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我……疼。”

    赵骊娇瞪着苏卿,蓦地想起昨日郎君衣衫褪尽躺在浴池中酣睡的模样。

    “殿下,你脸红什么。”苏卿凑近赵骊娇轻声道。

    不待赵骊娇回答,人又自顾自的道:“昨日我在浴池睡着了,殿下是不是占我便宜了。”

    赵骊娇:!

    “没有!”

    她就摸了摸他的腰,仅此而已!

    苏卿眉眼含笑:“是吗?”

    公主重重点头:“是!”

    “那是我记错了,应该是我占了殿下便宜,殿下要不要现在占回去。”

    公主:……

    “叮!”

    远处传来的清脆的铃响,瞬间打破殿内越发缠绵的气氛,两人不约而同朝外望去。

    “殿试结束了。公主喃喃道。

    殿试第三日,由皇帝钦点发榜,一甲当场授职,至此,各方斗争便会逐渐明朗,她不会再坐以待毙,这一次,她会先下手为强。

    “阿卿,怕吗?”

    苏卿轻笑:“早已随着殿下躲过数次追杀,如今还有什么好怕的。”

    “我会与殿下并肩作战,同生共死。”

    公主压住心中的动容,瞪他一眼:“什么死不死的,有本宫在你死不了!”

    苏卿乖巧点头,看着公主笑意焱焱-

    发榜这日秦樰早早便进了宫,苏卿难得安静,坐在惊风殿内一声不吭。

    他知道弟弟的野心,也知道弟弟的抱负,虽然殿下让他安心,可他还是紧张,成败可就在此一举。

    赵骊娇沉默着等待宫里的消息,苏三元贺晚舟明面上是三皇子五皇子的人,他们此时恐怕比她还急,自然不会使什么绊子。

    唯一的变数就是秦樰。

    秋闱春闱秦樰的名次都靠后,不知这最后的殿试他能否脱颖而出-

    三皇子府

    赵缙派去的人迟迟没有动静,正在殿内急得来回渡步。

    幕僚王冲劝道:“主子您别急,时辰还未到呢,苏三郎已连中两元,这状元郎定是囊中之物。”

    赵缙有些烦躁:“此次一甲最少也是六品,我怎能不急!”

    王冲正要说话,便见外头有侍卫急匆匆而来,忙道:“主子,来了。”

    赵缙闻言转身冲出殿外:“如何!”

    “回三皇子,探花郎出了,是贺晚舟。”

    赵缙脸色蓦地阴沉。

    探花郎,贺晚舟。

    连续两次在三名开外,这殿试却中了一甲,五弟倒真是会挑人!

    “再探!”

    “是。”

    赵缙气的脸色铁青,赵愠却欢喜极了:“好,好一个贺五郎!”

    五皇子府上下一片喜色,五皇子府添了探花郎,可算是多了左膀右臂。

    与此同时,赵骊娇莞尔:“探花郎。”

    与她所料不差,贺晚舟就是奔着探花郎去的,晋渊探花郎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不仅要有倾世之才,还得容颜过甚。

    不过……公主瞧了眼展颜的郎君,若是阿卿去,这探花郎怕就得换人了。

    前提是他能先写好正楷。

    苏卿紧绷的神色稍微放松了些,最差的结果也已经出了一个探花郎,这几年的努力算是没有白费,然没过多久,又一个好消息接踵而来。

    “殿下,榜眼已出,是秦公子。”

    公主喜形于色,站起身:“秦樰果然没让本宫失望。”

    “赏!”

    苏卿勾唇,他与秦樰算是一山难容二虎,可他们毕竟都是向着殿下,争归争,闹归闹,在大事上他是希望秦樰好的。

    三皇子府

    赵缙气的摔了好几个琉璃瞻:“秦樰!好一个秦樰!”

    “他前面明明落后几个名次,为何会得榜眼,还不是父皇偏心!“

    王冲左右望了眼,急忙提醒:“主子,隔墙有耳。”

    赵缙吼道:“这是本皇子的地界,怕谁!”

    王冲知道赵缙的脾气,不敢再劝,只温声道:“主子,状元还未出呢,你别急,况且我们也还有好几个也入了殿试。”

    赵缙哼了声堪堪忍下怒火:“苏三元最好能中了这状元!”

    不堪大用之人,他断不会心慈手软。

    五皇子府

    赵愠一脸冷意:“这秦樰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讨厌。”

    幕僚白渊轻哼一声:“秦樰是有几分狠劲儿,可这官场岂是那么好进的,位置给了他,也要看他能不能保得住!”

    赵愠扬眉:“官场可不比公主府,想些法子让他折在外头!”

    不过一个秦樰,有何可惧,那位风光霁月的太子殿下,不还是毁在了他们手里。

    白渊阴狠一笑:“是。”

    半个时候后,状元郎出。

    “殿下,状元郎已出,姑苏苏三元。”

    苏卿整个身子蓦地僵住,直勾勾的盯着那侍卫,连眼珠子都没转动一下。

    “恭贺殿下。”

    唐钊香凝等知情人皆面带喜色的齐齐行礼祝贺,恐怕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甲三名皆是骄阳公主府的人。

    公主衣袖一挥,意气风发:“赏!”

    “大设宴席,庆祝秦公子金榜题名。”

    苏卿终于回神,眼眶微红看向公主:“殿下。”

    公主走至苏卿身旁笑容灿烂:“如你所愿了,你三弟可算是给你苏家争了光?”

    苏卿点头如捣蒜:“算,算。”

    郎君的激动溢于言表,他一把竟赵骊娇搂进怀里,声音哽咽:“殿下,三弟真的中了状元,苏家真的出了状元郎。”

    公主失笑,拍拍郎君的背:“是是是,还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连中三元。”

    苏卿点头:“嗯,三弟最了不起。”

    察觉到肩膀上的湿意,公主温声哄着:“嗯,你三弟最了不起。

    众人偷偷瞧着公主温柔如水的样子,暗自憋笑。

    这世上,怕只有一个苏公子能让骄阳公主尽显女儿娇态-

    任职令当场下达,苏三元入尚书省为员外郎,从六品上,助丞分判本省六部诸司事物。秦樰入中书省为起居舍人从六品上,掌修记言之史。贺晚舟入门下省为起居郎,听皇帝诏令,退而书之。

    其余进士皆分往三省六部,这算是有史以来,金榜题名后分派官位最高的一次。

    后宫一处宫殿里,阮嫔半躺在塌上眯起眼:“如何?”

    前来禀报的侍卫恭敬道:“回娘娘,中了二甲一名。”

    阮嫔睁眼:甚好。”

    她阮家有从龙之功,岂是那般容易被打倒,呵,三司会审又如何,不过降了几个妃位,丢了些官位罢了,她的眼界何止于此-

    发榜之后便是游街,状元郎,榜眼,探花郎骑高大红马,佩大红绸花过主街回府。

    此次一甲三名皆是名动京城的少年郎,且个个风姿不凡,各家尊贵女郎早早便在阁楼定了位子,楼上无虚席,道路两边更是人头攒动。

    好在公主早早做了打算,否则依着苏卿那架势,就算要去路边跟人挤也定是要瞧的。

    随着锣声响起,仪仗缓缓而来,苏三元在最前方,少年肆意,风度翩翩,苏卿瞧着意气风发的弟弟,激动的眼眶微红,可他不能唤他,只得强忍住心头的欢喜,盯着苏三元使劲儿的瞧。

    直到秦樰的身影出现,苏卿眼睛一亮,手舞足蹈的挥手:“秦樰!”

    万千嘈杂中,秦樰偏偏听见了这道熟悉的声音,他眉头一凝循着声音望去,见郎君双眼发红欢快的冲他挥手。

    秦樰唇角一抽,他不认为他们的关系好到这个地步。

    可上头的郎君一声比一声大:“秦樰,秦樰。”

    秦樰:……

    苏卿本就容颜出众,这般大的阵仗自然就吸引了不少注视,周围陆续有人投来目光,偏郎君无所察觉,只一门心思的想引起苏三元的注意。

    “那是谁家郎君,怎生的如此好看。”

    “没见过啊,不是京城人士吧?”

    “肯定不是,京城何时出过如此倾城绝色的郎君。”

    “这容貌,竟将贺五郎都压了几分。”

    “来人,去打听打听,看是哪家……”

    话音未落,那女郎便噤了声,目光呆滞的瞧着郎君身边突然出现的女郎。

    赵骊娇原本瞧郎君太过欢脱便躲在了里头,她觉得她不太想出去丢这个人,可接连而至的议论让她沉了脸。

    她的人,谁敢肖想!

    那几位女郎察觉公主凉嗖嗖的视线后吓得脸色都白了,连忙噤声默默的向赵骊娇行礼,目光再也不敢往苏卿身上瞟半分。

    原来竟是骄阳公主府的苏公子,果然名不虚传,难怪能得骄阳公主如此盛宠,这般颜色谁不是捧在手心里供着。

    苏卿对这一切毫无察觉,只声嘶力竭的唤着秦樰,许是动静太大,终于引来了苏三元的目光。

    苏三元抬头,见阁楼上的郎君正连蹦带跳的挥手,脸上的笑容灿烂耀眼,而他身边的公主偏头盯着他,眉眼皆是宠溺。

    目光只停留了一瞬,苏三元便转过头,面上终于有了笑意。

    他一定,会成为二哥坚强的后盾。

    苏卿得到苏三元的回应开心极了,又接连唤了好几声秦樰,兴头正浓时突然被一阵尖叫声覆盖,苏卿眨眨眼侧头望去,却见贺五郎正在马背上挥手轻笑。

    苏卿:……

    “贺五郎,贺五郎!”

    女郎们的手帕鲜花手帕漫天飞舞,有鲜花被贺晚舟接在手心,郎君手执鲜花勾唇轻笑,再次惹来尖叫声不断。

    苏卿面色古怪,他是听闻过贺晚舟在京城如何受欢迎,但却是头一次见这般盛大场面。

    贺晚舟对苏卿挑挑眉,苏卿一怔,心知他是在提醒自已情绪太过激动,可众目睽睽下,他不可能给他好脸色。

    遂冷冷瞪了眼贺晚舟,拉着公主折身进了房间,他们不能在此久留,得赶在秦樰回府前回公主府迎他。

    贺晚舟被瞪一眼,嘴角又弯起一个弧度,他的视线若有若无的黏在苏三元的背影上,明明是亲兄弟,怎地这性子差了这么多。

    第 52 章

    人生三大喜,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为贺秦樰金榜题名公主府大张旗鼓宴请宾客,不论是做面子功夫还是真心道贺,京城权贵来了一大半,没来的也都送了贺礼。

    而秦府自然不会缺席,秦大人一到公主府便有各色目光黏在了他的身上,众人心知肚明,当年可是秦大人亲手将庶子送到公主府,若秦樰此刻不是公主府公子,如此光宗耀祖的喜事便应是秦府宴客,可如今却只能在公主府大办。

    看笑话的不少,惋惜的也大有人在。

    而秦大人倒丝毫不在乎异样的眼光,席上但凡有向他敬酒祝贺的,他皆来者不拒,笑的脸上都起了褶子。

    今夜是秦樰的场子,苏卿便安安静静的坐在公主下首自饮自乐,可奈何他那张脸着实太惹眼,即使他不愿去抢风头,众人的目光也会有意无意的在他身上飘过。

    且白日里苏卿连蹦带跳欢快雀跃呼喊秦樰名字的事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一来二去这传言就变了味儿。

    有道骄阳公主手段高明,将两位公子□□的极好,也有道秦公子有正室之风,将新来的这位捏的死死的,然更多的则是说苏公子倾城绝世,如落入凡尘的小仙君,懵懂纯挚生动鲜明不谙世事,饶是秦公子再深沉算计,也不忍对他出手,是以这位苏公子在公主府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得公主偏爱,得秦公子相护有恃无恐。

    原本还想看这两位盛宠的主儿争锋相对的都歇了心思,更多的则是在琢磨这两位一个冷清,一个火辣,他们是如何能和平共存的。

    这人一旦有了好奇心,就如猫儿的尾巴在心口挠,这股痒痒劲儿怎么也按捺不住,酒过三巡后,便有人借着酒胆儿上前给苏卿敬酒,顺便讨教苏卿是如何与秦樰相处。

    苏卿抿着淡淡笑意饮了酒,一双大眼看起来无辜又纯真,他瞟了眼众星捧月的秦樰,眉眼弯弯:“全赖秦公子性子温和,大度宽厚,自回京城公主府以来,秦公子面面俱到,不仅对我的喜好了如指掌,还送我世间难得的名贵礼物,如此真心实意,让我感动极了。”

    郎君话说的不轻不重,却足够殿内大多数人听见。

    众人面上不动声色,目光却在秦樰与苏卿身上来回巡视,秦樰面面俱到是真的,可性子温和大度宽厚,这?他们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秦樰温淡的脸上有了一丝浅浅的裂痕,握着酒杯的手上有青筋泛起。

    赵骊娇恰好受了秦大人敬的酒,听见这话一口酒呛在喉咙里火辣辣的疼:“咳~”

    秦大人一惊:“殿下,您没事吧。”

    赵骊娇呛的脸色通红,偏着头摆手让秦大人退下。

    秦大人不敢再看,恭敬退下后神色不明的瞟了眼苏卿。

    苏卿漫不经心的瞧了眼公主的窘态,又开始没头没尾的胡编乱诌:“秦公子芝兰玉树,有大家之风世家之气,即使殿下对我有所偏颇也丝毫不在意,私下里我们相处的很是融洽,偶尔会一起下棋,亦或是对酒当歌。”

