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的话把在场众人惊吓到失语, 大殿安静到仿若真空。
八十万无魂厉鬼进入人间，光是想想那个场景就令人惊骇莫名。
到时候整个人间恐怕比地狱还要惨烈。
半晌后，还是心直口快的二师伯率先发问：“厉鬼虽然恐怖, 但是如果真有那天，我们用符咒阵法也是可以收服的，对方数量虽多, 但全大陆的修士联合起来, 也能将它们消灭的吧？”
鬼魂在修士的眼中是非常脆弱的存在，一道符咒, 一处阵法便能让它们烟消云散。
“单纯。”宗主撇了徒弟一眼，责骂道：“这么多年了还是那么粗枝大叶不动脑筋, 你以为无间地狱的无魂鬼兵是普通的鬼魂么？”
“它们跟普通鬼魂有何区别？”二师伯挠挠头，讪笑一声给自己解围, “师父我这不是不懂才问的嘛，您给我们讲述一下。”
宗主白他一眼，继续道：“无间地狱是地府放逐有罪恶灵的地方, 那里有最恶劣的天气，最残酷的刑罚, 被关在那里的冤魂, 每日散发怨气, 吸收怨气, 周而复始，形成了强大的力量。这种力量非常难以对付，若是只有几个冤魂倒还好说, 八十万无魂厉鬼一起涌入人间，天地变色，山河开裂，就连天上的真神都会头疼，你以为是区区几百上千个修士就能对付的么？”
“没想到区区鬼魂竟能如此厉害……”莫问真人脸色有些发白，眼含焦虑，“师父，为何这些东西书上都不曾记载？如果有记载，我们也不至于毫无防备被人钻了空子。”
“据那位散仙说这里面好像涉及了神族的隐秘内情，神族将修真大陆记载此事的书籍全部销毁了。”宗主摇摇头，无奈道：“所以就连我都大意了，哎。”
大殿内又是一阵沉默。
谁能想到竟然是这个荒谬的原因神族为了自己的面子就可以不顾我们的死活么？”二师伯听得异常气愤，觉得一直以来的信仰快要崩塌，“为了掩盖所谓的秘密，竟然隐藏这个消息？若是厉鬼从无间地狱跑出来导致生灵涂炭，他们还配称为神么？”
他这话刚说完，天空突然响起了一道炸雷，惊心动魄，差点把众人的心脏都吓出来。
天色骤然变黑，狂风大起。
紧接着接连响起雷声，每一声都带来巨大的威慑力，阵势像是要降下雷劫，洗刷万物一般。
“休得胡说！”宗主抬头看了一眼，神情紧张地大声训斥，“天道高悬，逞一时口舌之快，只会害了所有人！”
殿外雷声轰鸣，众人都吓得不轻，包括宗主。
唯有三师伯看着天空，平静神情中竟有一丝不屑的笑意。
涂菱不禁惊愕，他怎么连天雷都不怕？
“老二，还不快道歉！”莫问真人见自己的师弟还傻站着，情急之下大叫出声。
二师伯这才像反应过来一般，他深吸一口气，像是非常不情愿，但又不得不对这强大势力低头，“对不起，是我不懂事口出狂言，还望诸位神仙不要怪罪。”
说罢又跪下，对着门外瞌了三个头。
说来也奇怪，瞌完头之后，天上的雷声逐渐变小，直至消失，天色也恢复如初。
涂菱其实很理解二师伯的心情，神族把信息都抹去了相当于是不管人类的死活，这对于崇拜神仙，把修仙当作毕生追求的修士来说是一种致命的打击，是对他们信仰的摧残。
可这个世道就是这样，神仙高高在上，睥睨众生，天道就是衡量一切的标准，谁都不能违抗。
……
避免了一场天罚，宗主松了口气。
他摸着自己的心口，坐到椅子上，“我差点被老二这兔崽子吓死。”
“师父，徒儿知错了，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二师伯还跪着，但表情很是沮丧，想必还沉浸在信仰坍塌的打击之中。
宗主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算了，起来吧。”
三师伯将二师伯搀扶起来，此时的三师伯表情又恢复到了平日的温和柔善，看不出一丝癫狂来。
“多余的话不要再说了。”宗主道：“我们做我们该做的就是了，神族的事情我们不可妄议。”
“是，师父。”三师伯如小学生般低着头。
“所幸现在事态还未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宁仇把话题又转了回来：“这十日我们必须对结界严加看管。”
“没错。”宗主的表情复又变得严厉，“这次不容许出任何岔子，我也会参与巡防之中。”
他的眼光一一扫过众人，“我倒要看看，哪个胆大包天的敢在我面前犯事。”
涂菱看宗主那锐利如鹰的眼神，很有几分虺族长的风采。
她总觉得其实宗主心里也有谱了，他这样说只是希望那个内奸能就此收手，不要再错下去。
果然，宗主顿了顿又道：“之前是谁往阿苏的体内扎进的异兽皮毛，我希望他主动到我这里来坦白。如果现在坦白，我会给他一个机会。若是被我查出来……”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但所有人都知道，被宗主查出来就算不死也要按最重的门规处罚－－废掉修为，被永远关押在无涯宗的地牢之中。
宗主讲完这番话之后紧接着安排了这十天的执勤。
无涯宗从上到下都动起来了，就连涂菱他们这些小辈也被安排巡逻结界的外围。
今天第一天由宗主亲自看守结界，三师伯配合他，洛云霄与吉祥在外围巡逻。
这个安排越发让涂菱觉得宗主洞悉了一切，他特意把三师伯跟他安排在一组，就是给他机会主动坦白。
就是不知道三师伯会不会领这个情了。
……
散会之后涂菱跟着洛云霄回到神秀峰。
“喝个茶吧。”宁仇坐到椅子上，此时此刻，他终于感到了一些疲惫。
“师父，您三天都在输出真气，太辛苦了。“涂菱道：“您喝了茶就去休息一阵吧，现在宗主回来了，您也可以稍微轻松些了。”
宁仇嗯了一声。
涂菱熟练地开始煮茶，在忙碌的间歇时不时瞧师父一眼。
此刻宁仇闭上眼，揉了揉眉心，神色未见放松，反而有种隐隐的焦虑。
八十万无间地狱的厉鬼涌入人间，这种巨大的威胁就如巨石悬挂在头顶，一个不留意就会掉下来把自己砸个粉身碎骨，任谁也放不下心来。
“师父，我今天煮茶的时候试着放一些安神静心的草药好不好？”涂菱道：“这是我从女娲族拿回来的，以前虺族长常用这草药熬安神汤给他们族人饮用。”
宁仇点头：“好。”
隔了一阵子，他睁开眼，又道：“不会与若君来相斥吧？”
“不会。”涂菱笑道：“这草药非常温和，跟各类药材都能搭配，只有女娲族产此特殊草药。我曾经把它跟无数药材配过，都没问题。”
“那就好。”宁仇深感欣慰，“你现在医术已经超过我了，在炼药方面我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
涂菱把晒干的草药拿出来，掰下一点点，投入锅中，“若不是您之前教我那么多知识，虺族长肯定看不上我，也不会教我医术的。”
宁仇挑眉：“这倒是。”
“您还是自信的时候最英俊。”涂菱打趣。
宁仇：“说得我好像平时不英俊似的。”
涂菱：……
师父大人，就是这么自信。
小锅中倒茶水咕嘟咕嘟直冒泡，女娲族的草药与若君来的味道完美结合在了一起，在香甜中又有一丝药材的清香，闻上去令人心神平静安稳。
“气味不错。”宁仇道。
“马上就好了，味道一定也不错。”涂菱用小铜勺搅了一下，小锅中的茶汤颜色已经差不多了，她将茶水倒进茶壶中，又分别倒入两只小瓷杯中。
“师父，您试试。”
宁仇拿过其中一杯，先是闻了闻茶香，又轻抿一口茶水。
茶水入喉香气宜人，带着治愈人心的力量，连带着混沌的脑子也清爽多了。
“好喝。”宁仇就连夸奖都是言简意赅的。
涂菱也喝了一口，这种特殊的风味让她感觉自己回到了女娲族。
其实想想那二十年的日子，虽说枯燥，倒也纯粹。
“若是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们在修炼之余可以去云游四海该有多好。”涂菱有些感叹。
“待到结界都彻底修复，不再有无魂厉鬼从地狱逃出来的顾虑之后，我一定带着你去云游，履行我上辈子没来得及履行的承诺。”宁仇心疼自己的徒弟，上辈子过得苦，这辈子也不容易。
涂菱心中还没来得及感动，听到无魂厉鬼四个字，喝着茶水，脑子里像突然清明了一样，回忆起了虺鸣在独木舟上讲给她的那个关于神魔大战的故事。
这个故事似乎跟刚才宗主说的事情有很大关联。
“师父，我想起来一些事，有必要给您讲一讲。”涂菱放下茶杯，“关于无间地狱厉鬼的。”
宁仇神色一动，“怎么说？”
涂菱严肃道：“如果四大门派的结界破裂，到时候出来的也许不止八十万无间厉鬼，还有更凶残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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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仇一听这话, 二话没说就抬手布下一道结界。
在如今这样的情况下，做任何事情，说任何话都不得不有所防备。
结界布下, 宁仇又坐回到椅子上，“好了，你说吧。”
涂菱喝下一口茶, 清了清嗓子, “这个故事跟很多年前的神魔大战有关。据说当时上古邪魔曾经率领一群无魂的鬼军在人间肆虐，把整个人间搞得生灵涂炭, 人类几乎就要灭亡。在旷日持久的神魔大战之后，上古邪魔终于被艰难绞杀, 但他的魂魄不能被消灭，被众神封印在了地狱。”
宁仇相当聪明, “你的意思是，那群上古邪神的鬼军就是无间地狱的无魂厉鬼？”
“没错。”涂菱点头，“根据虺鸣的说法, 这群无魂鬼军是由邪魔亲手炼成，凶残异常, 战斗力还非常强悍。我现在怀疑无边地狱里关着的不仅有无魂厉鬼, 还有上古邪魔的魂魄。”
宁仇神色大变, “如果擎天湖的封印打开, 从无边地狱里出来的也许不仅仅是无魂厉鬼，还有可能是上古邪魔。”
对于上古邪魔他了解得不多，上辈子做神仙的时候距离神魔大战已经过去许多年, 他没能参与，只知道这上古邪魔强悍无比，当初那场大战虽然赢了，却死了无数的神仙修士。
这事对于仙界来说是一件讳莫如深的事情，大家都不愿意提起。
没想到这厮竟然没死，只是魂魄被封印到了无边地狱。
“上古邪魔已经被杀死了两次，它现在的力量比最开始弱了许多，如果再杀死他一次就能永远消灭它。但就算如此，他依旧是随天地而生的魔王，其杀伤力不言而喻，恐怕比八十万无魂厉鬼还要凶残。”涂菱按着自己的额角，无力道：“更不用说八十万厉鬼加上上古邪魔了。他们合力的话，恐怕整个人间会毁于一旦。”
“可惜我上辈子只是个地位不高的小仙，现在变成了凡人更无法与上界联系。”宁仇皱起眉头，“不然此事或许没有那么难解决。”
涂菱道：“师父，您上辈子是神仙，也知道它们的规矩，您现在就算能联系到上界也是枉然。”
－－神仙们高高在上，除非触及到了他们的利益，否则他们是不会插手人类的事情的。
宁仇沉默了，想起了上辈子他仅仅因为爱上了狐族的姑娘就害得她……
算了，还是不想了，想起那些往事，他的心就会隐隐作疼，越发觉得亏欠了涂菱。
“你说得有理，还是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吧。”宁仇迅速冷静下来，现在事态紧急，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能出一点乱子。
“我先联系宗主，把此事告知于他，再去金龙山庄一趟，看看有没有可以帮忙的。”宁仇道：“金龙山庄就翁庄主三兄弟撑着，怕是有些困难。”
金龙山庄是四大门派中实力稍弱的，化神以上的也就三四人，这次结界破裂他们的压力应该很大。
“师父，我跟您一起去吧。”涂菱道。
“明日是你和如意巡逻后山，你今天最好不要离开无涯宗，万一需要帮忙的时候你可以立刻赶到。”
“知道了，师父。”涂菱道：“那您小心些，有什么事情通知我。”
“我最迟明早就会回来。”宁仇摸了摸涂菱的脑袋，“不用担心我。”
……
宁仇离开后，涂菱收拾好茶具，又在屋内转了一圈，想了想还是不大放心白若风和翁明明，便给他俩分别发了传音符。
涂菱尤其有些担心白若风。
现在梦凡掌管了琉璃谷，不但梦月长老的日子可能不大好过，万一梦凡和梦星是一
伙的，其他几位长老的日子也不一定好过，再加上失踪的赵昊天明显是跟梦星一伙的……
简直不能细想，一切在往可怕的方向发展。
没过多久，翁明明的回音率先到了。
“小菱，我现在没事，你放心。我最近几天都在追查谁是内奸，已经锁定目标了。我还查到近二十年有一个黑衣人经常出入欢喜镇的大刀行总堂。不用我说你应该能猜到这个人是谁吧，就是赵昊天。但是他最近两年却没有再在欢喜镇出现。我已经通知了若风，让他注意安全。我现在开始查赵昊天的背景，如果能查到他在哪里，我一定不放过他。”
涂菱听完翁明明的回音出了一身鸡皮疙瘩，赵昊天居然跟大刀行有密切的关系。
也许从一开始他就是大刀行的人，他进入琉璃谷就是为了配合这一系列的阴谋。
难怪他当初那么适合武修，却执意要进药修为主的琉璃谷。
难怪他进去之后还能被假梦月收为徒弟，这一切都是他们里应外合早就安排好的！
……天老爷，琉璃谷原来已经被渗透了这么多年。
那么其他三派呢？
还好宗主已经回来主持大局，要是再晚点，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白若风的回信迟迟未到，涂菱在屋内急得团团转，若不是师父叮嘱她不要离开，她真的想马上飞去琉璃谷探个究竟。
又等了一个时辰，白若风还是没有回信。
涂菱给翁明明又发了张传音符，问他今日跟白若风联系有没有得到回音。
很快翁明明的信息又来了，说自己这几天太忙，给白若风发出的传音符也顾不得他回没回，现在仔细一想，自打昨天开始他就没有回了。
涂菱按下心中的焦急，给翁明明回道：“你先忙你的，我再来尝试跟若风联系一下。”
……
涂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思索除了传音符外还有什么方式能联系到白若风。
用意念传音的方式需要距离不太长的时候才有效果；心有灵犀符也不行，她与若风之前没有提前作出印记；
想来想去，只能用之前追踪苏师姐的法子－－用白若风的东西来找人了。
就在涂菱准备回房翻找，看看有没有白若风物件的时候，白若风的传音符终于到了。
当听到他温和清澈的声音传出来的时候，涂菱心中那块大石头终于放下了。
“小菱，很抱歉现在才回，最近几日我都忙到脚不沾地，师父和几位师伯师叔镇守结界，我跟师兄们们忙着杂事。不过据小师叔说老宗主这两日就会出关，再加上戒嗔住持也要出关了，等熬过这段日子就好了。小菱，你千万要注意安全。”
……若风总是这么温柔，比起自己的安危，总是更担心朋友的安危。
涂菱立即回他：“若风，阿明也提醒过你了吧，赵昊天跟大刀行是一伙的，最近是多事之秋，我害怕那厮会找你麻烦。还有……也许琉璃谷还有内奸，总之，你才是一定一定要注意安全。”
白若风没再回他，应该是现在正在忙，没时间。
无论如何，他现在有了回音，总算让涂菱踏实了一些。
这时突然又有一封传音符飞了过来，看这法力的颜色，应该是洛云霄发过来的。
涂菱摊开手掌，折成纸鹤状的传音符停在了她的手心。
