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他们挑了生路,而我给他们挑的是死路——原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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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家当然不可能叫苏几锤。
见美艳尊贵的女郎主动同自己说话,苏二锤忙道:“爹爹说女郎要取个好听点的名字,所以妹妹叫苏四花。”
唐钊唇角不住往下弯,苏四花,怎么听也谈不上好听。
香晚睫毛上的泪珠儿一颤一颤的,却睁着一双红肿的眸子好奇的问:“这么说来,你弟弟叫苏三锤?”
苏二锤:“弟弟原本叫苏三锤,后来上了学堂,爹爹说这名字不好,便给弟弟换了一个,叫苏三元。”
众人垂眸,总之这一家人是和一二三四杠上了。
好奇劲儿一过公主很快醒了神,颇有些懊恼,她是脑子绷得太紧了么,会闲的去问人家家里人姓名,只见少年公主漫不经心的转身:“嗯,这名字尚可。”
小少年一听乐了:“是吧,殿下也这么觉得,爹爹说弟弟将来是要当状元郎的,所以才取了个元字。”
公主脚步一个踉跄,状元郎,他们当状元郎是园子里的白菜吗说中就中。
原本生离死别的气氛因苏二锤缓和了不少,公主也默许了让苏二锤跟着。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临到离别还是有不少人抹了泪,众人都明白,经此一别便有可能阴阳两隔再无相见之日。
天色微微亮时,赵骊娇一行人消失在山野间,原泞转过身随意扫了一眼众人故作轻松道:“程楚,你带着他们先去附近找个村庄落脚,我们随后就到。”
程楚没动,只抱着双臂盯着原泞:“你觉得我会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香庭握着剑的手微微一顿。
原泞脸色深沉与程楚相对而立,气氛在无形中紧绷。
香晚不明就里:“为何不一起去?”
程楚不敢去看香晚,眉宇间难掩复杂。
香庭转身拉着香晚柔和一笑:“你头发乱了,我替你疏理。”
香晚点点头,就地坐在石头上,香庭眸子里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一边给香晚梳头一边道:“晚儿,你可听明白殿下的话了,殿下将你指给了程大人,日后你便跟着他,等殿下到了姑苏便会替你们主持大婚,程大人心中有你,他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程楚偏过脸,眸色微沉。
他是对香晚有意,可眼下并不适合女儿情长。
香晚俏脸一红,快速瞟了眼程楚后低下头:“殿下也将姐姐指给原大人了呢,姐姐和原大人两情相悦我们都知晓,等到了姑苏我们可同日出嫁。”
原泞闻言勾唇,看向香庭的眼里满是温柔与情意。
殿下临走时给他们指婚,就是想让他们彼此有个牵绊,可是他们又怎会心安理得留在这里而置殿下于不顾,当香庭安静的同意留下时,他便猜到了她想做什么。
青梅竹马,对彼此最了解。
香庭手上动作一顿,察觉到那道视线后轻轻一笑:“是呀,我们两情相悦,会很幸福的。”
“所以晚儿,答应姐姐一定要过的幸福好不好。”
香晚总觉得这话听着有些怪异,下意识点头后颈处便传来刺痛,而后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程楚一惊几步上前:“你做什么!”
香庭敛下眼底的温柔,将香晚交给程楚:“殿下亲自将晚儿交给你,不是让你去送死的。”
“晚儿自小心悦你,若你死了你让她怎么办,晚儿是殿下与我们最疼爱的小女郎,你莫要负她。”
程楚红着眼:“香庭!她将你当作亲人,你去送死她就不会伤心了吗!”
香庭最后看了眼昏迷的女郎,走到原泞面前与他并肩而立:“所以你要好好照顾她,没人护着她一个柔弱女郎在这荒郊野外活不下去的。”
原泞牵住香庭的手,二人相视一笑,青梅竹马的默契在这一刻演绎得淋漓尽致。
程楚眸子猩红:“你们敢!”
“来人,拦住他们。”
原泞轻笑:“你拦不住我。”
程楚气急:“不试试怎么知道!”
待两边侍卫持剑相对时才程楚才明白原泞的意思,他的人少了好几个,另外立在中间左右为难的是唐钊手下的人。
程楚咬牙切齿:“所以你一开始便做了这个打算。”
原泞没回答他,只看着自己手底下的兄弟,垂下眸子道:“我挑了你们,后悔吗?”
侍卫半跪在地:“不悔。”
原泞捏紧香庭的手道:“他们都已跟随我多年,当我挑他们出来时,他们便已知晓自己的宿命。”
他苦涩一笑:“你给他们挑的是生路,而我是给他们挑了一条死路。”
程楚抱着香晚的双手青筋曝起,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原泞,你舍得让香庭陪你去送死!”