    “对了,说到这饮酒嘛,秦公子的酒量……”

    “苏公子。”秦樰转过头笑意焱焱的打断苏卿的话,执着酒杯缓步而来。

    苏卿抬头,两人视线相对,一人眉眼弯弯如星璀璨,一人唇角轻扬如月冷清。

    众人极有默契的噤声,将耳朵拉的老长,听秦樰用他一贯温淡的声音道:“苏公子过奖了,苏公子性子和善,礼节周到,初次见面便送我名贵见面礼,如此客气我自当尽心招待,至于我与苏公子之间……”

    说到这里,秦樰微微停顿,众人皆提着一口气等待下文,苏卿姿势未变微微仰着头笑容灿烂的瞧着他。

    “我与苏公子相处甚欢,今儿在街上承蒙苏公子捧场,秦某在此谢过,无以为敬便满饮此杯以谢苏公子厚爱。”

    秦樰一饮而尽,义薄云天。

    苏卿眯起眼,端起杯中酒遥遥一敬:“秦公子言重了,秦公子文采卓然,榜眼实至名归。”

    郎君趁着饮酒的功夫掩下眼里的心虚,看秦樰这样子应当还不知道他与三弟的关系,他应该……不会误会吧~

    众人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不过他们对连续两次提到的名贵礼物十分感兴趣。

    究竟是有多贵重,才能让二人都特意拿出来说道。

    众人心思各异的收回目光,毕竟是公主府的公子,他们再有万千疑虑也不敢继续放肆,而在众人视线之外,苏卿和秦樰目光堪堪相对,一个挑衅,一个警告,看的公主眉心直跳。

    秦樰离开后,赵骊娇瞪了眼苏卿,让他安分些,却见郎君眼神微眯,薄唇轻动。

    ‘赌约’

    公主一怔,耳边似乎还残留着郎君温热的气息:

    ‘我赌他们占尽殿试一甲三名,若赢了,我要在惊风殿留宿一晚’

    不知为何,公主的脑海里又浮现郎君在浴池中勾人的模样,视线不由自主的往郎君身|下移了几分,而后忙挪开视线遮掩性的饮了口酒,不知是饮的太急,还是今夜无风,公主的脸泛着微微的红晕。

    苏卿唇角的笑容越来越大,他觉得,今夜的殿下美得惊心动魄。

    宴席过半,宾客陆陆续续告退,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后,秦樰已是脚步虚浮,若不是苏卿为他拦了些酒,恐怕人早就不省人事了。

    没了外人在场,两人原形毕露,对视一眼后皆冷冷一哼挪开视线。

    秦樰不知是真醉了还是心中不服气,忍不住轻嗤了句:“酒罐子!”

    苏卿:……

    郎君片刻怔愣后,气的双手叉腰:“你才酒罐子,你全家都酒罐子!”

    秦樰被他如泼妇般的样子吓的呆了好一会儿才轻蔑的道:“刚刚不还挺能装吗,虚伪!”

    苏卿瞬间炸毛:“刚刚替你挡酒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虚伪!”

    秦樰推开前来扶他的安平,微微一个踉跄后斜了苏卿一眼:“我让你挡了吗!”

    苏卿气结:“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秦樰眼神突变,如利刃扫向苏卿:“你骂谁呢!”

    苏卿毫不示弱:“骂的就是你!”

    秦樰握紧双拳眼神凶狠的指着苏卿:“你……你混账!”

    苏卿怒气冲冲的挽起袖子一把拍开秦樰的手:“混账?我便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混账!”

    秦樰打了个酒嗝:“我怕你不成!”

    “公子!”

    “公子!”

    阿白与安平看着自家主子一言不合就要动手,吓得忙上前去将人捞回来,这阵仗阿白已在姑苏经历过一次,拉架拉的得心应手,而安平却已是脸色通红。

    公子这是在做什么,以前也没见公子撒过酒疯啊,不对,除了上次被苏公子灌酒外,也没见公子醉过。

    赵骊娇早在两人争锋相对时就已惊的瞠目结舌,此时见动上了手才总算回过神,慌忙起身吼道:“给我住手!”

    然一个醉鬼,一个怒气冲天,根本没人听她的,好在两个小侍机灵,早早将二人分开,两人虽是不要命的拳打脚踢,却根本碰不到对方,只打了个寂寞。

    事情发生的太快,香凝唐钊几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公主出了声,几人才算如梦初醒。

    唐钊程楚疾步上前一把扯开被自家主子误伤好几下的小侍,手脚并用的将两位公子牢牢困住。

    动弹不得的两人眼神凶狠得瞪着对方,那模样只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

    赵骊娇头疼不已,又气又觉好笑:“你们干什么呢!”

    苏卿翻了个白眼儿:“谁让他撒酒疯!还说我会装,殿下你瞧瞧他现在像什么样子,还清风玉骨,我看就是个疯子!”

    秦樰咬牙切齿:“谁撒酒疯了,明明是你先动手的,泼皮无赖!”

    苏卿:“你疯子!”

    秦樰:“你泼皮!”

    赵骊娇:……

    唐钊几人已是风中凌乱,苏公子撒泼他们是见过的,可秦公子……若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他们都不会相信秦公子会撒酒疯。

    安平低下头,他觉得今儿公子的脸算是丢尽了。

    赵骊娇朝程楚使了个眼色:“送他回云来殿。”

    程楚低头应下:“是。”

    然秦樰却不配合,瞪着苏卿死活不肯走,在赵骊娇的示意下,程楚一把将人抗到肩上强行带走。

    苏卿挑着眉继续挑衅:“秦公子别走啊,你不就是见不得殿下喜欢我吗,正好我也看你不顺眼,有本事你下来咱们好好打一架。”

    秦樰气的面色通红,可又拗不过程楚,只得将气撒在程楚身上:“你放开我!”

    文弱书生的拳头对于常年习武之人来说根本不值一提,秦樰许是真来了火,阴狠狠的唤了声:“郁离!”

    话音刚落,便有轻风拂过,郁离沉着脸拦住了程楚的去路。

    “给我弄死他!”

    郁离一怔,冷冷的瞥了眼苏卿:“是。”

    感受到郁离冰冷目光,苏卿往唐钊身后缩了缩,然气势却不输半分,扯着嗓子喊:“打不赢就找帮手算什么男人!”

    赵骊娇扶额,瞪着苏卿:“你给我闭嘴!”

    唐钊全神戒备将苏卿护在身后,郁离曾是江湖人,他只听秦公子的,秦公子让他杀谁他绝不会违令,也更不会顾及对方身份。

    果然,下一刻郁离便拔了剑,唐钊眉心一凝,将苏卿推向公主后,持剑迎了上去。

    高手对战,根本看不清楚他们的身影,只能听见长剑碰撞的声音。

    苏卿躲在赵骊娇身后看的津津有味:“殿下,谁打的赢?”

    此时,秦樰突然转头看着赵骊娇。

    赵骊娇被两道视线紧紧相逼,重重呼了口气:“不相上下。”

    她也不知道好好的一场晚宴怎么就突然成了这个样子。

    几人就这么站着观那二人对战,直到……传来一声突兀的声音:“呕……”

    程楚身子一僵,他看的入神竟忘了肩上还扛着一个人,他忙将秦樰放下来,在背上给他顺气:“秦公子,您怎么样?”

    好在秦樰只是干呕,顺过气儿后许是折腾的困了,他眯起眼睛,懒懒的唤了声:“郁离,背我回寝殿。”

    刀剑声瞬间停止,郁离面不改色的收剑走到秦樰面前。

    “公子。”

    秦樰半睁眼看了郁离一眼后,才卸了力道软软倒了下去,郁离一把将他捞在背上,头也不回的离开。

    这场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厮杀在顷刻间结束。

    苏卿盯着郁离的背影,喃喃道:“殿下是从哪儿给他找来这么好的侍卫。”

    唐钊收回剑,凉凉的看向苏卿:“苏公子,我送您回寝殿。”

    苏卿偏头看了眼赵骊娇,甚是傲娇的甩了甩袖子,大刀阔斧的出了大殿:“送我去惊风殿的寝殿,今夜留宿惊风殿。”

    唐钊:……

    惊风殿的寝殿就几步路,需要送吗!

    不对,留宿惊风殿?!

    第 53 章

    公主顶着侍卫侍女灼热的视线,偏过头理直气壮的给出了理由:“我打赌输了,所以他今夜留宿惊风殿。”

    几人没动,皆直勾勾看着公主,殿下知道输是怎么写的么。

    公主心虚的摸摸鼻子,仰着头高傲离开,几人盯着公主与郎君如出一辙的背影,久久没有回神。

    听说……相爱的人会越来越相似。

    香凝抬脚跟上公主,朝香晚道:“吩咐婢女,备热水。”

    香晚:“是。”

    公主一个踉跄,回过头恶狠狠瞪着香凝:“不用备!”

    香凝:……

    “是。”

    等公主走远了,香晚才眨眨眼:“香凝姐姐,这是备还是不备。”

    香凝:“备。”

    盖着棉被纯聊天?她可不信,殿下眼馋人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唐钊将苏卿送到寝殿外正要告退时,却听苏卿突然道:“唐大人,我记得你说公主府养了许多野兽,怎地回来这么久也没见到?”

    唐钊:!

    “莫不是唐大人框我?”

    唐钊嘴角一抽,那可不就是框你么。

    “秦樰身边那个侍卫是什么来头?”

    唐钊:……

    所以这是在拿这事要挟他?

    “郁离原是江湖杀手,落难时被殿下与秦公子所救,他一心报恩,殿下便让他跟在跟在秦公子做侍卫。“

    苏卿嗯了声:“你能打过他吗?”

    唐钊右眼皮跳的飞快:“平手。”

    苏卿又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殿下把你给我是不是说明你要听我的。”

    唐钊心中那股不妙的预感越来越强:“是。”

    “那你去弄死他。”

    唐钊身子一僵:“弄……弄死谁?”

    “秦樰。”

    唐钊抿唇,抬头望了望月色,弄死秦公子……那是他能弄死的人吗?!

    “你不愿意?”苏卿皱眉:“秦樰让郁离弄死我的时候郁离可没有犹豫的。”

    唐钊只觉心累,郁离是什么人,江湖杀手,做事不计后果。他是谁,晋渊五品大员,公主府侍卫,让他弄死自公主府公子,他觉得,苏公子这不是想弄死秦公子,是想弄死他。

    对,苏公子一定是在报复他,报复他当年唬他公主府养了野兽。

    “是不是因为我出身不如秦樰,又没有功名在身,还只是殿下买来的,所以你们只是表面上把我当公主府公子,其实只把秦樰当主子……”郎君越说越委屈,还用那双大眼可怜巴巴的看着唐钊:“算了,我知道你在朝廷挂了职,我哪有资格吩咐你做事呢。”

    “苏公子您多虑了。”对上郎君控诉般的视线,唐钊人生第一次感觉到手足无措,他埋怨的朝某个方向望了眼,殿下再不出来,他便要真的要去云来殿了。

    赵骊娇正倚在长廊红柱上看郎君逼迫侍卫,被这凉嗖嗖的一瞥后,才正了身子笑咪咪的朝二人走去。

    “让你去便去罢。”

    唐钊身子一僵,求救的看向香凝。

    香凝颇为同情的眨眨眼,唐大人自求多福。

    唐钊再次叹口气,认命的应下:“是。”

    去是要真去,弄死却是不能的,为何殿下哄苏公子开心,受罪的却是他。

    唐钊踏出惊风殿,抬手摸了摸眉心,他不好过别人怎能好过,唐钊随手召来一个侍卫:“去把程大人请过来,让他去云来殿观战。”

    “是。”侍卫心里纳闷极了,这大半夜的观什么战?

    苏卿自然知道唐钊不可能真去杀人,只是秦樰杀他一次他总得还回来,不然多亏,郎君凉凉瞥了眼公主后头也不回的进了寝殿。

    伺候在惊风殿的侍女早在见到苏卿时便面面相觑,这个时辰苏公子怎会来公主寝殿。

    直到苏卿与赵骊娇一前一后进了寝殿后,侍女才无措的看向香凝香晚。

    香晚吩咐侍女:“去备热水,今夜苏公子留宿。”

    侍女一惊,半晌才喃喃道:“香晚姐姐,可……可要宣史记女官?”

    在晋渊,公主大婚前临幸公子乃常事,不过每次都得有史书记载,更别说这是殿下第一次临幸。

    香晚沉思片刻,才道:“先不用,若成事了后头再补。”

    侍女恭敬应下:“是。”-

    寝殿里,公主与郎君沐浴过后坐在塌上干瞪眼,这是两人第一次同寝,多多少少都有些不自在,半晌后还是公主先出声:“你明知秦樰醉酒,怎还同他瞎闹?”

    这话倒不是责怪,只是她觉得此刻总得找点什么来说。

    苏卿偏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殿下心疼他?”

    赵骊娇一滞,瞪他一眼:“小没良心的!”

    苏卿挑眉,缓缓靠近公主,直到将公主逼到退无可退整个身子都靠在塌上时,才道:“小?我哪儿小?”