“小菱，听说现在苏师姐精神好了一些。我本想去看看她，但转念一想她现在是不大愿意见我的，你去替我看看她吧。”
涂菱黑线，云霄这家伙果然完全不懂女人心啊。
人在脆弱的时候，肯定希望看见喜欢的人，这时候师姐大概是想见他的。
她给洛云霄回信，“好的，我去看看她。但是我觉得她现在不会不想见你的，要不你明日去看看她。”
等了一会儿，洛云霄回道：“那好吧。”
从神秀峰到金玉峰，御剑不过是一转眼的事情。
涂菱走进苏沐墨的院子，满园桂花开得正好，香气怡人。
恰好苏师姐正坐在石凳上，收拾那一簸箕摘下的桂花，仔细地将杂质都挑出去。
她看样子恢复得不错，脸色红润，气色也很好。
“师姐。”
涂菱刚跨进院子便打了招呼。
苏沐墨抬头见是涂菱，有些惊讶，但很快就露出温柔笑意，“小菱快过来坐。”
“师姐，你现在感觉如何？”涂菱走到石桌旁坐下。
“好多了。”苏沐墨笑了笑，继续低头收拾桂花。
“那就好。”涂菱觉得稍微有些尴尬，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跟师姐说些什么。
“小菱，谢谢你。”
突然，苏沐墨放下手中的活计，抬起头来，真诚道：“要不是你救了我，我可能早就死了。”
“师姐，莫要如此客气。”涂菱道：“那种情况，谁都会跳下水救人的。”
“不，不是这样的。”苏沐墨自嘲地笑了下，“如果当时是你落入水中，我也许没有勇气跳下去救你。毕竟那时候我把你当情敌呢。”
涂菱：……
师姐如此实诚，她竟无言以对。
“现在想想，难怪你不在的二十年我都没能在云霄心中留下一丝位置，与你比起来，我真的自愧不如。”
“……”这话她又没法接了，半天憋出一句，“师姐，你真的误会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云霄。”苏沐墨又温柔地笑了，“你喜欢的人是小师叔。”
涂菱：…………
283
苏沐墨的话让涂菱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难道要问她,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我师父？
但是苏沐墨说的是事实，她又不可能反驳，于是涂菱选择继续装死, 不回应。
“眼神是骗不了人的。”苏沐墨继续道，“你看着小师叔的时候，眼神中全是温柔和爱意。”
……她有这么明显么？连苏师姐都看出来了？？
涂菱咳嗽一声, 算是承认了, “师姐，你怎么突然提这个？”
其实在修□□里, 徒弟与师父互相爱慕继而结成道侣的例子虽然少，却也不是没有, 这是被允许的，不丢人, 也没什么好隐藏。
“我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现在也看透了。”苏沐墨眼神有些释然，“有些事情是可以努力的, 有些事情是不可以的，比如感情这回事, 这事儿我没错, 云霄没错, 你更无辜。”
涂菱没想到有一日她居然还能跟苏师姐聊这种深刻又深入的话题。
她点头, 非常赞同师姐的说法，她之前被师姐无辜当成情敌，真的挺冤。
“其实今日是云霄让我来看你的。他怕你不想看见他。”涂菱想了想, 还是把实情告诉了她。
“前段时间我不知是怎么了，总是心浮气躁，还爱钻牛角尖。”苏沐墨端起簸箕，抖了抖里头的桂花，顿时香气四溢，有种金秋特有的沉静气氛。
“那几日我看见云霄心中就又气又恼，还觉得很不甘心。如果你跟他一起出现，那我就更气更嫉妒了。中秋那日，我喝了酒之后，整个人就好像不受控制一样，完全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现在想想，真是荒唐又可笑，害了门派，还差点害了你与云霄。”
“师姐，你是被人利用了。”涂菱道：“他利用你对云霄的感情，在你身上施了法，让你带着我们去找到结界，又把结界弄出裂缝。”
“我知道。”苏沐墨又朝涂菱感激地笑了笑，“我还知道，这次又是你救了我，你取走了我身体里的东西。”
涂菱惊愕当场。
她以为这事儿师姐不知道。
“我谁都没说。”苏沐墨道：“师父问我我也没说。”
“师姐，你没事就好。”
苏沐墨的聪明程度超乎涂菱的想象，也许如她所说，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什么都看通透了，包括自己的师父。
她的话足够证明她心里是有数的。
“等到我身体彻底好了，想外出云游。”苏沐墨道，“这里的爱恨情仇都让她过去吧。”
涂菱点头，“出去散散心也好，一切都会好的。”
……
涂菱从金玉峰回来之后，一头就扎进了空间，开始研究她的草药。
苏师姐经历了生死，看透了一切无常，或许对于她来说离开这是最好的选择。
但涂菱不能走，她要跟宁仇跟无涯宗一起迎接风雨。
涂菱把那株精贵的紫焰草拿出来，原本想不管不顾地实验一番，但这股上头的情绪还是被她压下来了。
－－现在为止只有这一株紫焰草，若是失败了就没了，只能再次去无名湖底采摘。
但现在的无名湖破裂的结界还没完全修补好，她根本没法潜入。
思及此，涂菱决定炼制另一种高级丹药－－九转续命丹。
它算是高级丹药里的高阶，虽然没有紫焰还魂丹那样牛叉，但也属于很名贵的丹药，可以快速让修士恢复体力回血，在战斗中非常有用。
按照常理来说，现在涂菱的修为还无法炼成，很可能在
炼制过程中会出现真气不足，力竭晕倒甚至送命的可能性。
但涂菱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在池塘底部的气泡中炼丹。
这样她可以源源不断吸收灵气，不会有力竭晕倒的危险。
来不及跟小白和啾啾玩闹，涂菱拿上丹药和炼丹炉就跳入了池塘。
灵气迅速聚集，逐渐变成一个硕大无比的气泡。
为了验证在气泡内炼丹的可行性，涂菱先是炼了一粒简单的中级丹药。
气泡是密封的，但丹炉的气体却又可以完美排放出去，不会造成烟雾在密闭空间的污染。
这粒丹药炼得非常成功，成色也不比在陆地上炼的差。
涂菱简直要为自己的机智鼓掌叫好了，她脑子一热想出来的法子竟然可行。
事不宜迟，涂菱马上拿出九转续命丹需要的材料，开始丹药的炼制。
这些材料中有两味是从女娲族拿回来的珍贵草药，加进方子药效会有大幅度的提升，但相应的也需要更多真气来维持。
还好她学会了巫医的吟诵之术，用意念控制灵火和真气，会有很大的辅助作用。
涂菱盘腿运气，调整呼吸，默念了咒语。
噗嗤一下，丹炉内的火苗燃了起来，紧接着它自己飞到了半空中。
涂菱闭上眼睛，用意念指挥真气，让一味味的草药飞进了炉中。
随着炼药进程的深入，她体内的真气在大幅度地消耗，但是气泡外的真气又在源源不断地进入体内，很快将输出的虚空补足。
虽然炼制越级丹药仍然感到有些勉强，却大大减少力竭之虑了。
……
炼制如此珍贵的丹药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涂菱已经不知在气泡内呆了多久。
当她把最后一味药材放进去的时候，再次诵念起了咒语。
体内的真气在咒语的作用下，把药材们转化成液体，又让它们慢慢凝结。
由于这一下输出的真气有些过多过猛，气泡外输入的真气稍微慢了些，涂菱脑子出现了瞬间的晕眩，像是贫血一样的症状，好像下一秒就要晕倒。
就在此时，她的额头突然烫了一下，将她从即将休克的状态唤回。
恰好气泡输入的真气也已经将身体内的空档补了上去，涂菱从危险边缘走了一遭，转危为安。
此时炼丹已到最后时刻，涂菱甚至顾不上后怕，连忙集中精力继续用意念往丹炉中输入真气。
在一番奋力拼搏之后，涂菱丹炉的丹药终于炼制成功。
嘭一声清响之后，丹炉的盖子自动打开，从里头蹦出两粒带着红光的丹药。
涂菱喜出望外，谁能想到她越级强行炼丹还能一锅竟然炼出一对丹药，当真是大力出奇迹。
恰好这两粒丹药一粒个头稍微大些，一粒稍微小点，两粒丹药相互依偎，简直就像一对雌雄丹药。
涂菱将丹药小心收起来，心中打定了主意，要把这珍贵的九转续命丹送给师父。
……
宁仇是个说到做到的人，说第二天一早回来，他就真的迎着初升的红日回来了。
涂菱恰好也刚刚从空间中出来没多久，在院中洗漱完毕，正给宁仇的若君花田浇水。
－－自打宁仇找回前世回忆，知道若君来是定情之花之后，他对若君来更加上心，伺弄得更加精心，花也开得更好了。
看见师父毫发无伤地回来，涂菱心中的忐忑一扫而空，心中只剩下喜悦。
她把水
桶放下就迎了上去。
“师父，您回来了。
“嗯，回来了。”
“我给您煮茶去。”涂菱露出灿烂笑容。
宁仇看上去心情还不错，摸摸她脑袋，“好啊。”
两人进了厅中，宁仇坐下休息，涂菱煮茶。
“师父，金龙山庄情况如何？昨日翁明明给我传音，说是锁定内鬼了。”
“现在金龙山庄还算稳定。”宁仇道：“翁庄主做事果断，他那几个兄弟得力，翁公子现在也很能干。至于内鬼，从翁庄主的反应来看他应该有数了，估计这几日就会出手。”
“那太好了。”涂菱不由得长舒一口气，但想到了赵昊天，心情复又沉重起来，“阿明还说他查出了这二十年赵昊天经常在大刀行的老巢出现。”
“嗯，我们四个门派都已经派出探子追查赵昊天的行踪。”宁仇眼神深邃，“让他逍遥了二十年，也该算算账了。”
“还好从目前看来，都还在可控制范围之内。”涂菱拍了拍胸口，“希望一切都往好的方法发展。”
宁仇点头，“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困难便能引刃而解。”
“对了，师父，我要送您一样东西。”涂菱突然想起了正事，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小的锦囊。
宁仇好奇道：“这是什么？”
“您打开看看嘛。”涂菱将锦囊放到宁仇手中。
宁仇将锦囊打开，红光微闪，药香扑鼻。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惊讶道：“九转续命丹？”
“师父，我曾经说过要给您炼一颗举世无双的丹药，只是我现在修为还不够，只能先给您炼出九转续命丹。”涂菱认真道，“这是我从昨天熬到今早才练出来的，你不能不喜欢哦。待我修为精进了，我再送您一粒真正独一无二的丹药。”
“我很喜欢。”宁仇心中感动，“对我来说，这就是一粒独一无二的丹药。”
“呃，严格来说，这丹药也不算独一无二吧。”涂菱笑道。
宁仇疑惑地看着她，不解其意。
涂菱拿出另一个锦囊，把里头的丹药倒入自己的手心，“您看，我也有一粒呢，和您这个是一锅炼出的。算是绝代双骄吧。”
宁仇一愣，随即眼中有笑意出现，“笨蛋，那叫鸳鸯丹。”
284
在这个风雨欲来的多事之秋, 此刻的神秀峰暂时抛开了阴谋波澜和忧心忡忡。
师徒二人都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温暖时刻。
哪怕是呆在一起静静喝茶聊天，都是对彼此心灵的一种慰藉。
“鸳鸯丹？这个名字好，很浪漫的感觉。”涂菱借势递上茶水开玩笑, “就算我给您下的聘礼了，您可不许跟别人跑了。”
宁仇终于开怀大笑。
他这个徒弟，就是跟其他姑娘不一样, 特别有趣。
“除了你, 谁能把我带走？”宁仇优雅地喝了口茶，眉目间的自信迷人至极。
“这倒是。其他人也没我脸皮厚。”涂菱非常有自知之明。
宁仇看她一眼, “我就喜欢你脸皮厚的样子。”
涂菱：……
姜还是老的辣，这回合师父赢了。
轻松的时刻过完之后, 还是要面对悬挂在他们头上随时可能掉下来的巨石。
第二日涂菱去后山巡逻，宁仇忙着继续调查结界破裂的事情。
很显然三师伯并未向宗主自首, 心理素质相当不错，依然很稳得住。涂菱看见宗主的表情已经不大好，希望他老人家找到证据, 早日出手。
宗主回来镇场子的效果是巨大的，一切的慌乱都变得井井有条, 无涯宗众人都在期盼这十日赶紧过去, 戒嗔住持赶紧出关。
在第四日的时候, 苏沐墨留下一封信, 离开了无涯宗。
在这种节骨眼上，她的离开就像一片树叶从参天大树上掉落，不会引起太大的波澜。
这日恰好轮到涂菱与洛云霄执勤, 洛云霄显得有些感慨，“还好我前两日去看过师姐，不然她这一走，也不知何时才能见面了。”
“让苏师姐出去静静也好。”涂菱劝道：“虽说宗主特批她出去云游，证明没把结界破裂的事算在她头上，但她自己心里肯定不好过，再加上各种各样的因素……她不想呆在无涯宗也可以理解。”
“是啊，希望她珍重吧。”洛云霄道：“现在形势未明，离开无涯宗也许更安全。”
“要是结界修补不好，大陆哪里都不会安全的。”涂菱深吸一口气，“这六日能安全度过我们和无涯宗才有未来。”
……
又过了两日，从金龙山庄传来了一个还算不错的消息。
他们的内鬼已经被抓到了，竟然就是翁庄主的堂弟，一个从小便跟着他，被他视为亲兄弟的人。
他也是金龙山庄为数不多的化神修为中的一个人。
这人被抓到后利索地就承认了，说他早就暗中开始破坏结界，待到快要出现裂缝的时候设计引园丁去掀开了井盖。
翁庄主愤怒异常，问他是怎么知道结界在哪的，又为什么要背叛金龙山庄，他却不答，只一个劲地狞笑。
翁庄主又问他是不是跟大刀行勾结，他也不答。
副庄主－－也就是翁庄主的亲弟弟看不下去他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对他出了手。
没想到这人跟副庄主打着打着，来到了结界边，眼看就要落败，还没等副庄主一剑杀了他，他便自己用剑抹了脖子，跳入了枯井，但如伏魔门那位一样，这个人的尸体也怎么都捞不起来。
听宁仇讲完这个事情之后，涂菱陷入了沉思。
“师父，他们为什么宁愿死也不肯供出幕后主使？他们一个个都是门派的顶梁柱，为何又要背叛师门呢？”
“也许是为了利益，也许是被人蛊惑。”宁仇道：“就算他们不承认，我们也知
道大刀行是幕后主使，赵昊天是大刀行的骨干。”
“大刀行和赵昊天有消息了么？”涂菱问。
宁仇说起这个，方才的轻松在脸上消失，“大刀行在欢喜镇的总部已经人去楼空，我们搜了一下，在一个极大的隐秘地下室里，密密麻麻摆了一地的尸体，全都做黑衣蒙面打扮，其中还包括几个金丹修士，不下百来人。”
涂菱大惊失色，“他们是被谁杀了？”
“不是被杀，是自杀的。”宁仇道：“我一一检查过，都是服毒自尽。”
“……” 这个事实让涂菱倒抽了一口凉气，大脑在迅速运转，“服毒自杀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是任务失败，以免被人抓到；第二是任务成功，留下活口只会暴|露秘密。”
无论是哪种都足够令人战栗恐惧了，大刀行的幕后主使行事堪称冷血至极。
“赵昊天会是大刀行那个幕后主使么？”涂菱不禁想到这种可能性。
但她随即在心里又否认了这个可能性，赵昊天这个人虽然阴险，却还是差了一点点谋略，适合做个好用的打手，做不成谋划全局的主谋。