香庭抬眸:“我同意留下时,他便已明白我的用意。”
程楚微微哽咽:“我跟你们一起,能将时间拖延的长些。”
香庭却摇头:“你死了香晚怎么办,她不会功夫又养的娇贵,你总不能让她跟着你一起去死,你舍得我可舍不得。”
“且殿下将来还要用人,你还没为太子殿下报仇,该好好活着。”
香庭说完看向唐钊手底下几人,取出一方令牌:“将程楚看住,绝不可让他涉险。”
是殿下的令牌。
那几人怔愣后不得不跪下咬着牙应下:“是!”
程楚气急败坏:“你怎会有殿下的令牌。”
香庭:“我偷的。”
程楚眼睁睁的看着香庭进了骊安公主的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密林。
他闭上眼,心里满是哀悸。
唐钊手下这些人都是一根筋,但凡得了令就必定跟他死磕到底,他总不能对一路并肩作战的兄弟下死手。
况且…程楚低头看了眼怀里双目紧闭的女郎,他的确也没办法置香晚于不顾,剩下的还有十六人,程楚敛下眼底的悲伤下令:“找地方养伤。”
“是!”
少年郎个个声音哽咽,眼睁睁看着与自己浴血奋战的兄弟走上一条不归路,却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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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骊娇对这一切丝毫不知,一行人在苏二锤的带领下走的极为顺当。
两天后,赵骊娇察觉出了不对劲,杀手失去她的踪迹,一定会往小路上搜,可是两天了却毫无动静,这不合常理。
赵骊娇左思右想总觉得漏掉了什么,直到脑海里突然浮现香庭格外平静的面色时,赵骊娇心中一跳:“不好!”
唐钊:“殿下,怎么了。”
赵骊娇握紧双拳:“这一路太过平静了。”
唐钊皱眉:“或许他们还没有找到小路上。”然这话他自己都不信,江湖杀手最擅长追踪,怎么可能两天了没有半点动静。
除非…
唐钊惊疑不定:“除非有人在为我们掩护!”
能为他们打掩护的不用想也知道会是谁,骊安公主怒气横生:“香庭!我给他们指婚将香晚留下,为的就是让她有所牵绊不要做傻事!”
留下的人大都是受了重伤,若为他们打掩护同送死有何差别!
赵骊娇拿了剑转身便往回走,香庭香晚自小跟着她,原泞是父皇赐给她的,程楚是兄长留下的唯一心腹,她不能让他们死。
唐钊香凝香苑连忙冲出来拦在赵骊娇身前:“殿下!”
赵骊娇拔出剑:“让开!”
几人噗通跪下,香凝哽咽相劝:“殿下,此时回去便前功尽弃了。”
赵骊娇红着眼吼道:“难道让本宫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送死吗!”
唐钊喉结微动:“殿下,就算回去也来不及了,他们…撑不过两天。”
公主霎时安静,是啊,来不及了,已经过了两天,此时就算回去也无济于事了,赵骊娇将手中的剑狠狠插在地上,无力的蹲下将头埋在双膝上,从小声呜咽到嚎啕大哭。
几人从未见过公主如此失态,得知太子殿下中了奸计遭遇陷害进了宗人府,殿下没哭。在宗人府见到太子殿下的尸首,殿下带着他们在宗人府杀了三百人为太子陪葬时,殿下也没哭。几位皇子与朝臣参言殿下闯宗人杀人其罪当诛,陛下为保殿下性命将殿下贬至江南时殿下也没哭,香玉死了,香音死了,殿下仍旧死撑着一路向前,如今香庭几人便是压垮殿下的最后一根稻草。
也好,哭出来也好,不然殿下神经压的太紧迟早会爆发,唐钊让侍卫离的远些,香凝香苑二人默不作声的陪在赵骊娇身边,任公主发泄。
苏二锤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跪着不敢靠近,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大慨明白是因为留在山洞里的那些人不顾性命掩护殿下,才换来了他们这两日的平安,想起那个挂着眼泪问他弟弟叫什么的可爱女郎可能已不在人世了,苏二锤心里也有些难过。
不知过了多久,赵骊娇终于恢复平静,再起身时眼里已只剩寒霜与杀戮。
她要活着!只有她活着才能为他们手刃仇人,才能让他们安息九泉。
“继续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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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官道附近一处破庙里,少年女郎持剑背对而立,剑上的血一滴一滴顺着剑尖落在地上,溅起小小的花朵,凄美而残忍。
原泞紧紧握住香庭的手:“庭儿,悔吗?”
香庭:“不悔。”
走出来的十四个兄弟,如今只剩下他们二人。
原泞捏着她的手轻轻磋磨,看着外头越来越多的杀手颇为惋惜的一叹:“若早知如此,我便应早早向殿下要了你,如此也不枉在这人世走一遭。”
香庭转头瞧他:“你是遗憾我们没有洞房?”
原泞勾唇:“是呀,真是可惜呢。”
香庭轻笑:“若今日能活着出去,我们便洞房。”
原泞看她:“此话当真?”
可是我们出不去了。
香庭:“当真。”
我也知道,我们今日走不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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