    天气热郎君沐浴完只着了雪白里衣,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俯下身子时,从公主的视线一眼就能望到底,精瘦的腰身,完美的线条,包括那两点绯红。

    公主只扫了一眼便不敢再看,强迫自己偏过头:“你……难道不是比我小了三岁。”最后还是没忍住瞟了人一眼:“你穿好衣裳。”

    公主难得的女儿娇态让郎君喜欢得不得了,苏卿一把将人搂在怀里,轻声道:“殿下帮我穿?”

    赵骊娇:……

    穿什么穿!她恨不得把他扒干净了!

    “好。”

    赵骊娇伸手左右一拉,用里衣将郎君包裹得严严实实。

    “去睡觉!”

    苏卿皱皱眉:“殿下勒疼我了。”

    赵骊娇:……!灯笔小说网

    能不能别动不动就跟她撒娇!

    公主手上刚一松,郎君便欺身而上:“殿下真想让我穿好衣裳?”

    赵骊娇被他紧紧圈着,冷冽弑杀的公主在郎君怀里显得格外娇小,尤其腰间那双滚烫的大手让她整个人都酥软了下来。

    郎君的吻便铺天盖地而来,唇齿间弥漫着浓浓的酒香,郎君刚开时温柔极了,可随着气息的加重,便似乎成了激烈撕咬,公主被他紧紧圈在怀里动弹不得,只能被迫承受。

    “阿卿。”公主的轻轻呢喃惹来郎君越发放肆,赵骊娇身体一轻,等反应过来时已被郎君压在了床上。

    苏卿额头起了层薄汗,他用唇堵住公主的唇:“别叫!”

    公主:!

    谁特么叫了!

    公主来了脾气,翻身将郎君压住,恶狠狠的道:“本宫听你叫!”

    苏卿:……

    半个时辰后,二人并肩躺在床上,郎君微微喘着气俊脸通红,公主唇角擒着浅浅的笑意,刚想动动已经麻木的手腕时,手便被人捏在了手心里,郎君翻身将头埋在她的肩上呢喃道:“殿下这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赵骊娇挑眉,另一只手揉了揉郎君的脑袋:“姐姐从书上学的。”

    苏卿抬眸,怔愣的瞪着赵骊娇:“殿下竟还看这些!“

    赵骊娇眼睛一眯,勾了勾他的下巴:“怎么,不舒服?”

    苏卿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又被这一句轻挑至极的话逗得满脸通红:“殿下!”

    “叫骊姐姐~”

    苏卿抿着唇死死瞪着赵骊娇,想到刚刚公主逼着他唤骊姐姐的场景,郎君的脖子都染上了红晕。

    赵骊娇瞧着快煮熟了的郎君,不忍心再逗他,便道:“及笄后自有女官教,那些东西都是宫里送来的。”

    苏卿瞠目结舌:“这……还有人教?”

    无害纯挚的郎君,让公主欲罢不能,遂道:“我还会其他的,下次再试试?”

    苏卿:!

    苏卿瞪着赵骊娇半晌后,咬牙切齿道:“现在就试!”

    最后,郎君硬是逼得公主翻出了压箱底的小册子,将赵骊娇弄的连连求饶才罢手,公主沉睡前,无比悔恨自己为何要多那一句嘴!

    惊风殿春光无限,云来殿却是剑拔弩张。

    郁离刚把秦樰安置好,唐钊便找上了门,说是奉主子之命来杀人的。

    郁离只淡淡瞥了他一眼便拿起桌上的剑出了门,他与唐钊谁也奈何不了谁,不过是费些体力罢了,然他没想到唐钊会如此无耻竟还带了帮手。

    程楚和郁离是怎么打起来的或许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唐钊拿着一壶酒坐在房顶上看的津津有味,偶尔还出声指点几句。

    这一番车轮战足足持续到天色发亮,郁离武功再高也逐渐落了下风,唐钊不知是觉得羞愧还是无意伤他,持剑击退郁离后便招呼程楚离开了,临走前还正正经经的道:“你可莫怪我,主子命令不敢不从。”

    郁离神色始终淡淡的,唐钊二人离开后,他才撑着剑起身进了殿-

    秦樰对这一切毫无所知,第二日醒来后也对昨夜的事忘得干干净净,安平见他不记得自然也不敢主动提及。

    想着上任的事宜要与赵骊娇商议,秦樰洗漱完后便前往惊风殿,却没想到正好撞见刚从公主寝殿出来的苏卿。

    两人霎时顿住,一个惊愕,一个淡然。

    秦樰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苏卿先发制人:“你怎么还没死?”

    秦樰:!

    “苏公子何意。”秦樰眼神微眯,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

    苏卿眨眨眼堂而皇之道:“我昨晚让唐钊去杀你了啊。”

    秦樰一滞,眼神微冷:“那还真是让苏公子失望了。”

    苏卿遗憾点头:“是有点。”

    “你也别生气,谁让你昨晚要弄死我来着,我定是忍不下这口气的,既然你也没死那就算打平了,以后别动不动就要弄死我,弄死了我殿下会心疼的。”

    苏卿装模作样的理了理头发,眼神若有若无的朝寝殿飞快一瞥,然后眉眼带笑的踏出殿外。

    秦樰立在原地,握紧双拳,眼里猩红一片。

    昨夜,他竟留宿在了殿下的寝殿。

    安平担忧的唤道:“公子。”

    秦樰沉默半晌才转身,声音有些沙哑:“你留下禀报殿下,我三日后上任。”

    看着公子萧瑟的背影,安平心疼极了:“是。”

    第 54 章

    几位郎君上任的前一天在福月楼见了一面,恰逢这日皇帝病情加重赵骊娇进宫侍疾抽不开身,便让秦樰与苏卿去了福月楼,秦樰并不知晓苏卿与苏三元的关系,只以为苏卿是去见故交。

    是以当他看见苏卿抓着苏三元唤三弟时,表情格外复杂。

    原来苏三元竟是他的亲弟弟,所以那日他声嘶力竭的唤他,只是想引起苏三元的注意。

    秦樰的眼神渐冷,利用他倒是利用得很顺手。

    苏三元察觉到秦樰眸乍现的冷意,下意识将苏卿护在身后,遥遥一拜:“秦公子。”

    秦樰微微颔首,二人视线相对,空气中莫名透着一股凉意。

    这便是将来权倾朝野的两位相爷第一次见面,一个审视疏离,一个防备冷漠。

    贺晚舟想,若不是他们中间夹着一个苏卿,或许他们此时应是惺惺相惜,把酒言欢。

    不,应当不会。

    这两人性子都太冷,他想象不出他们把酒言欢的场景。

    贺晚舟折扇轻摇,起身打了圆场:“二位,时间不多,先商议正事?”

    秦樰率先挪开目光看向贺晚舟,对于贺晚舟,他看不透,接连两次未尽全力,可若他不想要名次又为何参与科举,且这次殿试,他是否也藏了锋芒。

    贺晚舟对秦樰一拜后目光落在了苏三元的身上:“许久不见,苏三郎。”

    苏三元看他一眼,微微颔首:“贺五郎。”

    简单寒暄后几位郎君便一一落座,至于贺五郎是如何绕过秦樰做到苏三元身边的谁也不知道。

    苏三元与秦樰的疏离太过明显,苏卿只得挤在二人中间,虽然,他并不想坐在秦樰旁边。

    但大业面前,几人暂且放下个人恩怨。

    秦樰用他一贯清冷的语气道:“殿下的意思是先发制人。”

    公主的原话是,三年前那一场阴谋公主府折了多少人,她便要让他们翻倍还回来,筹谋三年,公主府绝对不能再次处于被动。

    秦樰:“自三年前阮氏三司会审后,京城便属白氏最盛,王氏次之,而三年前宗人府一案这三方势力无一个清白,所以这一次需先下手为强。”

    “如今三皇子五皇子正斗得如火如荼,可借他们之手斩断他们的左膀右臂。”

    贺晚舟收起折扇,正色道:“此事需要契机。”

    秦樰点头:“户部正在负责修葺皇家寺庙,户部尚书是阮嫔的父亲。”

    “阮氏经三司会审后,虽折了一些官但未损根基,且阮氏野心不小或有谋逆之心,可借皇家寺庙一事让阮氏彻底失势。”

    贺晚舟点头:“所以此次先对付的是阮氏?”

    秦樰嗯了声又道:“年关节前许多地方遭遇雪灾,朝廷拔下一大笔赈灾银发往各地,此事由吏部尚书王大人负责,可前些日子公主府收到消息,东北一带至今还有食不果腹的流民。”

    如今已是六月却还有灾区流民,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苏三元沉着脸色:“我会想办法找些证据。”

    王氏贪的钱财三皇子不可能会不知,不论是招兵买马还是宴请幕僚哪样不需要花银子,就光是近段时日招待他的宴席都够普通百姓一辈子的吃食了。

    “至于白氏,五皇子性子谨慎多疑不能贸然出手,还是得从刑部下手,刑部近年来经手的案子不少,不可能全是清白的,况且回京的第一天便与白氏结下了梁子,就算我们不出手,他们也不会忍下这口气。”

    苏卿挑挑眉,这梁子还是因他结下的。

    “殿下的意思是逐个瓦解,且要尽快取到三年前他们陷害太子殿下的证据……”

    苏三元凝眉:“当年宗人府一案,可否祥说?”

    秦樰饮了一口茶才继续道:“当年太子殿下领兵边疆平叛,有人将军中布防图给了敌军,导致整个军营被敌军偷袭,里应外合下我军折了半数以上,太子殿下在陛下禁军与东宫卫的保护下杀出重围。”

    “可逃亡路上不断遇袭,京城东宫卫接到太子殿下生死不明的消息出京相救,却被尽数截杀,最后逃出来的只有太子与几个心腹。”

    “然谁也没想到,就是太子身边最信任的人一口咬定是太子授意他将布防图卖给敌军,后来又在太子住所搜到十万两白银,人证物证俱全下,太子被押送回京。”

    “后来的事你们应该也有所耳闻,太子被直接送到宗人府,陛下派心腹相护,只是还未等陛下查出证据,太子便已在宗人府屈打成招。”

    “那张认罪书上的签字画押确实是太子殿下亲笔,可到底是怎么写上去的无人知晓,没人相信太子会因酷刑招认,是以殿下听闻后便带人闯宗人府,可到时太子殿下已经殁了。”

    秦樰说完,几位郎君都陷入了沉默。

    这一环扣一环,显然是蓄谋已久,秦樰虽只是几句话带过,可足矣想象出当初太子殿下的险境和绝望。

    苏卿紧绷着唇,殿下从未与他细说过此事,他怕惹殿下难过也从不敢问,今日听秦樰提起,他才知道殿下所承受的原比他想象的多。

    殿下亲眼见到太子殿下殁了时,该是何等难过,何等绝望,这三年来他每每同殿下闹时,殿下都宠着他,惯着他,可是殿下的心里的苦,他竟未分担分毫。

    “宗人令可还活着?”苏三元一句话问道了最关键。

    太子是在宗人府出的事,身为宗人令不可能不知情。

    秦樰:“太子殿下出事后,陛下便将宗人令带走,找了个死囚代替宣称已将其处死,但人被陛下秘密关着了。”

    贺晚舟:“至今还未松口?”

    秦樰摇头:“没有,宗人令咬死是太子殿下亲笔所签。”

    罪证书上有签字画押,且死无对证,如今想要翻案难比登天。

    可是再难,这案子必须翻。

    太子殿下活着时风光霁月,心系天下,死后绝不能背上这叛国的罪名。

    苏卿哑着声音道:“宗人府还有多少三年前的人?”

    秦樰:“当年殿下暴怒之下杀了宗人府两百多人,剩下的不是外出便是不当值,知情且活着的只有宗人令。”灯笔小说网

    几位郎君皆是一怔,所以当年殿下是屠了整个宗人府。

    “能不能见到宗人令?”所以如今除了那些背后黑手,唯一的知情者便是被陛下关起来的宗人令。

    秦樰沉默好一会儿才道:“若要见,可去求陛下。”

    苏卿垂着头没再说话,他记得殿下说过会带他去进宫。

    房内铃声乍响,只有两声。

    一个小二推开暗门,急切道:“三皇子来了。”

    几人一惊,还未有所反应时,苏三元就已起身疾步而去,连道别都没来得及。

    苏卿担忧的望着苏三元消失的地方:“会不会被发现?”

    贺晚舟面色难得沉寂:“先出去。”

    他们各自的房间都有暗道,从暗道出去后,便是他们在酒楼原本的房间。

    三皇子来此,很有可能是得知苏三元在此地,若被他撞见苏三元房内无人,后果不堪设想。

    介时不止苏三元,就连他们与福月楼也会一并暴露。

    秦樰与苏卿也紧跟着出了暗道,一路上两人走的飞快。

    “若三弟被发现怎么办?”

    秦樰答的毫不犹豫:“保人。”

    苏卿急切道:“保得住吗?”

    秦樰:“福月楼有暗卫,可以硬抢。”

    苏卿微微松了口气,而后突然挺住脚步看着秦樰,认真的道:“只要你不同我抢殿下,我便再也不气你了。”

    秦樰:!

    “哼!”

    得了个冷眼儿苏卿也不以为意,忙追上去:“我说真的呢,看在你这么爽快说出保三弟的份上,以后我便不故意气你了。”

    秦樰脚步飞快,不想理他。

    “其实你想想,你是新科榜眼,又已入中书省任职起居舍人,如此高的起点将来定是飞黄腾达位极人臣,且众所周知中书省那可是出宰相的地方,依你秦公子的文才学识将来定能权倾朝野,你说你又何苦非要与我抢驸马这个位置呢?”