宁仇摇头，“我们查过，绝不是赵昊天。但这个赵昊天与大刀行的幕后主使关系一定相当紧密，还受到了幕后主使的保护，否则以四大门派的能力，不可能查不出他的踪迹。”
涂菱问：“您的意思是赵昊天背后那人，比四大门派合力还要厉害？”
“至少是不比我们差。”宁仇谨慎道：“现在四大门派核心力量都在维持结界，根本无暇分shen，那人瞅准了这一点。”
“等到四日之后，戒嗔住持出关，四大门派掌门合力修补好四道结界，我看这阴毒小人还往哪里藏。”这种偷鸡摸狗搞事的行径简直让涂菱恶心坏了，日夜都如被魔鬼盯上，寝食难安。
宁仇面容依旧严峻，“总觉得这四日不会平静，我们必须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
……
宁仇有时候就是个乌鸦嘴。
他这话说完的第三天，也就是第八天，无涯宗－－准确地说，是神秀峰就出了事。
这日一早，轮到宁仇去结界执勤，涂菱在家修炼看书。
在她照例给若君来浇完花之后，神秀峰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涂菱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来的人竟然是三师伯！
他今日不是要跟师父一道在结界边执勤么，为何还能来这里，难道他没去潭边？
三师伯还是一贯的打扮，一身月色长袍，手拿一把折扇，只是以往风度翩翩的模样变得有些邪魅，眼神中的温和已经被黑暗取代。
一看见他，涂菱第一秒本想用意念给宁仇传音。
但她脑子里电光火石，一个念头猛然出现：来的这个“三师伯”到底是不是真的呢？
如果真的三师伯正在潭边，她给师父传音之后势必会影响宁仇的心绪，万一被三师伯抓住机会破坏结界或者是伤害宁仇怎么办？
想到此，涂菱按下了给宁仇传音的念头，而是暗暗提起真气，右手摸向了腰间的雪吟。
“没想到你还挺本事的，竟然能取出阿苏身体内的东西。”
三师伯缓缓摇着扇子，向涂菱靠近。
涂菱万万没料到三师伯如此直接，讽刺道：“开门见山可不是您的风格啊。”
“对一个死人有什么含蓄的必要吗？”三师伯轻蔑一笑，“不过之前算是我小看了你，是我疏忽了。”
他这句话一说出来，涂菱已经可以确认三师伯的心神已经被蛊惑了，只是不知大刀行背后主谋为
何有此能耐，竟把一个化神期修为的大能蛊惑至此。
“你现在杀了我会立即暴|露，三师伯，您一向睿智，怎么突然就失了智呢。”涂菱想套点话，“您在无涯宗生活了几百年，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你的师门和师兄弟呢？”
“暴|露不暴|露的对我来说影响已经不大了，但是你，我必须杀了。”三师伯眼中带着不耐烦，“什么师门师兄弟，都是假的。”
话音刚落，三师伯便把扇子一扔，一道巨大的光波如刀刃一般朝涂菱袭来。
幸好涂菱有了防备，当即用雪吟舞出一道防御的真气。
但她毕竟是修为不如三师伯，就算雪吟已经足够给力，却还是被光波伤到了皮肉。
涂菱的肩膀当即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血的颜色真美啊，陪着你白皙的皮肤，美上加美……”三师伯啧啧感叹，就好像在看一样艺术品，眼神很是沉醉。
三师伯俨然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变|态，涂菱不想跟他啰嗦，单手点了几个穴道，止住了伤口的血。
这一举动惹恼了三师伯，他眼睛一眯，又用扇子甩出几道光波。
涂菱此时已经将金刚骨伞拿了出来，注入真气之后，轮动伞柄，它的防御力量比雪吟这个攻击性武|器要强许多，竟然几乎挡下了大部分的攻击。
甚至涂菱还能在防御间歇用雪吟甩出刀光进行反击。
光刀扎到三师伯身上，有伤口，他会疼，却没有血。
－－涂菱明白了，这是三师叔放出的灵识。
她趁此机会把这个消息用意念传给了宗主与师父。
涂菱的战斗力和防御力让三师伯有些吃惊，“看来你在女娲族这二十年没白呆，我也要用心对你才行了。”
“你为什么三番两次要杀我？”涂菱实在不明白，她不就是个小喽啰，杀不杀有何影响？
“因为主人说不能留你。”
说罢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不再多言，用尽全力朝涂菱攻击而来。
285
见涂菱没有受到重创, 三师伯的灵识显然认真起来，光波掀起的冲击波将涂菱身旁的若君来烧成了灰烬。
涂菱心中最原始的怒火被彻底点燃了。
毁别的可以，毁掉师父的若君来, 那他就该死！
熊熊怒火将涂菱的战斗力猛然提升了好几个档次，她一边用金刚骨伞挡住对方的攻击，一边挥动雪吟, 让它释放出强大的刀光。
刀光一道接一道, 全部向三师伯而去，霎时间光芒闪耀, 砂石齐飞，掀起了滔天光波。
涂菱如此不要命的举动让三师伯感到万分惊讶, 她的攻击力度更是让他意外，连忙使出全力瞬移躲避攻击。
在他的印象之中, 这丫头只是单灵根，哪怕去女娲族闭关二十年也不过就是筑基修为，对付她完全是小菜一碟。所以他上次才大意地用式神过来袭击她, 也就是根本没把她瞧上眼。
没想到式神竟然被涂菱给收拾了，这次他多留了个心眼, 趁着宁仇不在, 想用自己的灵识过来三两下就杀了她, 这样就算宁仇赶到也无力回天。
但这次涂菱似乎比上次更难对付了, 他用灵识竟然不能秒杀她，还被她抵抗到现在。
思及此，三师伯决定不能再犹豫了。
他使出大招, 将大部分真气注入折扇之中，整个人飞到半空，想要用这力量直接把涂菱摧毁。
涂菱已经把金刚骨伞的防御开到最大，决定跟三师伯殊死一战。
红黑色的光芒逐渐从折扇中散发出来，在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能量球，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从天而降，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完完全全包裹住了这团能量球。
金色的网仿佛有净化的功能，让三师伯的这团能量球逐渐变小，颜色也从黑红色变成了正常的红色。
最后红色慢慢变小，直到熄灭。
三师伯看着自己的法力直接被灭掉，气得浑身发抖。
“谁，是谁？！”
“是我。”
一道有些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涂菱惊喜出声，“宗主！”
三师伯大惊失色，“师父？”
“你这孽徒，还敢叫我师父！”
金色光芒中，宗主缓缓现身。
他一向温和慈祥的面容铁青，显然被气得不轻。
“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还要作下多少孽！”
“不可能，不可能的……”三师伯自言自语，“我不可能失败的。”
宗主冷哼一声，对这个徒弟失望透顶，不再跟他废话，用他手上的拂尘一挥，刚才罩住能量球的金色大网瞬间将住。
三师伯像是承受了极大的痛苦，捂住头从半空掉到了地上，在地上胡乱滚动。
宗主又挥动拂尘，金色的大网开始收缩，三师伯发出痛苦的哀嚎，金光大盛之下，他的叫喊越发惨烈，简直听得人心头发毛。
网越收越小，逐渐变得只有拳头大小。
宗主弹了弹手指，金色的大网消失，只剩一个白色的光点，长得有些像婴儿的形状。
涂菱愣住，原来人的灵识长这样的。
“作孽啊，作孽。”宗主叹息，“灵识原本纯白无暇，何故变得如此污浊？”
说罢他摊开手掌，三师伯的灵识飞到了他的掌心。
他将灵识装入一个锦囊中，又放回了口袋中。
“小菱感谢宗主救命之恩。”涂菱向宗主深深鞠躬。
“若不是你够顽强，我赶来也是来不及的。”宗主说罢痛心疾首，“好端端的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
与此同时，金玉峰后山竹林的结界处。
原本盘坐着的三师伯突然捂住胸口，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脸色苍白至极。
他身前的法器因为真气供应断裂变得暗淡。
一直按兵不动的宁仇睁开双眼，将自己的佩剑往半空一扔，法力从剑身散发出来，辅助着掌门法器，共同维持结界的完整。
“三师兄，你竟然在我面前放出自己的灵识去杀我的徒弟。”宁仇起身，抖了抖衣袍语气冰冷，“你还真是棋行险招。”
“成功了才叫棋行险招，失败了叫技不如人。”明明已经处于下风，只剩下半条命，三师伯却还表现得云淡风轻，好像他才是胜利的那一方。
“我的徒弟也是你能秒杀的么？”宁仇冷哼一声，“你未免太过自信。”
他一直都信任涂菱，相信她没有那么脆弱不堪一击。
哪怕收到她用意念传音的时候也是如此确信，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是我小看了你们师徒俩。”说着说着，三师伯又吐出一口鲜血。
宁仇居高临下审视着他：“你究竟为何要做这种事情？结界破裂于你有何好处？”
三师伯撇嘴冷笑一声，却不做声。
宁仇知道他不愿开口，也就不再浪费口舌追问。
就在此时，涂菱随着宗主来到了结界旁。
见涂菱只是肩部受了一些轻伤，宁仇感到既自豪又有些小小的心疼。
“师父。”宁仇行礼，“感谢您去神秀峰解救了小菱。”
宗主摆摆手，表示不必多礼。
涂菱默默走到宁仇身边站着，轻声道：“师父，我没事。”
宁仇对她点点头，眼中全都是温柔的笑意。
宗主走到半死不活的三徒弟身前，厉声问：“是谁让你破坏结界的？为了破坏结界，你竟然不惜把自己的徒弟当做工具，你还有没有一丝人性？”
三师伯扯起嘴角，露出无所谓的笑容，“师父，事到如今，是杀是剐，悉听尊便。”
“大刀行的幕后主使到底是谁？”宗主又追问了一句。
三师伯还是笑而不语。
他无耻的态度惹怒了宗主，啪一声脆响，三师伯被扇得整个人都飞了出去，撞到树干上又掉落到地上连吐几口鲜血，眼看就要完蛋。
“你年少就被我带上无涯宗，那时的你聪明懂事，有一颗玲珑剔透的心。”宗主表情悲愤，眼眶泛红，“你是什么时候变成这幅模样的，你的初心去了哪里？”
“人是会变的，这个世道也是会变的。”三师伯咳嗽几声，随后他笑了，“师父，其实我一直都不喜欢修仙，一点也不喜欢。我喜欢养花弄草，喜欢下厨做菜。可是啊，无论我爹娘还是您，都一直让我修炼……修成神仙之后又怎么样？他们不懂人间疾苦，永远高高在上，虚伪至极。”
宗主被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气得连嘴角都在发抖，“你不想修炼，你可以离开无涯宗，甚至可以离开我这个师父，为什么要破坏修真大陆的结界？”
“这个世界太无趣太古板了。”三师伯费力地向前挪动，“我们需要做出改变了，造出一个新世界来。”
宗主被他气得一阵眩晕，倒退两步，宁仇连忙上前将他扶住，“您不要生气。”
涂菱在现代社会的电视剧和书中见多了这种中二言论，内心毫无波动
，甚至还有点想笑。
但偏偏这种言论还就真的极具煽|动|性，能把人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就连有几百年修为的三师伯都不能幸免。
她走到三师伯面前，一字一句道：“无论是谁告诉你的这番言论，他都是在骗你。他利用你就像你利用苏沐墨一样，推翻了四大门派掌管的修真界，不会变成你心目中的039新世界039，只会变成你主人一个人的世界。你还是没有任何话语权，还是被踩在脚下。”
这番话成功让一直云淡风轻没有任何动容的三师伯有了反应。
他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名为039痛苦039的东西。
“你胡说，你在胡说！”三师伯眼睛睁得老大，身体颤抖不止，像是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没胡说。”涂菱淡定道：“你们只是他谋夺修真大陆的一枚棋子，用过就废。”
“不……我不信，你是恶魔……你这个恶魔！”
说着他眼中凶光迸发，就要扑过来掐涂菱的脖子。
但是他现在灵识被宗主囚禁起来，相当于成为了个废人，涂菱现在只需要一只手就能把他杀掉。
她灵巧地后退了两步就让三师伯扑了个空。
三师伯反而又重重摔到了地上，狼狈不堪。
此刻他已经心如死灰，自己活了几百年第一次遭受如此屈辱，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主人说得对，如果没有新秩序的建立，这个世界将会永远这样刻板无趣，暗无天日。
“师父，感谢您带我进门，您的恩情我下辈子再还。”
三师伯虚弱地在地上爬，在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已经爬到了潭边。
宗主伤心得闭上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徒弟会变成这样。
“师弟，好好照顾师父。”三师伯又笑了，笑容回到了之前那般温柔和煦，就像涂菱第一次见到他那样。
“不好，他要自杀！”涂菱突然心中一动，大喊着朝三师伯扑去。
可惜还是慢了一步，三师伯带着笑容用折扇插|入了自己的心口，随即滚入了潭中。
涂菱的手指只碰到了他的手指，随即眼睁睁看着三师伯的尸体沉入了黑暗的潭水，再也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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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菱吃了辟谷丹，感觉不到饥饿口渴，每天的日常就是吃药打坐疗伤, 几乎不离开山洞。
疗完伤她就跟小白聊天，有时候聊些好玩的往事，有时候聊一些关于修炼的事情－－当然都是涂菱在说单口相声, 小白乖乖地听着。
它虽然不能像人一样讲话, 却能用自己的方式进行回应，互动性非常好。
顾弦则是早上会准时出门采草药, 他说清晨沾上露珠又被第一缕阳光照射过的草药效果最为拔群。
但他办事非常小心，最多两个时辰之后就会回来, 从不耽搁。
有一次他采药归来听见涂菱在和小白唠嗑，不由得开玩笑道：“要是小白以后修炼出人形, 能口吐人言，你们怕是会聊个三天三夜不停歇。”
“动物修炼成精之后就能说话么？小白幻化成人形之后又会是什么模样？”涂菱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了起来，甚至对于小白的未来变得相当期待。
“动物有筑基中期的修为便可以成精, 初期能幻化成比较简单的形态，但人是万物之灵, 动物要幻化成人形则要金丹以上修为, 是非常不容易的。”顾弦耐心讲解, “至于幻化成人形之后会是什么模样, 那就说不准了，高矮胖瘦，皆有可能。”
