿意付了吧。”
钱县令差点一口老血喷出,这人也知道昨晚他们送了好多钱。
一旁的孟家老爷看了看天色,还有底下伙计们手中的东西,感觉没有多少,给钱县令使眼色,让他应下来,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钱县令深吸一口气,烦躁地一挥袖,吩咐旁边的管家:“带他们下去,将货款结清。”
管家见状,带着那些人就要下去。
虞汐璇喊出他们,“别忘了将东西放到我的住处,这些我可是都记清楚了。”
管家连连躬身应下来。
解决这些后,钱县令书房的门终于再次关上。
虞汐璇落座后,忽然用折扇敲了敲脑门,连忙关心地看向其他人,“我刚才出去时,听那些老百姓说,几位家里都出事了,人没事吧。”
宋家老爷道谢:“多谢钦差的关心,家仆还算忠心,只是丢失了一些东西,让人彻夜难安。”说完,有些浑浊的眯缝眼不动声色地瞅着上座的虞汐璇。
虞汐璇手中的扇子也不摇了,迟疑道:“你们不会把我也添上了吧,在下可是才来了没两天。”
孟家老爷眼窝深陷的眼睛发出两道精光,“当然有,在大人没来之前,我们就被朝廷的钦差大人备了礼,也没有因为大人年岁小,人单势孤而轻慢大人,您是钦差,自然不缺的。”
大家就看到上座的小钦差脸色一滞,有些不信道:“你们是诓我的吧,幽城的事闹到现在的地步,可以看出各位的能耐,昨夜偏偏我这么倒霉,前脚和大家吃了顿饭,后脚你们家就出事了,恰巧还丢了重要东西,呵呵,我是不信的。”
崔家老爷连连赔笑,“若是和大人没关系,也不必将这件事情告知了,敢问大人您在幽城时,周围有没有发生奇怪的事情。”
虞汐璇微微歪头,闻言笑道:“来之前被人追杀,来之后,差点被人卖了算不算。”
其他人:……
这些他们都知道。
钱县令轻咳了一声,“这也没办法,幽城这半年天灾频发,周围确实不安全。城内虽然秩序稳定,还是有些刁民的。”
虞汐璇赞同地点了点头。
宋家老爷殷切道:“现在大家都在同一条船上,日后请大人帮忙的地方,还请不要推辞。”
虞汐璇:“好说,好说!彼此,彼此!”
待到虞汐璇离开,钱县令看向宋家老爷,“宋兄,你说这位小状元是不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宋家老爷眸中闪过一丝狠意,“容不得他拒绝,让人多宣传一下这位钦差的做派。”
钱县令等人赞同地点头。
几人再次说了一会儿话,忽然门外传来动静,是管家的声音,“老爷,我已经将钦差的东西结完账了,只是……您还是看一下吧。”
室内的谈话被打断,钱县令换了一下坐姿,高声道:“进来!”
管家躬身进来,向室内的几人行了礼,然后将手中的条子递给钱县令。
钱县令一开始还冷静,到后来手都抖了,惊道:“他怎么买这么多?”
他原先以为只是那些伙计拎的东西,可是看这上面的数量,压根不服,但是药材铺的五十年的野山参都拿了三根,还有其他名贵药材更是不计数,而且这家伙居然让人称了二十斤上好燕窝,他是要当饭吃吗?其他还有字画、古籍、常服……他一个读书人,居然还买了三把宝剑、两把大刀。
管家:“我和那些伙计谈过,确实是状元钦差买的。”
钱县令面色狰狞,“他是故意的吗?”堂堂一个读书人,做事这般功利短视,白瞎了他的才学和脸。
一旁的宋孟两家老爷探头看了一下,宋家老爷纳闷道:“这些东西呢!”
这么多东西若是都搬回来,肯定有大动作。
管家闻状,头更低了,“大人您再细看,状元钦差直接在城里买了一个宅子,听说大件东西都在那里。”
钱县令大手将手中的条子翻得哗哗作响,终于看到买宅子的付款条子,顿时一口气没抽上来,直直地往后一倒。
他的钱啊!
“大人!你没事吧!”
“老爷!”
众人连忙将人扶起来,钱县令后脑勺直接被撞了一个大包,管家在他的人中使了好大力,钱县令清醒过来,长吸一口气,“孙福,这些你都给了吗?”
他说完话后,大力地捶着胸口,“你为什么不和我说一下啊!”
管家也为难:“老爷,那些人态度强硬,再说还是你亲自答应的。”
到了这个时间,能在幽城开铺子的东家几乎都是一条船上的,根据刚才他的结算,那位钦差可将宋家的药铺搬了一半,还有孟家铺子的上好燕窝都包圆了,还有崔家的古董字画、粮铺……
钱县令转念一想也明白了,他伏案痛哭,“那个小王八蛋啊!”
按理说,若是关系好,宋孟崔三家此时应该帮衬一下,将属于他们的钱退了,可是他们三个装作没听到。
宋家老爷等县太爷发泄完了后,笑道:“大人,既然这样,我们也不必和他客气,正好可以宣扬一下上面下来的钦差有多猖狂!”
其他人纷纷点头。
钱县令双眼含泪,继续哀嚎:“我的钱啊!”
他这次真是大出血啊!
大出血的钱县令最终还是为了大局平复了心绪,用手绢擦了擦眼睛,咬牙道:“就按照你们说的办。”
之后他嘱咐管家,要是再遇到这事,一定要经过他的允许才能给钱。
管家:……
说完后,钱县令反应过来,直接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
呸呸!绝对没有下一次!
看着右脸上通红的掌印,就知道他没有留手。
管家更是缩了缩脑袋。
……
之前虞汐璇的马车出现在城门时,就有不少人看到,大家在讨论,这么小的钦差能做什么呢,然后就从县衙传出,新来的钦差大人搜刮幽城富商的钱,强迫他们上供,在城中更是肆意妄为,欺压城内商户,买东西不给钱,让地方财政承担,来了幽城三天,从来没过问灾情,只想着捞钱……
城中百姓:……
都说那位小钦差是少年英才,今年才十五岁,应该不会这么做吧。
当然也有人相信,坚信天下乌鸦一般黑,看到县官他们倒霉,更是拍手称庆,觉得这位洪驹钦差肯定有大背景,否则也不会克得了那些黑心官。
不过也有不少人认为是县令他们故意泼脏水。
很快那些被虞汐璇光顾的商铺将她购买的清单贴了出来,更是有人将她存放东西的宅子指了出来,许多人摸到地方,看着里面堆的东西,都不由得往里面吐了一口唾沫,暗骂一声狗官。
也有习武人士摸到虞汐璇的院落,亲眼看到摆放在堂屋的东西,将这些景象宣扬出去后,“贪官”钦差洪驹成为幽城的顶流,要知道他之前出现在幽城时,好多人训斥家里的孩子,都拿他当榜样,是别人家的孩子,现在嘛!也一样,同样教育家中小辈不得学他。
幽城的豪绅得知大家的反应后,乐得连饭都多吃了一碗,当然除了县太爷仍然十分苦闷。
……
左睿住处。
岑楚楚外出买东西时也听到了城里的谣言,满眼厌恶道:“师兄,我真是看错人了,之前还以为那个小状元可怜,现在看来都是一丘之貉。”
之前听许大娘夸过那个小状元,说小状元胆子大,长得俊,简直是她家孩子的榜样,估计现在曾大娘要后悔死了。
左睿摇头,劝道:“只是流言而已,我们并没有和对方接触,还是不要过早地下结论。”
说完,看着手中七星宫的请帖,在忧愁要不要去,想到这里,心里再次叹了一口气,师门之前来信说,小师叔和师父都要过来,可是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看到二人的踪迹,不知道是不是困在了路上。
岑楚楚探头看到请帖上的名字,问道:“师兄,我们要去吗?”
七星宫的人她在城中也遇到过几次,印象深刻地就是那次在天香客栈看到的那个慑人心魄的女人,难不成是看上了左睿师兄。
“嗯!”左睿放下手中的请帖,“都是武林正道,是要去看一下的。”
一旁的徐聪一脸坏笑,“师兄,我听说新来的七星宫弟子有一个甚是貌美,你说,她是不是看上你了。”
左睿不咸不淡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徐聪连忙认错。
虽说左睿师兄平时脾气好,可是不代表他好欺负,若是他恼了,受罪的可是自己,还要被同门嘲笑。
……
天香客栈近日特别热闹,据说因为住在里面的七星宫来了一位天仙,不过平时甚少看到她下来,七星宫弟子又防的紧,引得守在客栈中的各路少侠和公子郁闷不已。
此时当事人穿着男装,站在二楼的包厢里看大厅的热闹景象。
对于留守在幽城的人,这里从来不缺谈资,当然今天的主题就是讨伐或者讨论前几日入城的小状元钦差到底是白还是黑。
月冷衡听了一耳朵,转身笑对屋内人说:“那个人挺有趣的!”
张叔闻言,说道:“怎么?你也要凑热闹!”
月冷衡只是扬了扬眉梢,“想认识一下他。”毕竟和他想象中的有点差距,原以为还是不屈不挠的小青竹,谁知变成了众人口中河边泥,谣言中的一些事情他了解一些,不知道那位小状元在想什么。
张叔:“以什么身份呢?不管对方是什么心思,能做出传言中的这些事,都可以推算出对方不是胆怯之人。”
“嗯——”月冷衡指关节敲了敲桌子,歪头认真道:“张叔,你觉得我去实行美人计可行吗?”
张叔瞪眼,立刻拍桌子,“胡闹!”
月冷衡点了点头:“可是总觉得吃亏了!不过我看那个小状元挺出名的,不如再帮他一把。”
“你来真的!”张叔见对方面色不变,最终叹了一口气,“总之,你要知道他是朝廷官员,不属于江湖人,不要给七星宫惹麻烦。”
“晓得了。”月冷衡瞅着茶盏里沉浮的茶叶,已经在想着如何和对方见面了。
……
虞汐璇也知道城里的传言,闻言只是挑了一下眉,看了一下桌上的字,将纸张卷起,凑到烛台,看着纸张被火焰吞没,“开始下一步吧!”
苍梧:“是!”
……
花了那么多钱,让钱县令一时间精神萎靡,吃啥都没味,走路都是软的,还被县令夫人埋怨了好几次。
夜深人静时分,他看着独自站在书房的窗前,看着外面的凉雨,拎着酒壶,独自咽下内心的苦涩。
唉!那么多钱都被洪驹糟蹋了,他至少要费心搜刮一年才能存到,自己除了一堆纸条子,连个响都没听到。
忽然远处出现一小撮亮光,管家打着灯顶着雨跑过来,“大人出事了!出事了!”
钱县令瞪眼,“说清楚,谁出事了?”
管家带着两名仆从跑到廊下,将蓑衣摘下,走进书房,满脸笑意,对着钱县令作揖行礼,“大人,是钦差大人出事了。”
“快说说!”钱县令眼睛乍亮,一扫愁闷,连忙将人拉到一旁催促道。
管家:“府衙接到报案,说有流民抢劫,我稍微一问,你猜是谁?”
钱县令眼睛微眯:“是洪驹!”
“对!”管家激动地直拍腿,“刚才那个状元钦差在外面宅子存放的东西被暴怒的流民抢了,听说连门都给他们拆了,等捕快带着人赶过去时,一个人都没看到。”
钱县令听完,乐道:“这就是报应啊!得来不义的钱就要失去的,哈哈!让他糟蹋我的钱!”
他笑完后,连忙嘱咐道:“等一会儿,别忘了告诉我们那位小状元一下。”
管家一拍脑门,赞赏道:“还是老爷想的周到。”他当然知道,只是下属有时还是糊涂一点好。
管家的绿豆眼看了看虞汐璇院子的方向,坏笑道:“相信今夜那位状元钦差会寝食难安。”
“嗯嗯,不错!快去吧!”钱县令连连催促。
等到人离开后,钱县令让下人上了两碟小菜,有酒无菜总是不美,这么好的事情,值得好好庆祝一番。
大概过了一刻钟,管家再次跑回来了,“大人,小钦差果然十分激动了,我拦都拦不住,对方硬要跑出去看情况,要是出问题,那可怎么办?”
钱县令揪着八字胡,眼中满是笑意:“确实,现在幽城将他的事情都传遍了,百姓可是气愤地很啊!”
管家点了点头,再次一拜,“听说最近城外盗匪被雨逼下了山,城内治安告急,但愿小状元不要意气用事。”
钱县令再次满意一笑,“你吩咐林捕头他们见机行事,必要时帮一下忙。”
既然武林人士他指望不上,只能自己动手了。
管家领命,躬身提着灯笼走了。
钱县令则是继续哼着小曲,品着酒,自在的很。
……
城中的更夫穿着蓑衣慢吞吞地走着,提醒百姓早日休息,此时除了几处繁华楼阁还亮着灯,大半的幽城都隐没在黑暗处,更夫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抹去脸上的雨水,咒骂老天爷何时才能给个笑脸,再这样下下去,他们就要撑不住了。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更夫一下子停住了,举着昏暗的灯笼往前面照了照,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现在已经是子时,这么多人出现在城里估计不是干啥好事。
更夫想起之前宋孟崔他们那些富贵老爷被抢劫的事情,心里更加七上八下,自己不会这么倒霉,直接撞上了吧。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更夫左右看了一下,将灯笼吹灭,忙不迭地找了一个角落摊子躲着。
很快他之前站着的十字街口出现一群人影,对方没有点灯,所以在黑夜里更夫也没看清样子,只推测对方至少有三四十人。
见对方人多势众,更夫默默地捂紧了嘴巴。
这群人也没在街口停留,疾驰而过,等到听不到他们的脚步声,更夫才爬出来,探着耳朵仔细停了一下。
居然依稀听到哀叫和打斗声,确认没听错,更夫也没在停留,赶紧两脚打滑地跑了。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跑了没多久,远处的打斗声也停止了,黑夜如墨色的帷幕,将周围人好奇的目光遮蔽。
片刻后,一道微光亮起,躺在地上的众人都被塞住了嘴,震惊地看着中间持着灯笼的人。
对方十分冷静,“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你们抢了我宅子里的东西,我花钱请人将你们一网打尽,这很公平啊!”
地上的人:“嗯嗯嗯……嗯!”你的东西才不是他们抢的,是城里的那些乱民。
旁边一个拿着刀鞘的人不明白他的意思,拿着刀鞘直接抽了他脑袋一下,“好好说话!”
地上挨打的人:……你们将他们的嘴给堵住了,让他们怎么说。
一名老者将从伏击者身上搜刮过来的信件和信物交给虞汐璇。
虞汐璇确认身份后,走到一个独眼刀疤脸旁,“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刘一刀吧。”
距离幽城十里外的大良山山贼头目,据说武功不错,前几天大良山发生了泥石流,听说刘一刀的山寨损失惨重。
有人拿掉他口中塞着的破布。
地上的刀疤脸咧嘴一笑,“钦差大人你误会了,我们不是盗匪,大家只是误会,一开始还以为那些人是暴民来着,你看,我们有县衙的信物,大家都是自己人。”
虞汐璇:“哦!你认识我!”
刀疤脸不住地点头,“幽城人都知道您的样子,十五岁的状元,还能当钦差,我可是十分钦佩。”
虞汐璇面色舒缓起来,就在刀疤脸以为她听进去了,谁知她开口道:“既然知道我的身份,我不管你的身份,先将我宅子损失的东西给赔了,否则不管你和谁有关系,都没用。”
听到这话,旁边蒙面的苍梧配合地将大刀贴近了他的脖子。
刀疤脸趴在地上,看着近在咫尺的大刀发出的寒光,额头的汗水不断沁出,眼珠子飞快旋转。
虞汐璇见他不答话,看向地面上的其他人,“当然如果你们谁能赔偿,我可以帮忙处理你们老大。”
刀疤脸:……
其他人相互对视,一时无言。
虞汐璇见状,语气带着一丝恍然大悟,“哦!总要给你们一些安全感。”
她示意旁边的苍梧动作。
众人就看到状元钦差身边的高大黑衣男子一手拎刀,一手将刘一刀拎起来,刀刃在灯光下发射银色的光,黑衣男子略微将身子转了转,而后挥动手腕。
“等等等……等一下!”刘一刀颤抖哆嗦的声音让大家知道他确实怕了。
众人就看到刀刃在刘一刀脖子一寸处停下,即使这样,脖颈处也多了一道犀利的口子,这是对方凌厉的杀气造成的,看着刘一刀脖子处那道红线,大家不由得两腿发软,还好他们现在都躺在地上,不用站着,否则估计有人就趴下了。
刘一刀也察觉到脖子上的伤口,猛吸了一口气,就差一点,他就要死了。
话说有人谈判那么敷衍的吗?他们说了还没有两句,这位小状元就想着杀“猴”儆“鸡”,看来如管家所说,这个人确实比较看重钱财。
虞汐璇瞅了一下伤口,给了苍梧一个眼神“配合不错!”
苍梧面无表情地将刀放回刀鞘,双目扫量地上的人,似乎想再挑选下一个。
其他人不敢和他对视,刘一刀等人更是将头贴在地上装死,丝毫不在意满脸的泥水。
然后刘一刀的属下就看到他们的老大在挨了一刀后,极为顺滑的跪了,要钱给钱,要消息给消息。
一个时辰后,虞汐璇得到了幽城周围所有和钱县令勾结的盗匪消息。
同时也知道了之前已经猜到的消息,前三任失踪、坠崖、劫杀的钦差都是他们做的。
若是算上洪驹,四任钦差都折在幽城这块地方了。
将刘一刀等人处理好后,虞汐璇开始了“分赃”。
她之前买的宅子东西都被“抢”了,当然要全部分下去,等到她安排好后,幽城会有一场恶战,伤药、食物都不能缺。
待到鸡鸣时分,终于将所有事情都交代下去,而此时的雨势也大了,虞汐璇就让大家散了。
看着最后才转身离开的青衣书生,虞汐璇喊住他,“先生,请留步!”
青衣书生一手撑伞,一手拎着灯笼,转身淡然一笑,“小公子,难道还有其他事情?”
他仍然穿着一身青衣,身形挺直,真真称得上君子如竹。
虞汐璇走到他跟前,“雨夜路滑,不如我送先生一程。”
若是简单的以钱财和武力,驱动幽城的底层流浪百姓,短时间内有些难,但是有了这位青衣书生做担保,简单不少。
青衣书生看了一下天色,摇头道:“不用了,这也是我对公子说的,今夜刘一刀等人出事,公子想要如何给那些人做交代吗?”