    秦樰终于停下脚步,苏卿猝不及防,一头撞在他的背上:“啊~”

    苏卿退后一步摸着额头气呼呼的瞪着秦樰,眼里满是控诉:“你好端端停下干嘛?”

    秦樰回头,盯着苏卿一字一句道:“我是第一个进公主府的人,也是第一个住进云来殿的人,苏卿,你说我同你抢殿下?”

    “我比你早认识殿下,比你早喜欢上殿下,你凭什么说我同你抢,难道不是你在同我抢吗!”

    苏卿从未见过秦樰如此失态,看着他的眼里泛着猩红,有不甘,我愤怒,还有无尽的悲伤。

    “在你出现之前,我是殿下唯一的公子,掌公主府内外,在所有人眼里我已是公主府的人,可你出现了我便要将这一切都让出来,甚至离开公主府,离开殿下,苏卿,若是你,你甘心吗?”

    苏卿垂下眸子:“不甘心。”

    他承认他一直很羡慕秦樰,羡慕他出身比他好,羡慕他比他早认识殿下,羡慕他是第一个进公主府的人。

    可是……

    “可是秦樰,爱没有先来后到之说啊。”

    秦樰身子一僵,眼底的愤怒和猩红在苏卿平静的目光下缓缓散去,剩下犹如无尽深渊般的落寞。

    是啊,爱没有先来后到。

    秦樰缓缓转身,背影单薄而又挺拔。

    “秦樰,我没有退路,哪怕只有一丝机会我都不会放弃,我只有殿下,我爱她胜过我的一切,包括性命。”

    秦樰一怔,爱她胜过一切,包括生命。

    这世间能有几人,可以如此淡然而又坚定的说出这句话。

    他能吗,能吗?

    第 55 章

    苏三元刚出暗道,外头便响起了敲门声,他轻呼了口气,试了试桌上的菜温才端端坐下,稳住气息道:

    “进。”

    毫不意外,进来的是赵缙。

    苏三元慌忙起身行礼:“拜见三皇子。”

    赵缙眼神随意在屋内扫了一圈,才笑呵呵的将苏三元扶起来:“苏三郎好兴致,竟一人来此?”

    苏三元弯腰恭敬道:“回三皇子,我在京城没结交什么朋友,独来独往惯了。”

    赵缙挑眉:“哦?”

    “我记得你曾与那贺五郎极其要好。”

    听到这话苏三元便明白了赵缙的来意,他这是知道贺晚舟也在福月楼对他起了疑心。

    所以,三皇子一直在派人跟踪他。

    “三皇子说笑了,那已是陈年旧事。”

    赵缙笑了笑,坐在桌旁招呼苏三元:“苏三郎别站着啊,这福月楼的菜色口感极佳,苏三郎不介意我一道用吧?”

    苏三元忙道:“能与三皇子同桌,是我的荣幸。”

    赵缙哈哈一笑:“就你苏三郎会说话。”

    “对了,我刚刚好像瞧见了贺五郎。”

    苏三元正拿着酒壶给赵缙斟酒,听到这话后只微微抬眉:“哦?他也来了。”

    “所幸,没有遇见。”

    赵缙讶异:“苏三郎不想见他?”

    苏三元苦涩一笑:“到底是曾经的好友,如今各为其主,能不见还是不见得好。”

    赵缙:“哈哈~没想到苏三郎还如此念旧。”

    苏三元正色道:“三皇子放心,若是关乎正事定不会留情。”

    赵缙举杯饮下一口酒,爽朗的道:“我相信苏三郎。”

    “来来来,吃菜吃菜,可别浪费了这美酒佳肴。”

    苏三元暗自松了口气:“是。”

    “对了,骄阳公主府那两个公子然也来了,今儿这福月楼还真是热闹。”赵缙只怀疑苏三郎与贺晚舟有联系,倒也没有把他同公主府挂上钩。

    苏三元讶异:“素来听闻公主府两位公子得骄阳公主盛宠,竟没想他们相处得如此融洽。”

    赵缙哼了声:“融洽?呵!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罢了。”

    就秦樰那性子,谁同他相处得来。

    苏三元点头迎合,没再出声。

    过了好一会儿才状似无意道:“三皇子怎有空来这里?”

    赵缙眼神微闪:“正好过来用饭,听小二说你在此便来看看。”

    苏三元颔首:“早知三皇子来,我应多点些酒菜。”

    赵缙摆摆手:“如此已甚好。”

    下头的人禀报苏三元与贺晚舟进了同一家酒楼时,他当即便起了疑心,巧合之事十有□□是刻意为之,不亲眼所见他不能安心。

    还好苏三元没有做出背叛他的事,否则……就绝不能留-

    秦樰透过窗户的缝隙看着苏三元上了三皇子的马车才转身:“他们离开了。”

    苏卿呼了口气:“所幸没被发现。”

    这也说明,三皇子并没有完全信任三弟。

    “近段时间不能再碰面了。”秦樰冷着声音道。

    苏卿:“嗯。”

    与此同时,另一间房里贺晚舟也在关注着动静,看到苏三元有惊无险他才放下心。

    自个儿一顿胡吃海塞后才悠哉哉的离开-

    接下来的很多天,他们果真没有再见过面,几位郎君各自忙得脚不沾地。

    苏三元几人刚刚上任,又是空了许久的位子,手头上自然就堆积了各种杂事,秦樰早出晚归,在公主府几乎连他的面都见不着。

    稍微轻松些的便要数贺晚舟,皇帝病重下达的旨意少之又少,他便落得一身轻松。

    不过皇帝对他倒是看重,时常将人宣到跟前说几句话。

    掌印太监忍不住多嘴问了句:“陛下怎如此青睐贺五郎?”

    皇帝瞪了他一眼道:“朕也没多少时日可活了,看看好看的人洗洗眼睛。”

    掌印太监:……

    “合着陛下是嫌奴才不好看呢。”

    皇帝轻嗤:“你个老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掌印太监瘪瘪嘴:“奴才可只比陛下大一岁呢。”

    自皇帝幼年时,掌印太监便陪在皇帝身边,几十年的陪伴二人之间的情感早已超越了主仆,这当今世上恐怕也没人敢像掌印太监这般与皇帝说话了。

    “你这是说朕老了?”

    掌印太监赔着笑:“奴才哪儿敢呢,陛下老当益壮,玉树临风……”

    “你闭嘴吧你!”

    掌印太监忙闭上嘴,上前讨好的给皇帝捏着肩膀:“陛下,这贺五郎可是五皇子的人呐。”

    皇帝得意的斜他一眼:“五皇子的人?你也不看看这贺五郎的祖籍在何处。”

    掌印太监一怔,很快反应过来:“贺五郎家乡在江南姑苏……陛下的意思是,他是骄阳公主……”

    皇帝享受的闭上眼:“嗯~”

    “可苏三郎的家乡也在姑苏啊。”

    皇帝:“嗯~还与娇娇那个苏公子一个姓呢。”

    掌印太监:……

    “所以……这一甲全是骄阳公主的人。”

    皇帝嗯了声后,便开始昏昏欲睡,掌印太监便没再问,轻柔的给皇帝捏着肩。

    看来这京城的天,也是时候该变了-

    三皇子府。

    “你的意思是先对付阮氏?”赵缙皱着眉头:“阮氏势力已经大不如前,不足为惧。”

    苏三元正色道:“可阮氏不会就此安分,阮嫔的兄长阮将军手上可有不少精兵。”

    赵缙一怔:“你是说阮氏会反?”

    苏三元:“陛下病重,阮氏的机会所剩不多,这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王冲思索片刻后道:“苏大人所言不差,阮氏这些年毫无动静,恐怕当真是起了反心。”

    苏三元眼神一闪轻声道:“眼下储君未立,若三皇子能斩杀叛贼,不仅是为自己除去了一个威胁,还是大功一件。”

    赵缙沉默好一会儿,才眯起眼:“就算如此,可父皇也还会偏心老六。”

    苏三元知道赵缙心动了,遂又道:“可六皇子眼下没有倚仗,就算陛下有意立他,他也不一定保得住。”

    赵缙眼神一冷,盯着苏三元寒气凛凛:“你是要我反!”

    苏三元毫不畏惧,正色道:“三皇子只需做好铺垫,若将来陛下仍偏心六皇子,三皇子也不必心慈手软。”

    “可是若让唐氏得到机会,唐靖卷土重来,三皇子的处境可就不秒了。”

    赵缙死死盯着苏三元,似要在他眼里看出别有用心,可郎君眼里一片赤诚,似无半点居心叵测。

    过了许久,赵缙才爽朗一笑:“我果然没有看错苏大人,你有什么好主意?”

    苏三元面色不变,恭敬道:“回三皇子,阮氏正在负责修葺皇家寺庙,他们若有心要反,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修葺皇家寺庙这里头可捞的油水可想而知,只要有了反意定会招兵买马,银钱是绝不可缺的。

    三皇子看了王冲一眼,见他点头,才笑道:“苏大人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

    苏三元抬起头,对上赵缙的眼睛平静的道:“我们什么也不需要做,只等抓到他们把柄即可。”

    三皇子:“若他们没有把柄呢。”

    苏三元:“没有也得有。”

    赵缙正了面色,似在考虑可行度。

    “三皇子,若等圣旨下了,一切就晚了。”苏三元的话压倒了赵缙最后一丝犹豫。

    父皇压着储君不立,不就是在等老六回京么,如今人回来了,这圣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下来了,且父皇病重,说不定赵鹤连东宫都没去,就直接坐上了龙椅,介时,他不论做什么,那都是反贼!

    而在这之前随意动些手脚,便是名正言顺。

    “依苏大人所言,此事交由你二人去办。”

    苏三元与王冲对视一眼,齐齐拜下:“尊令。”

    第 56 章

    这日,是苏卿人生中第一次进宫面圣,天还未亮便有小侍拿了新做好的衣袍伺候他洗漱,焚香沐浴,梳发戴冠,足足折腾了一个时辰才出宣雨殿。

    赵骊娇今日着蓝色宫装,与苏卿的衣袍同一个颜色,二人相携出府,郎君倾城绝色,女郎高贵美艳,看着般配极了。

    毕竟是第一次进宫,苏卿既兴奋又紧张。

    轿鸾上,郎君拽着公主的袖子喋喋不休:“殿下备了什么礼物,是不是陛下喜欢的?”

    “陛下是什么性子,脾气大吗?”

    “是陛下说要见我吗?陛下该不会要我离开殿下吧?”

    赵骊娇实在听不下去,偏头堵住郎君的唇:“闭嘴!”

    苏卿睁大眼睛瞪着公主,下意识啃了啃公主的唇,这是在轿鸾上,殿下胆子太大了!

    瞧郎君傻乎乎的呆愣着,赵骊娇才放过他:“父皇喜欢清静,见到父皇后不许多话。”

    苏卿乖巧点点头:“嗯!”

    赵骊娇最喜欢他看着乖巧听话,一双眼睛却转的溜圆的模样,要不是在轿鸾上,她只恨不得好生折腾他一番。

    郎君只安静了一小会儿,便又道:“殿下,今日能否求陛下去见宗人令?”

    赵骊娇一怔,自三年前宗人府一案后再没提新的宗人令,且对外宣称宗人令已经被处死,显而易见,阿卿是知道三年前的事了。

    “秦樰告诉你的?”

    苏卿点头:“嗯。”

    赵骊娇不是不想告诉苏卿这些,只是不想让他知道当初的惨烈,不过既然他已经知道了倒也没必要隐瞒,遂面色凝重道:“我早已去见过。”

    苏卿皱眉:“连殿下都没问出什么?”

    赵骊娇摇头:“他疯了。”

    一个疯子,什么都问不出来。

    得到意外中的答案,苏卿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如何会疯?”

