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一更
谢芷风寄来的信中把郎潇潇的所作所为稍稍做了些美化, 但事件本身大致就是信上说的那样。
回程旅途时间没有那么着急,郎卅的侍从算了算,如果按照他们现在的脚程, 大约能在九日后抵达安渝。
谢芷风略一沉吟, 道:“宫里安排春节庆典应该不会这么早,我们可以稍微慢一些, 不差这一两天。”
于是一行人便放慢了行进的速度。
这可把郎潇潇高兴坏了。
一开始她还能老老实实坐在马车里, 只是偶尔掀开帘子看看外面的景色。
到了第二天她就坐不住了, 干脆连马车都不坐了。她挥开郎卅的侍从,自己坐在马上,道:“本公主来赶马车!”
这下,连一向淡定从容的谢芷风都愣住了, 他连连道:“这样不太好吧。”
郎潇潇:“你放心, 二皇子!我的马术可好啦!”
谢芷风:……不是这个意思。
他拦不住,郎潇潇已经翻身上了马。
好在郎潇潇并没有说大话, 她赶马车的本领真的不错, 只是……
她每路过一个地方就要停下来探头探脑, 对哪里都好奇,走到哪里都想去逛。
只是面对谢芷风, 她有点不好意思说,每次都要吭哧吭哧找半天理由。
路过骈阳国时,她又双叒想下去逛了。
能用的理由都用过了, 什么这里庄稼茂盛、风景独特、气候宜人……总之能想到的理由都想过了,郎潇潇绞尽脑汁, 实在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接口劝说谢芷风兄妹俩下车, 跟她一起逛逛这里。
她看向几步外的一个随从, 用眼神示意他来帮自己想办法。
那侍从赶紧挪开视线, 不跟她对视。
郎潇潇简直气绝。
没想到,这一次是最内向的谢芷月出来解了围。
原来,马车内那两人见车子久久没有前进,便已经猜到郎潇潇又想出去玩了。
谢芷风摇了摇头,笑着叫来自己的妹妹,低声说:“小月儿,我教你,你这样去跟狼族公主说。”
之后谢芷月掀开帘子,坐到郎潇潇身后,道:“狼姐姐,我们可以先不赶路吗?小月儿想出去买发簪。”
她伸手给郎潇潇看掌心里的发簪,“这只簪子上的兔子耳朵掉了一块儿,我想买新的。”
“好啊好啊!”郎潇潇欢呼道,“我帮你挑啊!”
*
狼族公主并不了解安渝公主的审美,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发簪——当然,这位安渝公主,也并没有那么想买发簪。
于是这一幕就显得有几分离奇。
“你看这个好看吗?”郎潇潇问。
谢芷月尴尬道:“还、还好。”
“好,买了!”郎潇潇又从铺子上拿起一个,问道,“这个我觉得也不错哎!”
谢芷月:“……嗯,嗯。”
“买了。”
就这样,郎潇潇几乎把这个铺子里所有的发簪都买下来了。
她指指这些,对老板说:“我都要了!”
谢芷月欲言又止。
老板见来人是一大一小两位姑娘,心里难免嘀咕,小声问道:“你们有钱吗?这些……可不便宜啊。”
郎潇潇道:“本——我有钱,我有的是钱!”
说着就要从怀里掏银子。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道清脆男声。
“慢——两位姑娘,稍等。”
两位公主回头一看,是一位衣着讲究的公子。他的身后跟着四五个随从,每个随从都提着不大不小的箱子。
那人面带微笑,朝两人走来,淡淡道:“这家店铺的发簪,恐怕不适合二位姑娘。”
他用手中折扇指指谢芷月,说:“这位小姑娘用起来太显老气,至于这位大姑娘嘛——”
他又看向郎潇潇,道:“这家的簪子,又显得太沉闷了。姑娘想来性格活泼,何必把自己打扮得如此无趣呢?”
谢芷月轻轻皱了皱眉。
她觉得这个人不太礼貌——怎么能用折扇指着人呢?
谢芷月撇撇嘴,不动声色地往郎潇潇身边退了退。
郎潇潇倒是没注意这些——或者说,她的脑袋里也并没有礼节、礼貌这种概念,她只是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也长得好看,便问道:“那你说,我们适合什么样的发簪呢?”
那人思考一会儿,道:“我倒是知道这附近有一家铺子,兴许有适合两位的发饰。二位可有兴趣随在下前去看看?”
谢芷月拽拽郎潇潇的衣服,摇头说:“狼姐姐,我们不去了吧。”
郎潇潇回头一看——谢芷月的脸色不太好看。
就算再怎么心大,毕竟还是知道要照顾十二岁的小妹妹,郎潇潇挠挠头,转身对那男子道:“算了算了,不必了,谢谢你啊。”
那人被直白拒绝了也不恼,只笑着说:“既然如此,那便算了。两位姑娘,有缘下次再见。”
说罢便告辞了。
郎潇潇送谢芷月回到马车上,一行人行驶了约莫一炷香工夫后,郎潇潇又停下了。
她跑到马车内,对谢芷风兄妹说:“哎,二皇子,公主,商量个事。我不跟你们去安渝了,好吗?我想在骈阳这里到处转转。”
谢芷风道:“我们可以陪你一起的。”
郎潇潇摆手,道:“二皇子,我知道你的好意,谢谢你啊。不过你们毕竟还要回去过年,不是吗?陪我在这里玩耍,你们心里还要惦记着返程的事,我会不好意思的。”
她想了想,坦诚道:“其实我也没有什么目标,我就是瞎转。二皇子,你还有事在身,你兄长和父皇肯定也很想知道你这一趟的收获,至少,他们肯定想听你讲讲小清儿在我们草原过得如何,我觉得你们还是赶紧回去,别让他们干等着了,你觉得呢?”
道理是这个道理,谢芷风只是不好开口拒绝,眼下郎潇潇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也就不再推辞,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再强留了。只是——”
郎潇潇知道他想说什么,立刻说道:“安全问题你就别担心了,毫不夸张,本公主的武艺虽然也不怎么样,但打遍你们中原,想必还是很容易的,嘿嘿!”
狼族公主武艺高强,谢芷风确实有所耳闻——她把别的部落王子打个半死的事,谢芷清给他讲过。
不过还是不放心,谢芷风又说:“这样吧,你带几个狼王的随从与你一起。”
郎潇潇道:“真的不用啦,我哥派他们来是为了保护你们,要是被我带走了,我哥知道了非得把我打得嗷嗷哭。二皇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真的不用啦!”
谢芷风无计可施,只好同意,“那好吧。”
于是谢芷风写了一封信寄到草原说明情况。
同谢芷风兄妹俩告别后,郎潇潇在骈阳国漫无目的地转了半天。
第二日中午,她又遇到了那位公子。
郎潇潇虽然心思单纯,但也并不傻,一连两日都见到这人,她心里多少明白了,便开门见山问道:“哎,这位小哥,你是不是专门来找我的?”
那人并没有立刻回答问题,而是四处看了看,见没有昨日那位小姑娘后,他似乎有些失望,但又很快调整过来,答道:“姑娘,又见面了。不过姑娘不要误会,在下可没有跟踪你。”
郎潇潇不相信,“那为什么今日我们又会见面?这骈阳国也没有这么小吧。”
男人微微一笑,道:“最近几日我一直在宫外探访民情,走的地方很多,再次碰面,也不意外。”
“宫外?”郎潇潇疑惑道,“难道你是……?”
她又仔细打量起面前这人的穿衣打扮。这人气质谈吐不俗,衣服面料华贵,确实不像普通商人子弟。
“在下名叫萧齐真。”那人缓缓说道,“是骈阳国的大皇子。敢问这位姑娘,出身何处?”
*
另一边,谢芷清的房间里传来了一连串的床榻吱呀声和软绵绵的喘息声。
谢芷清正趴在郎卅胸口平复着呼吸。
方才,狼王殿下身体力行地证明了一番自己并非嘴最硬。
他捻着谢芷清的耳垂,把人抱紧。
谢芷清束好的发髻散了,长发垂在肩膀,柔顺光滑,郎卅爱不释手。
他抬头朝梳妆台看了一眼,谢芷清早上用的发冠和发簪都扔在桌面上。郎卅草草扫了一眼,将那两样东西的模样记了个七七八八。
谢芷清的呼吸逐渐绵长,郎卅小心将他放到床上盖好被子,自己则撑在一旁看着他。
那人的唇瓣稍稍有些红肿,湿润的双唇完全能够显示出刚才的情.事有多激烈。
郎卅碰碰他的嘴角,实在没忍住,还是凑过去亲了一口。
谢芷清在朦胧睡梦中哼了一声,眉头轻轻皱起又很快松开。
这个轻盈的亲吻没有吵醒熟睡的小皇子。
郎卅笑了笑,不再逗弄他,自己也躺平准备休息。
睡前他掀起衣服看了看,狼纹已经褪得干干净净。
他摸摸鼻子,心想,从前还真的不知道,原来兽族想要彻底渡过发情期,竟然需要这么激烈的情.事……
他回想起前几日手忙脚乱抱谢芷清去洗漱的场景,只觉得又好笑又尴尬。
不过,总归是不需要再为这件事操心了。
郎卅扭头看看身边熟睡的小皇子,想,自己的发情期终于不再像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炮仗一样威胁着他的生命了。他会好好活着,他还要继续保护谢芷清呢。
他又坏心眼地捏了捏谢芷清的鼻子,低声道:“好梦,小清儿。”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把郎潇潇这段剧情讲完,后面还有二更
第32章 32-二更
安渝国这边, 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谢芷风一行人抵达时,皇帝正在同大臣商议春节的庆典活动,无暇抽身, 他们便先去见了皇长兄谢芷明。
谢芷明比他们大得多, 平日同他相处时,几位弟弟妹妹还是敬重更多些。
不过, 总是严肃的人今日也露出了笑模样。
他从那几位狼族侍从手中接过弟弟的轮椅, 又摸了一把小妹的头发, 说:“终于回来了,路上累不累?”
他又同那几位侍从打了招呼,让随行的小太监招待他们休息。
谢芷明亲自推着轮椅,将弟弟妹妹带去自己的寝宫中。路上没说太多, 只是问了几句旅途辛苦、有没有不适之类的话, 待回到寝宫后才细细询问一番此次探亲的详细情况。
他面上不显,心里也急得很, 幸好谢芷风是个善解人意的, 不等皇长兄询问, 主动开口说道:“小清儿一切都好,我看啊, 他过得还很开心呢。”
心里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松了,谢芷明的笑意总算真心了些。
他还想再多问几句,张了张嘴, 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同他们的父皇一样,心里总觉得亏欠了谢芷清。
谢芷风见状, 冲小妹试了个颜色, 让她先回去休息。待公主离开后, 才又对兄长说:“我看那狼王……虽说只相处了几天, 但想来,对小清儿应当是真心的。长兄,小清儿那个性子你也知道的,他从小就心思单纯,不会说谎骗人,若是过得不顺心,自是演不出来幸福模样的。”
他挑了几件事讲给谢芷明听,又说:“总之我觉得,那狼王对小清儿是很上心的,这桩婚事……或许未必如你和父皇想得那般糟糕。”
谢芷明轻声叹气,道:“那样最好。”
兄弟两个聊了一会儿,无非是说些在草原的见闻。
二弟毕竟身体不好,谢芷明没让他待太久,便开口让人回去休息了。
临走前谢芷风忽然想起来件事,往日总BaN是温润的表情突地俏皮起来,他从怀里掏出来个东西,对兄长眨眨眼,道:“皇长兄,你看这是什么。”
谢芷明不明所以,接过来一看——
“是小清儿送给我的。”谢芷风狡黠一笑,“说是只有我和小月儿有哦,你和父皇都没份。”
“……”谢芷明顺手将手里的东西揣进袖子里,淡然道,“没收了。”
“?”谢芷风真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么一个走向,立刻又道,“皇兄,还给我!”
谢芷明置若罔闻。
谢芷风不情不愿离开后,很快又被叫住了。
“对了,芷风!”谢芷明快步朝他走来,问道,“那位狼族公主,先前不是说同你们一起回来吗?”
“哦,那位公主啊,她……”谢芷风拍拍脸,道,“忘了告知皇兄,那位狼公主中途便与我们分开了。”
他又讲了一遍郎潇潇的事。
*
“敢问这位姑娘,出身何处?”
郎潇潇眨眨眼睛,眼前这人竟是骈阳国的皇子。她转念一想,这人定是看出了自己和谢芷月亦非普通人家,上一次才会主动与她们攀谈。
她这一番思绪想了太久,萧齐真没等来回答,又问:“这位姑娘,我看你的衣衫打扮与我们大不相同,想来姑娘来自很远的地方,是吗?”
郎潇潇道:“哦,我确实来自很远的地方——草原狼族,这位皇子可听说过?我不是你们人族,我是狼族。”
萧齐真的表情僵在脸上。他皱皱眉,不可置信道:“你是……狼族?你不是人?!”
话刚出口他便意识到不妥,连连道歉说:“姑娘,不好意思,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在下从未见过狼族,太过新奇罢了。姑娘千万莫要见怪才是!”