虞汐璇指了一下变得空旷旷的院子,理直气壮道:“我也是苦主,而且还遭受到了追杀,不需要我做交代。”
青衣书生闻言一笑,“既然这样,那我拭目以待,还请小公子保护好自己。”
虽然他拒绝了,虞汐璇还是带着苍梧将人送到了红木门宅院所在的巷子口,看着对方消失,苍梧道:“主子,那人不简单!”
只是不知道为何独自一人待在幽城。
虞汐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必深究。”
说话间,雨点砸在伞上的动静越发大了,虞汐璇看了一下周围的建筑,“今夜先不回去了,先找个客栈住下。”
苍梧迅速应下。
……
清晨,钱县令一夜无梦,在天微微泛白时,被鸡鸣声吵醒,听到外面仍然有雨声,顿感烦闷,刚刚翻了一个身子,忽然反应过来,连忙坐起,同床的县令夫人迷糊着:“怎么了?”
钱县令起身穿衣服,“我还有公务,你继续睡!”
县令夫人看了一下天色,也起身了。
门外守夜的丫鬟进来伺候,钱县令见管家在门外候着,喊了一声,“管家,昨夜发生什么事情吗?”
管家恭敬道:“老爷,昨夜听守卫说状元钦差一夜未归,要不要去找一下。”
正在梳头的县令夫人闻言一惊,“什么?”
钱县令控制嘴角弧度,也是震惊之色,“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现在才和我说?”
管家轻轻拍了一下脸,“是老奴的错,我以为状元钦差可能出去玩了,今天才知道原来昨夜他的宅子被人给抢了。”
钱县令连连摆手:“快去吩咐人去找,若是他在城里出了事,你家老爷也担不起。”
管家行礼后,小跑着离开了。
县令夫人有些担心道:“人不会真出事了吧。”
她可知道这两天城里的动静,那个小状元看着细胳膊细腿,虽然身边带着一个会点武功的,可也双拳难敌四手。
钱县令坐在椅子上,抿了口漱口水,吐完之后说道:“谁知道呢,只能让人去找了。”
……
钱县令吃完早膳仍然没见管家跑回来。
饭后,他待在书房,正酝酿措辞,想着如何将这件事报告给朝廷时,管家跑了回来,仍然是熟悉的喊声,“老爷出事了,出事了!”
钱县令手腕一抖,信纸上多了一大团墨迹,顿时没好气道:“你家老爷我好得很!”
管家踉跄地跑进来,一下子跪在他的跟前,苦着脸道:“老爷,是真出事了,状元钦差没事,而且……而且……”
管家看着对方瞪大的牛眼,已经说不出话来。
“而且什么……”钱县令大掌按在桌上,连将毛笔压住了都没注意,满手的墨汁。
最终管家一闭眼,一咬牙道:“而且状元钦差又买了一堆东西,现在那些伙计和管事正堵在府衙门口问我要钱呢。”他的衣服都快被他们扯烂了。
作者有话说:
◉ 第 25 章
钱县令一听, 脑子一懵,“什么?”
管家有些不忍道:“状元钦差说他宅子的东西都被抢了, 不填满的话他会悲痛欲绝。”
听完, 钱县令一捂胸口,他现在也是悲痛欲绝。
他深吸一口气,“这次你没付钱吧。”
管家摇头, 他这次哪敢啊,“不过,听说东西已经送过去了, 现在外面挤了一大波人,拿着账单让您付款。”
“将他们赶走, 快快!”仿佛在赶苍蝇一般,钱县令连连挥袖。
管家也是满脸焦急, “老爷, 我也努力了,实在是赶不走, 那群人说了, 不拿到钱就堵在县衙。”
钱县令直跳脚, 大叫道:“谁买的让谁付钱,本官不当这个冤大头。”
管家为难道:“可是他们堵在门口,赶不走啊!”
钱县令指着门外,怒道:“不是说洪驹没死吗,他买的让他付钱。”
自己已经吃了一次亏, 怎么可能吃第二次。
管家听完,只能苦着脸跑出去了。
哎呀!这叫什么事啊!
……
钱县令跺着脚在屋里踱来踱去, 最终还是没忍住, 摸到府衙门口, 就看到管家居然被堵在门口,压根没有出去,身上衣服已经被人扯乱了,而且让他窒息的是,后面居然还有人在源源不断地过来。
同时门口也堵着一些看热闹的百姓,有人直接没打伞,有人举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自己遮了一下头顶。
“怎么这么热闹,看穿的那么好,不像是讨饭的啊!”之前他们往县衙门口讨饭,那群人可凶的狠,直接拿板子砸。
“什么讨饭的?你见哪个讨饭的穿的那么好,那是讨债的。”
“县太爷也欠钱啊!他不是幽城最大的大爷吗?谁敢问他要债。”
“我听说是朝廷来的钦差买了一大堆东西,让县太爷付钱。”
“不止啊!听说昨天夜里来了一群人将那个钦差买的东西都抢了,所以他就又买了一堆。”
“哈哈!活该!这就叫做恶人自有恶人磨,让他们狗咬狗不好吗?”
“呸!说啥傻话呢,县太爷遭罪了,刀子不是最后挨在咱们身上呢。”
现在是因为城里有许多武林人士,县太爷担心夜里被人割了脑袋,所以动作还有所收敛,随着天灾持续,等到这些武林人士也离开,他们就难了。
“也对!不过看他遭罪,我还是高兴。”
“嘘!小声点。”
……
钱县令听着人群的议论,面色略黑,看到管家逃不掉,招手唤了一个捕快,让他出去将那个罪魁祸首拉回来。
谁知对方这一走就是一个时辰,快到午时,小捕快才冒雨跑回来,告知压根拉不回来,而且对方越买越多了,已经将城中多个铺子都搬空了。
钱县令听完,直接眼睛一翻,往后一倒,彻底晕了过去。
钱县令被要账的气晕,这件事迅速传遍城中。
宋孟两家老爷在知道后,觉得不对劲,让人直接将铺子关了,不再做状元郎的生意,见过贪的,没见过这般火急火燎,不给自己留后路的。
同时,他们给自家的伙计和管事下了命令,不管向谁要,他们要见到钱。
伙计和管事懵了,若不是有老爷和县太爷的吩咐,他们也不会让状元钦差赊账。
等到管事们找到虞汐璇时,对方正在一家书铺躲雨加看书,对方也干脆,他表示自己没钱才赊账的,如果他们朝县令要不到钱,只能认栽了。
至于之前买的东西。
说道这里,这些管事就看到这位面冠如玉的小状元满脸气愤,“幽城的治安果然民风淳朴,那些东西我在手里还没有捂热乎,转身就不见影了,我怀疑有人故意抢我的东西。”
管事们简直要一口血喷出来的,果然当官的都无耻。
不管如何,听这位小钦差的话,东西他们是要不回来了。
至于要钱,小状元抖了抖两个袖子,表示自己两袖清风,能不能卖钱。
管事们看到对方无赖的样子,简直想报官了,可是仔细一想,这是本来就是官家的事情。
说起来也怨老爷和县令,故意在幽城宣扬这位状元钦差的威名,他们也怕了,加上之前在钱县令收到了钱,所以才敢让对方赊账,想通之后,管事们决定还是去磨钱县令,至于钦差,他们只能让钱县令处理了,毕竟民不与官斗。
虞汐璇笑眯眯地送别那些管事,瞅了瞅自己手中的话本,看向老板,刚想开口。
对方先出声了,“本店概不赊账。”
虞汐璇:……她也没打算赊账啊!买一本书的钱还是有的。
正想开口呢,门口传来一阵轻笑,还有说话声,“老板!我替这位公子付了!”
虞汐璇扭头,先是神色微愣,不认识。
至于铺子里的其他人则是面色恍惚。
书铺的屋檐下多了一位紫衣女子,青丝如瀑,额间点了一点朱砂痣,一双妩媚多情的眸子,容貌昳丽惊艳,好似妖艳的牡丹一般,女子对于周围人眼中的惊艳丝毫不在意,一直笑盈盈地看着虞汐璇。
虞汐璇再三确认不认识,再说以她现在在城中的名声,也算不得良婿,看外形,这位姑娘甚至比她还高了两寸,两人站在一起,会出问题的。
书铺老板有些为难,看向虞汐璇,“小钦差,您看?”
“我不认识她。”然后虞汐璇就将钱付给了他。
书铺老板接过钱,稀奇地看向门口的姑娘,只见那姑娘一听,微微垂眸,翘着兰花指抽噎了一声,眉心微蹙,“公子,难道我这般让你讨厌吗?我只是想帮你。”
见这么美丽的姑娘伤心了,周围人纷纷对虞汐璇怒目而视。
虞汐璇:……
就一张漂亮脸蛋而已,要不要这么双标,而且对方明摆着在演戏,你们为什么这么配合。
虞汐璇头疼道:“这位姑娘,我确实不认识你,感谢你的心意,不过书我已经买了。”
紫衣女子见状,上前几步,直接凑近虞汐璇,以俯视的姿势看着他,“别这么生疏,公子喊我月儿就好,我喊公子洪……”
他原想喊“公子”的,可是靠近了发现两人的体型差的有些大,就改了,“洪弟弟,好不好!”
两人略微暧昧的姿态,引得周围人的视线颇为灼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
虞汐璇听到对方的话,脸已经黑了,直接后退一步,硬声道:“我拒绝。”
大家不熟,攀什么亲戚,而且看来自己回去要多喝些牛奶了,面前这个女子看起来十六七,居然和自己个头相差这么大。
“洪弟弟,你……你就这般讨厌我吗?”紫衣女子之前抚平的眉心又拢起高度,水润的眸子期期艾艾地看着她。
虞汐璇听得眼皮直跳,怎么说的她好像负心人一般。
紫衣女子见他不回应,有些失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人了。
就见虞汐璇嘴角勾起,礼貌道:“弟弟担不起,哥哥可以。”
只见紫衣女子面上笑容一僵,“洪弟弟开玩笑了。”小萝卜头一样的个头还要自己喊哥哥,太看得起自己二楼。
虞汐璇嘴角弧度不变,“我是认真的哦!”这人不会是来找麻烦的吧。
旁边一名拿着剑的少年红着脸,羞涩地看着紫衣女子,“这位月儿姑娘,我是万仞山庄的弟子,不止可否认识一下。”
他观察这位姑娘周身气度,应该也是习武之人。
见他开口,书铺里的其他人也忙不迭地挤过来自我介绍。
“姑娘,我是踏雪阁的应兆龙,不知姑娘是哪家的?”
“月儿姑娘,我们还是不要和这些朝廷官员扯上关系。”
……
虞汐璇十分贴心地让出了位置,见紫衣女子被堵住,她拿着书直接走了。
等到月冷衡找人时,人已经走了。
……
虞汐璇原想继续在城中逛一下,奈何雨势又大了,她只能回了府衙,原以为会看到钱县令等人堵着自己,谁知县衙门口干干净净,进入后衙自己所在的院子,看到外面围着一群人,都是外面商铺的管事和伙计。
见虞汐璇回来,纷纷围了上来,虞汐璇不等他们开口,率先说话,“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等到明天,放心,我就是去抢,也会将钱都给你们的。”
管事伙计们确认再三,“真的?”
虞汐璇点头,“但是,如果你们再堵在这里,就什么都没有了,我来到幽城拿了多少家底,你们应该知道,如果没有我花心思找钱,你们就是将我卖了也填不了账吧。”
管事伙计们语塞,最终转身低头商量了一下,接连给她行礼后,安静地离开了。
等到门口清空以后,虞汐璇就进屋了。
苍梧接过她的雨伞,蓝笙脱下她的外袍,然后给了一杯热茶,“公子,京城那边已经将洪驹的生平消息都发过来了。”
说完将一张纸递给她。
虞汐璇抿了一口茶,接过纸张看了起来。
她对于洪驹了解不多,若不是因为名字被选为状元这事,洪驹在她这里几乎就是查无此人,毕竟不是一个圈子。
信中详细描写了洪驹的生平。
父母早亡,被族叔抚养,还好从小聪明伶俐,诗书文章读的好,在家乡时成绩优异,然后到京城参加会考时一下子遭遇到了打击,在地方可能是鸡头,可是在京城,他连个凤尾都算不上,初时会考排名很靠后,在大家看来,洪驹是无论如何都考不上状元的。
可是偏偏后面,他偏偏凭借名字被宣武帝选为状元。
若是从这里,洪驹开始起飞,成为一代权臣,虞汐璇就要怀疑她是不是穿越到什么小说中了,可惜后面就归于现实。
洪驹后来也知道了他为什么拔得头筹,为了报效君恩,加上他性格少年老成,十四岁的年纪,四十岁的性格,平时古板耿直,一直十分尽力地劝谏,让宣武帝颇为厌烦,后来在往幽城派了三趟官员,接连失败后,宣武帝想到了洪驹,就将他派了过来,原先身边跟着人的,后来在路上都出事了。
当然以洪驹十五岁的年纪,按理说不应该让他来,他之所以过来,是朝中三皇子和五皇子争斗的结果,洪驹被京城当做了棋子或者弃子。若是死在幽城,朝廷也可以借机发难,也好宣扬,顺便给其他势力泼脏水,至于活着,大家都不看好,实在是洪驹的性格太过钢直,简直是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虞汐璇想起那个倒在庙中的少年临死前对她的托付,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纸张挪到烛台上,看着火焰撩起一角,慢悠悠地吞噬略微泛黄的信纸。
京城的人不在乎洪驹的性命,将他当成臭石头一脚踢开,可是洪驹在乎幽城的百姓,看他当时的准备和携带的信件,估计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
苍梧见她面色阴沉,小心翼翼道:“公子?”
虞汐璇正要开口,忽然察觉外面有动静,三人一惊,连忙起身。
进院的人原想悄悄地靠近,谁知门“砰”的一声被推开,虞汐璇大大方方地站在屋中,看到他们这一群黑衣人后,面色不改,“各位也是来要债的?”
黑衣人面面相觑,最终决定废话少说,举着刀剑就冲了过去。
苍梧和蓝笙见状,跳出屋子,将门一关。
虞汐璇愣了一下,她想说没这么娇弱,听着外面的打斗声,她决定还是暂时听从苍梧的吩咐,不给他们找麻烦了。
……
夜雨不休,掩盖了许多声音。
钱县令被门外的声音吵醒,他烦躁道:“来人,都吵什么,不想活了。”
县令夫人也醒了,“怎么了?”
钱县令听到门外有人影晃动,可是压根没有丫鬟点灯进来,顿时心一惊,连忙反手捂住县令夫人的嘴,示意她不要说话。
县令夫人连连点头,看着自家夫君赤脚下地,爬到门后偷听,过了一会儿,小声道:“发生了什么?”
钱县令摇头,外面没人说话,就待他将手放在门上时,忽然门一下子被踹开了。
凉风一下子吹进来,钱县令被门板撞到了右半边脸,趴在地上,一下子眼泪都出来了,捂着鼻子道:“谁!”
等到他喊完才觉察出不对劲,来人举着火把,面无表情地俯视他,身上带着一股水汽还裹着汗臭和土腥味,对方看到钱县令脸上的伤,语气诧异,“谁伤了县太爷?”
钱县令透过缝隙看到外面居然站了一群人,好像恶鬼一般,脸上一下子刷白,顾不得其他,缩紧身子道:“你们大胆,知不知道这是造反!”
不应该啊!怎么会轮到他呢。
对方咧嘴一笑,将火把交给身旁的人,走到钱县令跟前。
钱县令这才看清对方的脸,粗布衣衫,朴实无华,头发乱糟糟地绑成一团。
对方:“我们是奉钦差的命令抓人,他怀疑你雇凶杀人。”
“胡说!”钱县令立马喝道:“本官怎么可能知法犯法。”
这话一说,众人被逗乐了。
“你们听,钱大人说他不会知法犯法啊!”
“要我说,还不如将人砍了。”
听到这话,钱县令抖得更狠了。
县令夫人亦是焦急,“你们是谁,胆敢闯入县衙。”
葛大虎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展现在钱县令面前,“诺!这是钦差的命令。”
只是在钱县令跟前晃了一下,就将信纸收回了,然后道:“钦差说了,对于他在府衙遇刺的事情,钱县令有重大嫌疑,在没查清之前,您和夫人就先待在这里。”
眼看葛大虎就要关门,钱县令目眦尽裂,“我是县令,他不能这样对我。”
葛大虎啧啧了两声,“对了,我差点忘了,钦差说,若不是你帮忙给了钱,现在就在牢里了。”
说完,将门重重关上,挂上锁,带着人扬长而去。
钱县令想要将门打开,听到门外的冷喝,“老实点!”
说这话时,还用武器拍了拍门。
钱县令一下子瘫在地上,望着屋顶发愣,县令夫人则是扑到门缝,大声道:“我的女儿呢!你们不要伤害她呢。”她还是一个小姑娘,还没有出阁呢。
门外的人道:“钦差说了,只针对钱县令,不牵连其他人,小姐只要乖乖呆在房间里,一切都不会变。”
县令夫人松了一口气,两腿一软,也瘫在地上,地板之前被那群人的蓑衣弄湿了,又湿又滑,还冷,仿佛有蛇在地上蠕动,她面色凄苦,“老爷,怎么办?”