    赵骊娇瞥他一眼,淡淡道:“据说……被我吓的。”

    苏卿面色一僵,心中犹如被重重一击痛的揪心,若宗人令是真的被殿下吓疯了,那当时的宗人府该是何等惨状,殿下又是何等崩溃绝望。

    郎君在公主的眼神下瘪瘪嘴,嘟囔了句:“他一定是装的,殿下如此好看怎么就吓人了。”

    赵骊娇知他是在安慰自己,拉着郎君的手轻笑道:“也说不准。”

    宗人令本就是皇亲国戚才能担任,而这位身份更是不寻常,他硬要装疯卖傻,没人能奈他何。

    “殿下,我想去见见他。”

    赵骊娇点头:“我等会儿同父皇说说。”

    苏卿点头:“嗯。”

    所有车架到宫门便要停下,苏卿先一步下了轿鸾,转身去扶赵骊娇。

    “殿下。”

    赵骊娇看着郎君笑意焱焱的模样,回之温和一笑后才将手搭在郎君的手心。

    泥孩子长大了,知道护她了。

    香凝香晚对视一眼后,勾着唇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见到赵骊娇,宫门侍卫皆行跪拜之礼:“拜见骄阳公主。”

    赵骊娇的手被苏卿紧紧握着,她试图抽出奈何郎君偏不放手,公主瞪了眼他后便顺了他的意,二人相携步入皇宫。

    皇宫与外头不同,巍峨的宫殿,庄严的宫道,华丽的红柱,每一处都透着高不可攀的华贵和肃静,这便是晋渊巅峰权利的中心,让人不自觉的屏气凝神,大气儿都不敢出。

    路上不断有宫女太监行礼,苏卿仔细观察了,他们走路的姿势如出一辙,规矩端庄,几乎听不见脚步声。

    震惊过后,苏卿便生了一些压迫感,他不喜欢这个地方,这里宛若一个精致华丽的铁笼将人死死困在里面,让人喘不过气儿。

    宣化殿外,掌印太监早早便侯着了,他很好奇这位苏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才能让二殿下在那般境况下动了凡心。

    而当他看到那一对相携而来的璧人时,心里震撼极了,早就听闻这位姑苏而来的苏公子容颜过甚,风华绝代,可当他亲眼瞧见时还是惊艳了。

    他在皇宫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容颜没见过,后宫佳丽三千哪个年轻时不是顶尖美人儿,可在这位苏公子面前,任谁都要逊几分颜色。

    这姑苏到底是个什么妙地儿,先是出了一个如仙如画的贺五郎,又出了一个倾城绝代苏公子。

    瞧着二人有说有笑而来,掌印太监嘴角快要翘到了耳际,他觉得陛下一定会喜欢这位苏公子。

    不为别的,就凭他能让二殿下露女儿娇态,就凭他那张不逊色于贺五郎的容颜能让陛下洗洗眼睛。

    “老奴拜见二殿下。”掌印太监踩着小碎步行了上去。

    赵骊娇抬手虚扶:“免礼。”

    掌印太监瞧了眼苏卿,笑着道:“久闻苏公子风华无双,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苏卿瞧他气度不似寻常太监,且又是守在宣化殿外的,遂明了他的身份乖巧道:“谢陈公公夸奖。”

    殿下与他说过,伺候在陛下身边的是掌印太监陈忞,此人与陛下年少相伴,极得陛下信任。

    既是陛下身边最得宠的人,装的乖一点总是没错。

    果然陈笑的眼角的皱纹都起了褶子:“二殿下,苏公子快请吧,陛下等候多时了。”

    赵骊娇觉得身边人卖乖的笑容有几分刺眼,拽着人几步上了台阶,笑就笑,笑这么好看做什么!

    面见皇帝时,二人的手才松开。

    “拜见陛下。”

    “拜见父皇。”

    皇帝还没见着人,便瞧见两人同色的衣袍,遂瞥了眼赵骊娇:“起来吧,”

    这能明显的暗示,怎不干脆穿着红衣来?

    “谢陛下。”

    “谢父皇。”

    苏卿始终低着头没敢去看皇帝,直到皇帝冷淡出声:“抬起头来。”

    郎君端端立着,摆了一副完美到极致的笑容抬头对上皇帝的视线:“陛下。”

    皇帝一怔,果真是个祸水容颜。

    瞧着那明显讨好的笑容与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皇帝轻嗤一声,还是个小狐狸。

    “咳~”

    皇帝许久没出声,公主有些不满,哀怨的瞟了眼皇帝,那意思很明显,别吓着他。

    皇帝没好气瞪了她一眼,人笑的那么欢像是吓着的样子么!

    “你叫什么,出身何处,家中有何人?今年多大?”伸手不打笑脸人,皇帝也无意冷着苏卿,可娇娇的驸马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

    皇帝语气并不好,还有股赌气的味道,苏卿原本紧张的心逐渐平息,他收了脸上笑意恭恭敬敬道:“回陛下,我原名苏二锤,虚岁十七,乃江南姑苏人士,家中父母健在靠务农做工为生,家有长兄弟妹。”

    “自卖身入公主府后,得殿下赐名苏卿。”

    郎君说的坦荡,不骄不躁,不卑不亢。

    皇帝眼里划过一丝兴味:“你出自民间无世家依靠,无功名在身,能在公主府做个公子已是天大的福分。”

    苏卿一怔,这意思便是他永远只能做公子。

    好一会儿才听郎君道:“出身如何不是我能抉择,但能遇见殿下乃我之幸,我虽出身苦寒,但在我们家乡奉行一生一世一双人,我自认身份与殿下有云泥之别不敢高攀,我愿意一辈子做公主府的公子,但殿下只能有我一个。”

    赵骊娇挑眉,唇角是压制不住的笑意。

    皇帝哼了声:“你想的倒挺美,娇娇堂堂晋渊嫡公主,你要她为你终身不招驸马?”

    苏卿下意识望了眼公主,娇娇?

    公主眨眨眼,好听吗?

    皇帝无视两人的眉来眼去,继续道:“不过,朕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看在你与娇娇情意甚笃的份上,朕可为你安排你个世家郎君的身份,介时再为你们赐婚。”

    苏卿收回目光,沉默半晌后砰的跪下:“陛下,我虽已卖身于殿下,但生养之恩绝不能忘,恕我不能从命。”

    皇帝沉了脸色:“你也知道你与娇娇云泥之别,以你现在的身份,如何做的了我晋渊驸马,朕还道你对娇娇感情多深呢,原也不过如此!”

    赵骊娇瞧郎君跪的结实,心疼的瞥了眼,却并未出声。

    “陛下,并不是每家每户生来便是世家,若陛下是因此不认可我,我便向陛下保证,我定能挣一个配得上殿下的身份。”

    皇帝眯起眼,掩去眼里的满意,似有所指道:“确实不是每个人生来尊贵,权势也好,家财也罢都是自己挣来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若你家出个人才,比如……状元郎,那你便也勉强配得上娇娇了。”

    苏卿一怔,陛下这是知道三弟与他的关系,所以拿此试探他?

    “陛下,我可以为殿下挣状元郎。”

    皇帝眼里划过一丝赞赏,不忘根本,不趋炎附势,不借他人之光,是个有骨气的儿郎。

    “你说的倒是容易,状元郎那么好挣?”皇帝轻嗤一声:“你给朕说说你有什么底气,“诗”“书”“礼”“易”“春秋”背来听听。”

    苏卿偷偷的看了眼赵骊娇,颇有些委屈,没说见陛下还要背书啊。

    赵骊娇摸了摸鼻子,避开郎君的目光,昨日她便答应了父皇,今日不论问什么她都不得干涉。

    苏卿见公主不理他气的牙痒痒,阴测测的瞥了眼公主后再不去看她。

    “陛下可随意问。”

    皇帝挑眉:“随意问?”

    苏卿:“是。”

    只要不考他书法,其他都好说。

    皇帝怀疑的瞟了眼赵骊娇,见公主好整以暇的立着,气定神闲,皇帝本是随口一说,眼下却来了兴致,皇帝自各书中随意抽了几道题目,郎君皆一一应答丝毫不差,皇帝眼里的赞赏愈加明显,突然福临心至,考了今科殿试题目。

    苏卿对此一无所知,可以此命题,定是需要书法。

    赵骊娇知道苏卿那无法入眼的字,眼神一闪道:“你说,我替你写。”

    要真让他在这里写了文章,赵骊娇觉得回府后他得把公主府给她掀了。

    公主路过郎君身旁时,只得了人一个白眼儿。

    赵骊娇叹口气,郎君不好养啊。

    一个时辰过去,公主桌案上的纸张已是满满一页漂亮小楷,而赵骊娇早已正了面色,郎君的文才远远超出她所预料。

    皇帝神色凝重,这篇文章若参与科举,或许压不过苏三元贺晚舟,但绝对比秦樰略胜一筹。

    郎君神采飞扬,眼里有璀璨万千,声音如流水涓涓,温和中带着冲击的气势,与在一旁奋笔疾书的女郎相得益彰,如诗如画,岁月静好。

    等公主放下笔后,皇帝才道“朕听说,你未读过书。”

    苏卿恭敬道:“回陛下,自入公主府后殿下为我请了先生教导。”

    皇帝一愣,失了音色:“你十三岁才上学堂?”

    苏卿:“是。”

    皇帝惊愕,苏卿不可能拿此事说谎,若真如此,这可真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假以时日,定是光彩夺目无人能与他争锋。

    瞧公主得意的眼神,皇帝唇角弯起一个弧度,有这般天赋才华,怪不得有如此底气。

    掌印太监将笔墨晾干呈皇帝,皇帝越看越满意,却有些不解:“你刚刚说是为娇娇挣个状元郎,听着似乎志不在此,你就不想出人头地?”

    苏卿闻言轻轻一笑:“回陛下,我的志向便是殿下。”

    “我可为殿下考取功名,护殿下安宁,亦可站在殿下身后,不离不弃。”

    他进可入朝野,退可居一方庭院。

    重要的,是殿下需要什么。

    皇帝的笑容加深了几分,如此,他便能安心将娇娇交给他了。

    只是此等人才,不入朝堂着实可惜。

    皇帝原本担心公主被美色所惑,如今瞧见郎君倾世之才喜不自胜,将苏卿招到跟前左右询问,直到苏卿再三说明自家兄长真的大字不识才放过他。

    不怪皇帝紧追不舍,实在是这苏家兄弟二人皆是世间难得一见的人才,他总觉得另外那对兄妹也不是凡夫俗子。

    “你幼妹年芳几何,可有婚配?”

    苏卿很是耐心的一一作答:“家妹刚刚十三,还未许配人家。”

    说到此处,苏卿也有些忧心,前些日子收到娘亲来信,隐晦提到妹妹容颜过甚,已引来不少人觊觎。

    皇帝眼睛亮了亮:“模样可周正?”

    苏卿点头:“尚可。”

    对这句尚可皇帝是不信的,有这般绝色的哥哥,妹妹岂能逊色。

    “我家老六你见过吧,你瞧着与你家妹可般配?”

    苏卿怔住,求救的看向赵骊娇,这来时也没说要陛下要指婚啊。

    赵骊娇哭笑不得:“父皇,你怎地又乱点鸳鸯谱了。”

    皇帝瞪她一眼:“老六也老大不小了,你母后不在了没人给他周旋,还不是要父皇给他物色女郎。”

    赵骊娇低下头,没再吭声。

    苏卿眼珠子一转,伸手扯了扯皇帝的衣袖:“陛下,妹妹年纪还小,长幼有序,您能不能先给我指婚。”

    第 57 章

    皇帝盯着苏卿抓着龙袍的手有片刻的愣神,自几个孩子长大后,再没人这般同他撒娇,就是老六回京后也没同他如此亲近。

    苏卿恍若不觉,抓着皇帝的衣袖眼巴巴的望着,那模样乖巧极了。

    皇帝心中微软,面上却哼了声:“你挣个状元郎回来,朕便给你赐婚。”

    苏卿转头瞧公主,公主淡淡道:“我不需要他入朝堂。”

    她要将他藏在公主府,不让任何人觊觎。

    “陛下,公主说不需要我入朝堂。”苏卿又转头盯着皇帝。

    皇帝瞪了赵骊娇一眼,而后冷哼道:“那便看朕何时心情好再说。”

    苏卿眼珠子一转,见皇帝别扭的眼神,他突然明白了什么,笑着道:“那我便每日进来给陛下请安,总能遇着陛下心情好的时候。”

    赵骊娇瞟了眼苏卿,没说话。

    倒是一旁的陈忞高兴的合不拢嘴,这苏公子不仅才貌双全,连心思也通透。

    皇帝心中高兴,面上却淡淡的:“朕每日公务繁忙,哪有空见你。”

    这话说的就跟个孩子似的,有几分赌气的味道,苏卿朝皇帝的方向挪了挪:“那我便等陛下忙完。”

    “我会煮茶,会下棋,能同陛下解闷。”

    皇帝唇角一抽,怪不得娇娇如此宠他,这么会撒娇谁招架得住,瞧郎君眼里星光闪耀,皇帝冷嗤一声:“说吧,有何事要求朕。”

    苏卿顿住,眨眨眼:“陛下这都猜出来了?”

    皇帝哼了声,小狐狸!

    在公主的默许下,苏卿乖巧道:“陛下,我想见见宗人令。”

    皇帝皱眉,这事娇娇竟都告诉他了,皇帝沉默半晌才道:“你想查这个案子?”

    苏卿点头:“想。”

    就算居一方庭院,他也想为殿下分忧。

    皇帝盯着苏卿瞧了好一会儿才叹口气,这些年他去见他的次数不少,可都是无功而返,一个疯子,能知道什么。

    “你想去,便去吧。”

    苏卿欢喜的摇了摇皇帝的衣袖:“谢陛下。”

    皇帝被郎君的笑意感染,唇角弯起一丝弧度:“陈忞,带他去暗室。”

    陈忞上前恭敬道:“苏公子请。”

    苏卿看了眼赵骊娇,见赵骊娇点头后他才起身跟了上去。

    直到暗室再次被关上,皇帝才打趣道:“娇娇既然不放心何不一起去?”

    赵骊娇转过头憋嘴:“他不让。”说什么她去了会让人有戒心,不许她跟着。

    皇帝难得见自家女儿如此小心翼翼,哈哈大笑后:“娇娇就是太惯着他了,男人啊,可不能惯。”

    赵骊娇挑眉,您刚刚没宠?那眼里的慈祥别人是看不见咋地?-

    进了暗道的苏卿极为震惊,这密道竟然在陛下寝房里,这里头的人到底是谁,能让陛下如此相护。

    “陈公公,不知这宗人令是何身份。”

    陈忞笑道:“回苏公子,您刚来京城有所不知,我朝宗人令历代以来都是由皇亲国戚担任,里头的这位是陛下的亲弟弟。”

    苏卿惊愕:“是位王爷。”

    陈忞:“正是。”

    苏卿皱着眉,若是陛下的嫡亲弟弟,他如何要与旁人联手谋害自已亲侄儿。

    “这位王爷与太子殿下关系如何?”