涂菱自信得很, “我家小白这么漂亮，要是变成人形肯定是个浓眉大眼的娃娃，就跟年画上的一样。”
“那不就是个小胖子？”顾弦掩嘴笑。
“嗷呜！”小白不满出声驳斥，甚至还对顾弦翻了个白眼，像是在说：骂谁小胖子呢？
顾弦弯腰点了下小白的脑门，“你看小菱对你如此期待，你定要好好修炼，不要辜负她的一片好意呀。”
小白这回没有顽皮，乖乖点头：“汪！”
……
几日时间一晃而过，涂菱的伤也养得差不多了，通过静养，她能感觉到身体中的真气似乎比受伤之前更充沛了一些。
涂菱还抽空进了一趟意识海里的空间。
里头跟她上次去的时候看上去差不多，还是如此荒凉，令人不适。
涂菱看不惯那间茅草屋里到处都是蜘蛛网，想试着打扫一下，可她明明拿着扫帚，却总是扫不干净。
她很快反应过来，也许这里头明显是有门道的，不能用传统的方式。
思索一阵之后涂菱试着将体内的真气汇集于手部，这次她再用扫帚便很快将犄角旮旯里的那些蜘蛛网都清扫得一干二净。
没想到破破烂烂的小茅屋除掉蜘蛛网后变得干净明亮，就连桌椅都变得铮亮如新，呆在屋子里的感觉也比之前好得多。
……她懂了。
意识海里的空间需要她用灵力慢慢改造，只要她修为提升，灵气增加，就可以把这块荒芜之地变成她的美丽家园。
这一发现激起了涂菱的斗志，也坚定了她要认真修炼的决心。
……
离别的日子就要来了，小白粘涂菱粘得更紧了，眼里也经常流露出不舍的目光，看得人有些难过，可涂菱知道自己不能心软，这对他们都不好。
“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这日晚上，顾弦递给涂菱一套衣服，“这是我今日从山下村里问一个嫂子买的。”
“谢谢你，弦哥。”
涂菱的衣服肩膀处被狼爪划破，这几天呆在山洞疗伤倒也无妨，出去行走江湖穿成这样的确有碍观瞻，还是小道士想得周到。
顾弦笑道：“跟我客气什么。”
“你买衣服的村子，就是狭子沟吧？”涂菱补充道：“也就是我逃出来的地方。”
“没错。”顾弦提起衣摆盘腿而坐，“说起这个，我倒打听到一件事情，与你表哥有关。”
涂菱的眉头立即皱了起来，“杨九斤？他又做什么孽了？”
顾弦摇头：“不是。我听大嫂说，杨九斤带着他的母亲，离开了村子。而且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带了许多家当。”
“什么？”涂菱怀疑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他走了？往何处去了？”
“不知去往何处。大嫂说杨九斤眼瞎之事全村皆知，都暗暗拍手称快，赞你是女壮士呢。”说到这里，顾弦轻笑起来。
“……”涂菱黑线，女壮士可还行。
“他是何时走的？”涂菱又问。
杨九斤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他的一只招子被自己废了，按他的性子来说是会冲进山中寻仇，而不是离开，此事有些怪异。
“他是昨日晌午带着他母亲离开的，全村人都瞧见了。”顾弦道：“但是没人知道他为什么离开，也没人问，他们都巴不得他赶紧滚。”
涂菱琢磨了一阵，还是没想通为啥杨九斤会跑路。
现在剧情的走向与原书里的情节已经完全不同，根本指望不上原文了。相当于她现在就是在玩一个全新的游戏，以前别人给的攻略全部作废。
算了，即然想不通，倒不如顺其自然，最多兵来将挡见招拆招罢了，涂菱如此劝慰自己。
……
与小道士讨论完杨九斤的事情，涂菱有些乏了，便搂着小白，静静跟它呆在一起。
“你一个人，不对，一只狗要好好照顾自己。”虽然跟小白相遇不过数日，但涂菱已经把它当作交心的伙伴，忍不住叮嘱，“遇见敌人，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小白乖巧地蹭蹭涂菱的手，表示知道了。
“还有，你要好好修炼，不要偷懒。”涂菱此刻心中充满了不舍，又不得不直面分别，“我也会努力的，这样以后咱们都会很厉害，说不定都能登上大道。”
“嗷呜～”小白软软叫了一声，乌溜溜的眼珠看着涂菱，“嗷呜呜～”
“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再次相见的。”不知为何涂菱就是能知道小白想表达什么，她伸出手，“不信我们做个约定。”
“汪！”
小白开心地把爪子搭到涂菱的手上，涂菱抓住它的爪子晃了两下，“一言为定。”
……
涂菱后来聊着聊着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的时候洞外天色已经微亮。
小白一脸严肃地坐在她身边，见到她醒，不再像以前似的蹭过来亲热，而是懂事地摇摇尾巴。
“醒了？”顾弦正在收拾东西，回头道：“那准备准备我们就启程吧。”
“好。”
涂菱揉了揉小白的头，“开心点儿。”
小白如此懂事，弄得涂菱心中也有点酸涩。
“嗷呜～”小白叫了一声，蹭了蹭涂菱的脖子，接着便出了山洞。
“小白是要送我们。”顾弦见涂菱情绪不高，劝慰道：“小菱，你放心吧，小白我觉着不是俗物，一定能有大造化，也会在这里生活得很好。”
“这点我倒是不担心。”涂菱整理了一下心情，露出笑容，“咱们走吧，别让小白在外面等太久。”
……
小白在前头开路，把涂菱与顾弦送到了孤山的山脚下，再往前就是通往山外的小路。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小白也知道不能再送，停在了原地。
“小白，你要好好的。”涂菱蹲下来，摸了摸小白的脑袋，又抱了抱它，“要努力变得更强大。”
“嗷呜～”小白点点头，用鼻头轻碰了一下涂菱的脸颊，作出了温柔的约定。
“小白，再见了。”顾弦与它挥手，“期待再见的那天。”
“汪！”小白做出响亮的回答。
“走吧。”
涂菱心中难掩酸涩，眼睛也有些模糊，她拉着顾弦离开，不敢再回头看小白。
半晌后，她试图再挣扎一下，“你真的是系统？”
“尊敬的玩家，是的。”系统彬彬有礼回答。
“……”涂菱按了按额角，决定不管这是不是个噩梦都按程序走下去，她问了无数穿书文主角都会问的问题，“我怎么才能回去？”
虽说她的父母都去世了，和其他亲属也甚少联络，可她还有几个知心的朋友，也想念现代世界的繁华与便利。
系统回答相当官方：“等您修炼成真正的女神，到时候您想干嘛都行。”
“如果我不想修炼呢？”涂菱反问，“你们这是霸王条款，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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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仇去找宗主商量对策，宗主思索之下, 决定最后两日自己与二徒弟镇守结界, 派宁仇与莫问真人立即赶到琉璃谷，他也会马上联系老谷主, 让他密切注视此事。
宁仇来不及回神秀峰, 只在路上给涂菱传了个话, 让她就呆在神秀峰, 有事他会吩咐。
“知道了, 师父，您千万要小心。我自己也会注意安全的，您放心。”
涂菱心中着急，也想帮忙, 但这节骨眼上听师父的话，服从组织的安排这恐怕就是最能帮的最大的忙了。
她给宁仇回完消息，便帮着去巡逻后山的外围了－－让她有点事情干她也不至于胡思乱想。
最近她总是心绪不宁, 特别是三师伯自杀之后她又看到了那本无字书, 心中的不安如惊涛骇浪一般根本无法抚平。
见到宁仇的时候她还好些, 一旦与宁仇分开她就跟犯病一样。
－－当然这不是相思病，涂菱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她就是觉得一旦没跟师父在一起, 那种无法掌控的恐惧感会直线飙升，就好似有妖魔鬼怪横亘在他们面前似的。
结界的状态很平稳，三师伯自杀之后，无涯宗唯一不确定的因素也消失了。
现在有宗主在,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只要把最后两天熬过去，戒嗔主持出关之后四大门派的掌门立即就能合力彻底修补结界裂缝。
现在最大的危险因素只有琉璃谷的现任谷主，梦凡。
……
涂菱在结界外围巡逻了几圈已经是深夜了，夜风猛烈，吹得竹枝互相倚靠拍打，一片苍凉又肃杀的气氛。
竹林掩映间的月色有些晦暗不明，之前中秋的满月遥远美满得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
涂菱抬头看着月亮，觉得一向四季恒温的无涯宗也有了初秋的寒意，她不禁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师妹，你回去休息吧。”吉祥正好巡逻到此，见涂菱看着夜空发呆状态不大好的样子，急忙劝道，“这里情况还算稳定。”
“我想帮帮忙，回去也没事做。”涂菱有些不想回去。
“回去吧，万一小师叔有事找你呢，神秀峰不能没人在。”吉祥很坚持。
涂菱仔细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那我就先回去了，这边辛苦师兄了。”
“不辛苦，你回去休息吧，再过不了多久天就要亮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吉祥也不似以往那般顽皮，现在做事说话都沉稳许多。
……
涂菱无精打采回到了神秀峰。
之前的若君来花田被三师叔摧毁，固执的宁仇又把新的种子种了下去。
这才不过几日，已经有嫩绿新芽长了起来。
涂菱找来了个小板凳，坐在花田面前发呆。
兔子不知何时蹦到了涂菱面前，它的长耳朵耷拉着，涂菱不开心它也不开心。
“我没事。”涂菱挠了挠它的下巴，挤出一个笑容。
兔子用小短手碰碰涂菱的腿，告诉她：心情不好不用装好，它明白的。
“你还真是个机灵鬼。”涂菱这下是真笑了，“什么都瞒不过你。”
“你怎么了呢？”兔子比手画脚问。
涂菱道：“最近不大太平，我们四大门派都被算计了。但我们甚至都不知道幕后主使到底想干嘛，只能手忙脚乱地补漏，搞得很狼狈。”
兔子歪着脑袋，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跳到了涂菱的怀中，用大脑袋蹭涂菱的下巴，想要告诉她，一切都会好的。
“谢谢你，兔子。”涂菱将她搂紧，“谢谢
你陪着我。”
神秀峰的星月一贯明亮清朗，此时也跟金玉峰竹林一样晦涩不明。
黎明前的黑暗总是最难熬的。
涂菱怀中的兔子一直陪着她，显示出了前所未有的乖巧。
可就在此时，它浑身一颤，兔耳朵刷一下立了起来，并且“吱”地尖叫了一声。
“怎么了兔子？”
涂菱的话音刚落，一道暗红色的光束从远方而来，带着锐利的杀气。
她反应极快，抱着兔子就地一滚，那道暗红色光茫直直而来，嘭一声之后，一柄锋利的刀插|到了木屋的门上，刀身还在微微颤动，发出令人骨冷的嗡鸣声。
刀尖下插着一张传音符。
这暗红色的光芒与之前三师伯来杀她的时候散发的气场尤为相似，涂菱直觉，有大事发生了。
“兔子，你先去修炼。”涂菱把兔子放到地上。
兔子有些犹豫地看着她，不想离开。
涂菱严肃道：“乖，你帮不了我，我还有可能分心照顾你。”
兔子闻言点点头，大眼睛湿漉漉地，也知道自己不能添乱，叮嘱涂菱要小心之后这才一步三回头离开。
涂菱走到木屋前，大袖一挥，钉在门上的刀被隔空拔|了起来，传音符飞到了半空中。
“白若风在我手上，想要救他，马上到慕水镇外的擎天湖来。记住，你一个人来。”
低沉沙哑又令人鸡皮疙瘩直冒的声音。
这声音涂菱一秒不用就分辨了出来－－赵昊天。
失踪了二十年的赵昊天。
涂菱怔半晌，脑子就像被点了个炮仗，嘭一下彻底炸了。
王|八|蛋！
这畜生消失这么久，为什么一出现就要针对白若风！
她气得伸手朝半空中一指，强大的真气自她的手指中射|出，轰一下就将传音符烧成了灰烬。
没想到又有一道声音从灰烬中传出来。
“我就知道你会烧了传音符，你要是不想白若风死，就一个人速来擎天湖，谁也不能告诉，否则等着给他收尸罢。”
话音落下之后有一个小小的玉扣从传音符的灰烬中冒了头。
涂菱感觉大脑缺氧，气都喘不匀了，这是白若风一直挂在腰间的玉扣！
她捂住脑袋，焦急地在门外走来走去。
但不出半分钟，她便做出了决定。
虽然摆明了是鸿门宴，可她还是得去。
白若风是她来到慕水镇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几番出生入死，也曾救她于危难，她不能丢下他不管，绝对不能。
涂菱深吸一口气，不再耽搁，抛出雪吟，驾在它的身上，往慕水镇的方向而去。
……
雪吟如同闪电，穿破黑暗阴霾的云层，一路驰骋，很快便来到了慕水镇附近的空中。
此刻的擎天湖平静得好像一面镜子，还能反射出残月的形状，苍凉又虚无。
湖中心飘着一艘木制大船，船上散发着丝丝缕缕的暗红色光茫。
在船的周围，有一道禁止，在普通人或者是修为不高的人眼中，湖上是什么都没有的。
涂菱命令雪吟往下降，下一瞬间她就看见被绑在加班柱子上的白若风。
白若风的头歪向一边，看起来是晕倒了。
他白色的衣衫上有斑斑血迹，清秀斯文的脸上也有很多淤青，嘴角还渗着血，明显之前受到过殴打。
而柱子的旁边就站着赵昊天，依旧是一
身黑衣，还披着黑色的披风，头上戴着披风的帽子，整个人都隐藏在黑暗之中。
……涂菱气得浑身发抖，差点咬碎一口银牙，赵昊天这个畜生！她现在恨不得亲手把他撕成碎片，再一把真火将他烧成灰烬让他魂魄皆灭永世无法超生。
但她告诫自己要冷静，白若风现在还在它手上，如果她冲动的话，会害死白若风。
涂菱一连深呼吸了四五口，终于堪堪压下了自己全身的邪火。
她手一挥，命令雪吟继续往下。
雪吟利落地穿破结界，带着涂菱降落到了船上。
“小菱，好久不见。”
赵昊天面对着涂菱，背着手，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以前畏畏缩缩的样子竟然消失了大半。
他的面容竟然完全被帽子的阴影所笼罩，看上去就是一团黑。
“你到底想干什么？”涂菱皱起眉头，“为什么要抓若风？”
“我抓白若风当然是因为你。”赵昊天回答得还很坦荡，“我又捉不到宁仇，洛云霄和翁明明都在掌门身边，我不好下手。”
涂菱：……
搞半天就是冲着她来的。
“你可以直接来找我，若风是无辜的。”
“无辜？”赵昊天冷笑一声，“这个世上没人是无辜的，都是有罪之人。”
恰好此时白若风咳嗽两声，醒了过来。
他一看见涂菱，整个人都不好了，气得好像要再次昏过去，“小菱，你来这里干什么，马上回去！”
“若风，你没事吧？”涂菱看他说话都气若游丝，心里实在难受到不行。
“回去，快回去。”白若风咳嗽一声，咳出了一滩血，脸色更加苍白了。
涂菱摇头，“要是今天换成是我，你也会毫不犹豫来的。”