钱县令已经冷静下来,“无碍!他一个外来人想要掌控幽城,痴人说梦,明天那些豪绅富商知道后,肯定要闹,到时候城内动乱,他就会求着让我出去。”
说完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换了换身衣服,重新躺在床上了。
县令夫人趴在地上愣了一会儿,良久后,蹒跚着爬起来,,她也不敢点灯,在黑夜中也爬上了床,瞪着眼望着漆黑的床顶,时而能听到外面看守人的嬉笑声。
她知道,自己今夜是睡不着了。
从她家老爷干那些事开始,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是谁知会栽到一个少年身上。
……
清晨,老天爷终于肯歇一阵了,太阳笼罩在层层云彩后面,看起来像个荷包蛋,引得城内不少游荡的人肚子咕噜噜响,不过五脏庙的事情可以稍微解决,他们现在比较好奇,夜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夜过去,幽城的局势就变了。
城中众人先是接到消息,说京城来的钦差昨日遇刺,然后县太爷受惊,状元钦差接手城中所有事务,这位洪驹钦差接着开始对齐孟崔等豪绅动手,先是查封了他们名下的产业,然后开仓放粮,当然这个“仓”不是官仓,官仓压根没粮,而是齐孟崔等人的粮仓,虞汐璇也写了借条,反正洪驹这个身份是个死人,之后也是要死的。
让齐孟那些老爷到地下向洪驹要账,这点麻烦就算是她给他做事的酬劳。
第二就是以工代赈,不管是发钱、发粮还是发药材,都是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整天没事干,就等着那口粮食,时间久了会出问题,所以虞汐璇用钦差的身份召集了城中还算安分的商家和豪绅。
拜之前钱县令那些人给她的谣言,还有目前连钱县令、齐孟崔等领头羊也被控制了,大家都知道这位钦差有后台,连钱县令他们都不敢惹,接到她的通知也过去了。
起先他们以为这位钦差是逼迫他们捐钱捐粮,所以一个个穿的都十分朴实,若不是担心被针对,还有人甚至想从街上的乞丐身上扒拉下一件,但是吧,一般穷的人,基本上连个衣服都没有,让他们不穿衣服过来,自己又丢不起那个脸。
虞汐璇走进正堂时,看到这群人,还恍惚自己请错了人,实在是这群人除了一身古装,看气质实在不像富人,其中一半都是布衣,身上连点挂饰都没有,别说金玉,银饰在一些人身上都少见,怎么土怎么惨就怎么装扮。
这群人看到虞汐璇时,脸上大多挂着比哭还难看的笑,没等她开口,他们先卖惨。
“大人啊!实在是世道艰难,我们自家也吃不饱,实在是挤不出粮食接济其他人。”
“青天大老爷,近两年,杜某压根没赚到钱,若不是祖辈都在幽城这片地界,某一把年纪了,不想离家,也撑不下去了。”
“大人,我家也过得很苦,小老儿连闺女的嫁妆都置办不出来了。”
……
虞汐璇听完后,微微挑眉,扬手示意大家冷静,“各位不用担心,此次不是让大家来捐东西的。”
众人微愣,有些不信。
虞汐璇坐到主座,示意大家坐下,让小厮上茶,然后开口道:“今日请大家来,是来和众位乡绅商讨如何建设幽城的,本官也知道自从闹灾以来,幽城下到贩夫走卒,上到众位,都处境艰难,越是这样,越是需要大家共同努力,一起合作。”
众人听得七上八下,刚刚这人才说不是让大家捐钱捐粮,可是后面这话,让人心生忐忑。
开场话说完后,虞汐璇说了自己的打算——以工赈灾。
灾荒不知道持续多久,但是若是不管城中的流民,迟早会闹出矛盾,到时候他们这些富人阶层就成了靶子,就是官府估计也管不了。
幽城的大雨已经下了不少时间,她前段时间在城中观察,许多建筑都受到了大雨的侵蚀,还有之前因为旱灾,也有一些地方年久失修,幽城四通发达,未来肯定会更上一层楼,现在是大灾之年,城内有不少闲散劳力,人力成本不高,大家可以趁机招募人做工,大兴土木。
说完之后,虞汐璇喝了一口温茶润了润口,“我要说的就是这些,这件事对众位起来说百利而无一害,自然若是修桥铺路,这可是惠及乡里的大好事,本官到时候肯定会给与嘉奖。”
堂下的富绅们听完,相互看了看,有些心动。
就在大家犹豫时,有鱼周管事起身了,表示自己配合,他们有鱼想要在西城区建造一些工坊来生产东西,靠近工坊的地方,与工坊配套的住宅、商铺酒楼这些他们都会准备好。
昨日他收到东家的命令,让他配合钦差大人,周管事虽然不知道这位洪驹钦差和东家有什么渊源,这件事都是好事,正好可以扩大有鱼在幽城的生意,也算是一举两得。
见有人开了口,其他人纷纷点头表示接受。
在大家商议好后,虞汐璇将人送走,命令捕快在城中各处宣扬一下,让城中的流民动起来。
也许老天爷也比较满意这做法,一连四五天,虽然没有大晴天,可是老天爷不再落雨。
而城中开展了热火朝天的大建设,大量的百姓、工匠动起来,人动起来,工作赚了钱,就有了消费,商家的货物也不用担心闲置在货架上,或者哪天被抢了,百姓虽然挣得少了,可是不必背井离乡,饿死街头。
对于城外的流民,虞汐璇也没让人阻拦,愿意干活就行,好手好脚的别想乞讨,至于搞事犯法的,别想吃安稳牢饭,去修大坝的。
距离幽城城东五里有一条洪河,河宽浪大,也算是幽城人的母亲河,据说之前建城时,就想在河边,后来考虑到后续城镇的扩张,就往西挪了五里,之前的大旱差点将洪河耗干,周围村子和田地吃水全赖它,后来下雨后,前些日子洪河水线漫过了警戒水位,已经与大坝持平了,雨势还是不修的话,不止周围村庄还是幽城都可能受到摧残。
而城中对于这位钦差的风评瞬间翻身,不管是百姓还是富绅都对洪驹交口称赞,当然不包括宋孟崔齐那些豪绅,已经有人号召百姓给洪驹送万民伞了。
◉ 第 26 章
对于城中的武林人士, 虞汐璇以官方的名义聘请他们维护治安,这么好的武力不用白不用。
左睿等人也领了差事, 帮忙维护五月坊的治安, 防止其他人捣乱。
在中午时,左睿等人和踏雪阁的人进行了交接,去吃饭了。
吃的当然是大锅饭, 这个时候能吃饱已经是幸运事了,左睿、岑楚楚、徐聪拿着自己的饭菜找到一个角落开始用餐。
五月坊西侧因为地势低,不少铺子和工坊被水泡了, 所以商家这次打算整体垫高,在五月坊做工的人不少。
徐聪先消化了一个馒头垫了肚子, 然后用餐速度就慢了,一边吃饭, 一边听大家说话。
棚子里大家的面貌和之前完全不同, 虽然同样蓬头垢面,衣衫破烂, 可是大家脸上的愁容少了, 不像之前愁容紧锁, 死气沉沉,就是说话也是有气无力,担心力气被耗光了,活不到明日。
现在嘛!因为人多,说话小声点就听不到, 嗓门大的都能传到坊外了。
岑楚楚感慨道:“前几天骂错了,人家是有真本事。”
徐聪知道她说的是谁, 点头道:“果然当官的人心思都复杂, 就是年纪小也不能小看了。”
岑楚楚:“倒也不是, 幽城只是没有那么乱罢了,我是欣赏他后面的政策,比起单纯的赈灾施粥好多了。”
徐聪喝了一口汤,“也许他是没有那么多粮食施粥呢。”说完,他左右看了一下,小声道,“你们说,他不会将官仓的粮食私自搬了出来吧。”
若是这样,这位小钦差回到京城后,如果有人针对的话,私自开仓,就算事情紧急,也是要倒霉的。
岑楚楚蹙眉,同样细声道:“小声点。”
左睿见状,轻笑道:“怕什么?那个钦差从哪里得到的粮食,你们前段时间没听到宋家、孟家……他们家闹贼的事情吗?”
徐聪歪头沉思,补充道:“还有买东西不付钱的事情,当时我就奇怪了,为什么连粮铺都去搜刮,还弄了不少药材。”不管是贵的还是普通药材,都是论斤“买”。
要知道一般大灾之后就会有疫病,这位钦差也城中各地也配备了药汤,每个地方都派有医师,这些又是一大笔开销。
岑楚楚恍然大悟。
与此同时,周围竖耳倾听的人也齐齐发出一声“噢!”
不少人更是齐齐点头,钦差大人果然英明神武。
一个露着上身的壮汉一拍桌子,粗声道:“我就知道钦差大人不简单!”
其中一名老者梳理胡子,担忧道:“可是我听说钦差给那些人写了欠条,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能还的清吗?”
坐在门口的一名灰衣书生缓缓摇了摇头,“老大爷,你打听过洪钦差买的那些商铺都是谁家的吗?”
老者皱眉猜测,“莫不是都是宋家、孟家那些人的。”
之前的壮汉则是乐得哈哈大笑,“这还用猜,肯定是现在被关起来的那些人,我听说第一次还是县太爷帮忙付的钱,若是之后也将钱付了,说不定洪钦差还能晚一些时间收拾他。”
另外一人笑道:“这么说来,我们现在吃的粥中也有县令的资助,这样的话,原先想让他砍头,不如就换成流放三千里算了。”
“狗屁!那些钱都是民脂民膏,想什么呢!”也有人反对。
“哈哈!不管如何,都是我们的猜测,但愿老天爷能开眼,给我们一条活路。”
“呸呸!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干什么。”妇人直接啐了刚才那人一口,好不容易有点奔头,这人就不能说点好话。
那人也不恼,自己也抽了自己一巴掌。
……
左睿看着满是生活气的一幕,嘴角翘起。【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
而岑楚楚和徐聪已经和旁边的人说起话来,讨论城中的八卦,一起谈天说地,推测大雨何时过去。
左睿拿起旁边的水壶,再次倒了一碗,看着外面凌乱的工地失神,其实那位钦差也不仅让他们帮忙巡逻维持秩序,还让他们帮忙牵制城中的西陵武者,防止他们捣乱。
西陵重武,也和他们居住的环境有关,且但凡学有所成,成为武学高手,西陵官方都会授予官职,当然没有多少实权,可以不纳税不徭役,每年还有钱拿……
而东乾是将这些待遇给读书人的,所以东乾的读书人和西陵的武者有时见面会骂起来,对方都觉得对方德不配位,不该享有那些特权。
之前虞汐璇了解这个世界时,就有些奇怪,按理说朝堂和江湖不应该都这般平稳,后来了解到邻居西陵后,才明白朝廷对于武林门派不打压不扶持,估计有西陵的原因。
按照虞汐璇的想法,若是西陵的武者在城中闹事,就由左睿等人出手,将这件事定死为武林纷争,和官方没关系。
吃完午饭,左睿带着岑楚楚和徐聪离开。
路上徐聪抱怨今日的汤好咸,他好想回宗门。
往日的幽城虽然繁华,那些都是当年勇,现在的幽城清苦的狠,没有往日的繁华热闹,因为之前做事冲动,他将身上的大部分钱财都拿去接济城中的灾民了,现在是一穷二白,每天蹭左睿的饭。
左睿知他也只是抱怨一二,若是贪恋享受,也早就走了,不就是看幽城的百姓可怜,实在放不下,所以才留了下来,若是大雨能停歇下来,以现在幽城的状况,相信他们不就之后就可以离开了。
岑楚楚换了一个话题:“不知道二长老什么时候过来。”
距离他们接到宗门的信已经过了许久,可是二长老还是没到。
徐聪:“听说路被封住了,所以他们估计还要再耽搁一段时间。”
两人说完后,发现左睿并没有说话,只是一味地走路,看情形就知道走神了。
徐聪扯了扯他的袖子,“师兄!”
“无事!”左睿倒不是担心二长老,师门信中说,小师叔也来了,可是他至今还没有看到,小师叔年岁还小,又是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程,而且幽城之前局势不明,他也询问了有鱼的管事,并没有见到东家。
三人就这样继续走着,忽然看到前方堵了不少人。
左睿等人挤了进去,发现是认识的人。
询问了一下,了解到是七星宫的弟子和几名西陵的武者产生了摩擦,双方已经从问候对方,到问候对方的祖宗了。
左睿蹙眉,推开人群道:“大家冷静一下。”
众人看到左睿一行人,给他们让开了位置,徐聪和岑楚楚站在左睿身边,面色冷肃,长剑抱在怀里,充当左睿的背景,给旁人以震慑。
七星宫和西陵武者也认出对方是缥缈宗的人,双方都朝对方冷哼一声,而后向左睿打招呼,不管如何,缥缈宗的地位他们是认得。
左睿拱手道:“各位想冷静一下,有事好好说。”
七星宫弟子:“是他们欺人太甚。”
西陵武者也是大声道:“是你们排挤我们。”
七星宫弟子:“你们跑到我们东乾来,肯定没有好心思,怎么不能说了。”
西陵武者:“呸!我们若是想捣乱,你们还能在城中如此安稳,你们七星宫的人果然骨子里透着虚伪。”
眼看两伙人之间又要擦出火星子,左睿再次将双方分开以后,选择向周围百姓了解情况。
众做周知,朝廷下来的钦差洪驹请城中的武林人士帮忙维护城中治安,一视同仁,没有区别东乾和西陵,将城中划分了片区,每个武者都有负责的地区,当然有门派或者势力的,都是划分在一处。
当初结果公布后,让不少人愕然,他们没想到这个钦差心胸如此宽广,居然也给西陵人分了任务。
只能说他们多想了,在虞汐璇看来,有劳力不用白不用,一些人就是太闲了,所以才会胡思乱想,无事找事,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肯定没心思想其他的,她何不给那些人找点活干。
就这样,虽然武林人士有些担心,时刻警惕他们捣乱,但是西陵武者十分舒爽,每天巡视的还算勤劳。
而今天的矛盾,来源在于七星宫和西陵武者相邻的巡视区发生了摩擦。
两个巡视区的刺头找事,双方产生了矛盾,从双方刺头的肢体冲突,发展到七星宫和西陵武者间的矛盾,若是他们不管了,估摸着后面要发展成为东乾和西陵之间的矛盾了。
左睿温和一笑,“现在大家都不容易,不如双方各退一步,就算是看在百姓不易的份上。”
西陵武者斜睨了钱七星宫弟子一眼,嘲讽道:“本来就是我们占理,为何要让我们退一步,不应该是他们七星宫给我们道歉,还是你们东乾武林输不起。”
七星宫弟子亦不想让,冷笑一声,“明明是你们片区的人将垃圾堆到我们七星宫的地盘上,事后还不认账,我们的人推几把就装死,真以为有你们罩着就出息了,别忘了,这是东乾的地盘。”
“呵!说的轻巧,那叫推几下吗?都头破血流了,现在还没有起来,他们那些人以后怎么干活,你们动手了,连个对不起都不说吗?”西陵武者已经一把将左睿推开了,直接昂着下巴瞪着七星宫的人。
徐聪见状,握紧手中的剑,“师兄,怎么办?”
左睿扶了扶额头,“先将一拨人拉走,冷静一下。”
岑楚楚有些为难道:“师兄,做不到啊!”
他们只有三个人,现场不仅有百姓围观,而且西陵武者和七星宫弟子都在六人之上,若是动手,双方反抗,可能会将战圈转移到他们缥缈宗身上。
左睿想了一下,正要开口再行劝阻,声音被人打断。
“这是在干什么呢?”
一个披着蓑衣的黑袍男子跑出来,留着一撇胡子,左睿看到时,只觉得这人面相有些眼熟。
跟着黑袍男子的捕快介绍道:“这是钦差大人身边的小黑大人,他听到这里有骚动,就过来处理了。”
没错!苍梧化名小黑,蓝笙化名小青,就这么简单。
见官府的人过来了,现场环境安静下来,围观的百姓都目光炯炯地盯着苍梧,想要透过他观察传说中的钦差大人。
苍梧冲着在场的拱手,变换声音道:“若是七星宫和西陵的各位一时间没办法和解,可以往县衙一趟,如果不想的话,还请不要耽误建设进程。”
西陵武者冷哼一声,“怎么?你们还想人多欺负人少。”
苍梧直视开口的人,冷声道:“原来阁下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旁观的百姓也纷纷点头,好奇这两拨人如何做。
“你!”西陵武者控制不住,下意识上前一步,随着他的动作,不止左睿等人,就连周围的百姓也紧张起来,往西陵武者逼近。
旁边的同伴见状,拉了他一把,然后环视一周,挺起胸膛道:“我倒要看看你们那位钦差如何处理,若是不公正的话,我们会直接奏本回去,到时候就是东乾和西陵之间的矛盾。”
七星宫弟子顿时一怒,周围的百姓也是面带惊慌。
苍梧则是面不改色,侧手前伸,示意双方跟着一起去。
西陵武者不屑地看了七星宫一眼,率先走了。
七星宫领头的弟子拉过身旁的师弟,“你先回去告诉护法他们,稍后再追上。”
对方点头,愤恨地瞪了西陵武者,然后就离开了。
一些没事做的百姓也跟过去看热闹。
一时间原先有些拥挤的大街变得空荡荡了,左睿看着那位小黑大人的背景失神。
徐聪见他不动,喊道:“师兄,怎么了?”
左睿晃过神,指着前方快要消失在街角的背景,“你们觉不觉得那个小黑大人看起来有些眼熟。”
徐聪托腮思索,“没有吧!也许是你认错人了。”
岑楚楚打断两人,“师兄,我们要不要跟去看一下?”若是师兄不愿意,她就自己去了。
左睿看出她的意思,磕掉靴子上的泥,无奈道:“一起去吧,若是七星宫和西陵的人闹起来,我们还能拉一下。”
岑楚楚一听,立马欢喜地先跑了。
……
三人很快来到县衙,七星宫和西陵武者都被请进去了,他们这些看热闹的被挡在外面,同时,还不断有其他门派的人过来打听消息,毕竟这是那位状元钦差第一次插手武林人士之间的事情。
岑楚楚急的直跳脚,若不是怕丢缥缈宗的脸,她就爬上周围的屋顶看了,只能说她的脸皮还是薄了,若是二长老,做这件事压根不带犹豫的,人家不仅爬屋顶,说不定连瓜子点心都预备好。
左睿安抚她:“在这里等一下吧,他们应该马上出来。”
……
府衙内,七星宫弟子和西陵武者分别站在正堂门前的两旁,谁也不看谁。
虞汐璇站在台阶上,一边摇扇子,一边观察他们。
同时台下的人也在观察他们,看到虞汐璇时,面色有些诧异,虽然一直听说这位钦差年纪小,长得好,可是见面时还是让他们震惊了,好奇虞汐璇的家世,看着没有多少书生气,周身倒是有几分洒脱散漫,看到他们时,面色十分淡定。
苍梧拱手行礼:“大人,我已经七星宫和西陵的人都带过来了。”
七星宫和西陵武者纷纷对着虞汐璇作揖行礼,然后西陵武者先开口了,“望钦差大人能公平判决,若是刻意偏袒,我们只能上奏国主了。”
七星宫弟子冷嗤一声:“你之前已经说过一次了,难道西陵养的是一群没断奶的孩子吗?天天将国主挂在嘴边。”
西陵武者中有人情绪激动,直接将随身佩刀拔了出来,“你说什么?”
七星宫弟子亦是不相让,“嚓嚓”几声,同样将佩剑□□。
虞汐璇一挑眉,“啪”的一声将折扇收拢,“你们若是想打的话,到城外去,本官保证不拦着你们。”
七星宫弟子见状,互相对视一眼,将长剑先收了回去。
西陵那边也收回了刀。
虞汐璇满意地点点头,看向为首的西陵武者,“这位阁下,我想你们西陵国主肯定是日理万机。”
为首的老人眉间紧皱,“大人为何说这些?”