郎潇潇抿了抿嘴,说:“罢了,别人听到我是狼的时候都会害怕,也正常,我不会放在心上。”
萧齐真笑道:“那便好,在下给姑娘赔不是了。”
“我叫郎潇潇。”她自我介绍道,“我是狼族的公主——现在的狼王,是我大哥。”
萧齐真眼睛一亮,“原来是公主,难怪气质如此不俗。”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女孩,目光充满了审视。
这道目光实在太过不友好,饶是郎潇潇这样心大的人也感觉到了不舒服。她本想出言提醒,却又想到面前这人既是皇子,想必跋扈惯了,偶尔的不礼貌也是有可能的,况且……好吧,确实很难有人能够立刻接受自己的狼族身份。
这样一想,倒也情有可原。
不过郎潇潇并不打算惯着这人的不礼貌,她扬扬下巴,道:“哎,那边的皇子,相逢即是有缘,请本公主吃饭吧!”
萧齐真一拱手,道:“请狼族公主吃饭,实在是在下的荣幸。”
他朝郎潇潇伸手,示意自己扶她下楼。
郎潇潇看看那只手,又看看这位皇子的脸。她低头想了想,缓缓将手覆了上去。
*
“后来呢,后来呢?”谢芷清拽拽郎卅衣袖,焦急道,“还是没说完啊,潇潇怎么就打发塔尼斯回来了?”
郎卅朝塔尼斯看了看,只见那狼耷拉着脑袋趴在地上。
“后来啊……”郎卅慢慢说道,“后来郎潇潇叫塔尼斯出来,说要让萧齐真见见它。”
塔尼斯毕竟是狼,总要避着普通人,于是这一路上都委委屈屈跟在后面。
和萧齐真慢慢熟悉起来,郎潇潇便动了心思把自己的宝贝狼叫出来带在身边,只是没想到塔尼斯刚一出现,就把萧齐真吓得大惊失色。
其实——还是那句话,普通人见到郎潇潇这样完全智化的狼族都会害怕,更别说塔尼斯这样的真狼,害怕都是正常的。
萧齐真不只是真的调整好了心态,还是想展示一下骈阳国皇子的威猛,总之,他很快便主动提出想和塔尼斯搞好关系。
只是,这个搞好关系非常表面化,他只肯在郎潇潇在的时候用手指头碰碰塔尼斯的脑袋。时间长了,郎潇潇终于发现了,她左右一寻思,干脆打发塔尼斯回草原,一来省得别人害怕它,二来,也给大哥和父母报个信。
谢芷清挠挠头,欲言又止。
郎卅看着他那副神色,也能大概猜到他想说什么。
两人坐在草地上,表情是一样的无语和茫然。
不过,两人想的东西不太一样。
郎卅在想,他真的没想到郎潇潇这么快就……好吧,郎卅实在想不到,有朝一日居然要考虑起这个疯丫头出嫁的事情!
他又漫无边际地想着,自己娶了一个人类老婆,郎潇潇可能又要嫁一个人类丈夫。
郎卅苦中作乐地想,还挺平均。
而谢芷清则在想……
他觉得,如果塔尼斯叙述的这番前因后果是客观的、真实的,那他觉得那个骈阳国的大皇子,未必真的靠谱。
很难说清楚原因,总之很多事情看似合理,连在一起就显得怪怪的。
他摇摇头,又想,骈阳和安渝距离遥远,虽说大家都是中原人,但相距这样遥远,有些不同的风俗人情也是很正常的。举个例子,狼族不重视婚嫁,谁能想到堂堂狼王大婚,竟都没有庆祝仪式呢?若换在安渝,定要被认为是夫家不够重视新娘子呢!
这样一想,谢芷清又觉得自己好像被说服了。
他摸摸塔尼斯的头,让它去找阿忒斯玩,自己则偷偷和郎卅商量着郎潇潇出嫁的事。
说来也巧,老狼王老狼后现在都在草原里,正适合商量这个。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说道:“去找他们商量一下!”
说来也巧,老狼王和老狼后对这件事的态度也……挺离谱。
“没什么好准备的啊。”老狼后一脸茫然,“你和那小皇子成亲的时候,我们也没准备什么啊,就盖了个新房。”
郎卅:“……说的也是。”
“对吧。”老狼后耸耸肩,“到时候看他们骈阳国需要什么,咱们送过去就是了呀!”
很简单粗暴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于是这番讨论无果,郎卅和谢芷清无功而返。
路上谢芷清笑他,“先前谁说不管潇潇的呀?一听见有情况,还不是立刻就慌了。”
郎卅无奈地笑了,道:“行,我没法反驳,你就取笑我吧。”
谢芷清偷笑着挽住他的胳膊。
“是正常的啦。”半晌后谢芷清又说,“如果有一天小月儿出嫁了,我心里肯定也是空落落的。”
他摸摸自己的心口,不过说了这么一句,便觉得那一天真的马上就要来到一样,“光是想想都觉得喘不上来气。”
郎卅撇嘴,“妹妹简直就是来讨债的!”
之后几天,郎卅差人找了一些资料,想仔细了解一下这个骈阳国。
然而越了解,越觉得不对劲。
*
这几日菜园子又要收成了,鹿灵灵忙不过来,拜托了谢芷清前去帮忙。
于是小皇子一连几日泡在菜园,没顾上郎卅这边,只知道每天回家时,郎卅的脸色都不太好。然而不管他怎么问,郎卅都只说“没事”。
后来,他趁着郎卅出门,偷偷翻了他的资料。
这天下午,谢芷清提前结束了菜园子里的事情,早早回了家。
然而郎卅并不在。
他又去郎卅办公的小房子里看了看,也没找到人。
无奈之下他吹了声口哨,唤来了阿忒斯。
“阿忒斯,郎卅去哪儿了?”谢芷清问它,“是去忙什么急事了吗?我去过他工作的地方了,也没有找到他呢。”
阿忒斯四处嗅了嗅,最后面朝某个方向站着不动了。
谢芷清歪头看了看,了然道:“哦!我知道了!谢谢阿忒斯!”
他回房换了一件厚一点的外套,跑着前往那里。
那是郎卅的秘密基地。
作者有话要说:
对啦,之前在评论区回过,可能大家没看到,再说一下,郎潇潇和谢芷风不是一对哦。二皇子没有感情戏哒!
今天应该会改下文名,免得大家再看错orz打算改成《软萌美人嫁给狼王之后》,不要走丢啦
不知不觉这篇已经10万字辣,最后一个重要人物终于要登场了(拉横幅)(放烟花)(开香槟)
第33章 33
这几日草原又在下雪, 雪花不是很大,但是一直没停,地上也积了不少雪。谢芷清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靴子上沾了不少雪花。
走到秘密基地前面的悬崖边时, 谢芷清伸长脖子往下看了看。
按理说,郎卅听觉那么好, 应该能听到他的脚步声, 只是下面一直没个动静, 谢芷清甚至有点怀疑,郎卅是不是已经离开了。
但还是决定先下去看一看。
之前没修好的小台阶终于也修好了,只是估算距离的时候算岔了,最后那两三级台阶明显比上面的更高, 谢芷清走了好几遍, 还是不习惯,这次也和之前几次一样脚底打滑, 踉踉跄跄地从台阶上冲下来。
谢芷清“哎哎”几声, 心里还担心着会不会因为踩了雪而滑倒。
随着一声低低的轻笑, 他落进了熟悉的怀抱。
“郎卅!”谢芷清笑着扑进他怀里,“原来你在呀!”
郎卅用双手紧紧拥住谢芷清, 低头问道:“怎么过来了?”
边说边揽着谢芷清的腰走进了小山洞。
看起来郎卅已经在这儿待了好一会儿了,柴火燃得旺旺的,山洞里温暖又明亮。
然而除了那一摊柴火外, 这山洞里既没吃的也没喝的。
“你在这儿发呆啊?”谢芷清笑道。
郎卅也懒洋洋地笑了笑,没回答, 只含糊着应了一声。
过了老半天, 郎卅才抬头看看外面, 开口道:“外面的台阶修得不好, 回头我重新弄一下,每次看你走上走下,我都怕你摔了。”
“没关系啦。”谢芷清坐到他身边,用手指戳戳他的胳膊肘,小声说,“我知道你在这里,所以……”
再之后的话他不好意思说了,郎卅却明白。
他知道郎卅就在这里,知道只要郎卅在,他就不会摔倒——只要郎卅在,就一定会接住他。
郎卅拉长声音“嗯”了一声,点点头,道:“也是,那行,那就不折腾了。”
两人安静坐了一会儿,谁也没说话。
后来,还是郎卅先开了口。
“塔尼斯又出去了。”他把双手撑在地上,是很放松的姿态,说道,“不知道去哪儿了,可能是去找郎潇潇了吧。”
“哦哦,我说呢。”谢芷清恍然大悟,“难怪今天早上没有来找阿忒斯出去玩。”
郎卅无奈道:“狼随主人,塔尼斯心也大得很,整天就想着出去玩。阿忒斯像它那么大的时候,都知道帮我牧羊了。”
“哎呀,你是狼王嘛。”谢芷清轻轻靠着郎卅的肩膀,说,“她又不是狼王,想的东西肯定没你多,也……”
话说了一半,谢芷清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他思考了一会儿,比划着说:“总之就是,她年纪小,经历的事情、接触的人,远远没有你多,所以……肯定有很多事情是她没有想过的。”
谢芷清强调道:“不是不想了解,是根本没有想过要去了解——郎卅,我说的对吗?”
郎卅却摇摇头,“这些不是理由——小清儿,我问你,你与她同岁,这些事情你会考虑,她为什么不能呢?”
谢芷清语塞。他只能摇摇头,安慰道:“或许……可能真的是巧合呢?”
他偷看了郎卅的调查资料。
萧齐真毕竟是骈阳国的皇子,总不可能小道消息满天飞,郎卅的侍从打听了半天也只打听到一点点人尽皆知的事情。
而这个“人尽皆知的事情”,偏偏叫人心焦得很。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这位皇子并没有娶过正妻。而在今年六月份的时候,他身边的一个小妾死了——生老病死,不足为奇;他们这个年代,皇子纳妾再正常不过了。真正让人奇怪且担忧的是,这个小妾是萧齐真身边去世的第三个女人。
一人如此是偶然,两人如此是巧合,三人如此,实在显得过于诡异了。
对郎潇潇这种没有感情经验、心智单纯如一张白纸的人来说,拥有这种过往的萧齐真,绝对不是良配。
郎卅耸耸肩,道:“是不是巧合,谁又知道呢。算了,不管她了,郎潇潇那个脾气,我说了她也不会听,总之到时候把这些事告诉她,其余的,各人有各命吧。”
他甚至还有心情开个玩笑,“各狼有各命。”
谢芷清也跟着笑了笑。
他忽然想起郎潇潇曾经问过他的问题。
好像就是不久之前,郎潇潇才问过他爱不爱郎卅,问他爱情是什么,又没头没脑地问他恨不恨郎卅。
谢芷清隐约能理解她这种想法的来源,但老实说,即便是现在,他也有过这些方面的想法——他从来都没恨过郎卅,一丁点都没有,在他们这段感情最开始的时候,他对郎卅甚至心怀感激。感谢他拯救了他的国家,感谢他事事为自己着想,感谢他为了这场和亲所做的一切。
也正是因为这样,当时郎潇潇提出的这个问题,实在问得他一头雾水。
谢芷清转念一想,至少在这件事上,郎潇潇比他想得更多。
他把这件事讲给郎卅听,只隐去了“恨不恨郎卅、恨不恨这段亲事”的部分,安慰道:“潇潇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她可能比你想象的要成熟些呢!”
郎卅还真不知道这件事,此刻听谢芷清说都有点不敢相信,“这是郎潇潇那个疯丫头能说出来的话?”
谢芷清笑着锤他,“不要老是骂她啦。”
郎卅摇摇头,表情夸张地撇了撇嘴。
他们不再继续讨论这个问题,只是安静地靠着坐在一起。
郎卅这几日确实因为郎潇潇的事情很是苦恼,现在虽然事情没有解决,但有谢芷清在身边,他竟觉得心情奇迹般地变好了。
他捏捏谢芷清的耳垂,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
见他终于笑了,谢芷清也不再担心,他摸摸自己的鼻子,不好意思道:“我今天偷看了你的资料,关于萧齐真的那些。”
郎卅侧头看看他,说:“你看算哪门子偷看?我的东西你想看就看,我没有什么是不能让你知道的。”
谢芷清抿着嘴笑了笑。
郎卅又说:“我的东西就是你的——我对你毫无保留。”
谢芷清的头垂得更低了,那片熟悉的阴影又从他的耳垂缓缓爬到了脸侧。
郎卅清清嗓子,倾身过去吻住他。
山洞里燃烧着的柴火把谢芷清的侧脸映得微红,他闭着眼睛,表情很乖。
郎卅伸手抱住他的时候,他也主动环住了对方的腰,老实地让那人把自己抱起放在大腿上。
郎卅咬住他的舌尖时他躲了一下,低头说道:“还没到晚上呢……”
“白天就不可以吗?”郎卅低头寻找着他的嘴唇,反问道,“没人规定只有晚上才可以吧?”