白若风不说话了，痛苦地闭上眼睛，“就算你来了，他也不会放过我的，你怎么这么傻……”
“闭嘴！”赵昊天似乎被这番对话刺激到了，一甩手就给了白若风一耳光，“到这里来表演什么虚情假意！”
“这不是虚情假意，这是朋友间的情谊。你这种人永远不懂。”涂菱气得再一次手抖，“赵昊天，你别打若风了。”
赵昊天看着涂菱，突然狞笑几声，“好，只要你满足我的条件，我不但不打他，还会放了他。”
涂菱平静地问：“什么条件。”
“很简单。”赵昊天笑道：“你代替他去死。”
288
这个条件涂菱毫不意外，她早就想到了。
赵昊天绝对不会让她活着回去。
但白若风一听到这话, 激动地挣扎起来, “不行，绝对不行！”
“都说了给我闭嘴！”赵昊天不耐烦地朝他脸一拳揍过去, 白若风的鼻血当即就喷了出来。
“住手！”涂菱拔、出雪吟, 厉声道, “赵昊天, 你再打他大不了我们一起死, 你不信可以试一试！”
虽说她投鼠忌器，但是人被惹毛了可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赵昊天目测修为跟洛云霄差不多，涂菱想搞个鱼死网破并不是什么难事。
见涂菱态度坚决，语气冰冷, 不似恐吓那么简单，赵昊天慢慢放下了举在半空中的拳头，变脸笑道：“果然有性格, 难怪这么多人都喜欢你, 连以前的我都不例外。”
涂菱眼睛一转, 故意问：“发生了什么让你对我由爱生恨？”
赵昊天沉默半晌，又看了看涂菱, 不屑地仰天大笑。
涂菱赶紧趁此机会朝白若风挤了挤眼。
白若风现在已经气若游丝, 可他还是抱着一线希望能劝服涂菱回去。
但他想要开口的时候，却看见了涂菱对他使的眼神。
那眼神在对他说，若风，你冷静, 我们慢慢想办法，我不想死，也不会去死。
接受到了涂菱的讯息，白若风终于冷静下来，不再挣扎，也不再拼死发言。
“你也不过是个有罪之人，必须死。”赵昊天猖狂地笑了几声之后又道：“这个世上所有人都是有罪的，这个世道也是有罪的。”
涂菱心道这口气这理论简直跟三师伯如出一辙，便故意问道：“是你让我三师伯自杀的？”
赵昊天背着手，看着天，“那不叫自杀，那叫自我救赎。”
涂菱：……
自我救赎你奶奶个腿！
从这毫逻辑的愚蠢中二话语可以判断出，赵昊天确实不是幕后主使，顶多算是个手下。
“你们的目的是要建立所谓的新世界，对么？”涂菱想再套点话，拖延些时间，借此寻找解救白若风的法子。
赵昊天转过头看着涂菱，“看来你三师伯自杀前话不少啊。”
“你们的主人到底是谁？”涂菱抱着手，淡淡道：“反正我都要活不了了，你就告诉我这个秘密，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
“你没资格打听他是谁。”赵昊天冷笑，“你不配。”
涂菱耸了耸肩，没有被他的话激怒，继续道：“那你们到底想干嘛？做了这么多事情，最终目地就是摧毁整个大陆么？”
“这不是摧毁！是新生！”赵昊天对涂菱的用词很不满意，一挥手就对涂菱发出了攻击。
涂菱轻轻一跃，躲开了攻击，火光闪过，嘭一声巨响，她刚才站的地方已经被赵昊天轰出了一个大洞。
亏得这是艘大船，否则这一下就要被毁掉了，但这一下攻击力不低，船身猛烈摇晃起来。
“你进步竟如此之快。”赵昊天眼中露出惊讶，“你这二十年在女娲族做了什么？”
涂反问，“你消失的二十年又做了什么？”
“你有什么资格问我！”赵昊天恼羞成怒，从腰间掏出佩剑，抵在了白若风的脖子上，“再废话我马上杀了他。”
锋利的刀刃割破了白若风的皮肤，鲜血顺着脖子流到了他的衣服上。
白若风脸色苍白如纸，但一声都没吭，他相信涂菱。
涂菱捏了捏拳头，举起双手，“
好，我不问了，你冷静点。”
“把你的武、器扔过来！”赵昊天命令道。
涂菱拿出腰间挂的雪吟，将它扔了出去。
赵昊天看她一眼，“还有。”
“没有了，我的兵器就一把短刀。”
“放、屁。”赵昊天冷笑，看了看涂菱的耳朵，“把你的法器取下来，变大之后给我扔过来。”
涂菱脸色一凛，“你怎么知道？”
赵昊天轻蔑道：“我要是连这都不知道，那就别想随主人立下大业了。”
说罢他又把剑身朝白若风脖子上抵了抵，呵斥道：“快点，别磨蹭！”
涂菱无法，只好将耳朵上挂着的金刚骨伞取下来，变成正常大小之后也扔了过去。
赵昊天用脚将雪吟与金刚骨伞拨到自己身边，一只手用剑抵住白若风的脖子，另一只手飞速结印做了个结界将雪吟和金刚骨伞罩在里面，避免涂菱突然发力取回兵器。
……涂菱不禁感叹，好阴险的王、八、蛋。
“好了，你现在可以自杀了。”赵昊天一脸胜券在握的表情，“照我说得做，把真气汇集到掌心，然后一掌劈向你的天灵盖，到时候卡嚓一声，头骨碎裂，将会是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
他变、态的语气让涂菱作呕，“你到底为什么要杀我？难道也是你们主人的吩咐？”
赵昊天不耐烦，“让你死你就死，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行吧。”
涂菱不再言语，将真气运行起来，汇集于手部，她整个人都被隐隐的金色光芒所笼罩，显得气势逼人。
赵昊天紧张地看着涂菱，害怕她突然反悔，站到白若风身后，右手捏住白若风的后脖颈，左手拿剑抵着他，不敢有一丝放松。
“快点！”见涂菱迟迟没有动手，赵昊天不耐烦地催促。
涂菱举起右手手掌，放到了自己的头上－－
白若风觉得这一瞬间他的呼吸已经停止，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若风！”
突然涂菱大叫一声，白若风会意，迅速忍疼将脑袋一歪。
霎时间狂风大作，一排银针自涂菱的手中飞出，犹如暴风骤雨般飞向赵昊天。
她的针法是虺族长亲传，带着异域的力量与神秘的咒术，速度还比普通银针快上几乎两倍。
这一瞬间赵昊天根本来不及反应，他的右眼便被刺中，嘭一声，眼球被炸开了花。
他嚎叫一声，松开了捏着白若风脖子的右手。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白光闪过，一条巨大威武形似狼的物体从涂菱身边扑向了赵昊天，将他扑出去好几米远。
“小白，是小白……”
白若风震惊了，甚至忘了一直在流血的脖子。
小白是什么时候来的，又是什么时候变成了如此勇猛凶悍的妖修？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被涂菱一把拉过去，随后把他带向空中，往湖边一推，给他手里塞了疗伤丹药，“若风，到了湖边马上吃药！”
白若风还来不及说话，只觉得周围一阵风，自己腾空而起，就这样朝湖边飞去。
又说回小白这边。
他得到涂菱的指令，当作奇兵从空间出来，第一时间扑向赵昊天，为涂菱救人争取时间。
小白速度极快，力量又异常强大，赵昊天防备不及，生生被它扑倒在了地上。
它踩着赵昊天的肩膀，张开尖锐森白的牙齿，一口就要咬向他的脖子。
赵昊天毕竟还是
个元婴修士，修为底子在哪里，下意识就伸出手臂格挡小白的下巴。
小白也不傻，立即调转目标，吭哧一口就咬上了赵昊天的手臂。
在赵昊天的惨叫下，小白一用力，撕扯下一大块皮肉，顿时鲜血喷涌而出，撒得甲板上到处都是。
赵昊天气急，蓄力一拳朝小白脑袋打去，小白顿时被打得飞了出去，落在了远处的甲板上，砸得哐当一声。
恰好此时涂菱赶到，她气得刷刷又使出一排银针朝赵昊天袭击而去。
银针细密如牛毛，还带着带着法力与巫蛊之术，赵昊天本身有一只眼睛就瞎了，又被小白所伤，被刺之后顿觉浑身发软。
银针不但刺中了赵昊天，还冲破了赵昊天下的禁制。
被圈起来的雪吟和金刚骨伞得到召唤，自动飞了起来，回到了涂菱的手中。
有了雪吟和骨伞，涂菱几乎敢肯定自己能赢。
她不再犹豫，放出金刚骨伞的钢索，朝着赵昊天卷去。
赵昊天尽管已经有只眼瞎了，身手却依然矫健，一个翻滚，竟然躲过了她的铁锁。
涂菱现在正是气头上，恨不得立即杀死他，便用上真气，准备双手齐发，将手中的雪吟与金刚骨伞上的暗器一起发出去。
怎料到天上突然一个炸雷响起，声音震耳欲聋，强大到涂菱竟然不由自主地扔掉了兵器，捂住了耳朵。
另一边的小白与赵昊天也不好过，小白震得嘴边溢出了献血。
赵昊天看上去更严重，吐出两口鲜血全糊到了脸上，再加上眼睛和手臂的血，他现在整个人一片血污，看上去既恶心又惨烈。
但他却一点也不沮丧，反而兴奋起来，甚至对着天空发出狂笑，配合雷声简直就像在现场表演走火入魔。
雷声很猛烈，来得急促，消失得也快。
“哈哈哈哈！！我虽然杀不死你，但最终你们都会死的！所有的丑陋和罪恶都会被清洗！”他站起来张开手臂对着天空疯狂舞动，表情狰狞又狂喜，看上去就像个十足的疯子。
“你什么意思？”涂菱放下手，突然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
赵昊天并不答话，一直狂笑不止，最后竟然癫狂着跳入了湖中，瞬间消失无踪。
289
受伤的赵昊天大笑着跳入水中，转眼间就如同石沉大海, 看不见踪影, 湖面很快一点波澜都不再有。
涂菱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间天象大变, 雷声中还带着无法抗衡的力量, 像是在警示什么。
但是她现在顾不上琢磨别的, 她还有小白和白若风需要照看。
小白被赵昊天打的那一下受伤不严重, 只是刚才的炸雷将它震出了内伤。
“小白, 你没事吧？”
涂菱慌忙抱起小白，给它检查了一下身体，确认性命无忧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给它喂了一颗疗伤的丹药。
“没事，快去湖边看看若风吧。”小白吃了药，语气听上去明显舒服多了。
白若风与它也算相识的朋友, 它害怕他出事。
“好, 那你先进空间, 赶紧去池塘边吸收灵气疗伤。刚才表现得很棒，谢谢你小白。”
涂菱揉了揉小白的脑袋, 把它放进空间之后, 迅速朝着湖边飞去。
“若风，你在哪儿？”涂菱用意念给白若风传音。
希望她刚才的冒险举动能让若风平安。
“小菱，我在这里。”片刻后，白若风虚弱的声音传到了涂菱的耳朵里。
涂菱心中一喜, 太好了，若风现在无恙！
……
白若风此刻正躺在那片芦苇地中，他被涂菱推过来后，耗费了所剩不多的真气让自己平稳降落，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一命呜呼。
他强撑着，用最后一点力气把手心里攥着的丹药吞服了，随后便躺在芦苇丛中大喘气。
这丹药刚入嘴他就感觉到了，这是非常贵重的救命丹药－－九转续命丹。
九转续命丹他现在还没法炼出来，没想到小菱已经炼出来了。
在惊讶之余，白若风满心都是感动。
明知道是鸿门宴，还要来救他；明明好不容易炼出来的珍贵丹药，却要用来救他的命。
这辈子有小菱这种朋友，他觉得自己值了，不能再求更多，也没资格再求更多。
九转续命丹入喉之后，白若风感觉原本火烧火燎的痛感立即减弱大半，内伤和外伤一起迅速恢复。
不多时他就从濒死的状态活了过来，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
要不是吃了这丹药，刚才那声炸雷可能直接就送他去见阎王了。
白若风刚缓过神来就听见涂菱在喊他，赶紧提起真气应答。
涂菱依据声音的方向迅速找到了白若风。
她落到芦苇荡中，快步走到白若风面前，第一时间便是检查他的伤势。
白若风的脉象还算平稳，涂菱不放心，还想用灵气探脉，又惊觉这里不是好地方，得进镇子找一个客栈再说。
“小菱，你莫慌张，我吃了你给的药，已经缓过来大半。”白若风反过来安慰涂菱。
涂菱无奈笑道：“你这个人啊，总是把自己的痛苦轻描淡写的。虽说吃了丹药，还需彻底诊疗一下才行，我们马上进镇。”
白若风点头之后又问：“方才那声雷响有蹊跷啊，含着很深的威压，这是怎么了？还有那该死的赵昊天呢？”
“赵昊天被我打伤，跳入湖中生死不明。至于那炸雷……”
涂菱神色忧愁地看天，此时已经快要天亮，黑暗的云层逐渐退去，但取而代之的不是正常的朝霞，而是红到耀眼，甚至带着血色的云层。
她对天象星盘学得很粗浅，但这明显的大凶之兆她还是能分辨得出的。
联系到刚才赵昊天丧心病狂的喜悦之情，涂菱不禁担忧，难道是四大门派出了事么？
想到此，涂菱立即给宁仇发了传音符，将刚才经历的事情说了一遍，并向师父汇报将带着白若风去镇子上的客栈先安顿下来。
“天象有变，恐有祸事发生。”涂菱将白若风扶起，“先进城再说，我也有许多话想问你。”
涂菱将雪吟扔上天空，带着白若风乘到了刀身之上，快速飞进了慕水镇。
此时的慕水镇除了卖早点的铺子和客栈的小二，其余人还处于沉睡状态之中。
涂菱与白若风来到慕水镇最大的客栈入了住。
现在不是各个修真门派招收弟子的时间，慕水镇上人并不多，客栈的房间非常充裕。
涂菱要了一间上房。
客栈的小二是个有眼色的，一看白若风血迹斑斑的衣服便主动询问需不需要热水和干净衣服。
涂菱道：“那就麻烦小二哥了，弄好给我们拿到房间来就是。”
进了房间，涂菱将门窗关上，又扶白若风背对着她盘坐在床上。
“若风，我再仔细检查一下你的伤势。”
白若风点头，“好。”
涂菱运气，放出一丝真气进入了白若风的身体，把他的四肢百骸和经脉都探了一遍。
－－有挺严重的内伤，被九转续命丹治愈了一半，剩下一半还需耐心调养。
确认白若风确实没有生命危险之后，涂菱收回真气，擦了擦额头的汗，终于坐了下来。
“小菱，辛苦了。”白若风很是惭愧，“不但要你来救我，还要你给我疗伤。”
“朋友间说这些干什么，我出了事你也定会奋不顾身来救我的。”涂菱问：“倒是赵昊天是怎么抓到你的，难道你没在琉璃谷么？”
说起这个白若风便一脸郁闷愤恨的表情，“这几日老谷主回来之后，结界的情况已经平稳，我们几个年轻人都松了口气，小师叔便让我去谷内后山的药田帮他采药。谁曾想我去药田刚把药采了便觉得一阵异香扑鼻而来，紧接着便人事不省。”
“赵昊天胆子好大，竟敢潜入琉璃谷？”涂菱大吃一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谁说不是呢，但想来只怪我技不如人，修为落后于他不说，连炼药制|毒也不如他。他给我用的迷|香是威力最大的那一种，我现在都还炼不出。”白若风气得咬牙切齿，“等我醒来之后已经被关在一处山洞中，身上各大穴道都被封住，赵昊天二话不说就开始对我用刑，后来我实在受不了就晕了过去，再醒来就是船上了。我万万没想到他竟然用我将你引来，还好今日你没事，否则我真是……”
“这不能怪你。准确地说，是我把你牵扯进来了，他自始至终想要对付的就是我。”涂菱拍拍白若风的肩膀，“若风，你不要胡思乱想，现在要做的就是养伤。等你稍微休息一下身体稳定了，我把你送回琉璃谷……”
涂菱说到一半，突然停下。
她脑子里像是有一盏明灯被点亮，“等下，若风你说你被赵昊天抓的当天是梦印长老叫你去药田采药？”