从刚才的事情推算,这个钦差大人的话估计不是好话。
虞汐璇笑盈盈道:“我看你们西陵江湖人有个头疼脑热都要上奏国主,国主大人估计会被累死吧。”
老人顿时面沉如水,不善地瞅着虞汐璇。
他身后的西陵人也是义愤填膺,而旁边的七星宫爽了。
心想这位钦差大人果然靠谱,出口就不同凡响。
虞汐璇说完西陵人,看向七星宫众弟子,“你们也同样,都说来者是客,西陵人能抛开两国的隔阂帮助我们,双方就不能多谢谅解吗?再说这件事本来也上升不到你们出场,就这样当靶子了,亏你们还是武林大门派……”
西陵人就看到刚刚尾巴差点翘起来的七星宫弟子被钦差训得都夹起尾巴了,一个个都不敢看他们和钦差,之前心里的郁闷少了一些,好奇钦差如何处理他们之间的争端。
双方都训了之后,虞汐璇用扇子敲着掌心,听完双方的论据以后,歪头沉思了一下,“既然你们都觉得自己有理,那这样吧。”
众人被她的话吊起来,好奇他接下来的话。
然后大家就看到钦差撑开折扇,摇了两下,幽幽道:“那就将你们双方的地盘换一下,大家互相体验一下对方的难处,这样,就不会为难了吧。”
众人:……
不,他们很为难。
西陵老人想要拒绝:“大人,能不能……”
虞汐璇没让他讲话说出来,喊道:“小黑!送客!”
说完就摇着扇子走进正堂,步子一点迟疑都没有。
苍梧见虞汐璇进去了,看向院中的双方,笑道:“各位,既然大人已经给了判决,就请离开吧。”
七星宫弟子噘着嘴,“干嘛不将我们拆开,非要掺和在一起。”
西陵武者:“哼!说的好像我们乐意似的。听没听刚才大人说过,我们是客人,这就是你们东乾人的待客之道。”
七星宫弟子臭脸:“你们这么贵重的客人我们一般招待不了。”
见双方又要吵起来,苍梧打断他们,“各位,稍后大人会将结果公布,若是你们还有异议,还请出去商讨。”
其他人:……
最终双方对视叹了一口气,之前看这位钦差对待城中各种措施还以为是个少年老成的人,现在看来还是有不少孩子气。
等到两伙人走出县衙,就看到外面围了一群人,武林人士和百姓都有。
外面的人见他们这么快就出来了,好奇在里面说了什么?
“大人怎么说?”
“到底谁赢了?”
“许峰,咱们七星宫没有吃亏吧。”
“大人到底怎么罚你们?”
“这么快就出来了,应该只是训了一顿。”
……
七星宫弟子和西陵武者相互对视,互相用眼神询问对方,你说还是我说。
双方眼神交接以后,好像被烫到一般,瞬间扭头看其他地方,这动作让大家看的更加迷惑了。
很快苍梧将虞汐璇的命令告知大家,“钦差大人对于七星宫和西陵江湖人的工作十分满意,为了让双方言和,学会为对方着想,所以决定将七星宫和西陵人负责的区域交换一下,从明天开始,以上就是大人调解的结果。”
众人惊呆,一时间无语,看着苍梧带着捕快走进县衙。
七星宫弟子询问进去的同门,“真的吗?”
同门一脸悲痛地点头,而且对方连给他们反驳的时间都没有。
七星宫弟子看向西陵人,神情恍惚道:“那他们愿意吗?”
同门给了他一个白眼,“那个钦差大人看着年纪小,性格特别强势,连给我们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西陵人也在回应同伴的话,得知事情不能更改,看向一旁的七星宫弟子,气不打一处来,有人就要捋袖子,被领队的老者喝住了,事情已经有了处理结果,若是在这里动手了,就是他们西陵理亏了。
围观的百姓就看着双方各自找了一个方向,你往南,我走北,坚决不碰头。
等到当事人离开后,大家的议论声更大了。
岑楚楚指尖摩挲下巴,感慨道:“这位大人挺有趣的,听说长得好,若不是年纪也有些小了,还是读书人,我就嫁了!”
徐聪啧啧两声,“你倒是想得美!”
岑楚楚闻状,扭头对着徐聪盈盈一笑,在对方愣神时,抬脚一踩。
“嘶!”徐聪倒吸一口气,抖着手指着她,“你!”
岑楚楚面不改色,抬着下巴瞅着他,“我怎么了?”
徐聪看着横亘在他脖颈处的剑鞘,挤着嗓子道:“你真是好样的。”
这家伙虽不会劈了自己,可是会用剑鞘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两人闹完以后,忽然觉得左睿有些太安静了,回头就看到左睿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县衙方向愣神。
岑楚楚和徐聪对视一眼,两人齐声喊道:“左睿师兄?”
左睿回神,“何事?”
徐聪也再次观察县衙周围,没有发现隐藏的高手,为何左睿师兄的脸色这般肃然呢。
岑楚楚:“你在想什么?”
“没事!”左睿面上虽然和煦淡然,心里已经如同遭受狂风暴雨的小树苗,小心脏被吹的七零八落。
啊——
刚刚那人是苍梧吧,他肯定没认错。
想来想出将双方片区互换这种主意的人,除了小师叔已经没其他人选了!
左睿内心欲哭无泪。
这叫什么事啊!
想他在城门口守了好几天,谁知主角直接在他眼皮子底下,而且还得了一个状元钦差的身份。
小师叔一直生活在缥缈宗,压根和京城的人没有联系,想来,来之前的路上发生了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事情。
可是……小师叔!为什么来到幽城不和他联系啊!
作者有话说:
到今天仍旧在卡文中,世界观还没有弄好,朝堂和江湖的边界来回撕扯,遇到一些bug,就请忽略吧。
◉ 第 27 章
徐聪和岑楚楚见左睿嘴上说着没事, 可是面色一阵白,一阵青, 如同打翻了调色盘一般, 顿时紧张了。
“师兄?”徐聪道。
岑楚楚也是满脸关切,“左睿师兄。”
左睿长吐一口气,面带笑意道:“你们先在这里等一下, 我想去拜访一下……钦差大人。”
岑楚楚和徐聪愕然,有些不懂。
左睿没再解释,直接走进县衙。
岑楚楚想要跟上, 被徐聪拉住了,“别给师兄添麻烦。”
岑楚楚甩开他的胳膊, 没好气道:“我当然知道,难道在你心里, 我就是喊打喊杀的性格吗?”
“是我说错了。”徐聪趁她不注意时, 翻了一个白眼,难道不是吗。
两人以为左睿会在里面待久一点, 谁知不到一会儿, 左睿就满脸无奈地出来了。
两人迎上去, 徐聪观察他周身,没看到伤痕,奇怪道:“师兄,你怎么这么快出来了。”
岑楚楚道:“对啊 !师兄,你进县衙干什么?”
左睿深深叹了一口气, 回头看了一下县衙的牌匾,扯了扯嘴唇道:“只是想和那位钦差大人认识一下, 看看需不需要帮忙。”
幽城的人不知道他们这个钦差是假的, 小师叔的身份还是等师父来了再说吧, 现在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保险。
想起刚才苍梧的演技,若不是凑巧看到伪装的蓝笙了,他可能就怀疑自己猜错了,越是确定,他就不能冲动,等到夜晚时,再去找小师叔吧。
新来的钦差对七星宫和西陵人的处置很快就传遍了城里,不少人打算明早去看热闹。
天香客栈天字一号房外,七星宫弟子守在门口,面色严肃,看着面无表情,其实耳朵已经竖的高高的。
房间内,今日和西陵人发生争端的弟子焉了吧唧地站成一排。
月冷衡穿着赤色袍子,腰间绑着草绿玉带,靠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知道错了吗?”
弟子们点头又摇头。
他们实在是不知道因为何故,他们正是因为为了七星宫的面子才和西陵人吵起来了。
一旁的张叔嗤笑一声。
月冷衡:“听说你们之前和西陵人吵得挺大声,怎么现在就哑巴了。”
几人相互推攮了一番,最终决定还是一起问。
“少宫主,弟子确实不知。”
“要不然我们晚上去埋伏西陵人。”
“少宫主,您是不是对那个钦差的命令不满,大不了明天我们不和西陵人换了。”
……
大家的讨论声在月冷衡愈加冰冷的笑中沉寂了。
月冷衡:“本来只是底层小民的争斗,你们上赶着丢脸,他们西陵人头脑简单,你们居然也配合。”
一名弟子嘟囔道:“可是这关乎我们七星宫的脸面。”
月冷衡觑了他一眼,“那现在脸面呢!”
弟子立刻不知声了。
月冷衡:“回宫后,每人领二十鞭刑。”
不管他们开始的想法如何,这个事情的结果就是七星宫丢脸了,他们这些人必须要受罚。
弟子们脸色微白,还是齐声道:“谨遵少宫主命令!”
张叔见月冷衡已经处理完毕,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弟子们再次行礼,然后推开门出去了,来到走廊,听到楼下人声鼎沸,心里一直紧绷的弦终于放松了。
屋内张叔自顾自沏了一杯茶,“之前你听到这事,不是笑的挺开心的吗?”
月冷衡把玩着自己墨玉折扇,淡淡道:“虽然这件事娱乐到我了,不代表他们这群蠢货不受罚。”
张叔听完不经摇头,实在是不懂这人的想法。
月冷衡用折扇敲了敲张叔的胳膊,“张叔,你说我现在的模样,那个小钦差会不会给点好脸色。”
张叔弹指推开他的折扇,嫌弃道:“人家对你小姑娘模样都不领情,你这样能讨巧。”
月冷衡的折扇抵着下巴,有些不死心道:“也许他是为了避嫌呢。”
“你想干什么?”张叔反应过来,这人不是要搞事吧。
月冷衡微微眯起眼睛,语带笑意道:“当然想和那个小钦差好好相处。”
张叔:……
说别人是小孩,你今年也才十七岁。
……
亥时,天地笼罩在一片黑幕中,而且闷热的狠,不知道何时又要下雨,毕竟六月的天可是不讲道理。
虞汐璇推开窗户,看着头顶飞过的几个“扑棱蛾子”,还有旁边大树上隐蔽的两名武林人士,有些好奇真不怕被蚊子咬吗?看来白天对七星宫和西陵人的处理引起了不少武林人士的兴趣。
苍梧和蓝笙绷着脸站在她身边,眉头自从入夜过后就一直没放松过。
虞汐璇安慰他俩:“放心没事。”
话音刚落,县衙的上方又飞过去一个身影,对方飞的比较高,而且穿着黑衣,一时间看不清楚,虞汐璇:“小黑,你看出刚才那是哪个门派的人?”
现化名小黑·苍梧答道:“看情况应该是七星宫的人,对方轻功不错,我也不是十成十确定。”
虞汐璇好奇:“七星宫和缥缈宗的轻功哪个更好?”
七星宫的轻功是御风行,缥缈宗的轻功是纵云梯,两者听名字倒没有区别,都是走仙气飘飘的那一款。
苍梧这下头疼了,“我听说七星宫的御风行达到顶峰后,可以变成云中飞,只是一直没见过。”若是探讨两派的轻功心法,七星宫确实高一筹,不过也只是一筹而已。
虞汐璇啧啧了两声,“到和七星宫的名字相符,只不过跑的太高不会很冷吗?”
苍梧:“只是传说。”还有人说若是武功练到极致还能成仙的呢,可是谁看见过,不都是凡人。
虞汐璇看了一下时间,转身关上了窗户。
蓝笙见她不看了,有些疑惑,“公子,为什么不看了?”
虞汐璇开口道:“我只是好奇都是哪些人那么好心在暗地里吸引蚊子,热闹看完了也就没意思了。”
暗处听到这句话的众多江湖人士:……
左睿轻轻挥手赶跑耳旁嗡嗡叫的蚊子,想要去相认,又担心给小师叔惹麻烦,实在今晚周围的武林人士都可以凑两桌席了。
就在大家相互僵持,躲在树丛暗处充当吸血包时,就看到一个身影落到院中,众人精神一震,连蚊虫的骚扰也不在乎了,目光熠熠地看着院中。
看身法,似乎是缥缈宗的人,没想到一直沉住气的缥缈宗居然也被吸引过来了。
左睿两脚落到院中,拱手道:“在下缥缈宗弟子,想和……钦差大人一叙。”
屋内的苍梧看向虞汐璇,眼神询问要不要开门。
虞汐璇给了他一个白眼,都到院子里了,难道还让人将他轰出去吗?
她先对着镜子看了一下自己现在的伪装,确定没有错漏后,示意苍梧开门。
左睿上门,估计认出她了,不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啪”的一声,大门被推开,蓝笙提着灯笼在前方引路,虞汐璇走出来,看向院中的左睿。
“缥缈宗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请问阁下今夜造访有何事情?”虞汐璇撑开折扇,一边驱暑热,一边赶蚊虫,倒是奇怪了,明明让蓝笙在廊下放了驱蚊香,还是挡不住蚊虫的热情,看来蓝笙研制的驱蚊香还要再精进。
左睿听得眼皮直跳,注视面前的俊俏小公子,挤出一句话,“我因为何事来造访,钦差大人不应该清楚吗?”
小师叔,为什么来到幽城不和他联系,她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有多危险。
虞汐璇用扇子掩了掩嘴角,眼似弯月,“我作为朝廷官员,可和武林人士没关系,阁下如果没有其他事情,就回去休息吧,夜已经深了,还是少出来活动。”
左睿见她还有心思调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拱了拱手,说出自己的担心,“还请大人保护好自己,幽城现今还是有危险的,若是有相求,我义不容辞。”
虞汐璇也不开玩笑了,抬步绕着左睿看了两圈,在对方满头雾水时,站在他的正对面,笑道:“彼此彼此,阁下的好意我知道了。”
她这位师侄伤势恢复的不错,只不过只是一年没见,左睿这家伙为什么又长高了。
说完这些后,虞汐璇就开始下逐客令了,“既然缥缈宗已经代表各位武林高手出来说话了,就请暗处的诸位离开吧。”
众多武林人士:……
他们啥都没干,就被缥缈宗代表了。
虞汐璇转身走了两步,扭头看了四周,继续道:“鉴于之前我没说,现在我就再下一条命令,就是请大家以后在天上跑时,注意一下影响,不要随便从县衙头顶飞过。”
说完背着手给左睿打了手势,示意对方赶快离开,不要给她找麻烦。
左睿:……
他最终还是配合了,冲着虞汐璇作揖,“告辞!”
还没等他转身,忽然听到屋顶传来一阵怪异的声响,大家的视线被吸引。
先是一些瓦片掉落,然后一个身影上面“滋溜”一下,好像坐滑梯一般,从屋顶滑落,直接攮进院子西侧的大水缸里。
“砰”的一声,水缸受到冲击,水花四溅,上半部分破裂,里面的人半瘫在破裂的水缸碎片上,全身湿透,黑发在水总漂浮,像只艳丽的水鬼一般,半身沉在水里,趁着夜色,加上他现在的衣服,愈发的诡异。
周围的武林人士看清人后,将自己抽出的武器收回了。
左睿和苍梧下意识将虞汐璇藏到身后。
虞汐璇推开二人,走到水缸跟前,认出了面前的人,迟疑了一下,“月儿……”在瞅到对方如玉般平板的胸膛后,她直接一锤定音,“姑娘!”
谁让这人第一次见面时用的是女装。
月冷衡:……他哪里惹了这人。
左睿和苍梧黑线。
从屋檐下掉落的这人即使相貌昳丽,可是对方的衣服还有裸露的胸膛,都表明了对方的性别。
难不成小师叔和对方有仇。
月冷衡只是扬了扬眉梢,对于自己的狼狈只是扫了一眼,淡定地从缸内站起来,目光射向屋顶,他今天算是被人阴了。
左睿道:“不知阁下是何人!”
月冷衡对于身上的湿衣服丝毫不在意,对着虞汐璇勾唇一笑,“小钦差惯会开玩笑,在下月冷衡,乃是七星宫的人,和钦差一样,都是男儿。”
虞汐璇:……
若是和她一样的话,这人肯定不是男儿。
苍梧和左睿显然也想到了这些,神色有些怪异。
客气完之后,虞汐璇进入正题,“既然是七星宫的人,阁下也是习武之人,怎么就从上面跳下来了。”
虽然之前苍梧察觉有人在屋顶,可是不知道是七星宫的人。
月冷衡闻状,苦笑两声,“说来惭愧,在下是被人踢下来的。”
他有些自大了,没让张叔在旁警戒,那人靠近时,他一点都没察觉,别说脸了,连对方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哦!”虞汐璇恍然大悟,然后毫不客气地指着大门,“既然这样,就早点回去换衣服吧。对了,阁下这身装扮最好不要见太多人,我怕城内民众以为闹鬼了。”
月冷衡:……
“月少侠,不如我们一起走!”左睿见状,也知道在外人面前,不能和虞汐璇说再多话,看向月冷衡,明显要两人一起走。
虞汐璇也摆出送客的架势。
片刻后,虞汐璇目送两人消失在空中,观察了一下,道:“看来轻功不能太没人气了,否则穿错衣服挂在空中真的不像人!”红艳艳的湿袍子谁看到不喊一声“鬼啊!”
这话说谁的,显而易见。
此时没有离开多远的月冷衡差点泄气从空中掉下来,身子晃了一下,最终稳住。
左睿观他最后的速度飙升,若是小师叔看到,估计要说这是赶着投胎的速度。
隐藏的某人笑的如同发癫一般,若不是他还有所顾忌,就被周围的武林人士察觉到了。
……
见缥缈宗和七星宫的人都离开了,暗处潜藏的其他人面面相觑,最终一名西陵人一咬牙,在虞汐璇迈进屋子之前,落到院中,“在下西陵巴哈,拜见洪钦差。”
虞汐璇转身,看着院中肌肉遒劲,身体壮硕,如同一座小山似的西陵人,微微挑了挑眉,“刚才我已经说过,缥缈宗既然已经代表你们出来,你们就可以回去了。”
大半夜不睡觉,都跑到她院子里团建。
巴哈虎目如炬,“他是东乾人,东乾代表不了西陵。”
虞汐璇冷哼一声,眼神锐利,澄澈的眸子如刀一般刮在巴哈身上,“阁下是想威胁我吗?在我这里,你们都是武林人士,若是阁下硬是坚持自己的说法,那么我倒要问一下,西陵人深夜刺杀东陵钦差,难不成你们和幽城某些人勾结,想要谋反,篡夺东乾的地盘。”
好像全世界就他们会威胁了,看来她对于这些人的手法太温和了。
巴哈瞪眼,“你胡说!我们可没动你一下。”他们只是想结识一下这位小钦差,才不想动手。
再说从他出现到现在,自己连一根汗毛都没动对方。
虞汐璇白了他一眼,“我站在这里招了不少蚊子,今夜蚊子甚多,难不成你们西陵人学了什么驭蚊之术,想要我被蚊子咬死。”
按理说她身上有蛊王,已经百虫不侵,为什么拿蚊子就没办法呢。
说道这里,巴哈也委屈了,他撩起右臂,向她展示自己“伤痕累累”的手臂,“比起大人,我全身都被咬了,若不是真心想要结识大人,我早就走了。”
天气炎热,他穿的比较少,今天隐藏时没找对位置,身前是树,底下就是小水洼,蚊子看到他好像蜜蜂看到糖一般,疯了似的扎在他身上。
虞汐璇看到他的手臂,嫌弃的后退,长得这么大块头,卖什么萌。
“快走!”她没理会下去,转身走了。
“欸!”巴哈一巴掌拍到脸上。
虞汐璇停住,转身戒备地看着他。
这人不会有精神病吧。
巴哈不知何故,似乎看清她眼中的意思,无奈地张开巴掌,“有蚊子。”
虞汐璇嘴角直抽,不理这个西陵憨子,冲着他摇了摇扇子,“走!”