谢芷清说不过他,扭头不再回答。他的睫毛扑闪着,羞怯又大胆地主动着。
他碰碰郎卅的唇,声音几不可闻。
“白天也、也可以吧……”
混乱间谢芷清感觉头发一松。他面前睁开眼睛看看,原来是发簪被郎卅取下来了。
“小清儿……”郎卅在他耳边呢喃着叫他的名字,又低头去吻他湿润的眼皮。
谢芷清呜咽一声,不再去看他如何摆弄自己的长发。
如墨一般的黑发在郎卅手里绕了几圈,那人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技巧,简单几下就将他的长发重新束好,随后从自己的胸前摸出个东西,固定好了那一头长发。
谢芷清无暇在意。他抱紧郎卅的肩膀,下巴靠在上面,双目失神地微睁着。
先前郎卅点燃的那一堆柴火逐渐燃尽,随着外面天色渐暗,小山洞里只隐约可见两个人影。那白皙纤长的手指死死抠着另一人的肩膀,过了许久才终于放松,留下一连串浅浅的抓痕。
谢芷清再睡醒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他身下垫着郎卅的披风和外套,身上盖着自己的衣服。
柴火的余温还在,山洞并不太寒冷。他紧了紧身上披着的衣服,出声问道:“郎卅,你在哪里?我看不到你。”
与此同时郎卅出了个声,脚步声也立刻传来。
谢芷清又被他好好地抱进了怀里。
“本来想再找点树枝点个火,”郎卅说,“结果上去一看,外面雪太大了,树枝都是潮的,一时半会儿生不起来。”
谢芷清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软糯鼻音,道:“不用再生火啦,反正你看得到。”
“你不冷吗?”郎卅问。
谢芷清动动手脚,说:“不冷。”
郎卅伸手摸了摸,小皇子的手脚当真一片温热。
“这倒是奇了。”郎卅新奇道,“在房间里有壁炉和暖水袋,你的脚都还是冷冰冰的,怎么到了这荒郊野外反到暖和起来了?”
谢芷清抬头看看他,在狼王殿下看不到的地方偷偷露出鄙夷神色。
那当然是因为,比起那些东西,还是郎卅的身体更温暖啦……
谢芷清撇撇嘴,在心里暗戳戳地抱怨着郎卅的不解风情。
不知道是不是心事憋了太久,终于说出来后轻松许多,又或者是方才在秘密基地胡闹的那一通也发泄了郎卅的坏情绪,总之从小山洞里上来的时候,郎卅的心情肉眼可见地转好。
他同以往每次一样,背着谢芷清走在回家的路上。
“小清儿,后来我又想了想,”路上郎卅主动开口说道,“我觉得可能是郎潇潇平时给人的感觉太不靠谱了,所以我总是觉得她只会闯祸。也许你说得对,她也有她自己的想法。所以我想,我就先不要设想这些了,等她回来,有个机会好好聊聊,再看看之后的打算。”
谢芷清在他背上点着头,说“好”。
之后,郎卅又说:“这两天因为她的事忙活了挺久,明天开始不管了!”
谢芷清又笑,道:“狼王的工作真是随心所欲啊。”
“哎,对,就是随心所欲。”郎卅把人往上托了托,“反正没人管得了我。”
说着他又低声骂了一句:“要说起这点,那个死丫头的性子还真是像我。”
谢芷清哈哈大笑。
今夜天气很好,月亮又圆又亮,皎洁月光像是有了温度,照得谢芷清暖呼呼的。
谢芷清趴在郎卅背上,时不时抬头看看天空。
草原的夜晚总是一片黑暗,除了月光之外,再也没有其他能够照亮夜晚的光亮了。可这样的黑暗如今却能带给谢芷清无尽的安全感。
他用侧脸蹭蹭郎卅的肩膀,心想,如果有狼王在,即便面前一片漆黑,他也不觉得黑暗。
谢芷清搂紧郎卅的脖子,欢喜道:“月亮真好看!”
“啊。”郎卅不明白话题怎么就转到了这里,但还是顺着他的话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说,“今天的月亮好亮。”
“嗯!”谢芷清碰碰他的脸,在他耳边小声应了一句。
那晚睡前谢芷清习惯性地伸手去拔簪子——这一下才发觉手感不对劲。
他连忙跑到梳妆台前坐下,对着铜镜一看才知道方才郎卅在他头上鼓捣着什么。
原来,郎卅给他换了一只簪子。
谢芷清拔下这只簪子,放在手中仔细端详着。
是一根绿檀木发簪,
谢芷清攥在手里摸了摸,心里开心得紧。
他把新发簪好好放在梳妆台前,小跑着回到床上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嘿嘿!”他冲郎卅笑,笑容傻乎乎的。
狼王故作嫌弃地推了一把,很快又把人抱进了怀里。
又是一夜好梦。
作者有话要说:
第34章 34-一更
关于这只簪子, 郎卅说是他自己打磨的。
……怎么说呢,如果他不说,谢芷清恐怕不会发现这簪子的形状很有些歪歪扭扭——他先前还以为这是一种异族的奇特设计。现在发现了这点, 谢芷清怎么看这只簪子怎么觉得好笑。
他忍笑忍到脸快僵住, 抬头一看狼王如黑炭一般的脸色,心下更觉好笑。
“……”郎卅狠狠吸了口气, 道, “我再去找块木头!”
谢芷清赶紧拉住他, “别了别了,不要再糟蹋它们啦!”
郎卅瞪他。
谢芷清知道这人拿自己没办法,干脆一点都不掩饰地放声大笑。
……谢芷清倒是真没想错,郎卅确实拿他没辙, 只能自己在原地生了会儿闷气, 又揉着谢芷清的脑袋捞进怀里。
不过再出去打点东西的想法倒是就这么种下了。
不只是用来做簪子的材料,郎卅还惦记着给谢芷清做个手套——小皇子旁的不挑, 偏偏对气味有点敏感, 常用来做手套的羊皮, 他老觉得味道重,不愿意戴。
郎卅在心里想了想, 把手头上的几件重要事情安排好之后,定了个日子带谢芷清出去玩。
也不打算去太远,甚至不打算离开草原, 只是骑马到边界处转转——谢芷清也去不了太远的地方。
最近不知道怎么了,他好像变得特别缺觉, 坐在一旁就能睡着。
本来上午起得就晚, 下午又总是困, 这几日居然睡了一整个下午。然而白天这么睡, 到了晚上谢芷清还是说困。
郎卅都有点担心他了,提了好几次让大夫过来瞧瞧,但谢芷清只说没事。
“真的没事啊。”说着谢芷清又打了个哈欠,道,“就只是觉得困,腰不疼腿不酸的,不妨事。”
郎卅将信将疑。
谢芷清打着哈欠朝他走过来,正想展示一番自己真的没有生病。他搂上郎卅的脖子,想大着胆子坐到郎卅的腿上——
结果手刚碰到郎卅的肩膀,房门就被撞得咚咚作响。
阿忒斯在捶门。
谢芷清满脸尴尬,赶紧从郎卅腿上下来,小跑着过去开了门。
阿忒斯又是来送信的。
谢芷风兄妹俩已安全回到安渝,报平安的信件姗姗来迟,刚刚才送到草原。阿忒斯看到后,第一时间就给谢芷清送来了。
谢芷清拆开信仔细看着。
兄长的来信很简洁,只说了自己和公主两人已平安抵达,让谢芷清不要担心。
短短两三行,一下子就能看完。
谢芷清有些怅然地叹了口气,他把这封信读了两三遍才舍得放下收进抽屉。
那个小小的抽屉里乱七八糟的塞着很多东西:
从安渝国带来的那只玉制小兔,郎卅编的小草兔,芙芙掉的毛,还有不小心扯掉的阿忒斯的胡子……
阿忒斯已经抬起了前爪搭在案台上,想蹭蹭谢芷清安慰安慰他,谁知一抬头看到抽屉里躺着一根自己的胡子,表情立刻变得无语起来。
谢芷清:“……”
他立刻开始装傻,“哎!怎么会有一根胡子?啊哈哈哈!”
阿忒斯用耳朵碰碰他的腰,木着一张狼脸离开了。
然而离开几步后,它又忽然停下来了。它扭头看看谢芷清,狼脸上竟出现震惊的神情。
谢芷清一时之间没有读懂它的意思,只是歪着头继续看它。
很快阿忒斯的表情又从震惊变成了疑惑。它以极缓慢的速度往前挪了两步重新回到谢芷清身旁,之后试探地伸出了爪子——
看样子是想拍拍谢芷清的肚子。
但它明显又意识到了这样的动作是不妥的,于是它收回前爪,换用脑袋顶顶谢芷清。
力道很轻,并不会弄疼谁,只是谢芷清突发坏心眼,夸张地“哎哟”了一声,戏精上身地后退几步,委屈道:“好疼啊,阿忒斯。”
阿忒斯:“???”
震惊之情溢于言表。
它整个狼尬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期间,郎卅一直坐在一旁看着他俩笑。看到阿忒斯因为被拽掉了一根胡子不高兴时,他终于忍不住了,走到阿忒斯身边,伸手扯了扯它另外一边的胡子,道:“看你小气的,一根胡子而已,给谁摆脸色呢?”
郎卅吓唬它:“以后出去不带你了!过两天我就带小清儿出去打猎,没有你的份!”
他抬头看看谢芷清,正对上小皇子捂嘴偷笑的模样。
郎卅心里一动,随即便被他的快乐传染,也起了些坏心思。他左右看看,扫了一眼角落正在喝水的芙芙,道:“过两天我就和小清儿出去,我们骑马去附近那个xx山,抓两只芙芙的同伴回来陪你玩,好不好啊?”
话音刚落就被谢芷清捶了一把,“胡说八道!”
郎卅哈哈大笑。
无辜的小兔惨被拖入混乱的战局,只是它无力反抗外面那两只狼,只能默默转过身子,用屁股对着郎卅,表示着自己的不满。
谢芷清过去哄了一会儿,连连说着“他骗你的”,这才哄好。
然而,谁都没想到,对郎卅这句玩笑话反应最大的竟是阿忒斯。
它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依次看着屋子里这两个人,表情越发疑惑。它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忽然凶狠起来,一头撞进了郎卅的怀里。
毫无防备的狼王被撞了一记狠的。他表情惊讶,低头看着阿忒斯。
阿忒斯竟然真的发了脾气,狼嘴一咧,连四颗尖尖的犬齿都露出来了。
郎卅:“……”
好吧,阿忒斯的智商和理解能力大约就是个10岁的孩子,可能真的不懂玩笑话的意思。郎卅真是久没见过它这样了,怔愣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道:“……我说着玩的,我怎么可能再去打兔子,放心吧,不会的。”
他揉揉阿忒斯的脑袋,又起身去安抚芙芙。
只是……
阿忒斯又抢先一步拦在了……谢芷清面前。
谢芷清:“?”
他扭头看看笼子里的芙芙——作为事件中最无辜的小兔本兔,它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郎卅刚才的玩笑话,甚至在那人走过来时还抖了抖耳朵冲他撒娇。
谢芷清又回头看看依然一脸凶狠的阿忒斯。
阿忒斯还在跟郎卅闹别扭。
它就横在两人中间,死活不让郎卅过去。
这下,连郎卅都无法理解它的奇异举动了。
“……”谢芷清和郎卅对了个眼神,惊讶到嘴巴都微微张开。思考了半天也只想到一个合理的理由,他小声说道:“和芙芙这么亲吗,啊哈哈。”
阿忒斯脸上的凶狠逐渐消失,它又用脑袋撞了撞郎卅——谢芷清不知道这两只狼平时是怎么“玩耍”的,总之这两下撞得都很大力,光是听着声音都觉得疼。
郎卅果然啧了一声,骂道:“神经病吧你!”
随后把它赶走了。
阿忒斯离开后,谢芷清疑惑道:“到底怎么了?”
“我怎么知道。”郎卅骂道,“狼崽子,反了它了!”
“真的是因为你开芙芙的玩笑吗?”谢芷清抓抓脸,“感觉好像不是呢。”
方才和阿忒斯僵持了太久,郎卅开始不耐烦起来。他挥挥手,说:“鬼知道!懒得管它!不理它!”
“好吧。”谢芷清也没有继续追究这件事,只是笑着拍拍郎卅的肩膀,故作严肃地教育道,“狼王殿下,话不能乱说,玩笑不能乱开,知道了吗?”
郎卅绷着脸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揉乱了他的头发。
然而,阿忒斯不寻常的举动并不止这一件。
几天后郎卅回家时,发现家里一人一狼一兔三脸懵逼,面面相觑。
郎卅惊道:“……这是在干什么?”
只见谢芷清表情尴尬地坐在床上,芙芙趴在窗台,用屁股对着阿忒斯。
至于阿忒斯,则耷拉着脑袋趴在地上,一副认错的动作,表情却十分严肃,整一个“我错了下次我还敢”的态度。
郎卅头都大了,“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谢芷清艰难开口,道,“我也不是很清楚,说实话……”
光是动嘴都解释不清,他甚至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总之就是,他们俩吵架了,吵架的原因是……”
据谢芷清说,他下午正躺在床上逗芙芙玩。
这两日他依然嗜睡,总觉得身子懒懒的,就没带小兔子出去玩,把溜兔子的活儿也全权交给了阿忒斯。
不知道是不是运动量不够大,芙芙回来后依然兴奋,刚进家门就一个跑酷跳到了谢芷清的肚子上,想跟他贴贴——它一直喜欢这样,只要出了兔笼,就非要往谢芷清怀里钻。
然而这一次,它在空中被急奔而来的阿忒斯用一个头槌顶飞了。
谢芷清:“?”
芙芙:“??”