“对啊。”白若风有些没反应过来，“怎么了？”
“不对，不对……”涂菱喃喃，“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让你去药田，你还在药田被抓？”
她刚说完这句话，天空轰隆隆一阵雷声响起，像是给涂菱的话配上了恐怖又沉闷的背景音乐。
白若风一下子站起来，脸色刷白，“小菱，你的意思是……小师叔和赵昊天是一伙的？”
“没错，也许我们一直以来思路都
错了！”
与赵昊天梦星和大刀行勾结的并不是孟凡，而是毫无存在感修为天赋都不拔尖的梦印！
因为他太普通，普通到任何人都不会怀疑他，反而给他足够的时间空间去搞事。
她刚才给师父传音师父并没有回，证明琉璃谷那边情况也不乐观。
涂菱每一根骨头都感到发寒。
她不再多言，拿出传音符，“师父，请密切注意梦印长老！他嫌疑很大！”
说完她打开窗户，传音符如同离弦之箭，穿破清晨血色云雾，瞬间消失了踪影。
大风在此时骤然刮起，天空的云层越发暗红如血，好似要从天而降一场血光之劫。
“这风怎么如此冷？”白若风摸了摸手臂，又闻了闻，“还带着潮湿的腥气。”
涂菱心中一惊，仔细一闻，刮进屋中的风跟平时的风完全不同，带着水草淤泥的腥味不说，还暗暗含着煞气和杀气。
“我出去看看。”
涂菱从窗户飞出去，乘着雪吟来到了慕水镇的上空。
这一看不打紧，吓得她浑身一激灵。
远处的擎天湖完全失去以往平静的模样，如同沸腾的开水一般波浪翻滚，潮水一波又一波地打向岸边，岸边那片芦苇荡已经失去了踪迹，完全被上涨的湖水淹没。
就在此时，云层涌动，紫色的闪电劈开暗红色的天空，现出狰狞的紫色脉状。
下一瞬，瓢泼大雨从天而降。
擎天湖在暴雨的助攻之下，波浪翻滚得更加严重，狂潮一般向岸边冲刷。
就这么不到半分钟的时间，湖水已经从芦苇荡涨到了通往镇门的路上。
涂菱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要发洪水了！
她赶紧回到屋中，拉着白若风不由分说飞了出来。
白若风正要问怎么了，却立即看见了擎天湖的现状，惊到瞬间失语。
涂菱让雪吟飞到镇子最中央的上空，拿出几张扩音符，“擎天湖水马上要淹没镇子了，大家快往高处躲！”
290
符咒让涂菱的声音如同洪钟在小镇内回荡，一连三遍, 一遍比一遍更加大声。
“洪水要淹没慕水镇了, 能飞的赶紧飞，不能飞的赶紧往最高处走！”
许多惊醒的人纷纷从屋内冲出来往镇子最高处的塔楼冲, 能飞的立即飞走, 不能飞的使劲跑；有些人表示迟疑, 还在观望, 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但还有一些人不愿意相信涂菱的话, 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雨越下越大，疯狂冲刷人间，放眼望去一片苍茫, 唯有擎天湖的湖水如猛兽一般狂野凶悍。
洪水来势凶猛，短短功夫已经涌到了镇门口，眼看就要将小镇淹没。
这时只听嗡一声沉闷的响声, 围着慕水镇巨大而古老的防御阵法启动, 金光大现, 并伴随着刺耳的警|报|声。
咚！咚！咚！
一声声仿佛敲到人的心上，提醒他们灾祸就快要来临。
这个阵法已经千百年没有启动过, 但是慕水镇的人祖祖辈辈从灵魂里都牢记着这个声音。
这下, 镇子上的所有人都真正地慌了。
尖叫声，骂声，哭嚎声响成一片，在这个暴雨倾盆的早晨显得尤为凄惨。
“这个阵法能撑住么？”白若风看着仓惶逃命的人们, 脸色更为发白，“这个时候恰好四大门派都有事，谁都没把心力放在慕水镇上，偏偏这个时候出了事。”
“若风，你现在还需要疗伤，我把你放到塔楼，你安抚照顾一下镇子上的人。”涂菱说着就带着白若风往塔楼飞。
“那你呢？”白若风立即问。
“我得去城门那里看看。”说话间雪吟已经飞到了塔楼上空，涂菱道：“若风，下去吧。”
白若风知道轻重，虽然心里担心，但知道这就是修士的使命，自己没资格让小菱逃避。
他点头，“小菱，那你自己小心些。”
涂菱抹了一把额头上的雨水，笑道：“知道了。”
……
白若风从半空中跳下，落到了塔楼上，开始帮扶腿脚不便或是受了惊吓的人。
涂菱则飞往小镇门口飞，想看看这个古老结界的效果。
希望它能阻挡洪水的蔓延，好给镇子上的人一些逃跑的时间。
涂菱很快便飞到了镇门的上空，这时洪水大军已经兵临城下，以往清澈的擎天湖水裹挟着泥沙，水流污浊，巨浪滔天。
放眼望去，擎天湖这一片地方已经全被滚滚水流淹没，在雨幕中连远处的山脉都看不清晰了。
但神奇的事发生了，看上去可以吞没一切的洪水到了镇子前面却像被一堵无形的墙壁挡住了，只能在外围波涛翻滚，却始终无法前进一步。
洪水似乎心有不甘，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结界，却又在金光之下被逼退。
涂菱心中激动，上古大能们齐心建造的防御阵法是有效的！
现在只要等来援军，这场洪水就一定能治住。
想到此，她分别给宁仇还有洛云霄翁明明发了传音符，告诉了他们慕水镇的情况，让他们通知门派的掌门，请高人速来慕水镇。
－－就算有人要守着结界，但应该能安排另外的大能过来治水吧？
可等涂菱发完传音符，正打算回城帮助居民登上高处避水之时，慕水镇四周的防御结界突然发出了红色光亮，警报声由咚咚咚变成了尖锐的鸣叫。
涂菱的心不由得一颤，好像被什么东西撕扯了一下。
远处的擎天湖，波浪翻滚得更加厉害，好像有人在搅拌这片水域一样。
一股震人心魄力量通过狂风暴雨传到了空气中，这股力量原始又强大，带着红黄亘古的威压。
涂菱猛然想起，第一次来慕水镇的时候白若风告诉他这些外围的结界是上古大能为了保护镇子不被湖水中的上古水怪侵扰所建成的。
这水怪自神魔大战之后就未曾出现，久远到所有人都忘记它的存在。
若不是刚才那一股让人想跪下的力量，涂菱几乎也已经忘了。
……天老爷，不会是这个时候那只隐匿了许久的上古水怪也要出来趁火打劫吧？
不要，千万不要啊！
但这世上的事情，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明显就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涂菱刚祈祷完，现实就给了她狠狠一巴掌。
擎天湖的水面翻滚得更加汹涌了，几乎是要将这湖水彻底搅散一样。
下一瞬，一股巨大的水柱喷涌而出，直上云霄。
一团巨大的黑色影子在漫天暴雨中现身，带着来自远古的神秘力量，震得涂菱心口阵阵发闷。
此刻的涂菱几乎是快要崩溃了。
妈|的今天究竟是怎么了！到底是怎么引起这一切的！
就在此时，宁仇的传音符终于到了。
“琉璃谷的内鬼的确就是梦印长老，刚才一片慌乱，在谁都没注意的时候，他自杀跳入了无名湖中。他刚死，你的传音符就到了，我现在马上跟梦月长老赶往慕水镇，其余三大门派的人也要过来了，小菱，你坚持住。”
师父的信息让涂菱在这个风雨肆掠，洪水滔天的早上感到绝望。
但他温和沉着的语气又让她冰冷的心感到一丝温暖。
终究还是晚了。
跟无字书中说的那样，四大门派依次有四个人自杀，如无意外，擎天湖通往无间地狱的结界就要打开了。
难怪天象发生了如此异变，洪水滔天，上古异兽现身。
一切都说得通了。
在她怔愣的一瞬中，远处的黑色巨影在雨幕中渐渐清晰起来。
这是一条巨大的鱼，浑身漆黑，身体光滑，随着水柱喷出来的时候约莫看上去有普通虎鲸般大小，但这一会儿工夫它的身体就像极速膨胀一样，变得比蓝鲸还大。
最可怕的是，在风雨之中，大鱼的身侧缓缓长出了两只巨大的如同鸟类一般的翅膀。它伸展翅膀，扑腾了两下，竟然离开水面，飞了起来！
涂菱惊呆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鲲么？
可鲲不是在海中么，为什么是从湖中出来？天哪，这种东西不是应该呆在秘境么！
飞起来的鲲似乎心情并不好，它扇了扇翅膀，飓风骤起，一大波洪水如千军万马朝慕水镇涌来，加上之前的洪水，齐心协力地冲击着镇外的结界，结界警报尖叫声加大，似乎在诉说不堪重负的压力。
飓风刮得半空中的涂菱连带着雪吟也飞出去好多米远，涂菱运用真气才勉强站定。
这下是真的完蛋了，鲲是上古异兽，随天地而生，力量非人力可匹敌。
若是鲲连续攻击，这个结界可能撑不了多久，到时候洪水淹没慕水镇不说，还会继续向南边蔓延，整个大陆除了重山峻岭的山顶，其余地方皆会变成一片汪洋。
到时候这里生活的普通人会无一幸免，修士也会死伤无数。
就好像在印证涂菱可怕的猜测一般，鲲又接连扇动了几下翅膀，伴随着飓风，一波又一波的洪水袭来，许多杂草石块树枝被狂风吹落，伴随着洪水往镇门前涌。
这一波袭击还没结束，鲲又开始了第二波攻击。
它飞到云层之上，张大嘴将好几朵云吸进嘴中，随后又以雨水的形式喷出来。
从它嘴里喷出来的雨水比之前的暴雨还要狂猛数倍，打到身上就跟针扎一样的疼。
涂菱身上有真气以及鲛人泪抵挡几分，若是普通人被这雨水淋到犹如万箭穿心，必死无疑。
眼看着鲲在往慕水镇这边飞，形势已经危险至极。
涂菱赶紧给自己做了个防御结界，拿出金刚骨伞，飞到鲲的前方。
－－哪怕螳臂当车，哪怕以卵击石，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鲲摧毁这个大陆。
涂菱将全身真气运行起来，将保护结界调整到最强状态，又将金刚骨伞的防护开到最大，准备与鲲殊死一搏。
鲲飞着飞着，突然发现前路有个真气形成的结界，里头还有个人类。
这个人类比普通的人类更强大，但也仅此而已。
人类一贯弱小，弱小到不堪一击，还怕死，非常懦弱。
它不耐烦地挥动翅膀，想用飓风将她扇走。
没想到那结界还挺管用，这一下子过去，那个人类居然只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鲲有些恼火，这人类怎么怎么烦，弄死算了。
它不耐烦地挥动翅膀，朝涂菱道的结界吐出一口蓝色的气体。
这气体一接触到空气立即化成尖锐的冰刃，带着夺目的蓝色与雷霆万钧的力量，朝着涂菱直|射而来。
狂风夹杂冰刃，瞬间就将涂菱的结界破坏。
她心里清楚，对上这种上古异兽，自己根本不堪一击。
这种感觉就像在小秘境中跟蛟龙对战一模一样。
可她不能认输，不到最后一口气，她不会认输！
涂菱心中燃起熊熊斗志，她拼尽全力挥动着金刚骨伞抵挡攻击，金光在大雨中闪烁，奇迹般挡住了大半冰刃。
－－但依然有两道冰刃划过她的手臂，划出了两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涂菱疼得嘶了一声，看向自己的肩膀。
鲜血瞬间涌出，将她的白色衣衫染红，成为苍茫背景中最艳丽的一抹色彩。
291
涂菱受伤不轻，这种疼痛甚至牵扯到了灵魂。
但她依然得撑着, 她不能倒下。
涂菱给自己塞下疗伤丹药, 打起精神，用力转动金刚骨伞。
她用真气造成一堵墙, 拦住鲲的去路。紧接着一个翻身, 将雪吟拿到自己手上, 灌注灵气, 挥动刀剑, 一道刀光朝着巨大的鲲攻击而去。
鲲没想到这弱小人类还能反击，也没躲避，被雪吟的刀光直直击中，身上裂开了一道口子, 流出了血。
这攻击对于鲲来说，其实也就是小伤，但它其实有些意外, 这人怎么这么难缠, 跟那些怕死的人类完全不一样。
－－甚至还能让它受伤。
它心中对涂菱多了那么一米米的敬意, 却也下了决定要立即把这个女人弄死。
鲲这下彻底怒了，它挥动翅膀, 从嘴里喷出一大串蓝气。
冰刃如同漫天暴雨朝涂菱而来。
这力量根本不是涂菱可以承受的, 她手中的金刚骨伞被打掉，周围的防御结界被戳到千疮百孔，她只能挥动着雪吟抵挡冰刃的攻击，身上被划出了多处伤口。
见此情景, 鲲又挥动翅膀，飓风带着威压，涂菱被彻底吹翻，喉咙一甜，喷出几口鲜血。
这一下她的真气像是被堵住了，完全无法正常运行，身体失去平衡，极速向下坠落。
涂菱以为自己将要落入滚滚的擎天湖中死无葬身之地，却在落到一半的时候被一道温柔的光芒托起。下一瞬，一道白色的身影飞到她身前，轻轻搂住了她。
这熟悉的体温，熟悉的气味……
“师父……师父。”宁仇他终于来了。
涂菱由于过于激动，又喷出一口血。
“别说话。”宁仇轻声细语，语气却不容置疑，说着往她嘴里塞下了丹药，又在她肩膀一点，涂菱瞬间便吞下了药丸。
涂菱一吃便知，这是高级疗伤丹药仙筑丹，是师父平日里最宝贝的丹药，比她的九转续命丹还难炼制，疗效非常好。
师父总是会把最好的给她。
……
宁仇抱着涂菱，复又飞到了半空之中。
涂菱这才看见梦月长老，还有几个伏魔门和金龙山庄的大能已经赶到了，此刻正在与鲲对战。
这几个大能都是化神修为以上，缠住鲲的时候，比涂菱一个人难对付多了，鲲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将他们都弄死。
“小菱，辛苦你了。”宁仇伸手替涂菱捋了捋粘在额头的碎发，眼神中满是心疼与自责，“是我不好，现在才赶到。”
“师父，我没事。您说过，除魔卫道，拯救苍生是我们的责任。”涂菱笑了笑，“现在已经好多了，您放我下来吧。”
她咽下丹药之后刚才体内那股被堵塞的真气似乎疏通了，胸口的闷疼也消去不少。
虽然躺在宁仇的怀里很温暖，温暖到她不想离开，但现在不是时候，她还要继续战斗。
涂菱的话让宁仇感动，自己这辈子只收这么一个徒弟是对的。
见涂菱气息均匀，脸色也恢复过来，宁仇将她放了下来。
涂菱一挥手，雪吟与掉落的金刚骨伞又回到了自己的手上。
“师父，您去帮梦月长老他们，我给自己疗个伤，马上就好。”情况紧急，只能如此。
宁仇看了看涂菱，又看了看此刻差点被鲲的冰刃所伤的梦月长老，摸了摸涂菱的脸，点点头，说了句小心些之后便飞到梦月长老身边，与他们一起阻拦鲲的前进。
涂菱从怀里
拿出银针，随后念起了巫医的咒语。
她一边吟诵咒语，一边拿出银针往自己的穴位上扎。
吃了高级丹药再配合针灸术，这是最快速的疗伤方法，能让她在短时间内恢复起码八成水平。
涂菱轻声诵念的咒语顺着风雨传出去，在擎天湖上空回荡，低沉又清晰，带着对自然莫名的治愈力量。
也不知是不是这巫医咒语有魔力，此时不但风雨变小，就连鲲都有些愣神，停止了攻击。
梦月长老与宁仇还有另外几个大能迅速对了个眼神，决定趁此机会用法器镇一下鲲，最好是让它回到湖中去－－他们知道就算再加十个化神大能也不可能打败鲲，只能祈求它自己回去。
他们拿出各自的法器，一起默念咒语，动作奇快无比，非常有默契。
很快法器散发的金色光芒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网，将鲲整个罩住。
但鲲还是歪着脑袋在听涂菱念的咒语，很想是一个人陷入了某种回忆状态。
直到被巨大的网碰到，痛感才让鲲从恍惚中醒过神来。
渺小的人类竟敢用法器罩它，这使鲲火冒三丈。
它张开嘴大吼一声，巨大的声波震得宁仇几人心中发颤，血液似乎都要沸腾起来。