巴哈无奈,挠了挠脸,想要再努力一下,忽然就看到前面的钦差忽然停住了,他扭头问:“今天的蚊子很多吧。”
巴哈苦着脸点点头。
虞汐璇顿时皱起眉头,今天晚上确实不正常,天气很闷热,而且蚊子太多。
她转了方向,绕过巴哈,推开门出去了,蓝笙和苍梧连忙跟上。
巴哈就这样被他们抛在院子里,满头雾水,“他们怎么了?”
……
虞汐璇快步走出县衙,举着灯笼看着道路两旁,她的灯笼靠近街角水洼时,一阵嗡嗡声传来,乌压压一片,不知道是夜太黑还是蚊虫太多。
苍梧见她面色不好,问道:“公子,怎么了?”
虞汐璇离开水洼,走在街上,“今天的天气有些反常,我担心会有暴雨。”
一般雷雨天气之前,天气特别闷热,蚊虫也异常多,今天这两个都占全了。
但是现在幽城承受不住暴雨,城外的洪河水位已经超过警戒线许多,以夏季大雨的威力,谁知道会不会发生意外。
苍梧也紧张起来,“那我出去打听一下。”现在幽城的情况好转,可不能出乱子。
虞汐璇点头。
等到苍梧离开两刻钟后,一道惊雷劈开天空,将半个幽城都照亮了,然后就是狂风飚起,看这阵势就知道雨势不小。
虞汐璇命令人走访城中,保证城中搭建的排水设施通畅,每个街坊设立应急管理小组,配备食物、药品,将危房人员转移。
三更时分,雨滴砸向地面,同时还伴有电闪雷鸣。
虞汐璇坐在窗前,看着雨直接下了大概一个时辰,一直到鸡鸣,雨势戛然而止,老天爷收放自如。
等到下完雨,虞汐璇看了看情况,还算能接受。
清晨虞汐璇推开门,一股凉风蹿进来,因为夜里的大雨,天地好像焕然一新,洗去了燥热,洗去了污渍,地面上的水洼亮的好像镜子一般。
她深吸一口气,她的心情也不错,吃过早饭后,有人汇报说是钱县令想要见她。
虞汐璇拍了拍脑门,差点将对方忘了,实在是这段时间钱县令他们比较配合,也不吵不闹。
虞汐璇见到钱县令时,有些诧异,钱县令和夫人实在是大变样,只是短短数日,好似老了十多岁一般,钱县令本尊走路都要人搀扶了,若不是经过蓝笙诊断,确实没中毒,也没人苛待他俩,她还以为有人对他们下手了。
“钱县令,你找我何事?”虞汐璇坐在圆桌旁,沏了一壶茶,然后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自己先抿了一口,表示安全。
钱县令佝偻着背,咳嗽了两声,“钦差大人不必这么贴心,我和内人知道你不会对我们出手。”这些天虽然虞汐璇不让他接触外面,可是没组织他了解外面的事情,自然知道虞汐璇做的那些事。
他想到这里,苦笑一声,低头饮了半杯茶,他们这些人最终遭报应了,这些时间,他从担心到害怕,再到坦然接受自己的下场,真是恍如隔世。
钱县令:“下官做的错事,下官一力承担,只是肯定内人和小女,还请钦差大人放过她们。”
县令夫人满脸凄苦,悲切地看着他,“老爷!”
虞汐璇淡笑:“钱县令,你放心,若是贵夫人和小姐没有牵扯在内的话,上面也为难不了他们。”
钱县令见他还是打官腔,神色黯然:“若是我出事,她们母子俩在幽城也不能立足,我想拜托钦差大人将她们母子俩送远一点,重新开始。”
虞汐璇抿了一口茶,没出声,等着钱县令继续开口。
钱县令:“我当然知道现在为难不了钦差大人,只要大人答应我,我会将所知事情据实已告,认罪画押,所有牵扯在内的人都不会逃,而且我还知道关于幽城一件生死大事。”
之前齐孟崔他们三家发生了盗窃,估计是这人做的,能对他们出手,相信证据已经拿到手了,再用那些东西做筹码,已经不管用了。
虞汐璇蹙眉,“什么事情?”
钱县令用手指沾了沾茶汤,往桌上画了一条线,“大人知道幽城城外有一条洪河吧。”
虞汐璇点头:“然后呢……”
钱县令:“洪河自南向北,宋孟两大豪绅的土地都在上游,土地肥沃,大旱时,他们占了不少洪河的水源,所以收成没有多少影响,而下游则是其他农庄和富户的土地,这个不用说,之前雨势不减,洪河水位高涨时,齐孟他们担心洪河决堤,所以在下游埋了东西,等到雨势不可控时,直接泄洪。”
虞汐璇愣住了,“当真!”
钱县令点头:“当然。”
虞汐璇眸色变得阴沉,冷笑一声,“钱县令这个父母官当得真是尽责。”
她没听说过下游有什么移民政策,他既然知道这事,看来也是默认了。
钱县令面色略有尴尬,“我也劝了,可是那些人由不得我做主。”
再说,说不定到时候雨势小了,可能就没事了。
可惜他就不知道,就算雨势没有那么大,河堤照样会毁坏,到时候宋孟那些豪绅可以趁势将下游的田以低价买下,那些村民为了活着,就算是卖儿卖女也愿意,接连经历了旱灾和水灾,就是再强硬的脊梁骨也该塌了。
钱县令和县令夫人举止忐忑,紧张地看着她,不敢打断她的思绪。
时间变得格外缓慢,钱县令捂着嘴,压制嗓子口的咳嗽,县令夫人察觉他的动作,连忙给他喂了一杯茶。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就听到对面的小钦差开口道:“若是你所说属实,我答应你,不过不能保证她们二人的富贵生活,只会让人负责将她们送到一个安稳的地方。”
“咳咳!多谢,多谢……咳咳!”钱县令脸色变得红润,不知道是兴奋的还是咳嗽的。
了解情况后,虞汐璇也顾不得停留,转身让人备马车,她要亲自去查看一下。
作者有话说:
◉ 第 28 章
虽然夜间下了一场大雨, 不过半夜就停了,幽城的人也没有多在意, 昨日钦差对七星宫和西陵武者的矛盾做了处置, 今天好多没事干的百姓往西陵人和七星宫的负责的区域闲逛,想要看看会不会有热闹看。
虞汐璇的马车出城的动静,被不少百姓看到, 没到城门口就被人堵住了,众人殷切地围上来,很快就将街道堵满了。
苍梧勒住马车, “请大家让开,大人要出城。”
一名老者靠着自己的孙子, 眼神急切,“钦差大人是不是要走?”
他刚刚带着小孙子去看病, 就听到有人说, 钦差大人架着马车要离开,于是他和郎中一起过来了。
苍梧摇头:“不是, 大人只是出城有事, 大家不用担心。”
可是街上的百姓还是不信, 紧盯着车门,堵住马车。
“大人,出来和我们说一下吧!”
“大人,你不要抛下我们啊!”
“状元钦差,我家孙子还算聪慧, 可不可以给你做个书童。”
“大人,我家前几天建了新房, 你可不可以过来逛一下。”
“钦差哥哥, 我们院子的墙修好了, 夫子说,如果有时候请你再去参观一下,到时候墙肯定不会倒。”
……
听着百姓的这些话,苍梧也没办法冷脸以待,他靠近车门,“公子,怎么办?”
虞汐璇叹了一口气,车门“吱呀”一声推开了,下方的百姓一下子安静了,目光灼灼地看着站在车辕上的清俊小公子,面上满是亮光,齐声道:“大人!”
声音里的希翼和渴望,即使初来乍到的陌生人也能听得出,听出他们对嘴里喊着的那名“大人”那般信任和不舍。
虞汐璇被这充满力量的声音震得心神一跳,环顾四周,看着下方的百姓,清澈的眸子有几分无措,轻咳了一声,“我……本官不是要离开,只是需要出去巡视一下,大概下午就回来了,你们不用担心。还有,现在还是六月,还请诸位不要掉以轻心。”
说完,冲着下方作揖,然后转身走进马车,等到关上车门后,长吐一口气,用手不断地拍着胸脯,她现在感觉心脏扑通扑通直跳,热气往脸上涌,脑神经如同触电一般,大脑认知既清晰又兴奋。
听完虞汐璇的话,堵着马车的人们不舍得让出一条道,苍梧对着众人一拱手,然后架着马车离开了。
……
临街二楼的某个房间,某人将刚才的景象尽收眼底,摇头失笑道:“看来她适应的不错!”
原以为小家伙从小脑子灵活,谁知梳理政务方面也是不错。
左睿眼圈灰黑,满脸麻木,“师父,你不和小师叔打招呼吗?”
他昨夜和七星宫的人离开,还没到住处,就被人袭击了,他没躲过,对方没用多大力,只是用巧劲将他踹到了路边的水洼处。
然后二长老就露面了,对方一身高手风范,负手背对着他站着,沉声道:“左睿,我让你照顾好汐璇,你居然今天才找到人。”
从水坑爬出来的左睿当即被对方这正经的模样弄得有些愣。
就看到正经没有三秒的二长老转身带着些许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都是差不多大的孩子,你怎么和七星宫那个差距那么大。”
“嗯?”左睿想起那个无缘无故掉下来的红衣少侠,顿时一个激灵,对方不是被他师父踢下来的吧。
二长老看出他眼里的意思,爽快道:“没错,我就是想看一下他的身手,谁让他躲在屋檐上,太不礼貌了,对汐璇也不安全。”
左睿满脸怀疑,他才不信自家师父会这么想。
“师父,你出手时,对方应该没看清你吧。”左睿有些头疼道,会想他和月冷衡两次见面的场景,觉得这位的性格也是不拘小节之人,若是知道是二长老出手,两人肯定要斗一场。
二长老:“废话,若是让他看见了,为师这些年不是活在了狗身上吗?”
左睿对于他这话有些不认同,狗狗可比二长老可爱多了。
以上就是昨夜离开县衙,和二长老见面的经过。
左睿想起今天早上,徐聪和岑楚楚原先兴高采烈地邀请他去看七星宫的热闹,后来看到二长老后,瞬间变成鹌鹑,直接抛下自己跑了。
真是一点师兄妹情都不讲。
二长老站在窗口,看着街面渐渐散开的人群,开口道:“她既然不想牵扯到缥缈宗,我自然不会打扰。”
原先他和虞汐璇算是前后脚出发,可是自己运气差点,接连遇到泥石流、山洪爆发,还有盗贼,等到将这些事忙完,进入幽城后,发现没找到虞汐璇,城内虽然仍旧破败,可是不见颓靡,随便找了一个百姓了解情况,得知城中改变的由来和新来的钦差有关,找人时,顺势来到县衙看了一下,正好赶上热闹的情况。
至于七星宫那小子,他纯粹是看对方那嘚瑟的模样扎眼,那小子的身份他今早也知道了,不就是七星宫的少宫主,相信回去之后,等到自己现身,张玉山那老家伙应该能猜出对他出手的人是自己。
左睿皱眉:“难道我们就只能看着吗?”
二长老关上窗户,“官府不是给你们派了任务,认真完成就好,对了,好徒弟,来,说一下,你的伤势问题。”
二长老没忘此次下山的事情,现在虞汐璇帮不上忙,先了解一下徒弟的事情。
左睿:“师父,我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不用您担心。”
二长老睨了他一眼,转身坐到椅子上,椅子三脚离地,转了一圈,而后一晃一晃的,二长老幽幽叹息道:“看来是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小秘密,开始瞒着我们这些老家伙了。”
左睿满脸黑线:“师父,你正经一些,只是一些切磋,对方不小心伤到我,也道完歉了。”
尤其知道二长老要过来后,连忙带着长辈过来看望,若不是左睿拒绝,青柏都在他房间打地铺,日夜照顾了。
二长老歪头,“放心,不会要对方的命,只是想看一下能伤到你的武林俊杰是什么样子的。说不定看对方顺眼,看看能不能挖墙脚。”
左睿更加心累了,“师父!”
他的命怎么这么苦,小师叔来到幽城不找自己,不声不响地干了大事,而二长老也是,入城杀大家个猝不及防,当夜就将七星宫的人踢下屋顶,看对方那气质和模样,对方肯定是七星宫的精英弟子。
二长老没心没肺道:“怎么了?”
左睿哀怨道:“若是未来我叛出师门,都是您的错。”他这次外出,忘了将小师叔送给自己的画像带身边了,九年前,他当时收到小师叔的礼物时,还以为对方是说笑,现在看来简直是有先见之明。
等到幽城的事情摆平后,他一定要请小师叔多画几幅画留着备用。
“哈哈哈!我也这么觉得。”二长老大笑出声。
左睿再次长叹一口气。
……
七星宫和西陵人互换地盘没有引起多大的骚乱,这事昨天就传开了,早晨上工的人都有心理准备。
当然对于造成昨日争端的几名刺头子就不一样了,若是跟着之前的负责人走,对面责任区的百姓不待见他们,可是留在原地,顶头上司变成了对家,对方本身就因为昨天的事情丢了脸,不给他们穿小鞋已经是幸运,还想要偷懒简直不可能。
最后不管是跟着走的,还是留在原地的人,都乖得和鹌鹑一般,七星宫和西陵人也不打算打第二场,看双方那略微颓废的模样,估计回去之后,都被领队的长辈训了一顿。
让看热闹百姓有些无聊,渐渐散去忙自己的事情。
百姓的生活走上正轨,城中的武林人士却遭遇到了刺激。
因为他们听到……
缥缈宗的二长老进城了!
他进城了!
入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刺伤左睿的那名玄天教弟子拎走了,说是要撬墙角,培养师徒感情。
据说离开时,那个素来高冷的弟子当即风中凌乱,冲着师门长辈不住地求救,就这样,缥缈宗二长老还硬是将人劫走了。
说实话,大家都是武林正道,对于那名玄天教弟子的性命众人倒不担心,只是担心二长老会做什么幺蛾子,给对方的身心造成重创。
目前据说玄天教的师门长辈去和二长老交涉了,可惜幽城的现今主政钦差今天外出了,否则就可以让对方从中调和了。
幽城的门派连忙训诫弟子,在二长老在幽城的这段时间,将皮绷紧了,否则就倒霉了。
对于二长老,江湖上从来不缺他的传说,众多门派弟子更是心有戚戚焉。
而对于七星宫,张叔听闻二长老入城后,联想到昨天弟子告知,月冷衡从屋檐下掉下来,显然不是意外,能有实力,还有念头这样做的人,二长老的嫌疑颇高。
月冷衡听完张叔的分析,郁闷道,“我只是脚滑了。”
他自小被人宠着捧着,原以为自己性格已经够不羁了,谁知天境高手中还有更不要脸的,居然趁着夜黑下黑手,直接将他踹下屋顶。
张叔闻状,挑了挑眉,“还以为你会报复回去,现在看来你居然咽下了这个闷亏。”
听说这人一下子被踹到大水缸里,还被那个小钦差当面喊了“月儿姑娘”,可惜昨天没跟去,错过了这么好看的场面。
话说,若是他跟着,估计冷烨也不会出手,就看不到这场面了。
月冷衡闻状,斜睨了他一眼,“难不成张叔想要给我报仇?”
张叔起身,紧了紧手腕上的护腕,“他对七星宫的少宫主出手,我总要讨个说法吧。”
月冷衡有些不信,“您能打过吗?”
张叔打开窗户,翻身跃下,“但是不会让人从屋顶踹下来。”月小子受点挫折也挺好的,在宫中被众人捧着,简直快上天了。
月冷衡原先还略微感动的脸瞬间变黑了,早知道昨天就不出了,一下子多了两个黑历史。
……
张叔来到缥缈宗住处时,看到院中颇为热闹,推断缥缈宗在幽城的弟子估计都回来了。
这些弟子都站在一处,报团取暖,尴尬地瞅着被绑在屋檐柱子上的玄天教弟子,对对方求救的眼神装作没看见。
抱歉!你惹不起二长老,他们更惹不起,毕竟二长老从辈分和武功上全面碾压,他们真的爱莫能助。
二长老翘着腿,抿着茶,笑道:“青柏,你想清楚没有,既然伤了我徒弟,俗话说,伤人一命,以身相许,我管你资质不错,不如给左睿当个师弟,在我门下可比在玄天教自在多了。”
站在他身侧的左睿:……
他现在只想捂脸找个地缝钻下去,原以为师父说的那话是开玩笑,谁知他是真的这样想。
手脚均被束缚,身子还被绑在柱子的青柏冷着脸道:“你休想。”
二长老立马对左睿控诉道:“他瞪我!”
左睿心累:“师父,你要注意身份啊!”
缥缈宗一半的脸面都被二长老丢了,刚才还把玄天教的师门长辈给气走了,他赔罪了好久。
二长老扭头笑着看着青柏,“我若是不是注意身份,他就不会在这里了。”
青柏扭头,誓死不屈状,“我不会屈服你的,无论生死,都是玄天教的人。”
“哟!倒是硬气,我更加欣赏你了。”二长老也不生气,抬头看向门口处,“张护法来这里有什么事?”
众人也齐刷刷地望向门口。
张护法从隐蔽处出来,背着手大摇大摆地进门,院内弟子拱手行礼,他微微点头,然后坐到了二长老身边,没好气道:“我今天来干什么,难道你不知道?”