小兔子在空中转了小半个圈后跌在床上。
床铺足够柔软,自然不会摔疼摔伤,只是这个突如其来的头槌实在让兔震惊。它歪着脑袋看向阿忒斯,全身僵硬。
“……”阿忒斯也知道自己做错了,磨蹭两步朝它走过来,想像以前一样把它叼进谢芷清怀里。
芙芙很大度,短暂的震惊之后很快原谅了阿忒斯刚刚的无理举动。它顺着阿忒斯的力道趴进谢芷清怀里,还不死心地往小主人的肚子上躺着。
然而,历史又一次重演。
它费力地趴到谢芷清的肚子上后,又被阿忒斯无情地伸出狼爪推了下去。
这一次,芙芙彻底生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在好榜的最后一天,浅浅加更一下
第35章 35-二更
这实在怪不得小兔子不高兴, 阿忒斯这一记头槌和一个巴掌实在来得莫名其妙。
再聪明也是兽类,摊开狼爪后肉垫下藏着的是锋利的爪子。芙芙怕得很,躲在谢芷清的枕头旁瑟瑟发抖。
“……总之, 就是这样。”谢芷清艰难解释道。
他也觉得阿忒斯的行为莫名其妙, 却又实在不好直接开口。一来阿忒斯真的很聪明,几乎从来没有做出过让他无法理解的行为, 二来, 这么长时间了, 它一直都很照顾芙芙。
他只能抬头看看郎卅,试图从他那里找到些答案。
郎卅摊了摊手,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一句“大概是中邪了”。
阿忒斯听力很好,这样也能听到。它从地上直起身子, 瞪了郎卅一眼, 跑走了。
关门的时候还故意撞了下门,发出好大一声声响, 留下两个主人在房间里干瞪眼。
“……”郎卅怒道, “这个小狼崽子, 我看它是欠收拾了!”
谢芷清笑着捧起芙芙,道:“好啦好啦, 明天让我去好好研究一下阿忒斯到底怎么了。今天已经很晚啦,大家先休息吧!”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 谢芷清都没机会好好问问阿忒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阿忒斯好像很……忙。谢芷清实在很难想象,他竟然会在一只狼的脸上看到行色匆匆的神情。
既然在忙, 谢芷清也不好打扰, 好在之后几日阿忒斯似乎恢复了正常, 谢芷清只当是家里养的小动物偶尔闹闹脾气, 完全没有往心里去。
阿忒斯消停下来之后,谢芷清又琢磨起了和鹿灵灵去买花籽的事——最终他还是没有和郎卅去打猎,他还是总犯困,这两天几乎过起了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
郎卅又提起了找大夫来看病的事,可谢芷清摸摸头摸摸手,实在不觉得自己有哪里不舒服。
“那好吧,如果有别的地方不舒服,一定告诉我啊。”郎卅说。
他也检查了好几次,谢芷清身上没伤没痛,因为嗜睡,这几日连情.事都没有,从头到脚干干净净的,一点痕迹都没有,的确不像是生病了的样子。
虽然遗憾没能现在和谢芷清出去玩,但去买漂亮的红色花朵装扮他们的小菜园也是很好的,郎卅想。
于是,买花籽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草原周边可没有能买花的地方——别说花籽,连菜籽都是由专人从老远的地方送过来的。为了找到能够买到花籽的最近的地方,两人实在费了不少周折。
不过,过程虽然复杂,结果还是好的。两人整整跑了一天,买到的花籽装了整整两大包。
“妈呀,也不知道能种活多少。”鹿灵灵捂脸道,“万一没种活,狼王要骂我啦!”
谢芷清抱紧怀里的包裹,笑道:“不会啦!不用这么怕他。”
鹿灵灵苦瓜脸。
回草原前,两人在附近寻了个小酒馆吃完饭。
说来也是奇怪,奔波了一整天,谢芷清疲惫得很,肚子早就饿得咕噜叫了,可饭菜端上桌后他只吃了一点点便没有胃口了。
鹿灵灵看他放下筷子,以为是饭菜不合胃口。她连忙唤来小二,想再点几道合胃口的菜。
“不用啦。”谢芷清摆摆手制止道,“我吃饱了。”
鹿灵灵皱皱眉,说:“真的吗?可是,我看王妃都没有吃几口菜啊。是不是这里的饭菜不合胃口?”
她又看看这一桌菜,疑惑地想,这确实是谢芷清的口味啊,菜园子里还种过好几样呢!
“也不是不合胃口。”谢芷清摸摸肚子,“很好吃的,可是……我确实吃不下了。”
“好吧。”鹿灵灵也放下了筷子,担忧道,“王妃,你真的没生病吧?”
她也听说谢芷清近来十分嗜睡这件事了。
可是……鹿灵灵挠挠头,她是色盲,无法辨别王妃现在脸色如何,但左看右看,也完全没有憔悴的样子,反而十分、十分……
鹿灵灵不会形容,只是直觉王妃现在和刚来时不太一样了。从前更活泼,现在跟更……温婉。
鹿灵灵挠挠头,实在无法用自己贫瘠的人类语言形容。
谢芷清没胃口,她也吃不下去了,随意扒拉了几口饭菜便也放了筷子。
草草吃过饭后,两人一起回了草原。
回到草原后,谢芷清将自己抱着的那包花籽交给鹿灵灵,便独自回去休息了。
今天郎卅回来得倒是很早。他远远地听到声音,站在门口等着他。
狼王殿下身材高大,在一片漆黑、只能看到个模糊身形的夜里也英俊得太过显眼。
谢芷清小跑两步,在他面前站定,问道:“今天这么早?”
他小口地喘着气,两颊泛起浅浅阴影。
“啊。”郎卅挑眉,“你再不回来,我就出去找你了。”
谢芷清抿嘴笑笑,说:“吃了饭才回来,就耽误啦。”
说着又是一个哈欠。谢芷清自己都笑了,连忙说:“今天真的累啦,好困哦。”
“好吧,那就先睡觉。”郎卅揽着他的肩膀回房,“本来还说带你看个好东西的。”
“!”谢芷清震惊,“什么好东西?什么好东西!”
“温泉,”郎卅真不是故意吊他胃口,含糊道,“你都这么困了,明天再说吧。”
“不行,不行!”谢芷清听到“温泉”两个字后立刻兴奋起来,脸上困意一扫而空,“在哪里,在草原吗!”
“啊,在草原,新修的。”郎卅哭笑不得,“你不是困吗?”
谢芷清:“我不困,我不困啊!”
最后还是去泡了温泉。
那地方说近不近说远不远,郎卅拥着他坐在马上,慢悠悠地往那里去。
“我真是服了你了,”郎卅无奈道,“你最近老犯困,是不是因为无聊啊?”
谢芷清真的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也……没有吧!我觉得我的生活很丰富呢。”
他还是困,只是对温泉的好奇超过一切,忍着困意也要跟郎卅去看看。
安渝没有天然温泉,他又不想因为泡温泉这么个小事专程跑到别的国家,时间长了,谢芷清对这个只在话本里出现过的字眼非常好奇。
“草原怎么会有温泉?”谢芷清问道。
“在草原的边界,不算太近。”郎卅慢悠悠解释道,“老早以前有几头狼瞎胡闹,把地挖了个窟窿,一直没去管。前阵子我想起来这件事,就找人看了看,发现那下面的水居然是热的。”
谢芷清听得很专注,感慨道:“郎卅,我真的觉得草原是个好神奇的地方啊。你总是说这里气候不好,冷,可这里拥有好多好神奇的东西啊。”
他掰着指头一一数着,“你看,你说草原的地不好,可草原里的菜照样种得很好啊!你说这里冷,气候不好,可是地下居然有天然温泉。而且啊,我来这里这么长时间,居然还没有走完这整个草原!”
“……啊,是,嗯。”郎卅有点尴尬地应了几声。
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些都是因为谢芷清来了这里,不然可能一辈子都没人发现……
郎卅装模作样清清嗓子,伸手指指远方,说:“就是那里了。”
看得出来是最近才弄好的,周围还有些简陋,只勉勉强强挖出一个大约能容纳三人的池子。
谢芷清蹲在旁边,伸手碰了碰里面的热水。
“真的是热水啊!”谢芷清惊奇道。
“那不然呢?”郎卅拍拍他的脑袋,冲那池水扬扬下巴,道,“试试?”
谢芷清四下看了看。他抿着嘴,小声说:“露天的呀……”
没办法,就这么几天时间,根本来不及给周围做点装饰做遮盖,这个简陋的温泉,就只有这么一个池子,周边一圈都光秃秃的。
“……”郎卅望望天,实话实说道,“没来得及。”
坦白说,虽然周围没有半点东西可以遮挡,但就这样泡温泉,是绝对不会有人发现的。
在草原这个地界,除了谢芷清、阿忒斯,再加上芙芙,没有任何一个人、没有任何一只兽,敢不打招呼出现在郎卅身边——郎卅的家人们都没在草原,暂且不计算在内。
况且,狼这种警惕的生物,也根本不可能放松下来享受温泉。
总而言之,只需要克服在露天的地方脱光所带来的心理上的羞耻。
可是,这点羞耻足够让小皇子原地晕倒了。
郎卅还在不知死活地逗他:“好了,我在这个池子周围画了一个结界,没有人能够看到,你现在是一个隐形人。”
“郎卅!”谢芷清大叫,“你好烦!”
郎卅拍腿大笑。
最终,郎卅用自己的外套和谢芷清的披风堆了几个包包,简单做了下遮挡——实际上并不能起到任何遮挡的效果,但能够让小皇子稍微突破一下自己的羞耻心。
终于忐忑地下了水后,谢芷清赶紧把自己全部埋进池子,只剩下一张脸露在外面。他扒着池边,下巴搁在手背上,心里喜欢得紧,嘴上还不好意思承认。
小皇子内心挣扎许久,眯着眼睛傻笑了一声。
郎卅盘腿坐在旁边——为了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特意挑了个谢芷清看不到的背后,只偶尔用手拨拨水面,捞一捧水温柔浇到谢芷清身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芷清终于克服了心理障碍。他慢吞吞转过身游到郎卅面前,稍微抬起上半身露出水面,用湿漉漉的脸蛋蹭蹭郎卅的膝盖。
郎卅的手掌抚摸着他的头发,温热的掌心几乎快要烘干他半湿的头发。
作者有话要说:
笑死,#郎卅基建狂魔#
第36章 36
反正蹭着蹭着, 郎卅也跳进了那个狭窄的水池。
也说不上是故意为之还是真的巧合,总之这个水池的大小容纳两个人是绰绰有余的——不仅绰绰有余,甚至还可以做点别的。
狼是绝对没有泡温泉这种爱好的, 骨子里的警惕让他们时刻警觉, 无心放松。
郎卅亦是如此,暖和的温泉对谢芷清来说是享受, 对狼王来说可不是。
草草弄了几下郎卅便收了手。他拥着谢芷清靠在池边, 像怀里的人一样闭着眼睛享用泉水, 只是眼睛闭上了,他又不自觉地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耳朵上,折腾得反而更累。
他索性睁开眼睛,只专注看着谢芷清。
没想到……
就这么一转眼的时间, 谢芷清居然又睡着了。
郎卅:“?”
刚才没有很……激烈吧?
他低头看看, 自己甚至都还没……
他又一次开始怀疑起谢芷清是不是生病了。
“小清儿,醒一醒?”郎卅拍拍他的肩膀, 温声叫他, “小清儿, 醒醒了。要睡回去睡。”
谢芷清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没说话, 先习惯性地楼上了郎卅的脖子。
“郎卅,”谢芷清含糊着说,“我又睡着了吗?”
郎卅轻轻皱着眉, 说:“是啊,又睡着了。你到底怎么了?我明天就叫大夫过来看, 不能再拖了。”
他几乎没有对谢芷清露出过如此严肃的表情, 此刻的郎卅终于露出了些狼王的威严和果决。他掐着谢芷清的脸颊, 说:“不会再相信你说的‘没事’了。”
谢芷清“啊”了一声, 又哎哟着喊疼。他攥着郎卅的手离开自己的脸,还在小声辩解:“可我真的没觉得不舒服啊……”
郎卅出了个声,眉毛挑得高高的,“你还狡辩?”
谢芷清眨眨眼睛,不说话了。
后来郎卅把他从这个简陋的温泉池里抱出来,擦干身体后一起回了家。
和以前一样,又是郎卅背着他走在这段漆黑的路上。
不同的是,这一次回家的路上十分安静——谢芷清又在睡觉。
郎卅一开始还觉得无奈,之后心里越来越沉。
谢芷清到底是怎么了……
在温泉池里眯了一会儿,路上又睡了一会儿,等回到家里,谢芷清只清醒了一会儿,很快又陷入了睡眠。
郎卅撑着下巴躺在旁边,神色复杂。
这一晚上小皇子睡得十分香甜,身旁的狼王殿下却几乎没合眼。他这一整个晚上都在想,这附近哪个种族部落的医术最好。
等明天找来大夫给谢芷清看了病,他就打算动身出发,把天底下医术最高明的大夫抓来给谢芷清好好瞧瞧!
大概是前一天实在睡了太久,第二天谢芷清久违地在清晨就睁开了眼睛。
实在是被郎卅带坏了,现在,谢芷清自然醒的时间也变成了中午。
睁开眼时看到天色才刚蒙蒙亮,谢芷清心里竟有种竟有种许久未见的陌生感。他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从床上坐起来——
一扭头看到郎卅正看着他。
谢芷清这个哈欠打了一半就停下了。
郎卅的表情实在很差——一整个晚上都没合过眼,脑袋里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一会儿担心谢芷清会死,一会儿又担心谢芷清半死不活。
到最后郎卅甚至在想,难道谢芷清命中就躲不开这道劫数吗?这辈子好不容易赶在安渝国出事之前把人掳到身边好好保护,难道他又会死于疾病吗……
想了一晚上,想得身心俱疲,单是看脸色,他居然比疑似患了重病的谢芷清更难看。
相比之下,谢芷清这个准病号看着反而十分精神,脸蛋热乎乎的,大眼睛眨巴着闪着光,眼中还有氤氲水汽。睡饱了,连说话的语气都甜丝丝的。
郎卅重重叹了口气,翻身下床。
“我去找大夫,”他指指谢芷清,“你给我老实躺着,哪儿都不许去!”