    陈忞叹了口气似有惋惜:“王爷一生未娶膝下无子,是以最是疼爱太子殿下。”

    连他都不信,这事有这位的手笔,也正是因此,三年前这位才是宗人府唯一活下来的人。

    苏卿面色逐渐凝重,他记得秦樰说过,当初宗人令咬死那认罪书是太子殿下亲笔所写,也就是说事发时王爷还没有疯,他若真是疼爱太子殿下,当初又为何要让太子殿下死后都要背上这滔天罪名。

    暗室里烛光闪耀,布置的很舒适,有不知从何处渗来的丝丝微风,让这里头还算清爽。

    苏卿隐约听到有铁链的声音:“锁起来了?”

    陈忞回道:“正是,三年前这位亲眼见到二殿下血洗宗人府,没过两日便疯了,陛下怕出意外,便将人锁起来了。”

    苏卿皱眉,果然是在口供后才疯的,若真是受到惊吓,何以过两日才疯?

    陈忞顿住脚步:“老奴在此等候苏公子,苏公子别靠他太近,这周围虽有暗卫相护,可难保他不会突然发病。”

    苏卿不解:“发病?”

    陈忞:“这位近日来疯病越发严重了,发起病来力气大的很,逮着什么便咬,陛下怕他伤着自己,里头许多物件儿都换成了软的。”

    苏卿:“太医如何说?”

    陈忞摇摇头:“太医只说惊吓过度损了心脉,时日已无多。”

    苏卿心中一紧,时日无多。

    他已是当初唯一的证人,若他出了事,想要翻案就更难了。

    苏卿深吸了一口气,一步一步逐渐靠近暗室唯一的床榻,远远瞧着似有人影跪坐在塌上,还有极轻的怪异笑声。

    直到走近塌前,苏卿才算看清。

    眼前的人身上松松垮垮的搭着干净的浅紫色锦袍,头发虽用玉冠束着,但却有几分凌乱,想来应是被他自己所抓,因双脚锁着粗壮的铁链,他的活动地方并不大,仅仅只是一个床榻。

    他此时正跪坐在塌上低着头把玩手中物件,虽然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凌乱松散,但胜在干净,显然是有人长期伺候的。

    许是感觉到有人靠近,他有些惊慌的抬起头,直视苏卿片刻后笑嘻嘻拍着手掌:“好看,好看。”

    苏卿轻轻勾唇,试着往前挪动,却见那人突然变了脸色:“别过来!别过来!”

    苏卿顿住脚步,果真没再往前,只轻声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那人却目露凶光直直瞪着苏卿,而后不知怎地开始发了疯的抓头大叫,有几屡发丝被他硬生生从头皮上扯下。

    苏卿眼神一紧,连忙后退几步:“我不靠近,你别伤害自己。”

    察觉到苏卿离他远了些,他终于恢复片刻的安宁,整个人缩成了一团眼里尽是惧意:

    “不是我,不是我,别杀我。”

    苏卿眯起眼,轻声道:“不是你,我不杀你,别怕。”

    许是郎君的声音太过温柔无害,他逐渐平静下来,直勾勾的盯着苏卿,就在苏卿想要试着再次靠近他时,却见他突然泪流满面,喃喃道:“殿下,我的殿下,是你吗。”

    “禹儿,你终于肯来看我了。”

    苏卿一怔,禹儿?他是在唤太子殿下?

    “禹儿,我错了,不是我,不是我。”那人神情激动想要朝苏卿扑来,奈何被铁链锁着,只堪堪扑到了床榻边缘。

    苏卿咬咬唇,他竟将他认成了太子殿下。

    沉默片刻后,苏卿缓步靠近他柔声道:“皇叔,是我。”

    那人眼睛亮了亮:“禹儿,真的是禹儿。”

    苏卿试探着在床榻边坐下,轻声道:“是我,我来看皇叔了。”

    那人突然拉住苏卿的手,力气很大:“走,你快走,他们要害你。”

    苏卿急忙道:“谁,谁要害我。”

    那人神色慌张一直摇头:“走,快走!”

    “皇叔,谁要害我。”苏卿忍住手腕处钻心的疼痛,放柔声音问道。

    那人却突然停住,猛地看向苏卿,眼里凶狠无比:“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认罪!”

    “为什么!为什么!”

    苏卿的手腕被他紧紧捏住,他感觉骨头都快要碎了,却咬紧牙关道:“我没认罪。”

    “你认了!你认了!”那人的情绪突然激动,一把将苏卿推倒在地上,抱着头痛苦大叫:“啊!”

    苏卿见他发疯跌坐在地上不敢再靠近,陈忞见动静太大,急忙小跑着过来将苏卿扶起来:“苏公子,您没事吧。”

    苏卿用衣袖挡住手腕处的青紫,摇摇头:“没事。”

    陈忞看着床榻上发疯的人叹了口气道:“这是又发病了,先出去吧。”

    苏卿点头:“可有人照料?”

    陈忞:“会有太医过来。”

    苏卿嗯了声,随着陈原路返回。

    看这样子不像是装疯卖傻,倒像极了真的疯病,回到皇帝寝宫后,赵骊娇便迎了上来:“没事吧?”

    苏卿下意识遮掩双手,轻声道:“没事。”

    公主瞟了眼郎君想藏起来的双手,眼神暗了暗却没说话,直到向皇帝告退后坐到轿鸾上时,公主才沉着脸一把拉过郎君的手,将袖袍挽起后那处青紫格外的扎眼。

    “他发疯了?!”

    苏卿从公主手里抽回手,圈住公主的腰身将头埋在她的肩上,喃喃道:“我没事,他把我认成太子殿下了,情绪太过激动才拉了我的手。”

    赵骊娇想将人推开又怕伤着他的手,只得冷着声音道:“给我看看,可有伤着筋脉。”

    苏卿确实疼的厉害,抱着公主是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眼里的泪花,男儿有泪不轻弹,要是给殿下看到他疼哭了那也太丢人了。

    “没伤着,只是看着吓人。”苏卿嘟囔道:“殿下,给他看病的太医可靠吗?”

    赵骊娇皱眉:“是父皇的心腹。”

    苏卿轻轻嗯了声后,却再没出声,手腕处实在太疼了,疼到他意识开始模糊。

    公主自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忙将人推开,还未说话郎君便软软的倒在了她的怀里。

    “阿卿!”

    赵骊娇忙将苏卿的衣袖卷起,刚刚的青紫此刻已经开始红肿,公主急切的朝车夫道:“快回府!”

    轿鸾刚刚停在公主府,公主便拦腰抱起怀里的人疾步入了惊风殿:“传医师!”

    香凝急忙应下:“是。”

    医师匆忙赶到时,苏卿的手腕已经又肿又红,医师是随着公主从姑苏回京的,这些年这位给苏卿请平安脉的次数不少,也给他治过一些小伤,这还是第一次见苏卿伤的如此严重。

    仔细查探后,医师面色凝重:“殿下,苏公子双手手腕处各两处骨头错位,应是被内力极强的高手所伤。”

    赵骊娇身子一僵,各两处骨头错位,他竟一声不吭忍了这般久。

    “如何治。”

    医师小心翼翼道:“再接回来。”

    公主面色铁青,殿内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过了许久公主才上前将人揽在怀里,浑身散发着冷意:“开始。”

    医师忙道:“是。”

    再次接回来必定要再承受一次刺骨的痛,赵骊娇怕他痛醒了会伤着自己,便将人紧紧搂着。

    医师刚伸手捏住苏卿的手腕,人便硬生生被痛醒,额头上冷汗直冒,许是怕公主忧心,苏卿死死咬着唇不吭声。

    赵骊娇见他唇瓣咬得鲜红怕他受伤,伸手在郎君两腮处一捏,迫使他长了嘴,趁着这缝隙公主快速的将自己手臂放在他的唇边。

    香凝几人皆是一怔,想要阻止却被公主冷冷一瞥后噤了声。

    第 58 章

    接骨本就是极疼的,更何况是一个养的身娇体贵的小公子,一双手腕接完,苏卿已疼的衣衫尽湿,人也昏昏沉沉的再次晕了过去。

    秦樰刚散值刚回府便见安平急匆匆的朝他禀报,说苏卿在宫里受了伤回府后至今未醒。

    “人在何处。”

    “在惊风殿。”

    秦樰疾步朝惊风殿而去,他今日本也有要事禀报,却没想苏卿会在宫里受伤,莫不是那些人忍耐不住动手了?

    “殿下,秦公子来了。”

    床榻让给了苏卿,赵骊娇正靠在贵妃塌上翻着一本书,香凝知道公主的心思不在这上头,半天了都没见翻过一页。

    赵骊娇收回放在郎君身上的目光,起身出了寝殿。

    自公主回京后,这是秦樰第一次见公主生气,面上没有平日的温和,添了许多冷意,那一刻,他甚至以为以前的殿下回来了。

    “殿下,苏公子如何?”

    自上次福月楼失态后他与苏卿便再没说过话,偶尔碰上一面也只是简单的颔首。

    赵骊娇:“伤了手腕,医师说近一年不能使力。”

    秦樰皱眉:“如此严重,何人所伤?”

    赵骊娇冷声道:“暗室关着的人。”

    若是旁人她早就一刀砍了,可那人是她的皇叔,与父皇母后一样最疼爱兄长,兄长在时也爱黏着他,正因如此三年前她才会留他一命。

    秦樰一愣,苏卿真去见他了,宗人令毕竟是位王爷,皇家辛密不便与外人知晓,是以他在福月楼并未同他们说这位已经疯了。

    “何事?”赵骊娇不愿再去想那人,岔开了话题。

    秦樰回神,恭敬道:“三皇子已经动手了。”

    赵骊娇眉头这才微微舒展:“进展如何?”

    秦樰:“已经掌握到阮氏贪墨工款证据,三皇子预备在陛下寿宴上揭发。”

    “而且……”

    赵骊娇:“什么?”

    “阮氏要反,准备在陛下寿宴上动手。”

    赵骊娇眯起眼:“反?”

    秦樰回道:“是,近日里京城已有不少面生之人,阮氏准备寿宴逼宫。”

    赵骊娇冷冷一哼:“三皇子如何打算?”

    “三皇子已知,且有了对策,苏大人问殿下,接下来要如何?”

    赵骊娇沉默半晌才道:“且让他们先斗吧。”

    秦樰还未应,便听郎君道:“殿下不可。”

    二人回头,却是苏卿披着外衣而来。

    赵骊娇皱眉,起身朝他走去:“怎么起来了,还疼吗。”

    苏卿点点头,委屈道:“疼,不能穿衣裳。”

    郎君两只手都用绷带挂着,看着确实有些凄惨,赵骊娇给他裹好外衣,便把人往里推:“这些日子好好养伤,别乱蹦哒。”

    苏卿急了:“殿下,殿下你听我说完。”

    赵骊娇瞪着他:“说!”

    苏卿瞧了眼秦樰,执拗的让公主把他受伤的爪子盖上,在谁面前买惨也不能在情敌面前。

    秦樰懒得去看他,只低着头瞧自己脚尖处那一亩三分地。

    “殿下不可放任三皇子立此大功,阮氏一倒打破僵局,王氏白氏两厢制衡,难保不会先对我们出手。”苏卿折腾好坐下后才道。

    赵骊娇皱眉,依着他们的性子,并不是没有可能。

    “储君未立,陛下又病重,加上六殿下回京常伴宣化殿,他们不可能不急。”苏卿继续道:“公主府与六殿下是他们最大的威胁。”

    秦樰正了神色:“如今已万事俱备,阮氏必然翻不了身,且目前王氏贪赈灾款证据还未有进展,没有理由朝三皇子发难。”

    不能将两方同时除去,介时京城的局面必然会是王氏白氏独大。

    苏卿轻轻一笑:“可若是加上造反呢。”

    赵骊娇秦樰皆是一怔:“何意?”

    “三皇子想要在寿宴上出风头,必然会暗中带兵进皇宫,在他拿下阮氏后,可找理由给他按上一个屯兵谋反的罪名,介时再拿出王氏贪赈灾款的证据,便能名正言顺的让他们出局。”

    他们当初不就是如此栽赃太子殿下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公平。

    苏卿话落,殿内陷入了沉寂。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秦樰道:“白氏又该如何?”

    苏卿垂下头:“王氏阮氏一倒,白氏必定是要急的,不论是想要自保还是想要坐上龙椅,他们都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介时免不了一场恶战。”

    秦樰皱眉:“要与白氏硬碰硬?”