对于这种家长上门算账的行为,二长老面上丝毫不虚的,理直气壮道:“抱歉,年纪大了,夜太黑没看清,还以为是哪家艳鬼趴在那里,所以就出手了。”
张护法一听,当即气的鼻子就歪了,“以你冷烨的眼力,还认不出我七星宫的人。”
“啧啧!可惜我昨夜确实没看清,要不让他再次趴一下,我保证不出手。”二长老甩了甩扇子,似乎要将对方的怒火熄灭,当然也有可能想再试点力,扇风点火。
“你!”张叔冷嗤一声,才不信这家伙的胡言乱语,他瞟了瞟被绑住的玄天教弟子还有一旁安静的跟鹌鹑的缥缈宗弟子,嘴角直抽,“你就不怕玄天教的掌教来找你算账,小辈之间的切磋,你作为长辈不应该插手。”
二长老学着虞汐璇,微微歪头,满脸无辜,装傻道:“我没有算账啊!只是看这位青柏少侠骨骼清奇,想要收为弟子而已。”
张叔被他的表情恶心地鸡皮疙瘩都出来,“好好说话,弄这么吓人的表情干什么?真当自己还是小年轻了。”
此时被绑住的青柏急道,“前辈救我,我实在不想当冷前辈的徒弟。”
一旁的左睿也在劝着,“师父,我和青柏只是平常切磋,之前有些误会,你就放过他吧。”
之前师门的一名师弟和玄天教的一名女弟子产生了感情纠纷,青柏作为玄天教在幽城的领头弟子,自然要出头,他作为师兄,也要护着同门,所以两人就打了一场,虽然两人的境界没差多少,他的招式不如青柏凌厉,技不如人,伤的比较重。
二长老看向张叔,“张护法,你觉得呢?”
张叔给了他一个白眼,“一码事归一码事,我是来找你算账的呢。”
“你好狠心啊!”说完,二长老起身走到青柏跟前,左看看右看看。
青柏面色紧绷,他感觉这位冷前辈好像在打量待价而沽的商品。
“既然这样的话,你不愿意当我的弟子,左睿又嫌弃你。”二长老眉间拢起,似乎十分忧愁。
左睿满脸黑线,“师父!适可而止!”这可是玄天教的好苗子,真毁了,人家长辈可是会打上门的。
张叔悠然看戏,乐哉道:“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我作为武林一员,不会看着你欺负武林后辈的。”
青柏向他投去感激之情,然后紧张地看着二长老。
角落里围观的弟子们一边看热闹,一边用眼神交流。
【你觉得青柏能逃掉吗?】
【难吧!】
【二长老将青柏抓过来,不可能就吓唬一下吧。】
【还是祈祷青柏有点好下场,否则我们也倒霉。】
【掌门他们为什么将二长老放出来,我真担心以后出去会被其他门派套麻袋。】
【与其担心之后套麻袋,不如祈祷能逃过这一遭吧。】
【都安静点,不要在外人跟前丢脸。】
……
那边二长老听完张叔的话,嘴角的笑意更胜了,引得张叔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然后就听到二长老开口道:“既然你这般古道心肠,之前我不小心将你家的人当鬼踢了,作为赔偿,这个徒弟就让给你。”
“胡闹!”张叔听得是眼皮直跳,直想踩扁二长老那张笑脸。
院中其他人此时也是惊呆了,至于本尊,已经满脸懵逼,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被转手了。
张叔冷哼一声,“原来老夫就是来找你算账的,你不仅不赔罪,居然还妄想将麻烦转移。当老夫是傻子吗?”
“这不是送你一个人情赔罪吗?”二长老嬉笑地重新坐到椅子上。
角落的弟子们表情满是高山仰止的佩服。
【我说二长老怎么可能看得上青柏,原来是当人情吗?】
【你们说,这人情能不能送出去。】
【肯定啊!那可是二长老。】
……
“你们在交流什么呢,用眼睛瞪多累啊!若是嫌嘴没用,我可以帮忙。”二长老笑眯眯的声音将大家震得一激灵,瞬间站的更加笔直了。
恐吓完弟子后,二长老看向张叔:“张护法,这个人情你要不要,你若不要,明天武林就会传出七星宫张弘毅对玄天教弟子见死不救。”
张叔已经彻底无语了,这叫什么事情?按理说他和玄天教的青柏都是受害者,为什么这冷烨上下嘴皮一碰,他就变成坏人了。
二长老见张护法一直怒目瞪他,对着青柏耸了耸肩,“青柏小徒弟,既然张护法见死不救,那你就只能呆在我们缥缈宗了,等到你答应后,我就给你们掌教送信,将你的意愿告知。”
“你休想!”青柏急的额头冒汗,他搞不清二长老对他做了什么,他周身真气压根运行不了,只能束手就擒,看向张护法的眼神满是期盼,以二长老的性格,收徒弟这事情实在是有可能,他不可能另投师门。
张护法脑门青筋直跳,最终深吸一口气,“最后一个问题,若是你诚实回答,老夫就将这人带走。”
二长老轻松道:“随便问。”
张护法狐疑地瞅着他,“你是不猜到我今天会找你算账,所以才抓了玄天教的小崽子挡灾。”
青柏一听,眼睛都快凸出来,原来还有这回事。
二长老面色诧异,语气哀伤:“咱俩的交情,你怎么这般看我。”
张护法嘴角直抽,“别套交情,老夫还想再活几年。”
早知道他就晚些时候过来了,省的掺和进缥缈宗和玄天教之间的事情。
最终在二长老半逼半送的情况下,张护法顶着青柏感激的视线,将人带走了。
看着他们的背景,二长老冲他们挥了挥折扇:“一路好走,千万别谢我啊!”
张护法:……
青柏:……
他身后的弟子们满脸无奈,互相对视一眼,他们不会被七星宫和玄天教的弟子联手套麻袋吧。
二长老送完人,转身看向他们,笑眯眯道:“外账算完了,现在我们可以算一下家里账了!”
众人浑身一激灵,齐声发出哀叫,“啊——”
……
张护法将人前脚临走,后脚隐在缥缈宗住处附近看戏的武林人士就跑了,当然事情也被传出去了。
不到半个时辰,几乎全城的江湖人都知道缥缈宗为了给徒弟出气,劫了玄天教的弟子,据说要收对方为弟子,后来七星宫的张护法将玄天教的弟子救了回去,听说用了很大的人情。
虽然大家搞不清二长老的脑回路,去给自己弟子出气,居然将对方抢回来要当弟子,但是不妨碍众人吃瓜,尤其这事将缥缈宗、玄天教、七星宫缠在一起,都是武林大派,自然关注的就多。
事件的当事人听到相关传言后,除了二长老,不管是玄天教的青柏还是张护法他们都气的差点吐血,前面说的没错,后面那叫什么话,什么叫用了很大的人情,分明就是强买强卖。
月冷衡躺在客栈的软塌上,听完弟子的回报后,瞥见张护法的黑脸,扭头喷笑出声。
听到动静,张护法没好气道:“若不是给你找场子,我也不会吃亏。”
“噗——”月冷衡用袖子遮了遮嘴角,“张叔,现在我是对这位冷长老叹为观止了。”
他原先以为自己的性格够乖张了,这位二长老更是不讲究,主要是还没人敢投诉。
张护法闻状,翻了一个白眼,“你也不用谦虚,当然他现在的性子还是收敛的,毕竟年纪大了,不过这也是缥缈宗的特产,你还是了解少了。”
缥缈宗的弟子一般出色弟子会有两个极端,要么是多智近妖,要么资质卓越,武功难逢敌手,不过性格倒是同出一脉,多数桀骜不羁,少数靠谱的弟子都被留在师门守卫大后方,那些刺头子则是放到江湖上祸害大家了。
得亏弟子少,否则天下肯定要乱套。
想起二长老,张护法目光落到月冷衡身上,这家伙也不是啥乖崽子。
月冷衡对上他的视线,“张叔,莫不是看到我的好了。”
张护法:……
作者有话说:
◉ 第 29 章
张护法立刻满脸嫌弃, “你到会给自己脸上贴金,还是要点脸吧。”
月冷衡振振有词道:“比起冷前辈, 我比他更年轻, 更英俊潇洒,性格方面更不用说。”
说完之后,他总结道:“总之张叔, 你要体会到我的好,多夸奖我一下,省的我学坏。”
张护法嘴角抽了抽, “冷烨有任性的资本,也是缥缈宗的传统, 大家能习惯,你作为少宫主, 代表七星宫的脸面, 不得和他学,否则你爹能揍死你。”
月冷衡没理他的威胁, 忽然坐起来, “张叔, 我记得这位二长老身上还有一个特殊的万金悬赏令吧,飞雪阁发布的那个。”那个可是武林中经久不衰的趣闻,又给二长老增加了一个传说。
张护法瞪大眼睛,“小子,你是活厌烦了。”
就是直接要冷烨的命, 也比接下这个悬赏令好,前者可能会被冷烨杀死, 后者就会生不如死。
月冷衡嘴角上扬, 眸光潋滟, “他将我从屋顶踹下,我想要他的头发,即使是前辈,也不能欺负小辈吧,就是到了缥缈宗,我也是有理。”
张护法给他泼冷水,“有理不一定能做,以你现在的功夫,信不信没等到你动他一根发丝,他让你变成踏雪阁阁主第二,说不定看你长得好看,直接拘着你到天音寺出家。”
别说,张护法虽然年岁大,对二长老了解颇深。
月冷衡信心道:“我肯定不会现在出手。”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那位二长老可不会遵循高手风范,打人从来不看年纪和身份。
张护法见他仍然不死心,脑门疼的厉害,等一会,他还是给宫主写信打个预防,否则等到宫主被牵连,还不知道因为何事遭殃。
……
虞汐璇暂时不知道城中的热闹,她之前出城,先是走访了洪河附近的村民,然后去察看了一下洪河下游位置,发现洪河的水位仍然没有下去,若是雨还是不消停,为了整体考虑,还是要泄洪,下游村落必须迁移。
既然宋孟那些人给了自己理由,那自己就好办了,不过现在就是要让人查出他们将炸药藏在了下游的哪个地点,就算是要泄洪,这个口子也要她来开,不能任由宋孟等豪绅控制。
虞汐璇站在河畔上,看着略微浑浊的河水,开口道:“苍梧,你说洪河这地方是不是和洪驹挺有缘的。”
苍梧没明白:“主子,我不懂?”
虞汐璇从河岸上跳下来,将收起的雨伞拄在地上,“洪驹是个死人,待幽城的事情解决后,我也要离开。”
苍梧了然:“您的意思是,将洪状元葬到洪河旁。”
虞汐璇蹙眉,“我到时候已经死了,下葬的事情和我没关系。”
“哈?”苍梧一脸黑线,“主子,你在开什么玩笑?”
虞汐璇笑了笑:“我没说笑,正好利用洪驹的死,给宋孟那些老爷一个大礼。”
苍梧不再问了,他已经明白了,主子的意思是给她现在的身份设计一个死法,毕竟洪驹状元还在土地庙埋着呢。
探查完城外后,下午时分,他们就回了城,不过没有回县衙,而是前去拜访了宋孟等豪绅的大宅。
宋家老爷、孟家老爷等人对于下游河堤埋炸药的事情压根不认,反而控诉虞汐璇将他们随意□□,收了他们的礼翻脸不认人。
虞汐璇翻了一个白眼,刚才她对这些人威逼利诱都没有得出结果,早知道之前就晚一会儿翻脸了。
双方都撕开了脸面,虞汐璇也没和他们再纠缠,留了几个狠话后,满面愁容地离开了这些人的宅子。
之前状元钦差回城,百姓就十分关注,后来看到他的马车先后进了宋孟崔等城中豪绅家里,每次出来都是满面愁容,耷拉着肩膀。
城中百姓顿时有些紧张了,钦差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难道是没粮食了,还是宋孟崔那些老爷拿捏他们了。
不少百姓跑到县衙想要知道确切消息,虞汐璇没有出来,而是让苍梧带话,表示什么问题都没有,让大家安心。
可是这话本身就让人不安心。
夜晚来临,虞汐璇接到捕快的报案,说有不少人往那些豪绅的宅子里扔垃圾、抛粪、砸门。
虞汐璇闻言将蓝笙准备的饭菜推开了。
蓝笙瞅着里面才动了几筷子的饭菜,满脸不赞同道:“公子,你现在忙的事情那么多,若是将身体熬坏了怎么办?”
虞汐璇挥手让捕快下去,“我不是没胃口吗?不过相信宋老爷他们也吃不了饭,先端下去温着,等到夜里当夜宵。”
蓝笙见劝不住她,哀怨地瞪了她一眼。
虞汐璇给她一个灿烂的笑容,蓝笙被对方的笑容一晃,长叹一口气,端着食案丧着脸下去了。
虞汐璇拿起桌上的酸梨咬了一口,入口发现酸的倒牙,简直了。
蓝笙回来就看到她眉毛眼睛皱在一起,看到她手中的酸梨,噗嗤笑出声,这场小郁闷算是过去了。
此时苍梧快步走进院子,进屋对她行了一礼,“主子,二长老进城了。”
正在小心咬着酸梨的虞汐璇感觉牙齿一麻,含糊道:“什么?”
苍梧重复一遍,“二长老今天进城了,而且还干了不少事情。”
虞汐璇放下酸梨,饮了一口茶,算是将嘴里的酸味冲淡了,“他来干什么?”
苍梧和蓝笙瞬间看着她,眼中意思不言而喻。
虞汐璇装作没看见,“那他干了什么事情?”
苍梧就将二长老将玄天教的弟子绑了,后来交给七星宫的事情说了,还有城中各个势力的武林人士对此事的反应。
听完事情后,虞汐璇嘴角直抽,话说七星宫的人,她似乎认识一个,。
想起昨夜那个掉下来的“水鬼”月儿姑娘,虞汐璇心中升起一丝不妙,难道昨夜出手的是二长老。
“你没有和缥缈宗弟子见面吧。”虞汐璇担心苍梧去打探消息时,被二长老看到。
蓝笙提醒她:“公子,你已经和左睿见过面了。”
虞汐璇一时间哽住,她忘了这一遭。
想起二长老的性格,虞汐璇顿时头疼,手指不断地敲着桌子。
时断时续的“噔噔噔”敲击声,显示主人的心烦,蓝笙和苍梧不吭声,静静守在一旁。
忽然,屋外天地乍亮,一声惊雷响彻天地,同时也将虞汐璇的思绪拉回,她抿了一口苦茶,润了润喉咙,“二长老那边暂时不用纠结,待到幽城的事情解决,我们就离开了,他怎么闹,都是武林的事情。”
蓝笙和苍梧点头,虞汐璇正要继续说时,外面又是接连一道闪电,雷声再次追随而至,远处似乎还有回声响应,虞汐璇也不说了,起身走到院内,看着阴沉沉的夜空,一条白色的带子在天空展开,放出耀眼的光,锋利的好似一把利剑,将天空劈开,夜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然后瓢泼大雨落下来。
虞汐璇抬头仰望爆哭的天空,除了雷电,只能看到一团黑,远远看去,好似藏着无数魔鬼。
蓝笙见她不躲,连忙撑开伞打到她头顶,“公子,怎么了?”
虞汐璇面色有些沉,“不知怎么的,总觉得这场雨来势不妙。”
苍梧同样撑起一把伞举到他们头顶,雨声淋漓,大声道:“主子,我们先进屋。”
虞汐璇点头,三人走到屋檐下,看着大雨,虞汐璇说道:“你们说,这场雨能下多久。”
蓝笙根据经验道:“夏天的雨来的急,下的也快,也许是主子你多虑了。”
虞汐璇:“它若是缓缓而下,还能给人反应的机会,就担心这雨劈头盖脸地下来,地面的水下不去,容易造成事故。”
两人说话时,天空雷声不断。
虞汐璇看着天空的阵仗,也无法派人出去,只能等雷雨小了。
三人就这样看着雨下了一个时辰,终于雨势小了,变成了朦朦细雨,但是院子里的积水已经到脚踝了。
……
等到天亮的时候,虞汐璇发现城中的积水下降有些缓慢,经过探查,城中还有一些地方发生了内涝,经过昨晚的雨,洪河已经成了盛满了。
虞汐璇一边命人将城门口的安置点扩张垫高,让人搭建了更多的屋棚,让人准备好热粥药汤,一边焦急等苍梧的消息。
傍晚时刻,苍梧和一行人满身湿泥地骑马归来,看到站在城门高台上主持秩序的虞汐璇,还没靠近,就高喊,“主子,找到了!”
附近的百姓诧异,什么找到了,难不成昨天状元钦差从那些豪绅老爷家出来垂头丧气,就是因为要找东西。
虞汐璇立马起身,踩着泥水跑到苍梧跟前,“确定。”
苍梧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的纸,“都在上面了,我也亲自看了,没错。”
虞汐璇接过纸,一边看,一边问:“附近村子呢!”
苍梧用袖子抹了一下脸,擦去脸上的汗水,“不太妙。”他只是在外面看了一下,大多村子已经都是积水,毕竟他们地处洼地,而幽城的雨稀稀落落地下了一个多月,虽说时大时小,就是再大的肚量,也撑爆了,都说旱灾是五十年一遇,这场水灾也是不多见啊!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开干吧!”虞汐璇将纸收回,然后跃上马背,带着一行人入城。
周围忙乎的百姓看着钦差风尘仆仆的背影,摸不着头脑。
酉时三刻,天还亮着,不少人家已经开火了,也有一些人已经吃完饭,就在讨论明天的工作时,他们发现城门那边多了许多人,有捕快在城中敲锣打鼓地有偿征集城中百姓的载具,什么牛车、马车,驴车还有板车,说是洪河周围不少村落被困住,他们需要去疏散村民,若是有力气的也可以帮忙,县衙提供吃喝,
城中的百姓看着渐黑的天色,还有外面的积水,有些为难,似乎老天爷也想多给他们多了一个理由,因为雨又下起来了,豆大的雨点迅速将白天清理干净的地面占满,虽说比起昨天的不大,可是一不小心着凉了,可也是要命的,他们家里的牛马也是贵重资产,也不能这样折磨。
捕快见百姓应者寥寥,补充道如果有损失,官府会赔偿,即使这样,大家还是犹豫。
虞汐璇叹了一口气,站在城门口的一张桌子上,拱手向周围围观的百姓行了一礼,“诸位,现在的情况有些艰难,只是那些村落必须要迁移,就当我洪驹欠你们一个人情,城中粮食有足够的富余,而且我访问过不少学士老者,这场雨很快就能过去,还请大家帮我一次。”
百姓们看着站在雨中的十四五岁的青衫少年,经过雨水打湿,显得他的身形单薄了不少,他们意识到,原来他们的钦差大人这么小,这么瘦,好像竹竿一般,可是这根竹竿却顶起了幽城的天。
最终一个雄厚的大嗓门喊道:“我去!”
“我也去。”
“我家有马车,挤挤还是能运几个人的。”
……
台下的声音渐渐汇成海,众人由之前的忐忑,开始变得心潮澎湃,他们可是去救人的,还是受到状元钦差的请求。
虞汐璇扬起嘴角,对着众人谢道:“多谢!”