宁仇毕竟修为高深，这一下没有什么实质性伤害，但梦月长老的嘴角已经渗出鲜血来。
鲲见这几个人类没有放开它的打算，稍一用力，巨大的金网散发的法力开始变得暗淡，再一用力，大网的光芒直接熄灭，整张用法力支撑的网四分五裂，随后消失于无形。
一起结网的众人因为法力被破，受到了极大的反噬，纷纷受了不同程度的内伤。
挣脱了束缚的鲲又迅速扑闪翅膀，用飓风将这些人扇出老远。
梦月长老明显受伤很重，整个人脸色苍白如纸。
宁仇忍疼飞过去将她扶住，带他上了自己的剑。
看着这些人类如此狼狈，鲲内心十分畅快，又大吐出一口蓝气，放出无数冰刃。
这些冰刃比刚才对付涂菱时候的要厉害许多，几位化神大能使出浑身解数才勉强守住要害部分，但身体上不可避免地受了许多伤，情况变得非常糟糕。
此时涂菱恰好也结束了对自己的治疗，她一睁眼看到就是宁仇脸上身上都是鲜血，不由得气血上涌，整个人都气得不行。
她还是第一次见师父流了这么多血，这么地狼狈。
她心疼极了，简直想撕碎这恃强逞凶的上古异兽。
“鲲，你发动洪水淹没擎天湖周边已经是造下大孽，你现在还要残杀无辜，淹没慕水镇，会遭天谴的。”涂菱大声骂道。
鲲听了这话，停下攻击，用它那对轮胎大小的眼珠子盯着涂菱。
下一秒，它眼睛一眯－－一介凡人敢教训我？
随即嘴里发出类似不屑的声音，紧接着又是一口蓝气朝涂菱喷来。
“小菱，小心！”宁仇声嘶力竭喊道。
涂菱早有准备，玩命挥动金刚骨伞。
此时她突然额头一热，身体里似乎蓄满了力量，有一个声音在对她说：谁动她师父，她跟谁玩命！
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体内那股想要战斗的劲头根本无法控制。
涂菱抡动着金刚骨伞，愤怒地拿着雪吟朝巨大的鲲冲去。
宁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菱这是疯了么！
可他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自己受了重伤，还扶着梦月长老，而涂菱就像一道闪电，已经不管不顾地冲向了鲲。
鲲没想到这人类胆大包天，居然敢来自寻死路。
它好整以暇地停在半空着，等着涂菱自投罗网。
涂菱很快飞到了它的面前，拿起雪吟就要往它的眼睛戳去。
鲲伸出翅膀，轻松挡下了涂菱。
只一瞬，涂菱感觉自己突然浑身都不能动了，就像石化一样。
她知道这次自己是真的撑不过去了。
死就死吧，至少死得其所。
正当她闭上眼睛安静等死的时候，在她面前的鲲却停止了动作。
它伸出翅膀，并将翅膀变小，伸到了涂菱的额头上探了探。
随后它大眼睛一瞪，呆滞了半晌，又像是不相信似的伸出另一只手往她的额头摸去。
最后鲲仿佛是确定了什么，离开了涂菱，飞到很高的云层之中。
远处原本已经被吓到半死的宁仇呆住了，其他几位大能也呆住了。
最不敢置信的当然是当事人涂菱。
……鲲这是不杀她了？？
2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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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穿越这件事确实刺激到了她, 来到一个陌生且危机四伏的世界, 她的情绪一直处于紧绷敏感状态。在命悬一线的时候，她遇到了小白, 还结成了战略同盟一起逃生, 哪怕相处日子不久, 这种过命的交情也从心底深处打动了她。
她舍不得离开小白, 可为了彼此的未来又不得不离开。
山林是小白自由奔跑的归宿, 而踏上未知旅途变得强大，则是涂菱的必选项。
想到此，她仰头看天，把差点忍不住的眼泪又憋了回去。
蓝天白云, 阳光灿烂，是个好天气。
涂菱忍住不回头，迈开步子朝前走去。
“别太难过。”两人默默走了一阵, 顾弦开口道：“相聚离开, 都是常事。朋友不需要时刻在一起, 只要心中惦念着彼此，便不会忘记。”
“你说得有道理。修道之人果然更为豁达。”涂菱笑道：“我会慢慢变得习惯的。”
“对了, 弦哥, 从这里到欢喜镇脚程大约要多久？”涂菱觉得还是别矫情了，干脆自己换了个话题。
顾弦道：“普通人的话要两三日吧，我们提起真气赶路的话，一日便可到达。”
“羡慕可以御剑飞行的大能, 这点路程大约一下子就到了吧。”
“那是自然，他们御剑可日行三千里，环游整片大陆不成问题。”
见涂菱一脸羡慕，顾弦问：“小菱，你也想做剑修么？”
“也不一定要做剑修啦，就是觉得御剑飞行特别神气。”涂菱看了眼自己腰间的修罗刀，“其实比起剑，我更喜欢你送我的这把刀。但是好像没有听过御刀而飞的说法。”
“怎么不能？”顾弦道：“御剑只是一种形式，剑修门派讲究的是人剑合一，许多神剑都是有剑灵的，只要与它心灵相通，便能成为修真者最大助力。其实这道理放之四海皆准。只要你能做到与你的法器或者是兵器心灵相通，别说让它带着你飞了，幻化成人形跟你聊天也没问题。”
“……原来如此。”小道士真是理论界的巨人，不但知道得多，讲解得还通俗易懂，他这么一说涂菱立刻就领悟到了，“那么如果有一天我修为够了，又能与这把刀产生感应，它就带着我日行千里，对吗？”
“对。”顾弦点头。
“弦哥，你的兵|器是什么？”涂菱突然发现认识好久了，竟然一次都没见过小道士的武、器。
顾弦从挎包里拿出一把小小的拂尘，“这个。”
小道士的这把拂尘把手是黑色的，看起来比普通的要小，像是迷你版，有点可爱，跟他本人一样。
“难怪修罗刀你都用不上。”涂菱开玩笑，“果然修道之人就是要用拂尘才对。”
“其实这只是个人选择。我师父对我们用什么兵器并不限制，我有个师兄就使狼牙棒。”顾弦道：“当然，观里的师兄大部分还是跟我一样用拂尘。”
“我现在空有灵力，却毫无武功套路，还是有些没底。”涂菱想起这个就有点不安，“不知那几大门派会不会要我这样的弟子。”
顾弦摇了摇手指，“大门派选弟子，最为看重的不是修为，也不是武力值，而是天分和资质。如果你灵根突出，哪怕你一丝真气也无，他们照样会把你收为内门弟子。”
涂菱没有接话，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所谓的天分。
“没有灵根的人他们是不会要的，第一轮就会淘汰。然后再在里面选天分高实力强的。”顾弦继续介绍，“你既已开了灵窍，就
证明你是有灵根的，至少第一轮应该通过。至于后面，就要看造化了。”
涂菱：……
真是谢谢您的安慰了。
“比起担心这个，我还是更担心你怎么弄到银票或者是丹药。”顾弦深色凝重，“钱不是那么好赚的，丹药也需要银子买，实在不行，还是只能用我们手头的五花聚魂丹。”
“你的我绝对不能用。”涂菱再一次拒绝，“咱们先去欢喜镇看看情况，不行用我的这颗就行。反正入了门派有的是上好丹药等着我。”
顾弦知道这是涂菱在开玩笑，笑道：“你口气倒不小。”
涂菱淡淡道：“没点目标，在这地方会被碾成碎渣的。”
“你小小年纪便活得这么通透，是个修道的好苗子。”顾弦目露惋惜：“只可惜我观不收女弟子，也跟那几大门派无法相提并论。”
“别这么说，你真心诚意愿意呆的地方，那就是你最好的去处。”涂菱手搭凉棚眺望远方，“不知不觉已经走过孤山村，我们脚程还挺快的。”
顾弦往前一指，“前面右手边的小道是近道，我们就往那边走，更快。”
“行，能早点到最好不过。”涂菱有些担心地问：“我疗伤的这几日你都在山中陪着我们，你师父他老人家会不会有什么意见？”
“我向他老人家通报过了，他说在外游历也是修道的一部分，结交道友更是好事。允许我把事情办妥之后再回山中。”
涂菱抱拳道：“那弦哥你回去的时候一定替我感谢道长。”
“你既称我一声兄长，那你我便是兄妹情分。不必如此客气。”顾弦笑道：“还是赶路吧。”
……
二人提起真气赶路，脚程迅速，黄昏便抵达了欢喜镇。
这书中的修真界与古代的现实世界不一样，没有所谓的城门，也没有宵禁，何时进出全凭个人自由。
涂菱他们到达的时候正巧碰上点灯时分，整个镇子看上去灯火辉煌，热闹非凡。
在路上顾弦就科普过，欢喜镇虽说称为镇，但因为这里有两个传输阵法，往来的人非常多，也吸引了许多商户，镇子的规模逐渐扩大，现在跟一般的县城几乎没有区别。
欢喜镇的两个传输阵法一个在西边，一个在东边。
西边那个是金丹以上修士专用，东边那个由大刀行把控。
大刀行算是江湖组织，不管明面暗面，各种生意都做。主人身份据说很神秘，不知修为如何。因有两个金丹修士在大刀行镇场子，在欢喜镇属于没人敢惹的地头蛇。
涂菱刚进镇子就敏锐地发现这里的确藏龙卧虎，许多看上去平平无奇的路人，其实都有不错的修为，还有一些男女修士故意隐藏了灵力，扮作生意人在街上吆喝。
“这个欢喜镇，果真不简单哪。”涂菱用手捂住嘴，凑近顾弦耳语。
顾弦点头，轻声道：“街上人多口杂，先找客栈住下再说。”
……
顾弦自打入了师门便生活在欢喜镇背后的山中，对镇上自然有一定的了解，轻车熟路便带着涂菱住进了一家名为“无名客栈”的地方。
这无名客栈门脸很不显眼，条件更是一般，地方小不说，进门之后也没个跑堂的来招呼客人，就连大堂里摆的桌椅都看上去非常陈旧。
最为关键的是，现在这种打尖住店的黄金时间，大堂的几张桌子全是空着的，被昏暗的灯光一衬，更显颓败。
涂菱十分不解，明明街对面就有一家看上去生意不错，档次和这里差不多又干净整洁的客栈，为啥要来这家门可罗雀还有些
瘆人的地方投宿？
涂菱是个警觉的人，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心里一激灵，顾不得全身的疼痛，一下子坐了起来。
“嘶－－”由于太过用力，脑门火辣辣地疼，疼得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伸手一摸，有粘稠的液体沾到了手上，微带腥气。
为什么受伤了？这是什么地方？她是不是被绑架了？是谁潜入家里带走她的？
如果是被绑架，她又该如何自救然后报警？
一连串的疑问快速从涂菱的脑中闪过，危机感让她微微发抖，要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可从小受过的教育让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种时候绝对不能慌，一旦慌张也许就会丢失掉活命的机会。
深呼吸几口，不争气的手终于不再发颤，涂菱开始检查自己除了头部还有哪里受伤。
这一检查，她整个人再次呆住了。
明明穿着丝制的睡衣睡裤，为什么现在摸上去却是手感粗糙的麻布？
明明是利索的齐肩发，为什么现在长发齐腰了？
293
无涯宗宗主发话之后, 所有人都动起来了。
一部分人去查找古籍, 一部分人则要用尽所有办法去联系门派中行踪难觅的散仙。
无论结果如何, 都要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到慕水镇。
如果实在没有找到关闭结界的办法, 他们就只能用最笨的法子－－集四大门派的所有力量用血肉之躯对抗八十万无魂厉鬼。
大部队离开之后，大厅霎时间只剩下几个看守镇子观察情况的小辈。
涂菱没想到他们四人组在这种危机的时刻, 在慕水镇重逢了。
此时他们正站在慕水镇最高的塔楼上，看着镇子上这些惊魂未定的居民，他们如同一只只的蚂蚁，慌乱无序地忙碌着。
但从九天之上的神仙看来, 整个人类也许都如同忙碌一生却不知为何的蚂蚁一般。
“还以为小菱从女娲族回来了, 我们有机会在这慕水镇的客栈房顶上大醉三千场呢。”洛云霄苦笑，“这验证了一件事，你永远不知道明日和灾祸哪一个先到。”
“不要如此悲观。”白若风缓缓扇了一下折扇, 淡定道：“等到结界关闭, 我们可以痛饮十天十夜。”
翁明明被他逗乐, “你看看你被赵昊天揍得鼻青脸肿的，身上伤痕累累，竟然还如此乐观, 这点我真的佩服。”
“伤悲也是一日，放宽心也是一日，还是尽量洒脱些吧。”白若风道：“这样会过得稍微愉快点。但是我连累了小菱，这让我心中很难受。”
“你怎么又说这见外的话了。”涂菱拍拍白若风的肩膀，故作生气：“再说我可就真的不开心了。也许我们只有这一天的安宁日子过了，你就别让我生气了。”
“好, 不说了，保证不让你生气。”白若风温柔地笑了笑，“我们尽力了也就问心无愧了。”
“若是前辈们找不出关闭结界的法子，明日早上八十万厉鬼冲入人间，我们是趁早了结自己还是战到最后一刻？”翁明明坐到塔楼的栏杆上，抛出了一个非常灵魂的话题。
“战到最后一刻。”
其余三人异口同声，说完之后又互相看了看，默契地哈哈大笑。
翁明明朝他们比了个大拇指，又朝他们摊开手掌，“好！有你们这一群朋友，我翁明明也算死而无憾。但是如果我们命大不死，一定如若风说的那样，喝上十天十夜！”
“没问题。”白若风把手放到翁明明的手上。
“说定了！”涂菱和洛云霄也把手搭了上来。
上午的日光灿烂，洪水退去之后微风渐起，是一个好天气。
四只手重叠在一起，许下了新的承诺。
……
时间一点点过去，转眼间已经到了中午，但那些出去寻找线索的前辈们都还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回。
涂菱几人也从之前的还算平静变得焦虑起来，他们决定分散开来，去各处巡逻。
翁明明尤其是个急性子，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从试炼场转到竞技场，又从竞技场转到镇门口，这样来回循环，一刻也停不下来。
白若风与洛云霄负责在街上巡逻。
镇子里的绝大多数人正在为躲开了一场滔天洪水而庆幸，完全不知道有可能到来的更大的灾祸。
看着那一张张鲜活又兴奋的面容，白若风与洛云霄心中都十分不好过。
但有些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是最幸福的。
涂菱心中着急，却也还能勉强压住心中的焦虑，她时不时飞到空中，查看擎天湖的状况。
按
照鲲的说法，地狱与人类的通道就在擎天湖中，等到结界完全打开的时候，八十万无魂厉鬼会从湖中央源源不断涌出，到时候擎天湖会完全干涸，毁于一旦。
现在的擎天湖湖面平缓，微风下还荡出层层波浪，看起来颇为平静祥和。
但这平静只是表面的假象，只需要稍微用真气一看就能看见湖中心涌上来的丝丝黑气，这都是怨气的实体化。
涂菱飞到了湖面之上，伸手拿出一张驱邪符，默念咒语之后将符咒对着湖中央的黑气扔去。
符咒的金色光茫在往下的过程中压灭了许多黑气，却在临近湖面的时候被大批的黑气压制，最终被烧毁，落入湖面。
涂菱叹了口气，结界这才露出这么点量级的怨气已经如此厉害，更不要提结界完全打开之后八十万厉鬼涌出时的冲天怨气了，根本无法想象。
现在只能希望师父和前辈们带回好消息了。
……
随着时间的推移，陆续有消息传回来，都是查阅资料那部分人传回的。