    白氏手上可是握着兵符的,加上白家军,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苏卿:“这一战躲不掉的,若我们毫无准备,介时恐怕整个京城都会被白氏所控制。”

    赵骊娇沉思半晌才道:“此事需细细谋划。”

    然没有给他们太多的时间犹豫,第二日一早,便收到了琴川来信。

    是徐良写的,长篇大论皆是讲的苏卿的瘦身法子如何有效,苏卿细细看过后,让赵骊娇圈出了一些字。

    有两方京城人士路过琴川前往姑苏,调查身份。

    赵骊娇盯着苏卿让她凑出来的一行字,面色凝重,他们果然去了,苏三元与贺晚舟的身份经不起仔细查探。

    眼下必须要在三皇子得到消息之前,将他们拿下,否则这两个人一旦暴露便会陷入险境,公主府也同样会再次成为他们联手攻击的目标。

    恰逢这日秦樰休沐,赵骊娇将他传到了惊风殿一同商议。

    “殿下,贺五郎已在搜集白氏罪证。”秦樰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与白氏硬碰硬。

    赵骊娇:“如今白氏在京城的人马有多少。”

    秦樰:“明面上有五千,暗中藏着的不得而知。”

    苏卿坐着久久没有出声,眼前时间紧迫,不容许他们再有拖延,这团乱麻得快刀来斩。

    思索许久后,苏卿突然起身:“琴川离姑苏尚有一段距离,这个时候他们应当还在查探,就算消息能回来,最快也要十日。”

    而陛下的寿宴在半月后。

    “殿下,帮我研磨。”苏卿走向书案旁:“他们查消息需要些时间,现在便给徐良去信,让他想办法绊住那些探子,将他们拖到陛下寿宴结束。”

    而他们必须在寿宴结束前,将他们压制。

    赵骊娇瞟了眼郎君挂着的双手,皱着眉:“我来写。”

    苏卿摇头:“徐良认得我的字,殿下的他可能不会信。”

    公主也知道此事不容许耽搁,医师说手不能用力,但写字写的轻些倒也无碍,只是受些疼是难免的。

    最后,郎君以极其怪异的姿势“画”完了一副鬼画符。

    公主唇角抽了抽:“你确定,他认得?”

    字本就不好看,手受了伤写的更是无法入眼。

    苏卿自己都不忍再去看,无辜的眨眨眼:“应该认得。”

    “殿下加急送出去。”

    赵骊娇将信给了唐钊后才道:“徐良真的会援助?”

    那么圆滑的一个人,会冒此风险?

    苏卿挑挑眉:“殿下放心,他会的,这些日子我们之间一直有信件来往,陛下前些天用的冰镇汤还是他给的方子,今日他能传这封信便是已经表明了立场。”

    “琴川的援兵怎么也能比姑苏的早到一两日,介时一但撕破脸,拼的就是兵力。”

    秦樰皱眉:“可我们在京城除了公主府侍卫便无兵可用,若援兵来的迟了,我们便处于被动。”

    苏卿道:“我们还有唐淮的五百人。”

    赵骊娇点头:“他们已在京城安顿好,随时可调用。”

    秦樰惊讶:“五百对五千,且还不知道对方后头隐藏了多少人马,这胜算不大。”

    赵骊娇想起父皇给她的禁军兵符,心中一震,父皇早就料到今日的局面了么。

    “我有禁军兵符,可调用禁军三千。”

    秦樰眼睛一亮:“如此便能一战。”

    苏卿勾唇:“拖到琴川,姑苏甚至陵安的援兵至,这一仗便毫无悬念。”

    几人相视一笑,眼里是坚定和孤注一掷,这一仗必须打,也必须赢。

    可事事并不能尽如人愿-

    苏卿这些日子整日扎在公主的书房里,让阿白将所有与医术毒术有关的书籍给他找来。

    他问过殿下,殿下说那位王爷并不会武功,可医师却说他的手腕是被内力极好的高手所伤,这说不通。

    他又联想到陈忞所说的那位一犯起病来便力大如牛,所以他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王爷的疯病恐怕是人为的。

    否则怎么会那么巧合在他口供之后才疯,且以王爷那日的表现来看,他定是在意太子殿下的,既如此疼爱又为何要做假证,以王爷对太子的感情,就算这事是真的,他也会护太子殿下,而不是让太子殿下死了还要背上叛国的罪名。灯笔小说网

    既然不是做假证,那只有一个原因,他看到的是真的,而又因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他不得不说出自己看到的事实。

    而且他也数次向殿下与唐钊他们求证,以太子殿下的性子绝对不可能屈打成招,所以他怀疑这事恐怕另有蹊跷-

    寿宴将近,赵缙仍未收到姑苏的消息,面色便越发难看。

    按照路程来算,他的探子应该在寿宴之前赶回来,而如今据寿宴还有三天,却毫无动静。

    这说明,姑苏有人在阻止他们查探,也说明,苏三元的身份或许真有问题。

    他原本只是猜测,毕竟他与公主府的公子同一个姓,苏姓是大姓,同姓并没什么稀奇,可他不能放过一点疑。

    “或许,是探子路上耽搁了?”王冲道:“这些日子苏大人尽心尽力帮主子谋划,不像是有二心。”

    赵缙冷冷一哼:“但愿如此。”

    而此时的苏三元并不知晓三皇子已经在怀疑他,正暗中前往福月楼,却没想到,竟与贺晚舟撞了个正着。

    两人只对视一眼,便各走各路。

    暗室里,苏三元对钱三道:“三皇子书房里应藏着极大的秘密。”

    钱三凝眉:“可需要协助?”

    苏三元摇头:“三皇子府毕竟是在宫里,你们进去多有不便,且人多怕会打草惊蛇,我准备今夜去探,若拿到手便出宫来福月楼,还劳烦掌柜的留门。”

    钱三点头:“好。”

    钱三折身拿了一个信号弹交给苏三元:“若遇危险,可拉响信号,我们会派人宫里的人营救。”

    苏三元接过信号弹放到怀里点头应下。

    贺晚舟始终凝着眉,直到苏三元出了暗道他才将回过神,将自己取得的白氏罪证交给钱三。

    钱三粗略一看,惊讶不已:“这……白氏竟如此只手遮天。”

    贺晚舟此刻没心思详谈,只道:“今夜宫里可有人能用?”

    钱三一愣:“贺五郎要做什么。”

    贺晚舟:“我担心他。”

    他今日近日总觉得心神不宁,尤其看到苏三元时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第 59 章

    夜色降临,宫中灯火逐渐黯淡,苏三元自向赵缙告退后,便一直藏身于书房旁的灌木丛林。

    他早早探过路,书房正门有士兵把守,只能从后方的窗户翻进去,只要动静够小就不会被发现。

    夜色渐浓苏三元轻车熟路的摸进了书房,他的身份瞒不了三皇子太久,所以必须在三皇子发现前速战速决。

    苏三元大约知道东西放在何处,只用了半柱香的时间便翻到了一个盒子,他走到窗户旁借着月色大致翻了一遍,而后心中大定,这里头的东西可真是惊天动地。

    只是他还来不及离开,外头便有了动静。

    “三皇子。”

    “嗯。”

    苏三元一惊,赵缙这个时候来书房做什么,书房空旷无处可躲,且三皇子会武功,只要进来一定会发现他。

    果然,赵缙刚推开门还未点烛火便察觉到了另一道气息:“谁!”

    赵缙一出声,苏三元便翻过窗户朝外跑,他绝对不能落在赵缙的手里,至少也要把手中的东西送出去,否则就白折腾了。

    赵缙眯起眼,疾步走到苏三元刚刚翻过的地方,空无一物!

    “还不追!”赵缙暴怒,是谁如此大胆敢在他的书房偷东西!

    赵缙清楚的知道,这里头的东西若传了出去,他就真的毫无退路了。

    “抓刺客!”三皇子府灯火通明,追兵四起,苏三元心下微凉,他今日怕是逃不掉了。

    然就在一个转角处,他仓惶撞进了一个怀抱,对方虽是一身黑衣,但那淡淡的药香让他立刻明了对方的身份。

    苏三元还没开口,对方便从他腰间拿走信号弹抢走了他手中的盒子,里头的东西被尽数取出塞到他的怀里,然后他就被他推到了另一人的身边:“带他出宫!”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苏三元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便已被人点了哑穴抗在肩上藏身于假山之后,透过石缝,苏三元眼睁睁看着贺晚舟拉响了刚刚从他腰间取出的信号弹,看着贺晚舟被一群侍卫团团围住。

    苏三元被点了哑穴说不出话,只得焦急的挣扎让身后的人去救贺晚舟。

    这人是贺晚舟从钱三处要来的,唤作暗六,是钱三隐藏在宫中的探子,他将苏三元紧紧抱着不让他往外冲,离赵缙太近他不敢带苏三元逃离,恐一有动静会被发现。

    贺五郎来时便吩咐了,若出了事一定要将苏三郎平安送出宫,而他也清楚苏三元身上有重要情报,此时绝不能放他出去。

    赵缙见贺晚舟发了信号,心下怒火更甚,阴沉着脸抽了一旁侍卫的剑朝贺晚舟砍过去。

    贺晚舟身子本就弱,又不会半点武功哪里挡得了他这一剑,只得生生受下,手臂上顿时便冒了长长的血痕。

    赵缙持剑指着贺晚舟,沉着声音:“摘下面巾。”

    他不是没有怀疑的人,刚刚看着背影便觉得眼熟,此时只待他摘了面巾确认。

    贺晚舟捂着手臂,痛的额头起了冷汗,他明白赵缙是将他当做了苏三元,为洗脱苏三元的嫌疑,他摘下了面巾。

    郎君俊美的容貌在火把下略显几分惨白,赵缙看清后眉头一皱:“贺晚舟!”

    怎么是他!

    他刚刚明明瞧着是苏三元。

    然看着贺晚舟手中的盒子,赵缙便没了其他心思:“将东西交出来!”

    贺晚舟冷笑:“交出来三皇子就会放过我吗。”里头已经没了东西,他交出去赵缙定会知道有人接应。

    贺晚舟瞟了眼侍卫手里的火把,一边微微挪动一边在盒子上轻轻擦拭:“交不交三皇子都不会放过我,我又为何要交。”

    赵缙眼里的杀意毫不遮掩,他冷嗤一声:“你已被我拿住,你觉得交不交是由你说了算么?”

    就在此时,贺晚舟突地扑向最近的侍卫,侍卫猝不及防被他整个人压倒在地,手中的火把也落入地上,贺晚舟以最快的速度将盒子置于火把之上,只片刻,盒子便被熊熊火焰包裹。

    他刚刚往这盒子上抹了火油,沾火便燃且易灭,火油是他从钱三处要来的,原本准备放火声东击西为苏三元打掩护,却没想来时他已经动手了。

    赵缙看着燃的正盛的盒子,气的双眼发红,他一脚将贺晚舟踢开,踩在他的脸上怒吼:“敢烧我的东西,好大的胆子!“

    贺晚舟忍着脸上的火辣,轻笑一声:“既然带不回去,还不如烧了干净。”

    “我帮三皇子毁了罪证,三皇子不高兴么?”

    赵缙咬紧牙关,若只是证据倒也罢了,可里头还有东西是他需要的!

    怒极之后,看着贺晚舟在火把下那张完美精致的脸,赵缙残忍一笑:“五弟让你来的?”

    贺晚舟变了脸色:“这事与五皇子无关。”

    赵缙轻嗤:“倒是条衷心的狗。”

    “既然落入我的手里,你这名动京城的贺五郎恐怕是要折了,只是没想到五弟竟舍得让你来,他手底下那么多粗人,却偏偏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探花郎来行如此勾当,莫非,我这五弟是不信任你,特意让你来送死。”

    贺晚舟沉着脸:“是我自己做的,与五皇子无关。”他知道他越是要将五皇子抛干净,赵缙便越会认定他背后之人是五皇子。

    赵缙冷哼:“是么。”这语气显然是已经认定贺晚舟是赵愠派来的。

    赵缙自小习武,平生也粗鲁惯了,本就见不得那柔柔弱弱的男子,尤其是像贺晚舟这种浑身冒着仙气儿的郎君。

    他踩着贺晚舟的脸,用几尽残忍的语气道:“你说,我要是将你的狗腿打断,五弟会如何,会不会悔的肠子都青了。”

    赵缙眼里泛着残忍的光,不是翩然如仙不染尘世么,他非要将他打入凡间染上一身的浊泥!

    “不过,贺五郎姿色过人,要是断了双腿该多可惜啊,对了,我想起来我军营里倒有些儿郎好男色,不如将你送过去让他们快活快活如何?”

    赵缙的话一字一句传入苏三元耳中,苏三元吓的一身冷汗,他拼了命的想要挣脱身后人,可奈何他的力气对常年习武之人来说不值一提。

    该死的!他怎能如此待贺晚舟!

    苏三元气的双眼发红,因挣扎的太过激烈手在石缝抓出了一道道鲜红的血迹。

    “不过就这么把你送去我可不放心,贺五郎心思敏捷天人之姿指不定能哄得我那些儿郎放了你,我看还是先断了双腿再送过去吧!”

    赵缙挪开踩在贺晚舟脸上的脚,阴森的开口:“动手!”

    贺晚舟半眯着眼,手臂上剧烈的疼痛已让他昏昏沉沉,但这一刻他无无比庆幸留在这里的不是苏三元。

    他那么骄傲,若是折了双腿,怕是活不下去的。

    第一棍落在贺晚舟腿上后,贺晚舟已经痛的浑浑噩噩,他好似的听见了骨头裂开的声音,苏三元猩红着双眼用尽全身力气挣扎,脖子上青筋暴起。

    不要,不要打!

    他想让他们住手,可发不出半点声音。

    这一刻,苏三元浑身发凉,他第一次感受到绝望。

    苏三元挣扎的太过激烈,暗六怕闹出动静暴露,便狠下心点了他的穴道。

    被点了穴道的苏三元连动也不能再动,他望着那地上的人,心痛的快要窒息。

    贺晚舟!