然后她就开始给大家分配任务,一共有二十个村子需要迁移,这么多人需要好好规划。
趁现在天还有亮光,大家不敢耽误,连忙回家去套车了。
远远看去,城门打开,许多人赶着车井然有序地往外走,不知道的,还以为幽城人在逃灾呢。
二长老和左睿站在城墙上,一人带着一个斗笠,看着下方的景象。
二长老虽然换了身衣服,可是头发仍然湿着的某人,皱眉道:“生病了小心被师父揍。”
左睿瞅着虞汐璇也赶着马车离开了,担心道:“师父,我可以去帮忙吗?”
二长老斜了他一眼,“你做事问我干什么?”
左睿了然,这是允许了。
……
亥时,徐家村一片漆黑,大多村民聚集在村长家,昏暗的油灯在风中闪烁,听着外面的雨声和风声,村民一点也睡不着,他们不少人也有自己的房子,可是大部分是茅草屋,担心夜里睡着,屋子塌了,所以只能挤在村长家。
徐家村原想转移的,可是村里通往外界的桥塌了,将他们隔成孤岛,他们村里的年轻劳力之前闹灾的时候大多跑出去了,只剩下一村的老弱病残,村长已经派人出去找帮手了,不过大家估计,最好的情况就是明天看到人,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
忽然一名在母亲怀里玩着她手指的女孩仰头道:“娘,我好像听到爹叫我。”
母亲惊讶,竖起了耳朵,只听到雨声,拍了拍她的脑袋,“明天就能看到爹了,你先睡吧。”
女孩再次竖起耳朵听了听,摇头道:“真的是爹在喊我哎!”
母亲竖起食指示意她安静,毕竟这不是她家。
“甜甜,杨花,俺回来了!”
声音穿破雨幕传到大家的耳朵里,众人看向女孩和女人。
女人连忙搂着孩子往门口跑,推开门,就看到满身湿透的粗野汉子冲着她们露出大黄牙,“媳妇,我回来了。”
女孩立马伸开胳膊,惊喜道:“爹!”
女人将男人拉进来,用粗布给他擦雨水,“你没出去?”
粗野汉子抹了一把脸,看向村长,“村长,有人来救俺们了。”
众人惊喜,“真的!”
说完后,有些不信,实在是现在天黑路险。
粗野汉子没解释,大声道:“大家不要带太多的东西,将体己的重要东西带着就行,现在快跟着俺,不要让外面的兄弟等急了。”
村长有些不放心,冒雨往外面看了一下,村里没看到人,但是村口的位置看到不少火光,似乎还有不少说话声。
粗野汉子跑出来解释道:“他们在给俺们搭浮桥,村长,是幽城的钦差让大家来帮俺们,听他们说,等到了地方,就可以安心吃饭睡觉,还有药可以喝嘞!”
其他人也出来,听到这话,看到远处的火光喜不自胜。
这年岁,作为底层村民也没有多少财产,有人拿了几件破衣,有人抱着祖宗的牌位,也有抱着半块门板,打算等一会不小心落水时,能有个救命东西。
不过一会儿,大家就在村头集合,在幽暗火光的照耀下,河水汹涌如同长了无数大嘴一般,村民在小心地爬过浮桥,之前天黑没看清,到了河这边,他们一呆,乖乖!是哪个菩萨,居然配备了交通工具,原来将他们救出去,已经让他们感激了,现在还不让他们走路。
徐大山坐上了一辆驴车,正好挤得下他们一家,他一边哄着闺女,一边和赶车的大哥闲聊。
聊天中才知道,不止他们,洪河周围的村落都转移了,若不是有车,他们速度恐怕要慢不少。
徐大山挠了挠头,“等到俺回家,一定给状元钦差奉个牌位,将他当活菩萨拜。”
赶车大哥笑道:“钦差大人还小,不用那么着急。”
忽然甜甜指着远处的洪河堤岸,“爹,那里也有光!”
听到的人顺着小孩的方向一看,果然看到如同荧光一般的亮光,不知道是谁跑上了河堤。
徐大山纳闷道:“没人住在河边!”这个时间往洪河边上走,那就是找死啊!
赶车大哥眉间皱起,担心起来,“怕不是闹事的吧。”
想到这里,他将皮鞭递给徐大山,“你想赶着,我去告诉领头的捕快。”
“哦!”徐大山愣愣地拿着皮鞭,看着赶车大哥一路小跑道车尾,和一个披着蓑衣的人不知道说什么。
妻子杨花担心道:“不会出啥事吧!”
徐大山咧嘴一笑,安慰道:“有俺呢!”
……
虞汐璇站在河坝上,看着远处地面数条绵延的火龙,估算了一下位置,微微松了一口气,掏出苍梧查探的火药位置,她让人拆了其他几处,只留下脚下这一处。
她撑着油纸伞,目送火龙渐渐地变成细蛇,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虞汐璇吩咐道:“开始吧!”
苍梧:“是!”
……
就在此时,雨势开始变大,赶路的百姓开始加紧了速度,忽然听到一阵惊雷声,众人下意识看天,奇怪的是,这道惊雷过去后,老天爷就没有动静了。
徐大山和甜甜再次抬头看,发现远处河坝的灯光消失了,也没有在意,估计是上面的人下来了。
……
虞汐璇和苍梧站在旁边的堤坝上,翻涌的河水从炸开的缺口逃窜,黑夜中,河面上好像翻滚着无数黑火,势要将一切都烧了。
随着缺口越来越大,水势减缓,虞汐璇和苍梧换了一个安全的位置,看着泄洪的流向没变,微微松了一口气。
虞汐璇:“之后我就不回去了,等到白天,估计就有人发现钦差出事。”她将马车放在了远处的空地上,待到他们找不到人,只看到马车,还有她留下的洪河图纸,事情就会水到渠成,就算想不到,她也会让人放小道消息控制舆论。
苍梧有些担心,“主子,我们就这样一走了之,不和二长老他们说一下吗?”
虞汐璇见状,给了他一个白眼,“我现在都死了,还怎么通知他们?”
苍梧:……
是洪驹死了,不是您!能不能不要说得这般随便。
“呵!汐璇想的真是周到啊!”
熟悉的声音让两人吓了一跳。
虞汐璇心头暗呼不妙,果然呼吸间,自己跟前落下两个身影。
左睿恭敬打招呼,“参见小师叔!”
二长老露出一口大白牙,“小钦差大人,你就打算一死了之,留下幽城这么大的摊子就跑了。”
虞汐璇一开始的惊慌和尴尬适应过后,已经变得淡定,“师兄,彼此彼此,我昨天就听到了你的那些事情。”
二长老踩了踩脚下的泥,幽幽道:“若不是为了你,我也不会来幽城。”
“别套近乎,你这样说左睿会伤心的。”虞汐璇毫不客气地睨了他一眼。
二长老立马扭头问道:“睿儿,你伤心吗?”
左睿叹气:“师父,请放过我吧。”因为昨天的事情,他大概被许多武林同道给拉黑了。
“二师兄!你都快到半百的年纪了,居然还没有自知之明。”虞汐璇一边观察水势,一边和二长老插科打诨。
“你还真是不客气!”二长老感觉自己拳头痒痒的,奈何现在小丫头长大了,轻功都快赶上他了,这地方不是泥,就是水,若是不小心真吓到水里了,他会被师兄,师妹、师父他们给拆个四五遍。
他今年才四十四的妙龄,在这人嘴里,就快到五十了,果然小孩长大一点也不可爱了。
虞汐璇冲着他吐了吐舌头,然后往河里抛了一小块木板,看了下流速,看看这个缺口能不能承担泄洪任务,若是不够,还要想要再开一个口子。
旁边的苍梧小心地观察插在河边的水位标杆,“主子,有效果。”
虞汐璇松了一口气,摊开掌心感受雨滴,“终于结束了。”
左睿提议道:“小师叔,不如你做个伪装,和我们一起回城,就是出乱,也能顺势解决。”
虞汐璇摇头:“不要,洪驹的使命已经完成,现在幽城和周边村庄的危险已经解除,我也要功成身退。”
左睿还想再劝一下,“小师叔,你再考虑一下。”
虞汐璇指了指二长老,“有他在身边,我担心早晚被人看出来。”她仗着年纪小,身为洪驹时,顶多就将脸部轮廓化硬朗些,描粗了眉毛,城中见过的她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武林人士更是眼力厉害,说不定会认出来。
二长老:“以你现在在幽城的声望,等到大家听到你出事,肯定会找尸身,之后你怎么办?”
“这个啊!”虞汐璇见二长老赞同自己的做法,语气轻松道:“放心,我已经都吩咐好了,会有人收尸。”
二长老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左睿一脸黑线:……
这两位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呢。
……
夜色漆黑,就在徐家村的人一脚泥,一脚水地着急赶路时,忽然后方一阵马蹄声,他们队伍的负责捕快骑着马,大声道:“下游陈家村段的河坝出现一个缺口,大家快点赶路。”
喊完以后,捕快骑着马继续驰行,他要汇报给钦差大人。
徐大山闻状,拍了拍胸口,“还好我们跑出来了,否则就要被洪水冲走了。”
妻子也是后怕,“是啊!”
他们村就在陈家村的下面,如果有洪水,他们肯定逃不了。
半个时辰后,徐家村的人终于到达了城门,看到最后一拨人完成撤离,城门口的百姓不由得欢呼雀跃,尤其听到捕快说河堤出现缺口,洪水从堤坝喷涌,冲向下游区,更是让大家成就感十足,若不是有大家的帮忙,下游区的大部分村庄肯定要遭殃。
徐大山抱着女儿,和妻子排着队领吃食,旁边还有分发药汤的,也排了不少人,虽然汤药苦涩难闻,大家仍然舔的干干净净,生怕漏掉一地,现在城中物资比较难,药材和粮食都是紧要东西,可不能浪费。
徐大山领完吃食后,两口呼啦完,抱着女儿开始参观这个安置点。
甜甜拿着一个粗饼小心翼翼地啃着,一边好奇地观察周围,忽然她眼睛一亮,揪了揪憨父亲的头发,“爹,那里!”
“啥!”徐大山顺着方向一看,就看到城门口搭着一个棚子,不是因为棚子多豪华,而是里面坐着一名好看先生,他正在提笔写字,桌旁站着两个七八岁的孩子在帮忙。
徐大山看到的好看先生就是红木大门的青衫先生徐锦,他带着学生过来帮忙登记来到安置点的民众。
徐大山用手指勾了勾闺女的鼻子,“这么小就学会挑了,将来怎么嫁出去呢。”
“先生,您能不能也给俺闺女写两个字。”徐大山用大手扣住甜甜的胳膊,防止她“调戏”了这个书生。
“当然可以,想要写什么?”徐锦温和一笑。
徐大山嘿嘿一笑,“让她未来找个像俺一样的好郎君。”
徐锦手腕微顿,哭笑不得地看着面前的汉子,看着憨厚,说出的话让人发笑。
甜甜闻状,立马不满道:“爹爹丑,我才不要嘞!”
徐大山不逗她了,看向徐锦道:“先生随便写,最好难一点,反正容易的俺也不认识。”等到娃学了字,就让她学。
徐锦:……
想了一下,有这样的父亲,女儿未来肯定是个乐观的人,不需要劝解,提笔写下十四个字,“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写完后,将意思告知了徐大山。
徐大山一听,不住地点头,小心地接过纸,将东西递给闺女,“喏!听到先生对你的期待吗?将来进了学堂,一定要努力。”
甜甜满意了,笑乎乎道,“先生,等到我爹有钱了,一定去你的学堂读书。”
徐锦失笑,他等到幽城的事情结束,也要离开,小姑娘的愿望注定要失望了。
等到徐大山抱着孩子离开,徐锦放下手中的毛笔,活动了一下手腕,冬至从远处跑过来,“先生,不好了,他们说洪河大坝塌了。”
徐锦:“只是下游出现缺口,村民都已经转移过来,不用担心。”
冬至反应过来,“是哦!这样的话,不就是不用担心水淹到城里。”先生和他们讲过,他们在洪河的上半截,水往低处流。
“嗯!”徐锦垂眸沉思,其实他怀疑这堤坝出现缺口是人为事件,无论是地方还是时间都太巧了。
小草端着一个带缺口的陶碗小心翼翼地走过来,两手高举,奶声奶气道:“先生,这是我给您领到的粥。”
徐锦抬头接过,放到桌上,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先等一下,过一会儿,我们一起回去。”
原先他只带了冬至,谁知小草这孩子也摸出来了,还好路上被其他人看到,就顺势带过来了。
小草一听,立马从旁边搬了小板凳,站在上面热心地帮忙收拾桌子上的纸笔。
徐锦由着她弄,低头抿了一口稀粥,忽然感受到一道目光,下意识抬头。
可是除了挂在城楼檐角的灯笼,什么都没有。
……
城楼上,二长老不动声色地看着楼下的人。
左睿疑惑道:“师父,你认识那个书生?”
二长老闻状,扯笑,“书生?以后见他躲着走,否则你被卖了,我会很丢脸。”
左睿:?
再次打量下方端正清雅的书生,确认确实没有武功在身。
二长老见他注意力还在下方,抬脚一踢,“回去了!”
左睿身子飞出去四五丈,被拉回了注意力,见二长老已经走到自己前头,连忙追上。
忽然二长老在一个屋顶停下,左睿也停住了,就见二长老回头,坏笑道:“你说,我若是写信告知师门,说你小师叔死了,怎么样?”
左睿顿时死鱼眼,“不怎么样!”简直糟透了。
二长老不知听没听到他的回答,或者压根就是自问自答,接着开口道:“这件事不吓唬下人总觉得亏了。”
左睿提醒他:“师父,你悠着点。”
二长老挥挥手,示意他安静,忽然一击掌,“不能吓唬师父他们,可以吓唬他啊!”
“谁啊!”左睿仍然满头雾水。
二长老一跃而下,落到地上,愉快道:“你小师叔安然居画上的人。”
左睿跟在他身后,听完身子一晃。
小师叔安然居正堂那个奇怪的画,只要是到安然居的人都见识过,和桃山洞室师祖墙壁上的画像有些相似。
不少弟子推算,安然居的那副画中人估计和二长老有渊源。
就是不知道对方和二长老那身伤是谁揍的了。
现在听二长老言语,安然居画中人和二长老不对盘,可是又和小师叔有某种关系。
等被二长老当成对手,还和小师叔扯上关系,对方的破坏力绝对不小。
想到这里,左睿抓狂了。
啊啊啊!为什么会是他师父来幽城啊!
掌门,大长老,三长老,太上长老,你们是不是故意的啊!
作者有话说: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李白。
◉ 第 30 章
比起幽城的凄风夜雨, 缥缈宗皓月当空,繁星点点, 凉风清爽, 多数弟子已经休息,演武场主殿仍然灯火通明。
太上长老坐在主座,皱眉道:“冷烨到了吗?”
果然一开始不应该让二长老过去, 汐璇和冷烨此次出行,消息都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前段时间, 汐璇来信说她到了幽城,可是左睿说没看到人, 太上长老猜测,汐璇应该没和左睿联系。
二长老则是因为慢了一步, 之后被堵在路上, 不知道人到了没有。
掌门温玄道:“还没有传来消息。”幽城距离此处数百里路,就是飞鸽传书也需要两天。
几人正说着话呢, 忽然虞六进来, “主子, 幽城来信了。”
太上长老接过虞六手中的飞鸽传书,面上肌肉抽动了两下,“这臭小子!”
大长老他们一听就知道是二长老惹事了。
太上长老将纸条递给掌门,开口道:“冷烨到了,一到地方倒是忙的很。”
掌门看完之后递给大长老他们, 眼皮也是直跳,轻咳了一声, “待到明日, 我派人上玄天教和七星宫去赔礼。”
现在看幽城各方的反应, 大家算是被镇住了,毕竟一个不按常理出牌,地位高,还打不过的人,总是让人胆战心惊的。
三长老看完,皱眉道:“怎么没写汐璇的事情?”
大长老捋了捋胡须,“应该没事,若是出事了,左睿肯定会说。”
掌门:“左睿说幽城的局势正在好转,若是顺利的话,他们七月就可以回来了,汐璇估计也要回来。”
三长老想起之前得到的消息,看向太上长老,“师父,等到汐璇回来,要不要告知那边的事情。”
其他人一愣,对啊!还有这件事。
大长老和掌门也齐齐看向太上长老,这件事算是他的家事。
太上长老闻言,冷哼道:“关系早没了,说什么说。”
掌门咳了一声,“可是我听闻那位醒了,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太上长老起身道:“那是他自找的!”
众人一听就知道他老人家也时刻关注忘忧谷的事情。
大家将太上长老送出门,三人看着夜空的弦月,如一叶轻舟,在星河中畅游,虽说月盈月缺乃是常态,可是属于虞朝夕的那轮月何时才能圆满呢。
……
忘忧谷也是此间共明月,虞朝夕现在倒没有闲心赏月,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因为慢了一步,所以司明派的人暂时没有找到虞汐璇,不过现在冷烨已经到了幽城,没见他做什么出格事情(玄天教和七星宫:?),孩子应该没事。
主要是他有事了。
想到这里,站在院中的他仰望二楼,二楼东侧窗户出现一个窈窕的倩影,对方趴在窗台上,撑着下巴欣赏月亮,察觉楼下的视线,女子皱眉,脆声道:“你怎么又来了!”
虞朝夕喉咙滚动了一下,紧张地攥了攥手心,嘴角勾起,双眼里盛满温柔的笑意,“你觉不觉得我这身很熟悉。”这是他和她第一次见面穿的衣服,夏萱说当时就被迷住了。
楼下的男子站在月色中,身材伟岸,身穿玄黑色长袍,领口袖口镶着流云状的滚边,腰间束着暗金色锦带,更显得腰身挺拔,如墨般的头发被束成高马尾,眸子深沉黝黑,俊美无俦。
虽说乍看起来和二十年前似乎没有区别,终究变不回二十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骆夏萱眸色乍亮,明显被吸引住了,虞朝夕瞧见她的模样,心中顿时暗喜,这招有用。
然后……
骆夏萱直接从二楼跃下,落到他面前,眼神专注认真:“美人公子,你可有心上人?”
“啪!”虞朝夕一下子石化,直接一头栽到地上。
暗处的司明捂眼。
啊!简直没眼看啊!
骆夏萱一惊,看着脚边的男子,伸出一根细嫩的手指戳了戳他的后脑勺,“美人?美人公子!你怎么了?,”
虞朝夕抬起脑袋,勉强挤出一抹笑,“没事!只是觉得太热了,所以躺在地上休息一下。”
苍天!难不成他前半生造了太多孽,现在让他活受罪。
“哦!”骆夏萱见状,也不觉得尴尬,反而继续蹲着看着对方的后脑勺聊天,“美人公子!那你可有婚约,可娶妻生子。”
虞朝夕将脸贴在青石板上,听到她的问题,眼珠子一转,打算破罐子破摔,“有妻有子,妻子十五年前出了事情,孩子养在老家。”
“这样啊!”骆夏萱顿时眼含同情,“原来你这么大!”