他还是不放心,决定让阿忒斯过来盯着他。然而等了半天也没等来阿忒斯,郎卅气得在家里直转圈,骂道:“这个狼崽子!我看真是反了它了!”
谢芷清听话地躺在床上,被子一直盖到下巴,只露出一张小巧的脸,弱弱地说:“阿忒斯最近好像很忙……它好几天没来过啦,你没注意吗?”
这么说起来,郎卅也觉得似乎有好几天没见到阿忒斯了。他烦躁地捋了一把头发,对角落里自己玩耍的芙芙说:“那你盯着他!”
芙芙:“?”
谢芷清哭笑不得。
“郎卅,郎卅。”谢芷清伸出一根手指朝狼王勾了勾,小声叫他过来。
狼王臭着脸朝床边走去,挨着被子坐下。
“干什么?”他问。
谢芷清抿着唇笑笑,用手指抓抓郎卅的手背,说:“你不要担心,我的身体我知道,我真的没事的。”
“嗯。”郎卅低声应了一句,矮下身子跟他碰碰额头,脸色终于好看了些,“我去找大夫了,等我回来,哪儿都不许去,听见了吗?”
谢芷清乖乖点头,“嗯!”
草原并没有大夫——兽族物竞天择,生病的狼很难在野外生存,他们遵守这样的自然法则,对生死也并不怎么看重。
只是郎卅绝对无法接受这样的生存法则也作用在谢芷清身上。
他带上两个最信得过的侍从,同他一起离开草原,又派了几个人好生看着他和谢芷清的家。最后一个人,则被派去寻找阿忒斯。
安排好这些后,郎卅便和那两个随从骑着马急匆匆出去找大夫了。
只是才刚离开不久,郎卅忽然勒紧了缰绳,小棕马猛地停了下来。
他回头朝远处看去——
远处赫然是阿忒斯的身影。
郎卅火从心起。
这个阿忒斯,想找它的时候到处都找不到,现在自己要出门了,它倒跟了上来!
“回家守着小清儿,跟过来干什么?!”郎卅喝道。
然而一向忠诚听话的阿忒斯这次完全没有理会主人的命令。它飞快地奔向郎卅,脚掌下带起了一片泥土。
它停在郎卅的马前,焦急地抬头注视着狼王。
郎卅的眉心微微皱起,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说:“跟过来干什么?分不清轻重缓急?有什么事非要现在跟本王说——”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阿忒斯仍然着急,它又往前走了两步,右前爪又挨到了马蹄旁边。那架势竟像是郎卅再不下马,它就要一巴掌拍在马腿上。
马上的人依然不敢置信:“……什么?你、你的意思是,小清儿他、他……?”
阿忒斯快要急死,四只爪子在地面刨得哗啦作响。
“……”郎卅终于下了马。
他依然带着满脸疑惑和难以置信,蹲下身子和阿忒斯平视,郑重道:“阿忒斯,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阿忒斯气得咚咚跺地,一脑袋撞在郎卅肩膀上。
郎卅没躲,就这么接下了这一记头槌。
他从地上站起,依然满脸震惊,自言自语道:“小清儿,怀孕了……?”
郎卅心里乱糟糟的。
他抬头看看天,感觉天上的太阳似乎变成了两个。他甩甩头,又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他能“听”懂狼的想法,他几乎不会理解错它们想要表达的意思——先前塔尼斯“讲述”的关于郎潇潇的事情,那么长的故事他也没有遗漏掉任何一点细节。
更何况他和阿忒斯从小一起长大,阿忒斯甚至是从他的身体里剥离出去的!
他不可能理解错阿忒斯的意思……
郎卅迟疑着对那两个随行的侍从说:“你们、你们按原定的计划继续走,去找那几个靠谱的大夫,尽快带回来见王妃。本王、本……”
居然震惊到嘴瓢。
郎卅按按胸口,话都不想说了,挥挥手让那两个侍从离开,自己则带着阿忒斯回了家。
连自己的坐骑都忘了牵!
回程时阿忒斯一直很安静,老实跟在身后,只是郎卅根本顾不得它。
他一直在想,究竟是阿忒斯疯了还是自己疯了。
要说阿忒斯骗他,他是绝对不相信的,更何况……这也绝对不是可以开玩笑的事情。
那么,难道,谢芷清真的……?
郎卅呼吸一滞。
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毕竟……谢芷清身体特殊。
可是,可是……好像还是有哪里不太对劲,就算……好吧,就算有这种可能性,可怀孕的怎么会是谢芷清呢?
谢芷清、谢芷清他……
打住,打住。郎卅制止自己继续想下去,赶紧清空脑袋里莫名其妙的画面和场景。
他觉得自己有点头晕。
再转念一想——
阿忒斯是兽,对生命的降临和逝去本就更敏感,它能提前感觉到,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旦知道了这种可能性,再去联想阿忒斯先前的举动,似乎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了。
郎卅停下脚步,甩了甩头,又一次向阿忒斯确认道:“阿忒斯,你不会拿这种事情跟我开玩笑,对吗?”
说着还危险地眯了眯眼睛。
阿忒斯靠过来蹭蹭他的裤腿,表情正经极了。它用牙齿叼着狼王的裤子,尖尖的犬齿在上面咬了四个洞。
郎卅清了清嗓子,低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他加快脚步,朝家中奔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37章 37
回到家里时, 谢芷清正蹲在地上和芙芙玩。
郎卅不让他出去,也没法带小兔子出门散步,芙芙待着有些无聊, 干脆在房间里和谢芷清玩起了捉迷藏。
终于跑累了, 才刚刚安静下来,郎卅就回来了。
谢芷清还挺惊讶, 说:“怎么这么快?不是要出去吗?”
离开草原的路可没有这么近。
“……”郎卅表情僵硬, 手脚也很僵硬, 他清清嗓子,说,“哦,我让别人去了, 我先回来。”
他的表情实在太过不自然, 不自然到谢芷清也跟着紧张起来。
联想到郎卅这次出门是为了去找大夫给自己看病,谢芷清心下一沉。
难、难道, 难道自己, 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吗……
谢芷清整个人都绷紧了。
他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艰难道:“……怎么了?”
郎卅抓抓头发,不知如何开口。他回头看看阿忒斯, 后者也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这怎么说?郎卅陷入沉思。
身后的阿忒斯见主人没有任何表示,干脆自己从地上站起来,甩甩尾巴走到谢芷清面前, 用耳朵碰碰他的小腹,再抬头看看他。
谢芷清没明白什么意思, 只用手摸着它的脑袋, 问道:“怎么了?”
问过后他又紧张起来。
难道是他肚子里长什么东西了吗?!
阿忒斯自然也不知道他心里那些弯弯绕绕, 只一心想给他看自己为那个新的小生命降临都做了哪些准备。它蹭蹭谢芷清的手, 示意他自己去取个东西,让他稍作等待,之后便离开了房间。
走出两步后它又回头看看谢芷清,冷酷狼脸上带了一点骄傲,那表情像是在说“看我一会儿带什么好东西回来”。
谢芷清看得满腹疑问,只能看向郎卅寻求解答。
“……”郎卅也并不知道阿忒斯在搞什么鬼,“谁知道它,这两天一直神神秘秘的。”
说着,他也看向了谢芷清的肚子。
扁平扁平的,什么都看不出来。他又伸手碰了碰——
很柔软。
谢芷清拍掉他的手,自己往后退了两步。他抿着嘴瞪他,小声道:“干什么呀。”
郎卅搓了搓手指,没说话。
这时候,阿忒斯回来了。它嘴里叼着个东西,腾不出嘴撞门,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转了个身,用屁股顶开了门。
它叼着个很大的圆形……草垛,中间还挖空了一个洞,洞的四周用稻草细心铺起,看上去非常柔软舒适。
哦!谢芷清懂了。
阿忒斯这是做了一个窝。
严肃冷酷的凶兽一旦露出细心的一面,杀伤力实在强大。
谢芷清无暇再去思考自己的“病”,他蹲下身子,双手捧着脸看向阿忒斯,笑着问道:“这是给你自己做的窝吗?看起来很暖和!”
阿忒斯摇摇头,示意他不是。
“哦——也是,这个窝的大小可装不下你。”谢芷清又懂了,“这段时间你一直很忙,就是在做这个啊?”
阿忒斯矜持地点了点头,脸上分明没什么表情,却又写满了“快来夸奖本大爷”。
谢芷清转过头偷笑几声,清清嗓子,道:“阿忒斯好棒呀!那,到底是做给谁的呢?”
“……”郎卅有点受不了了。
从阿忒斯把这个窝叼进来的时候郎卅就明白了,它这是给谢芷清未来的宝宝做的!
阿忒斯那个狼脑袋的思维郎卅理解不了,也不想说,但看着谢芷清一直夸奖,郎卅有点坐不住了。
他也蹲了下来,就在谢芷清身边。他用手碰碰那个窝,冷酷道:“阿忒斯,有没有一种可能——”
话音一出,身边的一人一狼全都回头看他。
“有没有一种可能,”郎卅继续说道,“小清儿以后生的宝宝,是一个人类宝宝。人类宝宝,睡床,不睡窝。”
阿忒斯:“?”
它像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原本骄傲的狼脸逐渐变得困惑,最后又变成了震惊。
“对哦,我们人类的小宝宝不睡窝,”谢芷清笑眯眯地附和道,“睡……”
声音戛然而止。
谢芷清愣在原地。
他有点摸不着头脑,呆呆地问道:“什么意思啊?这个窝是给我的宝宝做的?”
他指着那个窝,疑惑着重复道:“我、我的,宝宝?”
这个问题不知道哪里戳中了阿忒斯,它忽然像疯了一样起身,绕着房间狂奔了好几圈。
郎卅:“……”
太丢脸了,他默默地想。
郎卅吸吸鼻子,从地上站起来,又伸手把谢芷清也拽起来。
“别发疯,阿忒斯!”他喝止了阿忒斯的行为,自己拉着小皇子到床边坐好,艰难开口道,“是这样,小清儿。你有没有觉得你——”
郎卅看着他,表情非常纠结。
“你有没有觉得你怀孕了?”他小心翼翼地问。
*
谢芷清用两只手捧着脸,说不清是为了遮盖害羞还是别的什么,总之他目光呆滞,一动不动想了很久。
“……”他看看郎卅,眨巴了几下眼睛,道,“你的意思是,我最近一直觉得困,是因为怀孕了?”
郎卅也学着他的样子眨了眨眼睛,说:“……是一种可能性吧。”
谢芷清默默思考了一会儿。
他又抬起头看向郎卅,没有任何预兆地伸手给了他一拳。
郎卅:“?”
“……”谢芷清强作镇定,“你胡说八道。我、我怎么可能怀孕呢……我是男人呀!”
话说得有点心虚。
他想起了谢芷风前阵子来时跟他说的话。
谢芷清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脑袋里不知不觉想了很多。
印象中开始变得嗜睡,是从、从……从那天晚上在山洞里过夜后开始的。
那时候自己的哥哥和妹妹刚从草原离开,还顺便带走了郎潇潇。自己因为兄妹的离开不快,郎卅也因为郎潇潇的婚事心烦。
后来有一晚,他们在那个山洞里……
日月精华之地,心意相通之人。
谢芷清喃喃道:“原来那本医书上说的竟是真的……”
“什么医书?”郎卅问道。
谢芷清飞快地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脸蛋慢慢红了。他搪塞道:“没、没什么,没有什么。”
郎卅狐疑地盯着他看,问道:“小清儿,你……有没有了解过呢?就是——”
谢芷清像被烫到一样大声叫道:“我不了解!我没有了解过!”
郎卅:“……”
那就是了解过,那就是可以。郎卅这下确信了。
但不管怎么说,虽然怀孕这种事听起来太过天方夜谭,但总归比生病好。
那天晚上,郎卅的侍从终于请来了大夫。
大概是“可能怀孕”这件事带来的冲击实在太大,这个白天,谢芷清终于没再睡着。
他看着面前几位大夫,心里十分忐忑。
郎卅大概看出了他的紧张,打了个手势让侍从将大夫们请到门外,自己则对谢芷清说:“我去去就来。”
说罢他跟在几人身后出了门。
谢芷清躺在床上向外看去——郎卅正在跟大夫说话。
郎卅不知说了什么,只见那大夫回头向屋内看了一眼,随即点了点头,表情倒是没有多惊讶。
几人在屋外没说太久,很快便重新进来。
谢芷清抠着被子,见大夫神色确无异样才放下心来。他把自己的手腕伸出来递到大夫面前,小声说:“我最近总是困,觉多。”
大夫笑得挺和蔼,说:“方才听狼王说过了,王妃不要太担心。”
这位大夫不是兽族,他跟谢芷清一样,都是人类。他看了看谢芷清的脸,安抚道:“王妃脸色很好,应当不是要紧的事,不必担心。”
说着便去摸了谢芷清的脉象。
他摸得很认真,之后又让谢芷清张张嘴巴张大眼睛一一检查。一通诊断过后大夫笑着起身,对身后另外那几位大夫说了几句话,又叫他们也过来看看,说是为了避免误诊。
一一检查过后,那几人聚在一起讨论了一番,每个人的观点都是一样的——谢芷清这“病”,实在是太好诊断了。
最后,为首那位大夫向郎卅拱了拱手,道:“狼王殿下,王妃身体无恙。确如您先前的猜测,王妃是遇喜啦。”
不知是不是早有心理准备,郎卅表情淡定,闻言只淡淡“哦”了一句。随后他又仔细问了问重点事项,例如作息是否需要调整、该吃点什么补品之类的,还特别关注了他们狼族的血统会不会对谢芷清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大夫一一答过,只在最后一个问题上犹豫了。
“狼族和人族通婚的例子不多,孕育后代的就更……老夫孤陋寡闻,确实没听说过。”大夫捋了捋胡子,道,“只是从现在的状况来看,王妃的身体确实很好,狼王您也不必过分担忧。只有一样——智化的事情,可以提前做准备了。”
“哦,对,智化。”郎卅经他提醒,这才反应过来,“你说得对,智化的事情要提前安排。”
他郑重地向他们道谢:“多谢几位大夫。”
郎卅亲自送走那几人后,又急匆匆回了家。
谢芷清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了,正靠在床头,满脸不知所措。
郎卅快步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摸摸他的脸。
说来奇怪,无论外面是风是雪,郎卅的手掌总是温暖的。
谢芷清忍不住蹭了蹭,开口问道:“智化要做什么准备呢?”