    贺晚舟,你怎能如此。

    第二棍落下后,贺晚舟仍旧紧紧咬着唇不肯发出半点声音,他知道苏三元就在那里,他不想让他担心。

    苏三元绝望而又痛苦,他身子那么弱,那么怕疼啊,却因不愿让他听到死活不吭一声。

    贺晚舟,不要!不要……

    你本该是立在云端上的仙君,怎能折了双翼。

    瞧着那地上的人已没了动静,苏三元频临崩溃。

    贺晚舟,求你,求你一定不要出事。

    泪水模糊了双眼,他只能隐约看到那翩然如仙的郎君趴在地上了无生息,苏三元的心如撕裂般的痛。

    为何要来,你为何要来!

    贺晚舟,我后悔了,不该去那福月楼,不该来京城,更不该遇见你。

    若知今日,我宁愿从未与你相遇。

    直到钱三的人冲出去将贺晚舟抢出来时,暗六才趁乱扛着苏三元出宫,一路直奔福月楼。

    钱三见到信号弹响时便知是出了事,是以见到苏三元完完好好时,蓦地松了一口气,可观苏三元满目猩红便知事情恐怕不简单,急忙道:“怎么回事?”

    暗六垂着头,眼睛微红:“是贺五郎。”他当时只能护住一个,他若去救贺五郎苏三郎也一定会被发现。

    钱三听暗六大致讲了经过,面上一片死寂:“人怎么样了?”

    “救出来了,生死不明。”

    钱三身子一僵,生死不明!

    苏三元怒目瞪着钱三,那眼里的恨意似要将他吞噬,钱三避开他的目光解了苏三元的穴道,低沉道:“先等等,他们救了人会带到福月楼。”

    苏三元得了自由,起身一把抓住钱三的衣襟,吼的歇斯底里:“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让他来!”

    “你知不知道他身子弱经不起折腾,知不知道他可能会死!”

    钱三没有反抗,任由苏三元发泄。

    看着郎君的暴怒,和那眼里的绝望与害怕,他知道若贺五郎今日没了,苏三郎恐怕这一生都不会走不来了。

    “楼里有上好的医师,只要人活着就一定能将他救回来。”

    最怕的,就是救回来时人已经没了。

    “去给公主府传信。”钱三沉着脸吩咐暗六。

    “是。”

    苏三元放开钱三踉跄往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贺晚舟,你不能死,一定不能死!

    郎君目露凶光,面容狠辣,贺晚舟,若你死了,我要赵缙全府几百人命给你陪葬!

    你说过的,你不想杀人也不想我杀人,所以,贺晚舟,你别死好不好。

    第 60 章

    暗六到公主府时,赵骊娇已经起了身。

    赵骊娇这些年本就睡不安稳,更何况皇帝寿宴将至她更是浅眠,是以烟花响的第一声她就惊醒了,黄色信号,是唐家军的紧急求救信号。

    此时能从宫里发出求救信号的,除了稜叔的人,就只有贺晚舟与苏三元。

    赵骊娇再无睡意,思索再三到底是没让人去通知苏卿,眼下情况不明不必让他白白忧心。

    “殿下,福月楼来人了。”没过多久,香凝便急匆匆踏入殿内,她也是被那求救信号惊醒之后再无睡意,直到暗六上门她才确定怕是那两位出了事。

    赵骊娇心中一凛:“宣!”

    若那求救信号是稜叔的人发的,就定不会这个时辰来找她,月色下,香凝听出了公主声音里的颤抖:“何事。”

    暗六躬身道:“殿下,苏三郎贺五郎出事了。”

    赵骊娇背后双拳攥得发紫:“人在哪?”

    “福月楼。”

    赵骊娇沉默片刻,朝香凝道:“别声张。”

    香凝知赵骊娇这是要瞒着宣雨殿,垂眸回道:“是。”

    这个时辰自是不能大张旗鼓的去福月楼,赵骊娇换了夜行衣飞身没入夜色。

    香凝轻呼一口气,但愿人无事,否则苏公子怕是受不住,但她也明白,不是大事,福月楼不会来请殿下。

    赵骊娇到福月楼小院时,医师正在给苏三元包扎双手,郎君一身狼狈,整个人颓废至极,只有那双死死黏住紧闭的房门的眼睛还算有一丝活气。

    他的脑海里全是刚刚趴在暗卫背上毫无生机的贺晚舟,连赵骊娇到了都恍若未觉。

    赵骊娇的目光快速在苏三元身上扫过,最后落在那双刚被包扎好的双手上,赵骊娇皱眉,房里浓烈的血腥味远不止苏三元手伤所致,刚刚才放下的心顷刻间又提了上来。

    苏三元浑身冒着的冷气与死寂告诉她,出事的是贺晚舟,且情况不乐观。

    钱三恰从房内出来,见到赵骊娇正要行礼便被冷声打断:“如何!”

    钱三避开苏三元希冀的目光,垂眸道:“送回来时还有一口气,医师正在抢救。”

    他不敢说的是里头的人已经快没了气息,他怕再刺激到那个刚刚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少年。

    赵骊娇听出了钱三的未尽之言,沉声道:“不惜一切代价,保住他。”

    钱三恭敬应下:“是。”

    房门再次被关上,苏三元已撑不住将头埋在膝盖,传来极轻的呜咽声。

    赵骊娇瞥了眼暗六:“将事情经过详细说来。”

    暗六:“是!”

    半刻后,赵骊娇眉头紧锁,她偏头看向将头埋在膝间的苏三元轻轻一叹,再稳重也只是十几岁的少年,乍经这事定承受不住,若贺晚舟因救他出了事,他这一生怕都要活在这阴影里。

    而此时房内,钱三听着医师的诊断心中发颤。

    “手臂伤口太深失血过多,双腿膝盖骨头碎裂,必须立刻切开接骨,但他身体太弱,又无求生意识恐怕撑不过去。”

    “且就算能撑过去,日后也站不起来了。”

    钱三捏紧拳头,别开眼:“不惜一切代价保他性命!”

    无求生意识,他是宁死也不愿接受没了双腿,可蝼蚁尚且偷生啊。

    赵骊娇内力不浅,里面的对话她听的清清楚楚。

    她转身看着苏三元,目光复杂。

    失了双腿,对一个刚刚入仕有着大好前途的郎君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就算救回来他这一生也算毁了,清高如贺五郎,他受不住这沉重的代价。

    所以,他这是宁愿一死。

    苏三元似有所感的抬头,看清赵骊娇眼里的悲伤和欲言又止后,蓦地起身扑在地上:“殿下……他……他怎么样?”

    赵骊娇将他扶起来,这事瞒是瞒不住的,必须得让他有心理准备。

    可对上苏三元那害怕希冀的眼神,赵骊娇如鲠在喉,好半晌才开口:“医师说,双腿骨头碎裂要切开接骨,但他体弱恐撑不过去,可就算……就算能撑过去,日后也很难再站起来。”

    “所以……他无求生之念。”

    苏三元身子一晃,从赵骊娇手中跌在地上,半晌没发出一点声音。

    这一刻,他的世界一片灰暗,入眼空白,入耳无声。

    无求生之念,你是在求死吗。

    你是知道失了双腿,所以不想再活下去吗?

    不,贺晚舟,你不能如此残忍,不能!

    过了许久,赵骊娇听苏三元轻声道:“殿下,我进去看他。”

    赵骊娇沉默片刻:“嗯。”

    或许,有他陪着,能让贺晚舟生一分活下去的念头。

    郎君步履蹒跚,背影凄凉无力。

    直到苏三元进了房门,赵骊娇才道:“动用全部势力,不惜一切代价用最快的速度找到能保命的药。”

    即使贺晚舟有了生念,也很难撑过这一关,若是寻常人活下去的几率会大很多,可贺晚舟不一样,他自小体弱,如今这条命都是常年以药养回来的,他的身体受不起折腾。

    眼下,也只能跟阎王抢命了。

    暗六迟疑:“殿下,以三皇子的性子,当着他的面将人抢走,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此时三皇子恐怕早在京城各个药铺安插了人,尤其是太医院,若动用全部势力,恐会暴露。”

    到了这个节骨眼,绝不能节外生枝。

    赵骊娇淡淡瞥他一眼:“去!”

    不是她不计后果,而是她绝不能丢下她的人!

    暗六恭敬应下:“是。”

    下一刻,夜空中有红色烟火响起,各处人马闻声而动,这是唐家军一级信号,不论在何时何地都必须立刻执行,几乎就在那一瞬间,京城四处暗影浮动,飞快聚在福月楼后又飞快离去。

    这一夜,注定不平凡。

    两刻钟后,陆续有暗影窜至福月楼,带来的皆是难得一见的保命良药。

    房间里头的人呼吸逐渐减弱,医师狠下心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将一颗又一颗价值千金的药拼命的往下灌,虽然床上的人仍旧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可这药到底是起了作用,始终让郎君吊着那一口气。

    后来又有好几次人都差点停了呼吸,是苏三元攥着他的手不断的求他坚持住,送来的药不断的往下喂,终是撑到医师将骨头接好。

    可就在医师进行最后的缝合时,飘渺柔弱的郎君终是停了呼吸。

    苏三元的手指再也感受不到贺晚舟的气息时,他突然呆滞,而后整个人陷入歇斯底里的狂躁,医师实在不忍再看,小心翼翼的缝合完后道了句节哀便陆续退了出去。

    赵骊娇听里头苏三元嘶哑的唤贺晚舟时便知不好,而后又见医师垂着头出来请罪,她才彻底死心,痛苦的闭上眼。

    她到底,还是没把人救回来。

    “殿下,还有药送过来。”半晌后,钱三递上刚刚接到的盒子哽咽道。

    即使里头的人已经不需要了,他还是没有撤回命令。

    赵骊娇未出声便听里头苏三元怒吼:“拿进来!”

    钱三看向赵骊娇,赵骊娇抿着唇点头,哑着声音道:“依他。”

    医师叹口气:“人没气了药也喂不进去啊。”

    赵骊娇眯起眼,叫住钱三:“送到门口即可。”

    钱三一顿:“是。”

    他虽不明公主用意,但还是只将门开了个缝把药塞进去。

    里头有脚步声轻响,从床榻到门口来回反复,谁也不知道陆续送进去的药是怎么喂下去的,只能听到里头断断续续传来苏三元的威胁与诱哄。

    “你要敢死,我就杀了赵缙全府给你陪葬,你说过,染了孽障要进十八层地狱的。”

    “你要是能醒来,我就答应你不沾人命好不好。”

    “贺晚舟,你不是最爱干净么,你要敢死我就把你扔进泥塘,让你死后也要染上满身污泥!”

    “你可是探花郎啊,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你不是说喜欢自由想看这大好河山么,你醒过来我带你去看,好不好。”

    “贺晚舟!你给我滚起来!别给我装死!”

    “不是说祸害遗千年吗,你长成这祸国殃民的模样,该是要长命百岁的。”

    “贺晚舟!你不能如此残忍,不能让我这一生都在悔恨中度过,你给我起来,滚起来!”

    “贺晚舟……你睁开睛眼睛好不好,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贺晚舟……”

    声音戛然而止,里头半晌再没动静。

    赵骊娇一惊,正要破门而入时,却听苏三元颤着声音唤道:“医师,医师!”

    众人一怔,赵骊娇最先反应过来冲还在发愣的医师吼道:“还不进去!”

    钱三眼神微亮,死死盯着那道门。

    直到里头传来医师惊喜的声音:“还活着!”

    “快!喂药!”

    赵骊娇紧绷的身子徒然一松,长长呼出一口气,钱三的唇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眼里有水润浮现,是喜极而泣。

    里头一阵兵荒马乱后,逐渐恢复平静。

    “死而复生这种事竟还是头一次见。”

    “奇怪,人都没气了药是怎么喂下去的。”

    “可能刚刚只是暂停了呼吸,古书上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

    “也是,不过我倒是听说过若是病人垂危,只要最亲近的人一直呼唤,能把魂唤回来呢。”

    苏三元趴在床边,无视医师的疑惑,他面色古怪的盯着床上的人,直到听见他的呼吸逐渐平稳,才彻底松了口气。

    “苏三郎,贺五郎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你也歇歇吧。”

    医师瞧见苏三元惨白的面色和猩红的双目,忍不住劝道。

    苏三元摇头:“我在这里守着。”

    医师见劝不动,只得叹息一声,出门前还不放心嘱咐了句:“苏三郎保重身子。”

    这二人感情可真好,人生得此一知己,足矣啊。

    直到所有医师都出了门后,苏三元才抿了抿唇,盯着贺五郎不知在想些什么。

    外头,医师正向赵骊娇禀报:“殿下,贺五郎已经救回来了,不过人还未醒。”

    苏三元咬咬唇,低下头。

    刚刚,他醒过的。

    至少,醒了一瞬。

    “双腿骨头虽说是接好了,可日后怕是再也站不起来了。”许是察觉到赵骊娇面色不好,医师又小心翼翼道:“不过若是保养得好,长期捏骨推拿再加以康训,或许,也有奇迹出现。”

    苏三元猛地抬头,眼睛亮了亮。

    真的,还有机会吗。

    “有多大几率?”赵骊娇道。

    医师对视一眼,垂下头:“万分之一。”

    可以贺五郎的身子骨,这万分之一的机会微乎其微。

    他们说这话,不过是宽慰罢了。

    赵骊娇没说话,她又何尝看不出医师善意的谎言,可她知道苏三元听得到,有希望的活着,总比一潭死水的绝望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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