虞朝夕后背仿佛又中了一箭。
司明心中鼓劲,主子,你坚持住啊!
虞朝夕叹了一口气,“我之前不是说了,你躺了许多年,再说你也只比我小两岁,干嘛嫌弃我。”
骆夏萱反应过来,她受伤昏迷了许多年。
骆夏萱歪头再次欣赏了一下地上俊美男子的侧颜,用手指再次戳了戳他的脑袋,“你别伤心了,虽然你年纪大了,可是你长得好啊。”
虞朝夕脑门疼,忍住心口的老血,“多谢你的夸奖!”
骆夏萱再次问道:“你那孩子在哪啊?”
听她关心起虞汐璇,虞朝夕叹气:“在老家,你想见她吗?”
听他主动说起这事,骆夏萱有些不好意思地戳着脸,眼神不由自主地漂移,“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问一下你的孩子接不接受我做后娘。”
“啪!”虞朝夕一脑门磕碎青石板,已经是欲哭无泪了。
云珍不是说着脑袋糊涂的问题过几天就能恢复了,这已经多少天了,怎么还越来越严重了。
而暗处的司明已经一口老血喷出,主子,现在的情况,他也没办法。
骆夏萱见他没回应,有些伤心道:“你不愿意?”
虞朝夕抬头,强挤出一个微笑,“你不必这么做……你本就”
本身就是亲娘,何必当后娘。
听他的语气赞同了,骆夏萱立马起身,兴奋道:“那就这样办了。”
说完,不等听完后面的话,直接跃上二楼窗户,然后将窗户一关,很快连灯都熄灭了,一整套下来行云流水,让地面的司明和虞朝夕看的一愣一愣的。
司明从暗处走出来,看着虞朝夕仍然趴在地上不起来,小声喊了一声,“主子!”
虞朝夕闷声道:“司明,你说我是不是遭报应了。”
“主子,夫人已经醒了,也许今天睡一觉,明天就清醒了。”司明只能这样安慰。
骆夏萱三天前如他们推断那般,确实醒了,武功还在,身体有些虚弱,身体的毒已经清理干净,可是没等大家高兴,骆夏萱一句“你是谁,我在哪?”给了众人一个晴天霹雳。
经过忘忧谷多位圣手诊断,骆夏萱现在神经有些迷糊,认知出现了混乱,记忆有些丢失,而偏偏丢失的记忆中就包含了虞朝夕。
而且精神似乎也出现了一点问题,虽然不至于失智,可是只能选择性地听取事情,比如虞朝夕已经不止十次告诉她,自己是她的丈夫,奈何对方压根没塞进脑子里,压根不认他,仿佛视虞朝夕于无物,若不是今天换了这个装扮,估计她还是没反应。
这件事简直是晴天霹雳!
就好像记忆思绪变得程序化,若没有特定事件刺激或者经过更新,只会重复性地走程序。
对于何时能痊愈,云珍他们也无法肯定,也许几天,几月,也许一辈子,总之只能等。
虞朝夕起身,额头出现一小块鼓起,仰头看着天上的星空,心里万分沉闷,妻子醒了,是好事,
司明见他还是拉着脸,找了另外一个方向宽慰他,“主子,虽然夫人现在不认你,可是她还是看上了你,你对她的吸引没下降,”
虞朝夕用手捂着眼,委屈道:“可是刚才她嫌弃我年纪大了。”
司明:“……主子,你和夫人的年纪确实都不小了,少主都十四了。”
听司明说起虞汐璇,虞朝夕反应过来,刚才夏萱说,要去征求虞汐璇的意见,要去当“后娘”。
虞朝夕捂着胸口,心梗道:“你说,她不会真的要去找那孩子吧!”
司明:“夫人不知道少主在哪,就是去了缥缈宗也找不到人。”
虞朝夕:“对了!小家伙在哪?”
“这个!”司明有些语塞了,犹豫了一会儿,单膝跪地,“属下办事不利,少主跟丢了,她应该换了身份进城,请再给我一些时间。”忘忧谷本身距离幽城较远,加上传信时间,他们已经慢了虞汐璇他们五六天,倒是撞到了二长老。
虞朝夕:“无碍!冷烨既然已经到了幽城,人应该没出事。”
司明起身,想了想道:“那我多派些人手。”
虞朝夕没有回答,只是抬头望着二楼的窗户出神。
然后飞上二楼直拍着窗户,喊道:“夏萱,你听我解释,我刚才是和你开玩笑,你不是后娘,你是亲娘啊!你只是忘了!夏萱!夏萱!”
骆夏萱原先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呢,听到窗外这人喊的话,下床走到窗前,一把拉开窗户,正好就看到对方倒垂在窗户上,冲着自己打招呼。
虞朝夕满脸笑容:“夏萱!”
骆夏萱面色严肃,一把长剑抽出,“你这话对得起你的妻子、你的孩子吗?为了一个女人,就胡言乱语,看来品性有疵,以后不要让我看到你。”
司明在下方帮忙说话:“夫人……”
在对方警告的眼神中,司明改了称呼,“骆姑娘,主子他刚才被地板磕了头,脑袋有些不清楚,我家主子俊美潇洒,乃是江湖说一说二的好男儿,对妻子忠诚负责,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虞朝夕连连点头。
骆夏萱歪头,看着对方额头的肿包,还有对方此时略微带着傻气的脸,放下了手中的剑,就当认同了司明说的话。
见骆夏萱面色缓和,司明长舒一口气,小声劝着虞朝夕:“主子,你先冷静一下。”
现在若是将人气跑了,主子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虞朝夕咽下自己酿的苦水,挤出笑容,温声道:“我……我只是和你开玩笑,你说的没错。”
说完,面上带着四分委屈,四分期待,两分心酸地瞅着骆夏萱。
骆夏萱控制住自己想要揉对方脑袋的想法,轻咳了一声,“既然这样,就早些休息吧。”
“啪”的一声,窗户合上,挡住了虞朝夕接下来的话。
月光清冷,洒在他身上,显出几分落寞,还有几分可怖,因为他现在还倒挂在窗户上没下来,远远望去,好像挂了一具尸体一般。
引得不远处看着的某位家属暗骂一句,“蠢货!”
司明劝道:“主子,你下来吧,别耽误夫……骆姑娘睡觉。”他感觉他家主子此时也有几分疯魔了,这挂在窗户上多吓人。
虞朝夕环臂,闭目养神:“让我陪她一会儿。”
司明见状,只能等着。
……
清晨,阳光透过树缝洒到二楼的窗户,屋内整洁素雅,虞朝夕阴沉着脸站在窗前书桌,手中攥着一个信封。
他早上过来时,发现夏萱的屋内已经没人了,一开始以为她到谷中闲逛,后来看到信才知道她昨夜说的话是真的,已经打包行李去缥缈宗了。
虞朝夕:“谁告诉她孩子还在缥缈宗的。”
司明猜测道:“难道是谷中其他人。”
忘忧谷的掌门和几名长老都知道这事,告知夫人也不无可能。
虞朝夕沉着脸。
忽然掌心微动,桌上的插花被催动,如箭一般往窗外射去,花枝刚飞出外面,一截袖子出现,将带着粉色花苞的花枝一揽。
然后对方捏着花枝,单脚站在窗外的树枝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虞朝夕。
虞朝夕挑眉:“人是你接走的。”
司明站在虞朝夕背后,拱手行礼。
对方把玩手中的插花,语气懒懒道:“你要不要找个镜子照一下,你现在的模样,活像个十足十的……怨夫!”
司明垂眸,屏住呼吸,暗自祈祷这两人不要将房子拆了。
虞朝夕闻状,嘴角扬起,“原来小舅子认我的身份啊!”
骆飞鹤立马黑脸,手指用力,花枝一下子断了,“你倒是想得美啊!”
来人正是骆夏萱的弟弟,和她相差十岁的骆飞鹤,现今罗刹谷的少谷主。
“所以,闲话说完,小舅子可以告诉我你干了什么吗?”虞朝夕周身气势全开,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
骆飞鹤听着对方一口一个“小舅子”,额头青筋直跳,“你好好说话,不要套近乎。”
虞朝夕:“可是我和夏萱成亲了,孩子都快及笄了,难道你不想认夏萱。”说道这里,他捂着胸口,神色悲痛道:“你怎么这般残忍!”
司明忽然脊背一寒,连忙稳住身子。
数道真气直刺虞朝夕,在对方面前三寸停下,然后散开,直接冲向房间的桌椅,噼里啪啦的响声过后,室内如同狂风过境一般。
骆飞鹤忽然展颜一笑,“对了,我忘了,姐姐现在认不得你,我们才是她的亲人。”
“所以是你将夏萱哄走的?”这下轮到虞朝夕生气了。
骆飞鹤把玩自己的翠玉笛子,“昨天,姐姐对我说,她看上了你,不过因为你现在是个鳏夫,还有个孩子,她需要询问一下我的意见。”
司明瞪大眼睛,他们给夫人解释了那么多,她就只记得这些,而且这消息怎么归纳成这样。
虞朝夕黑着脸道:“然后呢。”这家伙不会顺势说他坏话吧。
骆飞鹤:“别那么凶看着我,看到姐姐给你的信,也知道我没说你的坏话,不管当年的事如何,你一心一意守了她十多年,虽然人是你抢过去的。”
“她既然重新看上你,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只是说,你和亡妻的感情极好,十分疼爱那个孩子,若是你们二人在一起,那孩子是无法忽视的,所以姐姐就连夜去了。”
说完,骆飞鹤上下打量了虞朝夕,似笑非笑道:“若是天下人知道当年叱咤风云的虞少尊居然用起了□□,估计要戳瞎双目了,虽然年纪大了,还算是有点年轻的韵味。”昨天夜里的事,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虞朝夕硬扯出笑,“她都信了?”
骆飞鹤点头:“人都走了。建议虞少尊还是不要太过孟浪,毕竟你在阿姐那里的形象很好。”
此时虞朝夕只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昨晚乱说什么。
骆飞鹤见他面上一阵白,一阵青,心里格外舒畅,看了一下时间,“既然这样,你的笑话我已经看到,就先走了。”
虞朝夕站在窗前,看着他踩着树冠消失,咬了咬牙,吩咐道:“司明!去将行李收拾一下,我们回家。”
司明大声道:“是!”
忘忧谷的人一听横亘在谷内十五年的钉子户就要离开,十分开心,不管是谷主还是长老都过来了。
大家都知道骆夏萱的事情,纷纷宽慰。
“她只是现在有些糊涂,养一段日子就可以了。”
“只要喜欢过,就会在心里留下痕迹,你也不用忧愁,人醒来就是最好的结果。”
“老夫又写了几个方子,可以给贵夫人喝一下。”
“出去带着贵夫人散散心,说不定记忆就恢复了。”
“回到缥缈宗后,代老夫向虞乾尊问声好。”
……
“这些年多谢诸位的帮助,我虞朝夕终身铭记!”虞朝夕向众人拱手致谢,一旁的司明奉上礼物。
众人回礼,将人送出谷,看着对方的车队消失在拐角,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苍天啊!虞朝夕终于离开了,他们也不用担心谷中被拆了,简直是可喜可贺。
谷主云怀善大手一挥,“今晚全谷吃席,多做点好菜。”
众人欢呼,纷纷道:“谷主英明!”
……
离开的司明听到若隐若现的欢呼声,开口道:“主子,他们很开心。”
虞朝夕:“我不聋!”
这群人知道他还能听见,估计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他伸了伸懒腰,“由着他们闹吧,他们就祈祷夏萱不会出事,否则还是会见面的。”
司明提醒道:“还有少主。”
提到虞汐璇,虞朝夕顿时沉默了,良久喟叹一声,“她啊!”
司明竖起耳朵等了好久,还是没听到下面的话。
……
幽城一上午,天空上就笼罩着阴沉沉的云,就在大家以为雨又要下来时,到了中午,一轮金日从乌云后面跑出来,不断用它的金光驱散笼罩在身边的乌云,如开屏的孔雀向人们展现它的姿态。
一个时辰后,骄阳当空,天空看不到一丝云彩,碧蓝碧蓝的,许多人看到这一幕快要喜极而泣了。
之后官府公布了虞汐璇发布的灾后防疫守则,暴雨过后,要及时清理城中动物尸体、淤泥、粪便,安置点和一些人员聚集处需要消毒,还有就是清水煮沸过后才能喝,防止感染疫病……等等诸如此类,虽然百姓之间有摩擦,可是有武林人士帮忙维持秩序,还算平稳。
城中百姓也知道洪河下游出现缺口的事情,据说不少村庄都淹了,洪河的水势一下子降低了不少,而对于下游遭到洪水冲击的村庄,官府也公布了补偿方案,等到洪水退后,就可以让之前迁移出来的人回去了。
一切都在有序进行,傍晚时分,几名老者提着篮子,有瓜果蔬菜、鸡蛋、鸭蛋、还有两只老母鸡,在一群孩子的簇拥下,来到县衙门口。
看门的守卫挡住他们的去路。
其中一名带着纶巾,身穿洗的发白的青色儒衫的老者开口道:“这是大火给钦差凑得谢礼,就当是我们这些老家伙给小辈补身体用的。”
守卫摇头:“你们拿回去吧,钦差暂时不在,现在天热,这些东西容易坏。”
众人有些失落,老者呢喃道:“那就可惜了。”
一个女孩仰头奶乎乎问:“钦差哥哥去那里了?”
守卫仍旧摇摇头:“我不知道,只能问其他人。”他就是一个看门的,大人们的事情他没有能耐知道。
众人听闻,只能失落而归,商议等到明天再来送一次。
第二天,仍然是晴天,这群人再次前往县衙,被告知钦差仍然不在,这下城中百姓有些着急了,怎么那般凑巧,一连两天都看不到人。
同时城中传出不少谣言,说下游的缺口并非天灾,乃是人为,宋孟那些豪绅老爷担心淹了自己的田,在下游埋了炸药,下游的缺口是被炸开的。
不少百姓震惊,这简直是丧心病狂。
傍晚,城门安置点十分热闹,天边的太阳已经坠在最下方,旁边的云被染成了朱红色,橘黄的余晖照在地面,好像藏了无数金银一般,孩童绕着圈来回跑,发出清脆的笑声,纳凉的老者和母亲们也含笑地看着这一幕。
徐大山将女儿抗在肩头,指着天边的云给她讲故事,故事没有蓝本,都是他根据记忆中听到的戏曲和话本胡编乱造的,惹得旁边的杨花瞪了他好几眼。
忽然甜甜指了指远处的官道:“爹!那边来了一个大马车。”
徐大山顺着方向看过去,确实是大马车,随行的好像是捕快。
旁边几人也撑着眼帘看了,“好像是钦差大人回来了。”
这句话好似冷水注入了热油锅,众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远处的马车上。
只见不远处出现三四个人,一辆驴车、一辆马车。
不知怎么的,远处的马车越是靠近城门,速度越是慢了,有些百姓等不了,连忙迎上去。
不过一会儿,双方撞上了。
跑到前头的百姓欢喜喊道:“是钦差回来了吗?他这段时间忙什么去了?”
驾车的石头动作一僵,看了看身旁的老捕快,“……师父!”这件事让他怎么说。
老捕快如老树皮一般的面皮抽了两下,嘴唇阖动,最终一咬牙:“钦差大人没在里面!”
先前问话的百姓愣住,“难不成又有事拖住了。”
其他人也是满脸疑问。
老捕快视线绕过他们,看向城门口的安置点,咬了咬舌尖,干瘪的嘴角强撑起弧度,连连点头:“对啊!你们说的没错,钦差大人的马车坏了,所以我们先带回来修。”
其中一人拍拍胸脯,“老孟头,我家手艺好,我免费给钦差修。”
“呸!那是你老子的手艺,我家才好呢。”另外一人直接怼了他。
老捕快听他们吵了一阵,将人群赶开,然后驱车到了门口,同样被人拦住了。
有了刚才的经验,老捕快说话熟练多了,可是这次却不容易哄。
有人问到:“孟捕头,你老实说实话,小钦差不会离开了吧。”
他一说完,就有人给了他后脑勺一下,“笨蛋!小钦差没车,没行礼,他如果要走,肯定会和我们打招呼。”
“也对!”那人挠了挠头,听完后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扯。
然后这人又重新思考了,“难不成小钦差出事了!”
然后这人后脑勺又挨了一下,“你真是傻子,小钦差福运高照,不会出事。”
其他人笑了,也是点点头,怎么可能出事。
有人忽然注意到老孟头他们一行人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是那种想要跟着一起笑,可是控制不住想要哭的表情。
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
众人你望望我,我看看你,有胆子大的人一把推开车门,里面各种东西散落一地,食盒、书本、提灯、笔墨纸砚,角落的箱子里露出一截天蓝色长袖,靠里的位置放着一件湿衣服,旁边的车壁上挂着一个书袋,里面隐约露出一个信封。
老捕快由着他们看,目光落到书袋时,神色晦暗起来,在找到马车时,他先带着徒弟将周围搜寻了一下,可是没见到人,然后才检查了马车,看到书袋的信,让他心神一震。
这些东西都是贴身物品,如果离开或者转移的话肯定会带走。
显然大家看到书袋,也想到这里,有人将书袋里的东西在众人跟前倒出来,钦差印信、信件、还有碎银子都有。
有人红着眼问道:“老孟头,你们在哪里找到钦差的马车?”
老捕快哑着嗓子,闭眼道:“就是洪河缺口的附近。”
他带着人观察下游水势,看到了晾在河坝另一边的马车,起先他没认出来,还有些惊奇,这么好的马车都抛在这里了,简直浪费。
众人一听,立马有几人站立不稳。
其中一名佝偻老迈的老人家浑身颤抖,两眼含泪,看着西边血色的红霞,好像地狱恶鬼钻出地缝时张开的血红大口,那般可怖,残忍,最终仰天长啸,“苍天啊!”你不开眼啊!
有人亦是跪下泣泪。
甜甜有些看不懂,扭头看着怀抱自己的爹爹也是红着眼眶,伸手给他擦了擦,软软问道:“爹!你怎么哭了!”
徐大山抽着鼻子,“甜甜,你想见的那个漂亮钦差哥哥找不到了!”
甜甜看着周围人面色的哀色,不解道:“那就找啊!”
小孩稚气的话如同惊雷炸醒众人。
对啊!找不到,那就找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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