他不好意思再多问几句关于自己怀孕的事,只能曲线救国,从别的问题入手。
“智化的过程短则几月长则几年,需要有经验的狼族长老加以引导。”郎卅解释道,“这个事情我来安排,你不用操心。”
他伸手摸着谢芷清的头发,眼底一片温柔,“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谢芷清抿着嘴点点头。
他的手放在被子里面,忍不住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肚子。
他到现在都很懵,完全无法想象,不过短短几天的工夫,他的肚子里竟然孕育了一个小生命。
谢芷清紧张又忐忑,他的手指不停绞着被子。
冷静一会儿后,谢芷清又觉得新奇。
他竟然,有宝宝了……
谢芷清忽地想起阿忒斯叼进来的那只小小的窝。
他向地上看去,阿忒斯正趴在那只窝旁边,耳朵耷拉着,像是依然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样子。
辛辛苦苦好几天做了一个满意的窝,却被告知,人类的宝宝不需要窝……
阿忒斯悲伤极了。
谢芷清扑哧一声笑出来,道:“谢谢你,阿忒斯!我很喜欢!”
阿忒斯明明听到了,却没有抬头看到。它抖抖耳朵,又转向了另一边,只有眼睛悄悄转过来偷看了他一眼。
居然害羞了。
郎卅阴阳怪气地嗤了一声,捏着谢芷清的脸,说:“早点睡觉,以后我也早睡早起,不能带坏你。”
他的表情依然淡定冷静,只是眉眼间带着明显的笑意。
谢芷清的心也跟着平稳下来。
他的心里爆开了巨大的惊喜,然而随之而来的,也有恐慌和畏惧。
自己做好准备了吗?他能够负担起一个新生命的降临吗?
太多太多的疑问钻进他的心里,和宝宝的降临一起挤占着他的心。
只是,在看到狼王冷静的神情后,谢芷清又立刻安心了。
他想,不管怎么说,只要郎卅在身边,他就好像什么都不用怕。
就像是……就像是从秘密基地回家的那条路。
天上的月亮那么明亮,可照亮那条回家道路的,是身边的这个人。
谢芷清低着头笑笑,主动伸手抱住了狼王。
一整天都没怎么休息,到了睡觉的时候,谢芷清终于困了,几乎一挨上枕头就睡着了。
哦,说好了调整作息,就真的在入夜前睡熟了。
郎卅陪着他一起躺下,只是久久没睡着。
他平躺在床上,满脑子只想着一件事。
我要做阿爹了。
郎卅扭头看看睡在身旁的小皇子,又在心里重复了一遍。
操,我居然,要做阿爹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还有一更,是两千营养液的加更。
第38章 38-2000营养液加更
本来就不习惯早睡, 再加上心里压着事情,郎卅更睡不着了。
他在心里反反复复想着谢芷清怀孕这件事,依然觉得奇特难以想象。
但不管怎么说……他侧过身看着谢芷清的睡颜, 心中是无法压抑的欣喜。
他们居然……有宝宝了, 属于他们两个的宝宝。
郎卅闭上眼睛,脑袋里立刻出现了未来宝宝的模样。
一定是个缩小版的谢芷清吧……眼睛圆乎乎, 声音奶声奶气, 小小一只站在地上, 张开双手让他抱,还会叫他阿爹……
郎卅又开始头晕了。
他赶紧睁开眼睛,挥掉脑海中的想法,不然自己再去想些漫无边际的事。
他又开始琢磨起别的。
那几个大夫临走前说, 谢芷清身体底子不错, 目前看来一切都好,无需过分紧张, 只需要多多注意补充营养, 保持心情愉悦即可。
郎卅在心里整理了一番, 决定再去外面找几个大厨,变着花样给谢芷清做点好吃的。
哦, 对了,最近老是下雪,还得找人时刻注意铲雪, 免得小皇子笨手笨脚摔倒。
还有那个秘密基地的台阶,必须得修一下了。
想到秘密基地, 郎卅又不能淡定了。
实在没想到, 小时候随意开发的一个小山洞, 居然……居然成了如此重要的地方。
操!他又想起来一件别的事!
他居然还带谢芷清出去骑马!操!
至此, 郎卅终于明白了。
那日阿忒斯突然发疯,就是在听到自己说要带谢芷清出门打猎之后!
只是那时他和谢芷清都误会了,先入为主地认为那是阿忒斯在为芙芙出气。现在想来,分明是阿忒斯不允许自己带谢芷清出去骑马打猎……
还好后面真的没去,不然……郎卅几乎立刻吓出一身冷汗。
他又在心里怒骂阿忒斯,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不提前告诉他,简直可恶!
总之这一晚上,狼王殿下一会儿惊一会儿喜,一会儿沉思一会儿后怕,又是一整个晚上没合眼。
不过,狼逢喜事精神也爽,第二天清晨,一整晚没睡的郎卅神采奕奕,跟谢芷清吃过早饭后便出门修台阶去了。
夜里再怎么思绪万千,到了白天,狼王依然淡定冷静,装得跟没事人一样。
他同往常一样,在谢芷清脸上亲了亲,便出门了。要说和平常有什么不同,就只有多嘱咐了几句“好好吃饭”“有事随时找我”。
谢芷清乖巧点头。
郎卅离开之后,谢芷清也跟从前一样,做起了自己的事情。
逗逗阿忒斯,逗逗芙芙,再出门到处转转,回去之后又开始整理东西。
平凡且普通的一天。
昨天过得太刺激了,相比之下,今天的生活似乎有些太过平淡。
不过谢芷清心情很不错,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出去一趟遇到不少人,连跟他们打招呼时都热情又主动。
回到家里后,他找出笔墨,想写封信告诉父兄这件喜事。可是笔尖迟迟落不下去——他不知该怎么说,光是想想都觉得脸热。
谢芷清搓搓脸,又把笔墨收起来了。
还是过过再说吧……谢芷清把东西收进柜子里,脑门抵在柜门上,光是想到这件事,都觉得脸红得快要冒烟了。
他拍拍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随后他叫来阿忒斯,让它帮忙唤自己的婢女过来。
这个小姑娘是跟他从安渝一起过来的。谢芷清没什么皇子架子,平日里不怎么需要她来伺候,便将她安置在不远处的一个房间内,同草原一些女性侍从住在一起。
那婢女过来后,谢芷清说:“之后你找个时间,去……买几块布。什么颜色都行,鲜艳点,花纹丰富一些的。”
女孩笑吟吟地说“好”,略一屈膝向他行礼,道:“恭喜三皇子!不知道之后诞生的是位小世子还是小郡主呢!”
“……”谢芷清的头顶快要冒烟了,“不要胡说,不要胡说……”
那婢女笑嘻嘻闭了嘴,欢喜道:“皇子,我这就去买!一定挑最漂亮的布!”
女孩离开后,谢芷清坐回床上发了会儿呆。
方才女孩的话,又让他想到了谢芷风曾说的。
“像你的话,那一定是个貌美可爱的宝宝。如果像狼王,那一定是个强壮的宝宝……”
谁能想到,当时玩笑般的几句话,如今却成了真。
谢芷清迷迷糊糊地想着,不知不觉又躺到枕头上,睡着了。
阿特斯一直守在门口,听到房间里渐渐没了动静便小心走进来看看。
谢芷清又睡着了。他穿着不怎么厚实的单衣,被子也没盖好。
它轻手轻脚走进去,叼着被子盖到谢芷清身上。之后自己走到角落,找了件郎卅的旧衣擦干净脚爪,也跟着上了床,充当狼型抱枕压在被角。
给宝宝做的窝没法派上用场,倒是可以让谢芷清的窝再暖和一些。
不过,芙芙不干了。
它在兔笼里跳了几跳表达自己的不满。
阿忒斯下了床,蹑手蹑脚走到笼子旁边把芙芙放出来。
芙芙跳到它的背上,指挥着它把自己放到谢芷清怀里。
阿忒斯贴心地把兔放好,甚至还用狼爪弄了几下被子,让小兔的脑袋从暖和的被窝里探了出来。
芙芙在谢芷清的怀里拱了拱,终于找到了熟悉的地方。它眯了眯眼睛,不再动弹,两只长耳朵温顺地放在谢芷清脸庞,小被子一样温暖着小主人的脸颊。
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阿忒斯重新在床边趴好,压住了谢芷清的被角。不知不觉地,竟然也睡着了。
谢芷清再睁开眼睛是被阿忒斯吵醒的。
也不是吵,阿忒斯很懂事,知道谢芷清现在情况特殊,需要更多的时间好好休息。它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只是整个狼从头到尾都透露着怨念和不爽,这股怨念和不爽,谢芷清在睡梦中都感觉到了。
他揉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习惯性地接住从怀里掉下来的芙芙,又伸手揉了一把阿忒斯的脑袋,问道:“怎么了?”
见谢芷清睡醒了,阿忒斯也不再掩饰。它从床上跳下去,在地上发疯一样地转圈圈,发泄自己的不满。
谢芷清:“……”这又是怎么了?
他不像郎卅,听不懂阿忒斯内心的咆哮,只能隐约感觉到它应该是又在控诉郎卅。
这时,阿忒斯用狼爪在地上画了个小图案,看着像一只小鸟。
它画完一只小鸟,又画了一只,还在旁边画了一小簇火焰。
“……”谢芷清懂了,“你是说,郎卅又背着你吃好吃的去了?”
阿忒斯重重点头。
作为背着阿忒斯偷吃零嘴的又一主人公,谢芷清面上坦荡,心里可忐忑极了。他揉揉脸翻身下床,装模作样道:“好过分哦郎卅,我去帮你教训他!”顺便吃一点好吃的。
阿忒斯不疑有他,甚至主动叼来了谢芷清的小斗篷。
穿戴整齐后,谢芷清出门了。
甚至不需要问一下郎卅现在在哪儿——谢芷清知道,他一定就在那个小山洞里。
这一次狼王没跟他躲猫猫,听到脚步声后他就从下面跳了上来。
“怎么过来了?”郎卅问。
“阿忒斯又在告你的状啦,说你又背着他偷吃好吃的。”谢芷清一本正经道。
郎卅哈哈大笑,道:“是,抓了两只鸡,正在烤。本来说烤好给你带回去,冷了就再热热。既然你来了——”
他拥着谢芷清的肩膀把人带进去,“那还是趁热吃!”
鸡肉烤得香喷喷,郎卅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蜂蜜刷在鸡翅上,甜滋滋的。
谢芷清一边吃一边想,怎么郎卅什么东西都能搞到呢?很多东西明明就不是草原常见的,可是郎卅好像总能弄来。
小皇子吃得心满意足,他靠在郎卅的肩膀上,闭着眼睛说道:“很好吃哦!狼王殿下的手艺还是这么好!”
郎卅笑笑,没说话。
他草草收拾了一番,又给火堆加了一捧柴火继续烧着。
他扭头看看靠着自己的人,点点火苗将谢芷清的脸颊映得更加鲜活。
他伸手点点那人小巧的鼻尖,低低地说:“这两天,我一直觉得像是在做梦。”
谢芷清闻言抬起头注视着他。
郎卅也同样专注地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到现在还是觉得没有一点真实感,就怕一闭上眼睛,梦就醒了。”
说着,他点点谢芷清的眼皮。
小皇子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
郎卅的手指在他脸上摩挲着,力道很轻。
“我也……我也觉得像在做梦。”谢芷清睁开眼睛,握住郎卅的手指。他羞怯地笑了笑,眼睛里满是晶莹笑意,道:“但不是,不是在做梦,是真的!”
他看着郎卅,话到嘴边还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只能抿着嘴,继续看着郎卅笑。
自从知晓宝宝的事情以后,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认真谈论这件事。
郎卅握着他的手,放到嘴边吻了吻,低声“嗯”了一声。
“有很多事情,我都、我都没盼望过。”
半晌后,郎卅开口说道。
他的声音轻轻的,在空荡山洞中更显飘渺,“没盼望过跟你成亲,没盼望过你会爱我,更没盼望过,我们……也会有自己的宝宝。”
他把双手撑在地上,抬头看着黑漆漆的山洞顶,又说:“可这些,我居然都得到了……老天爷也太眷顾我了。”
他早已打定主意,绝不会把上辈子的事情告诉谢芷清——他的小皇子,这一世要过得快乐自在,那些无法言说的悲痛过往,没有让谢芷清知道的必要。
起初,他只想护着谢芷清一生无痛无灾,至于其他的,郎卅想都不敢想——情也好爱也好,恨也好怕也好,谢芷清如何看待他,他都不在意。只要谢芷清平安活着,其余的,都不重要。
郎卅没想过,也从来不敢想,谢芷清竟然真的回报给他爱。
他们甚至孕育了新的生命。
他张开双手,拥紧谢芷清,想到这里,他竟觉得眼眶发热。
谢芷清抓住他的背,在他怀里抬头看他。小皇子眨眨眼睛,犹豫半晌,终于鼓起勇气,说:“我……我也没想过。”
他说得很慢,声音倒是十分清晰,“成亲那日,我坐在花轿中哭,觉得这次和亲,怕是没多久好活了。我没想过你……是这样的人,没想过在离家这么远的地方也能过得快乐、幸福,更没想过……”
他碰碰自己的肚子,实在无法继续说下去,只把脸埋在狼王的肩膀上,羞涩地笑了。
谢芷清也从未想过,他竟在这样一个地方,遇见了同自己心意相通的爱人。
他又想了想,补充了一句:“郎卅,你说老天爷太眷顾你……不是这样的,我觉得,老天爷是眷顾我们两个。”
他似乎听到郎卅在耳边低声地叹了一口气,随后将他抱得更紧。
忽然间,谢芷清感觉身体一轻——
郎卅竟将他腾空抱起!
谢芷清吓了一跳,连忙抱紧郎卅的脖子。
这几日刻意压抑着的快乐似是终于有了爆发口,郎卅毫不顾忌狼王的形象,将他抱在怀里转了好几个圈才肯放下。
“我要做阿爹了,我要做阿爹了!”
郎卅的眼中是无法忽略的快乐和幸福。他像是经历了一生中最好的事情,什么都无法表达他心里的激动。
谢芷清看着他笑,脸颊露出了一个小小的酒窝。郎卅的快乐那样明显,他像是也能放下心里的小小矜持。
谢芷清大着胆子捧住狼王的脸,主动亲吻着他的唇。
郎卅再次将他抱起,毫不掩饰地激烈地回吻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被榨干了(我说我的存稿)
第39章 39
柴火把山洞烤得很暖和, 谢芷清两颊热热的,捧着脸坐在一旁看郎卅继续添火。
“好啦,很暖和啦。”谢芷清受不了地笑道, “你还要烧多热呀。”
郎卅撇撇嘴, 停下手里的动作,重新坐回谢芷清身边。
他伸手碰碰小皇子的手背, 确认那人确实很暖和之后才放下心来。
“安渝的冬天冷吗?”郎卅问道, “我几次路过, 好像都是春夏。”
谢芷清说:“冷,不过和草原的冷法不一样,我们那里几乎没下过雪,但是会下雨, 下雨的时候就很冷。”
郎卅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这件事情, 怎么告诉他们呢?”
“……”谢芷清抓抓脸,“我也没想好。哥哥他们才刚回去, 听说这件事后, 肯定还要来看我的。我不想让他们这么快就再折腾一次。可是……也不能瞒着他们。”
谢芷清沮丧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郎卅思考了一会儿。
谢芷清说的在理。这次过来的那位皇子和公主, 的确看着都是弱不禁风的样子,经不起这路上的接连折腾。
那, 如果换成那位皇长子呢?恐怕也不行。据小清儿说,他的父皇年岁渐长,如今朝中很多事情都倚赖这位皇长子帮忙料理, 怕是不能久离。
不过话又说回来,距离宝宝出生还有那么久, 小清儿的家人提早过来, 也实在无事可做, 再次来草原探亲这件事, 完全可以过段时间再商量。
谢芷清的想法跟他差不多。
“我想,不然就,就……”谢芷清的脑袋快要垂到胸口,声音小到几乎无法听清,“不然就等宝宝出生之后再请他们过来探望……”
“哦——”郎卅拉长声音应了一声,把脸凑到谢芷清面前,矮下身子逗他,“那宝宝什么时候出生呢?哎小清儿,你说,宝宝现在在你肚子里,长到多大了呢?”
他伸出右手攥成拳头,说:“有没有这么大?”
表情调笑,声音倒是一本正经。
谢芷清低着头,不好意思看郎卅的脸,自然也错过了他那一脸不正经的表情,只勉强听了个声音,自顾自以为狼王殿下是认真地在疑惑,便也顺着他的思路思考一番。
“没有……吧。”谢芷清伸手按下郎卅的拳头,又碰碰他的指甲盖儿,比划着小声说,“大概,只有,这么大……?”
郎卅被他的小举动可爱得心里冒泡,真恨不得把他搂在怀里好好搓揉一番。
他清清嗓子,艰难忍住嘴角笑意,不再逗他,只安静把人搂在怀里。
郎卅解开自己的披风,也把谢芷清罩在里头。他们靠在一起,低声商量着寄给安渝的家信中如何讲述这件事。
郎卅说:“这信写好后也不忙送出,我算算日子,让你的父兄在除夕那晚收到。阖家团圆,又添新喜,你觉得如何?”
谢芷清试着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想着想着忽然有些眼热。
那是他们最在意的节日,自己却不在安渝。
父兄也一定觉得遗憾,甚至还会觉得愧对自己。他们会担心,会思念,可能还会有点难受。
如果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得到消息,得知自己过得很好,甚至不久的将来,这个热闹的大家庭里,又会增加新的成员……
那便再好不过了。
谢芷清抹抹眼角,偷偷在郎卅的衣服上蹭了蹭眼睛,鼻音很重地说“好”。
郎卅将他搂得更紧,下巴压着他的头顶,低声安慰道:“到时候等宝宝出生了,等你养好身体,我们一起回去,好吗?回你的家。我们在那里小住一段时间,好不好?”
谢芷清点头说“好”。
郎卅心里又酸又涩——他最不愿的,就是谢芷清因为远离亲人而伤心难过。
不管怎么说,不管有什么理由,这些都是……都是因为他。
郎卅心中十分煎熬。他在谢芷清看不到的地方轻轻呼了一口气,调整好了心情,换用一种轻松的语气问道:“小清儿,想过给宝宝起什么名字吗?”
谢芷清擦擦眼睛,从他怀里坐直身体,说:“唔……想过。”
这下轮到郎卅惊讶了。
原本只是随口扯了一个轻松些的话题,没想到谢芷清竟真的想过这件事!
郎卅过于惊讶,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但也没想得很认真……”谢芷清垂着眼睛,低声道,“我就是乱想的……”
郎卅哪里在意什么乱想不乱想?他握住谢芷清的肩膀,扬声问道:“叫什么?我听听。”
谢芷清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说:“叫……‘聆月’。聆听的聆,月亮的月。但这个是女孩子的名字,如果是男孩子……我还没想到合适的。”
“聆月,聆月,谢聆月。”郎卅喃喃道,“好听,好听!”
他连连赞叹道:“好听,就叫聆月!”
谢芷清低下头,抿着嘴笑了。
那晚他们回去时天色不算黑,天气也还好。没想到才刚回家没多久,外面就飘起了雪花。
郎卅感慨道:“还好回来得早,再晚点就要遇雪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不经念叨,等到两人洗漱完毕准备睡觉时,方才的小雪花已经变成了鹅毛大雪。
谢芷清趴在窗前看了看。他还是对下雪有无尽的好奇和喜爱,被郎卅催了好几遍才老实回去睡觉。
躺在床上的时候,谢芷清又不知想起了什么,一个人捂着嘴一直在偷笑。
郎卅看得新鲜,撑着脑袋问:“你那小脑瓜又在想什么?”
谢芷清说:“想,瑞雪兆丰年,古人的话果然有道理!”
郎卅刮刮他的鼻子,说:“行了,别古人今人了,赶紧睡吧。”
谢芷清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不过没安静一会儿,他又睁开眼冲郎卅勾勾手指,示意狼王再靠近一点。
郎卅不明所以,往他那里靠了靠。
谢芷清撑起身子,在郎卅耳边轻声说:“草原也是我的家,郎卅。”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也纠结了许久才有勇气说出口。
他的声音像带着小羽毛,挠得郎卅心里又痒又甜。
郎卅碰碰他的唇角,语气低沉又温柔。他说:“谢谢你……小清儿。”
谢谢你来到我身边,谢谢你愿意留在我身边,谢谢你……把这里当作家。
想说的话实在太多,可郎卅低头看看谢芷清,又觉得千言万语堵在胸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俯身抱住谢芷清,在他耳边落下一吻。
谢芷清只笑,不说话。
说过这些后,谢芷清很快便睡着了。
这一晚郎卅依然失眠了,只是这一夜,他没有像之前几夜那样心情复杂。
他的心里踏实了很多,也平和了很多。
他看着谢芷清,偶尔也看看窗外的大雪,想,瑞雪兆丰年,看来是没有错的,今年果然是个好年头。
那封家书写得磕磕绊绊,谢芷清每次提笔,总是写不了几个字就把自己臊个大红脸。后来郎卅看不过去了,说要帮他写,却又被拒绝。
小皇子不好意思说郎卅的字又大又胖又丑,只能委婉表示,他的语气和措辞不符合中原人的习惯。
郎卅竟然信以为真。他反思了一番大婚那日对安渝皇帝是否太过不尊重,又回想着谢芷风兄妹来草原时自己的行为是否得体,最后甚至跑出去买了几本书,试图学习一些中原人的礼仪。
认真地研读了一个时辰后,半途而废。
总之,后来还是谢芷清自己磕磕巴巴地写完了那封信。他囫囵检查了一遍,甚至没有勇气仔仔细细、从头到尾认真读一遍,便折起来塞进信封交给了郎卅。
“就这样吧,可以送到驿站了……”谢芷清红着脸小声说道。
郎卅又开始逗他:“你不检查一下?我帮你拆开检查一下。”
“不用了,不要啊!”谢芷清慌张大叫,“不用检查,不用检查!”
郎卅哈哈大笑。
这信顺利寄出了——为了保证时效,郎卅甚至找了一只狼人肉送过去,就赶在除夕夜当晚,把信送到了皇帝手中。
*
这一年的除夕与往常相比,没有太多不同,却又处处不同。
歌舞还是熟悉的样式,菜品也比往年更可口,然而这里的人,却几乎人人都心不在焉。
皇帝草草吃了几口点心,便放下了筷子。他方才吃的那块牛奶小方,从前谢芷清在的时候最是喜欢。
阖家团圆的大日子,他不愿意扫其他人的兴,只是心里实在提不起劲儿,脸上的笑容看着都那么勉强。
皇帝不高兴,台下的几位皇子公主也都在心里默默叹气。
谢芷月年纪最小,不理解为什么明明是开心的节日,气氛却显得有些死气沉沉。
她面前那一盘牛奶小方还照原样摆着,动都没动。照顾她的嬷嬷以为是不合口味,低声问了一句。
谢芷月小声说:“留着给哥哥。”
小孩子的无心之语,让宴席上一众大人心酸不已。
谢芷明有点受不了这沉闷的气氛了。他打起精神,高声说道:“是不是到放烟花的时辰了?准备开始吧。”
皇帝抬头看了他一眼,点头允了——天色才刚暗下来,哪里是放烟花的时辰呢?
然而众人却都心知肚明,谁也没有异议。
就让那些绚烂的烟花,增添一点年味儿吧。
五颜六色的烟火依次升了天,在空中爆破成一朵朵绚丽的花。斑斓的颜色映在他们脸上,竟丝毫不能给他们的脸色增添哪怕一抹亮色。
一直安静着的谢芷风此刻也再无耐心。
皇帝的这几个孩子之中,数他性子最温和、懂事、不调皮,待人待物得体又温柔。
然而他也已经不愿再在这家宴上多待一刻了。
他本想借口身体不适提前退场,却又担心这随口编的理由让父兄平添担忧。
正苦苦思考之际,他寝宫的小太监悄摸着来到他的身边,冲他低声耳语了几句。
“什么?!”谢芷风扭头,惊讶问道。
这问话的声音实在太大,所有人都扭过头来,齐刷刷地看向他。
“怎么了?”皇帝焦急道。
“……”谢芷风满脸茫然,看表情也是完全没回过神的样子,他微微皱眉,说,“狼族的使者……来送信了,就在我的寝宫门口。”
来的这位狼族使者正是上次护送谢芷风兄妹回安渝的几人之一,他在宫门口,点名要见二皇子。
谢芷风心里乱了套,一时之间不知心中是惊是喜,忙道:“我去看看!”
说罢便着急忙慌去摸自己的轮椅。
“等等!”谢芷明立刻起身,几步迈到弟弟身边,说,“你不方便,我去看看!”
连招呼都顾不上多打一个便跑没了影。
他脚程快,往返不过片刻。再回来的时候,谢芷明手里攥着一封已经拆开的信——安渝国的大皇子,心急到连礼节都不顾了,在路上便拆了这封指名寄给二弟的信。
他在一众人的视线中将信交给谢芷风。谢芷风草草看过后,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全都惊讶得长大了嘴巴。
“信上写了什么?”皇帝焦急万分,“给朕看看!快给朕看看!”
谢芷明慢吞吞将信递了过去。
“出什么事了?是出什么事了吗?”皇帝急道,“哎呀,快点!”
那信终于落在他的手中时,他竟也露出和两个儿子同样的疑惑神色。
顷刻之间,谢芷清的家书已在众人手中传阅过一遍,唯有最小的谢芷月还什么都不知道。
她抿着嘴看了看周围的人,从自己的座位上跳下来,不顾嬷嬷阻拦跑到父皇案前,抱住了他的大腿。
“哥哥的信,小月儿可以看吗?”谢芷月怯怯问道。
她不等皇帝回答,扭着身子钻进父皇怀里,也认认真真读了起来。
女孩脸上露出了些许疑惑。然而不过片刻,这疑惑就变成了欣喜。
“小月儿要做小姨了!”谢芷月抱住皇帝的脖子,高兴喊道,“小月儿要做小姨啦!”
皇帝抱住小女儿的肩膀,怕她从膝盖上摔落。他就着女儿的手,又读了一遍信上的字。
再回过头时,老皇帝已经红了眼眶。
“……父皇……”谢芷月呆呆道,“父皇怎么哭了?”
女孩用细嫩的手指,笨拙地擦去父亲脸上的泪水。
她的父皇太老啦,脸上的皮肤起了皱,胡子一片花白,双眼也变得混浊。
谢芷月害怕了,她怯生生地问:“哥哥要生宝宝啦,父皇不开心吗?”
老皇帝遍布皱纹的手拭干了眼眶的泪水,喃喃道:“开心,开心……父皇是太开心啦……”
他把这信好生折好,嘱咐身旁伺候的老太监小心收起。
他抹了抹眼角,搂紧怀里的小女儿,示意嬷嬷换上新的碗碟和食物,让公主坐在自己身旁,继续吃着没吃完的可口美食。
小孩子情绪敏锐,隐约察觉到家宴上的气氛似乎好了一些。她抬头看看天空,恰巧看到空中炸开一朵红色的花。
谢芷月开心地拍手,道:“又放烟花啦!红色好看,小月儿喜欢红色!”
公主的话音刚落,空中又爆开一连片礼花。
这颗礼花声音太大了,把谢芷风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他有点不好意思,捂着脸笑了。
身后,谢芷明拍了拍他的轮椅,也笑了。
“真好啊。”谢芷明感慨道。
天空中的烟花还在一颗接着一颗地炸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道。
耳边过分嘈杂的声响并没有遮盖住大皇子的声音,谢芷风听到了皇兄的话,抬头看看他,也说:“是啊,真好。”
原本冷淡到几乎无法继续下去的家宴,就这样又暖了起来。
谢芷月最终还是没有碰那盘牛奶小方。她馋得很,筷子好几次伸到了盘子上,却始终没有真的落下。
老皇帝摸着小女儿的头发,温声问道:“给哥哥留着?”
“嗯,给哥哥留着。”女孩的眼睛舍不得离开那盘甜点,嘴上说的话倒是丝毫没有犹豫。
皇帝慈爱地拍拍她的头顶,道:“好,给哥哥留着——以后我们给他带过去,好吗?”
“好!”谢芷月欢呼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40章 40
“……我今年都二十三岁了, 没娶王妃已是离奇,总不可能连个侧室都没有吧。”萧齐真无奈道,“潇潇, 我不是给自己辩解, 我知道,这可能和你们狼族的风俗不一样。但——男子三妻四妾, 在我们这里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郎潇潇趴在桌上, 蔫哒哒地说:“我知道。”
萧齐真又道:“这样吧, 等我们成了亲,我BaN便把那几个外室遣散,你看好吗?”
郎潇潇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问道:“真的?”
萧齐真笑着说:“千真万确, 跟我爱你的心一样真。”
郎潇潇哼了一声, 终于露出点笑模样。
她清清嗓子,很快又故作凶狠道:“以后也不许纳妾!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好好好, ”萧齐真举起手做投降状, 又把人拥进怀里, 说,“好, 从今往后,我只有潇潇公主一个人!”
郎潇潇瞪了他一会儿,笑了。
不过半月时间, 郎潇潇已经换掉了那身狼族公主的装束——萧齐真说,她这番模样太过异域, 容易招惹是非。
郎潇潇不愿意换上中原姑娘的衣服——那些中原女子端庄又淑女的话并非全然作假, 可郎潇潇只喜欢看别人这样穿着打扮, 真让她自己换上, 她是一百个不乐意。
“有什么是非?我自己可以摆平。”郎潇潇说。
“不是关于你的是非,是关于我的。”萧齐真道,“旁人不知道你,但知道我——谁都知道我是骈阳国的大皇子,多少双眼睛盯着我。”
郎潇潇仍然不懂,她始终想不明白,自己这个狼族公主的身份,能给萧齐真惹什么麻烦。只是,既然他这样说,那她便也听了。
短短的一个拥抱过后,郎潇潇问:“那你什么时候跟我回草原提亲?”
萧齐真道:“随时可以出发。”
“那明天就去。”
“没有问题。”
郎潇潇抿了抿嘴,难得露出了些小女孩的羞怯。她又点了点头,说“好”。
……狼族公主不懂中原的人情世故。她不懂男子上门提亲时该准备些礼物,不管贵重与否,至少不该两手空空。她也不懂,遣散那些外室无异于休妻,在骈阳这个封建的地界,已婚女子被休,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
她更不懂,萧齐真的那些话,都是一戳就破的谎言。
在她看来,只要两情相悦,便是好的。
回草原的路上,他们碰到了塔尼斯。
塔尼斯打老远就开始欢快地转圈,郎潇潇以为它同自己分开太久过于思念,走进了才发觉不是这回事。
她蹲下身子同塔尼斯亲近了一会儿,脸色忽地十分惊喜。
她又猛地起身,愣愣道:“小清儿怀孕了?小清儿怀孕了?!”
她眨巴着眼睛,开心到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齐哥,齐哥!”她小跑两步跳上萧齐真的后背,高兴道,“嫂嫂怀孕啦!我要做长辈啦!”
萧齐真哎哟一声,连忙接住她,道:“好好好,知道了。”
郎潇潇手舞足蹈,道:“我还从来没有做过长辈呢!齐哥,你一定有小辈吧?”
萧齐真背着她走了两步后把人放下,笑道:“有,我的弟弟妹妹各育有一个孩子。”
他摸摸下巴,唇角勾了勾,道:“要说起来,我们兄弟几个,竟然是我这个做大哥的膝下无儿无女。潇潇,往后……”
他搂住郎潇潇的肩膀,说:“往后啊,我们也会有自己的孩子。”
“……”郎潇潇用手肘戳戳他的前胸,道,“去你的!”
之后做了个鬼脸跑掉了。
郎潇潇回来的那天,谢芷清正在外面散步——那天郎卅一大早就出门了,说是有只狼惹了点麻烦无法解决,他过去看看怎么回事。他留下了阿忒斯帮忙照顾,自己晃悠悠出门了。
谢芷清正漫无目的地闲逛,身边的阿忒斯突然停下脚步,往远方看了看。
“阿忒斯,怎么了?”谢芷清也停下了脚步,问道,“郎卅回来了吗?这么早吗?我记得他出门时说可能傍晚才能回来呢。”
说着他抬头看看天色,“现在刚过晌午,恐怕没那么快吧。”
阿忒斯摇摇头,低头咬住他的裤脚,想把他往某个方向拖。
谢芷清不明所以地跟在后面,直到远远地看到塔尼斯的身影才恍然大悟。
“哦!是潇潇回来了呀!”
没过多久,他果然看到了郎潇潇的身影。
……然后,他又看到,郎潇潇身边跟着个挺俊俏的陌生男人。
郎潇潇打老远就冲他挥手,硬是要他站在原地别动,自己一路小跑,在他面前欢快地站定。
“潇潇,好久不见了呀!”谢芷清笑得眉眼弯弯。
他拉过郎潇潇,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道:“好看!”
郎潇潇换了一身他们中原姑娘喜欢穿的衣服,那一头麻花辫也全拆了,挽了个温温柔柔的发髻。
谢芷清开玩笑道:“我差点认不出你!”
郎潇潇摸摸鼻子,也笑了。
“小清儿,我听说——”郎潇潇欢喜道,“我听说你怀宝宝啦!”
谢芷清面上微热,低声应了一句,又点点头。
“太好啦!”郎潇潇开心极了,真恨不得拉着他好好转几个圈,想到现在的谢芷清不能剧烈运动才罢休。
她左右看看,又问:“郎卅呢?”
“他有点事,出门了,傍晚才回来。”
“切,不管他。”郎潇潇撇撇嘴,继续关心起谢芷清和小宝宝,“男宝宝还是女宝宝啊?小清儿的宝宝,一定很漂亮吧!”
“哎呀,这……”谢芷清不好意思地背过身去,小声说,“不要说这个啦……”
郎潇潇追着闹了好久,后来还是身后那位陌生公子出声制止才肯作罢。
“好啦,潇潇。”
郎潇潇哼了一声,又拉起谢芷清的胳膊,指了指身后那陌生男子,介绍道:“小清儿,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公子名叫萧齐真,是骈阳国的大皇子。”
说罢又去给萧齐真介绍,“这位是谢芷清,是安渝国的皇子,也是我的嫂嫂,是我们狼族的王妃。”
谢芷清客气地朝那人点点头,道:“原来是萧公子。”
那萧齐真却并没有回答他。
谢芷清疑惑地歪了歪头。
不知是不是错觉,对面那位皇子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了几圈,以一种……十分难以形容的神情,一直打量着他看。
谢芷清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略微提高音量,又问了一遍:“萧公子?”
“哦!不好意思!”萧齐真赶忙拱手,道歉道得十分真诚,“王妃,实在抱歉!我见王妃与胞妹实在长得太像,一时之间晃了神。王妃莫要怪罪。”
“你见过我妹妹?”谢芷清疑惑道。
“有幸见过一面,”萧齐真笑笑,道,“当时潇潇也在旁边。”
谢芷清还在疑惑——他老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位皇子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时,竟让他有种被剥光衣服审视全身的冒犯感。
谢芷清有点不高兴,不过他素来温和惯了,也说不出什么质问的话,只是在心里默默不快。
这时,郎潇潇插嘴道:“哦,对!是这样啦!齐哥见过小月儿!那时我正跟你哥哥还有妹妹回安渝,路上小月儿的发簪坏了,我们便就近去买新的。我就是在那里遇见齐哥的。”
萧齐真附和道:“正是,王妃和胞妹实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美人胚子,一眼就能看出是兄妹。”
这个理由倒是合理。
“哦……这样啊。”谢芷清点点头,也想起了这件事,道,“塔尼斯之前是提过,我想起来了。”
他没来得及再仔细想想,就被郎潇潇推着朝家走去。
“小清儿啊,外面这么冷,你就这么吹风,受得了吗?”郎潇潇苦口婆心。
谢芷清扑哧一声笑了,道:“潇潇!”
郎潇潇笑着往他肩膀靠去。
被郎潇潇这么一打岔,谢芷清心里那股莫名的不快消散了不少。
路上他细细观察了一番。那位皇子还算细心,说话待人都算有礼,对郎潇潇也颇为照顾。
“府里的丫鬟们,都可喜欢潇潇了。”
路上萧齐真说起了郎潇潇在骈阳国的种种趣事,“我府里栽了一棵枣树,丫鬟们打不到,最后居然是潇潇爬上去打下来的,把他们都看呆了。”
郎潇潇板着脸道:“你不要说这些丢脸事!”
“哪里丢脸了?”萧齐真笑着说,“这样活泼的姑娘,我喜欢得紧。”
郎潇潇瞪了他一眼,脸上却分明挂着笑意。
谢芷清在一旁安静听着。
看来,郎潇潇这桩婚事,是真的要提上日程了,谢芷清想。他盘算着傍晚郎卅回来后同他商量这门婚事,又悄悄打量着那位萧姓皇子。
虽说初次见面的印象不算好,但听他说的这些与郎潇潇相处的日常,倒也没有想象得那样糟糕……
眼下,谢芷清还在意另一件事。萧齐真那三个莫名死亡的小妾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及,郎潇潇究竟知不知道这件事。
他本想等郎潇潇不在的时候私下问问,谁知他偷偷打量的这一眼,却被萧齐真盯了个正着。
没干过坏事的谢芷清立刻心虚了。他连忙避开视线,尴尬到脸色微红。
“怎么了,王妃?”萧齐真端着一张盈盈笑脸,问道。
“……”谢芷清尴尬道,“没什么,没什么。”
萧齐真没再追问,又另起了一个新的话题。他问起了郎卅。
“王妃好生年轻,我记得潇潇说,你们是同岁。”萧齐真道,“不晓得狼王殿下年岁多大,我该如何称呼他?”
这话又不知哪里戳中了谢芷清。
他心里都有些奇怪了。安渝并没有不能过问男子年龄的习惯,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问题,只是……
谢芷清不知如何描述,这话从萧齐真口中问出来,实在让他十分别扭。
“……”谢芷清想了想,道,“狼王虚长我几岁,想来和公子差不多。狼族不重视这些,公子叫他名字即可。”
萧齐真点头应道:“好。”
郎潇潇完全没发现这两人话语中的暗流涌动,也丝毫没有察觉到谢芷清的异样。她只是奇怪为何这两人要在意这种小事。
“走啦走啦!”她拽着萧齐真的胳膊往一旁拖去,道,“你好啰嗦啊!”
“好好好,走!”萧齐真也不恼,随着郎潇潇的力气朝一边走去。
只是没走出几步路,他又回头看看谢芷清,夸赞道:“王妃,红色很衬你。”
郎潇潇闻言也回头看看,“哎,是红色吗?好可惜哦,我是色盲,都分不清颜色。”
“没关系,不怕的,”萧齐真碰碰她的手,“我可以告诉你啊。”
那两人说笑着走远了,只剩下谢芷清和阿忒斯远远落在后面。
那种感觉又来了,谢芷清皱眉。
那种被人从头发丝一寸寸凝视到脚趾尖的感觉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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