不出所料，书中找不到任何可以关闭结界的方法，甚至对结界的描述都非常少，这跟之前神族销毁人类对于神魔大战内容书籍的“爆料”是完全对得上的。
涂菱记得这个“料”还是他们无涯宗一位老祖宗散仙提供的，不知这位散仙有没有关于关闭结界的信息。
她双手合十向祈祷，希望师父师伯还有宗主能找到这位老祖宗。
日头逐渐偏西，涂菱站在镇门外等待，等待宁仇的归来。
外出的修士们陆续回到慕水镇。
找资料的全军覆没，寻找自己门派散仙的也回来了大半，都没有收获。
涂菱又等了一阵，终于在夕阳中迎回了宁仇。
她赶紧乘着雪吟飞到半空，去迎接师父大人。
“师父，您回来了，有消息么？”
宁仇神色凝重，摇摇头，“这次我更深入地查了古籍，还是什么都查不到，宗主带着两位师兄联系老祖宗去了。”
“宗主能找到老祖宗么？”涂菱有些忐忑。
“不好说。老祖宗行踪隐秘，上次师父能找到他也是无意。”宁仇道：“我们还是先回去等待消息吧。”
“是，师父。”
……
回来的人和驻守在镇子的人都坐在厅中，等待其余人的消息。
渐渐的，厅中的人越来越多，就连受重伤的梦月长老都撑着来到了厅中。现在还没回来的只有无涯宗宗主与他的两个徒弟。
厅中气氛出奇凝滞，大家都神色焦虑，与外面绚烂的夕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小镇的居民忙碌了一天，正准备开启繁华的夜市。
而这里却完全相反。
涂菱的心情非常焦急，无时无刻不在祈祷宗主他们快点回来。
坐在主位的陶老谷主，戒贪长老和翁庄主表情已经相当沉重。
三人低头商量了一下之后，陶老谷主缓缓开口。
“阿仇，你师父他们再不回来，我们就要启动第二套方案了，否则一切都来不及了。”
宁仇起身看了下屋外，“太阳还未落山，请再等等。”
他的话音刚落下，就有几道人影飞到了厅外的院中。
“宗主，宗主他老人家回来了！”涂菱惊喜得喊了出来。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期待无涯宗带回的是好消息。
只见无涯宗宗主毕恭毕敬地迎着一位穿着粗布衣裳的老人走在前面，大师伯与二师伯走在他们后
面。
“让各位久等了，我们回来了。”宗主一进门就抱拳致意。
他的表情看上去很淡定，这让众人的心安定不少。
涂菱原本很兴奋，但看见宗主身旁这位老人的时候，下巴差点都惊掉了。
“……孟、孟叔？？”
那位在欢喜镇开客栈却做饭很难吃，一直痴心等待心上人，无意中救了涂菱，教涂菱刀法，还把她送到慕水镇参加门派选拔的老孟！
涂菱由于过于诧异，声音不由得大了一些，所有人都听到了。
老人转过头，看着涂菱，笑眯眯道：“丫头，又见面了。”
“什么孟叔，没规矩！”还没等涂菱回话，大师伯便训斥道：“这是咱们门派的老祖宗，就连宗主都要叫他师叔祖。”
涂菱：…………
什么？孟叔竟然不是金丹修士，而是大隐隐于市的无涯宗散仙？！
2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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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夜里, 这两方的声响混合在一起, 活像一场非现实的恐怖电影, 令人心惊胆战。
明明客栈的对面就是大刀行的场子，里头也住着不少修士, 但那里仍然黑灯瞎火，安静得要命，无论是店家还是客人都无人出来看热闹，生怕惹祸上身。
这便是修真界的现实, 强者敲打弱者理所应当, 如果弱者那方还主动犯贱去惹强者，被打被杀就更是活该。
涂菱用脚趾头也能猜到，这个壮汉是修合欢邪术的修士, 不知道什么时候盯上了她, 趁着半夜就来动手了。
对于这样的烂人, 她自然不会同情他被收拾，只是被这场面震撼到，一时脑子有些空白。
等反应过来后便是一阵后怕袭来, 差点就完犊子了，还好老孟救了她。
……不对，准确地说，她是住在这家客栈借了光，得到了老孟的庇佑这才逃过一劫。
“在下、在下初来贵宝地，有眼不识泰山, 还请大师放过小的。”倒地的黑衣壮汉此时已经无心惦记他的猎物，他只想保命。
壮汉不停求饶，声音颤抖着，发出每一个字都咬着牙，显得痛苦异常，“在下再也不、不敢了，真、真的不敢了。”
“以后敢来我客栈闹事，取你狗命。”冷冷的声音再次响起，随后响起关门的声音。
老孟走后，趴在地上的黑衣壮汉也能动了。
他缓慢地坐起来，先是用剩下的那只手在断臂的肩膀处点了几下将血止住，又打着摆子从腰间掏出丹药服下，这才死里逃生一般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
涂菱暗自冷笑，偷鸡不成蚀把米，活该。
她关上窗户，正要回去继续睡觉，突然听见街外传来声响。
起码有三个人在向这边靠近，脚步很轻，修为跟她差不多。
涂菱心里一紧，难道又有人搞事？
她将窗户纸戳开一个洞，正好看见几个穿着青布长衫像是家丁护院的男人跑向黑衣大汉处，二话不说扶起他，架着就往东北方向离开，几人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看来这修邪术的壮汉没说谎，他应该是被谁邀约，初次来欢喜镇。只是这厮没摸清老孟的脾气和底细，以为他不会多管闲事，便莽撞前来造次，谁知道整只右手手臂都没了，这淫、贼以后怕是练不了合欢邪术，修为这辈子也就到头了，可谓得不偿失。
……
涂菱回到床上，抱着双膝，仔细思考刚才发生的事情，更觉浑身发冷。
她这种唐僧□□质，行走江湖真的是很危险的。
不像孤山的第一层森林，这里藏龙卧虎，连路边摆摊的商人、富贵人家养的奴仆都是炼气修为，更别提那些专业保镖打手和镇场子的金丹修士了。
她仿佛绵羊走进了狼群。
涂菱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这壮汉给盯上的，她一丝一毫都没有察觉。
要不是小道士把她安排进老孟的客栈，她现在已经变成别人练功的炉鼎，走上原书女配的炮灰道路。以后自己绝对要加倍小心才行，一点都马虎不得。
胡思乱想下，涂菱后半夜一直无法入睡，靠着打坐才勉强将心神稳住。
……
天一亮，她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小菱，是我。”门外传来顾弦轻柔的声音，“你醒了吗？”
“弦哥，你等下。”
涂菱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和头发，这才去开门。
门外的
顾弦精神奕奕红光满面，一看就是睡得非常好。
他进门之后看见涂菱有点惊讶，“你怎么看上去面容有些疲惫？”
“你没听见？”涂菱更为惊讶，“昨晚上老孟收拾登徒子那么大动静呢。”
顾弦整个人有点懵，满脸都挂着问号，“妹子，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昨日跟你聊完天回房倒头就睡，眼睛一睁就是天亮之时，什么也没听见呀。”
涂菱：……
她昨天还纳闷为何顾弦没有出现，原来是直接睡死过去。
就是不知是酒的作用还是那个黑衣壮汉使的幺蛾子了。
“到底发生何事了？”顾弦意识到出了大事，神情立即严肃起来。
涂菱叹了口气，“昨晚我这个唐僧肉，差点被人抓去炖了。”
接着她把昨晚的事情仔细给顾弦讲了一遍，“多亏你想得周到，不然我就……弦哥，真的谢谢你。”
“你怎么又如此客气。昨晚我应该是着了那个邪修的道。”顾弦气愤道：“修炼合欢邪术的门派不多，但个个手头都有些下三滥的迷、药迷术，令人防备不及。我没想到竟有人胆子如此大，真敢来这里作恶。”
“还好老孟出手了。”涂菱道：“虽然我知道他并不是特意救我，只是不希望有人来这里闹事，可我还是想感谢一下他。”
顾弦点头，“应当的。”
……
无名客栈有个小小的后院，涂菱他们在前厅没见到老孟，便来此处寻找。
后院小归小，但种着花草，有水井鱼缸，还建了石凳石椅，弄得有模有样的。
老孟正抱着酒葫芦坐在藤椅里，见他们过来也没理，自顾自地饮酒，一脸惬意。
“老孟，早。”顾弦笑眯眯跟他打招呼。
“去打水洗漱吧。”老孟朝水井处抬了抬下巴。
“行。”顾弦给涂菱使了个眼色，自己挽起袖子往水井处去了。
涂菱走到老孟跟前，抱拳微微鞠躬，郑重道：“孟大师，昨晚谢谢您出手。”
老孟眼也没抬，“什么大师小师的，酸不拉叽。”
涂菱再次真诚道谢：“不管怎样，感谢您救了我的命。”
“我只是不想让这些邪魔外道脏了我的地方。”老孟说着看了涂菱一眼，冷道：“你这体质，不找个地儿好好呆着修炼，还跑外面瞎晃悠，是嫌自己命长？”
“不瞒您说，我就是想去慕水镇来着。”涂菱端端正正坐到了老孟对面的石凳上，认真道：“只有到了那里，才有机会好好修炼。”
“嗯，有点志气。”老孟眯着眼睛喝了口酒，把酒葫芦放到了旁边的台子上，“那就聪明点，先把自己的命保住。”
说罢他起身，“我去给你们做早饭，等顾弦洗漱完你便去吧。”
“好的。”
涂菱看着老孟离去的背影，不由得露出笑容，其实这个老头子貌似有点嘴硬心软的傲娇属性呢。
……
顾弦洗漱完，站在旁边活动手脚。
“方才老孟说得对，现在第一要务便是保住命。”
涂菱捧起清水，给自己洗了把脸，“是啊，传输去慕水镇之前我得更加小心了，白天跟你一起，晚上就呆在客栈，哪儿也不去。”
顾弦逗她：“那今天还去不去看传输阵点？”
“当然要去！”洗完脸漱了口，涂菱觉得自己精神多了，“我们去的是西边那个吧？”
“东边那个被大刀行围住了，不管你是传输到别处或是看热闹，入场均要收
费。”顾弦道：“想要围观，只能去西边那处。”
“每天启动传输阵法的修士多吗？”涂菱觉得自己就是个好奇的小学生，充满了疑问。
“这里又不是修真大能聚集的地界，你真以为满地金丹修士啊。”顾弦笑了，“西边的传输阵点
一个月也启动不了几次，倒是大刀行把控的那个每天都会启动。”
“遇不上也没关系，我就是想看看什么样。”涂菱隐隐有些兴奋：“吃过早饭咱们就去吧。”
知道不久之后就要分别，小白变得特别粘涂菱，连续几天都陪在涂菱的身边，寸步不离。
涂菱吃了辟谷丹，感觉不到饥饿口渴，每天的日常就是吃药打坐疗伤，几乎不离开山洞。
疗完伤她就跟小白聊天，有时候聊些好玩的往事，有时候聊一些关于修炼的事情－－当然都是涂菱在说单口相声，小白乖乖地听着。
它虽然不能像人一样讲话，却能用自己的方式进行回应，互动性非常好。
顾弦则是早上会准时出门采草药，他说清晨沾上露珠又被第一缕阳光照射过的草药效果最为拔群。
但他办事非常小心，最多两个时辰之后就会回来，从不耽搁。
有一次他采药归来听见涂菱在和小白唠嗑，不由得开玩笑道：“要是小白以后修炼出人形，能口吐人言，你们怕是会聊个三天三夜不停歇。”
295
涂菱很想就这样睡死过去, 再也不要醒来。
可是该死的现实却如此无情, 她只是短暂地晕倒了一会儿, 便被宁仇亲自用银针扎醒。
此刻她正躺在一间屋中，他亲爱的师父大人就坐在她的床头，目光淡定又柔和，如同他强大平静的内心。
看见宁仇英俊的脸庞，涂菱不再像以前一样感到欢欣雀跃，而是除了难过还是难过。
脑子里瞬间涌出刚才宁仇坦然承认自己要去用至阳之血清洗结界怨气的画面。
她心一梗, 感觉眼前又是一黑，闭上眼，眼泪便不争气地从眼角滚落。
这会儿她简直连骂人都没了力气。
宁仇用手帕温柔地给她擦泪。
“对不起。”他轻声道。
涂菱摇头，她知道师父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包括她。
反而是需要宁仇去拯救这个世界，拯救他们所有人。
涂菱什么都明白, 只是心里头难受，难受到快要死掉。
既然温暖美好的时光如此短暂, 又何必让她了解跟他缠绵悱恻的前世, 又何必让她喜欢上他？
她没资格吵闹, 更没资格指责, 她只是无声地流着泪。
宁仇也没劝她，只是将涂菱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中，用手臂圈着她，静静陪着她。
涂菱哭了一会儿, 渐渐止住了泪水。
在现在这样紧急的情况下，就连伤心也不能肆无忌惮，因为她是修士，除魔卫道，匡扶正义是她的使命。
“好些了么？”宁仇用自己的袖子给她擦泪，“若是心里难受就打我吧。”
涂菱轻哼一声，“你是我师父，打你就是忤逆不孝，我哪敢。”
“我是你师父，也是你的爱人。”宁仇温柔道，“打我是不犯法的。”
涂菱被他逗笑，随即又抱住他哭起来，“可我的爱人就要去赴死了，他不要我了。”
“小菱，若此事换作你，你会去么？”宁仇轻缓地抚着她的背，像在安抚炸毛的猫，“你告诉我实话。”
涂菱无言以对。
这套理论之前被她拿去说服白若风，没想到现在也被宁仇拿来说服自己了，真是天道好轮回。
事实上，如果换作她，也许会有一瞬间觉得命运不公，但纠结过后还是会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不会退缩的。
只是师父更加坦然豁达，省去了纠结的时间而已。
“道理我都明白，我只是难过啊。”涂菱垂下眼睑，“我们上辈子就那么苦了，这辈子居然还如此不顺，我们好不容易彼此相爱，却又要生离死别，我不甘心啊”
“这辈子不行，我们还有下辈子。”宁仇捧起涂菱的脸，亲了亲她的额头，“也许不用等下辈子，这辈子你等我长大就行了。”
涂菱：……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扯淡。
“我说的是真的。”宁仇眼神无比认真：“就像孟老一样，我有仙根仙骨，用至阳之血洗刷怨气关闭结界，这是大功德，就算做不成鬼仙，投胎依然会自带仙骨，依然是修道的天才。你还这么年轻，等等我吧，到时候我给你做徒弟。”
涂菱眼泪又不争气流下来，“那我一定对你严厉点，就像你当年对我那样。”
“好，我也一定跟你一样，刻苦修炼，尊重师长，毫无怨言。”宁仇温柔道：“我们缘分是天注定的，无论是生是死，都不能将我们分开。”
说罢他低下头，用唇轻轻地覆上涂菱的唇。
两个人穿越前世的爱恨，
在狂风骤雨来临的前夜印下甜蜜之吻。
……
此时站在门外的洛云霄放下了已经快要靠近门槛的手。
他身旁的白若风用眼神示意－－我们还是离开吧。
洛云霄点点头，随他来到了修炼场外的院子里。
那颗大树在黄昏中看上去尤为沧桑和繁盛，白若风站到树下，“以前我们几个人最喜欢在这树下集合了。”
“是啊……”洛云霄抬头看向茂密的树冠，“当年的我们哪能想到有朝一日会面对如此残酷的选择。”
“小菱太可怜了。”白若风眼里带着疼惜，“要亲眼看着师父从容赴死。但她也是幸运的，在此之前能找到自己真正爱的人。”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洛云霄看向他：“所以你才没对小菱表白心迹。你可别说你不喜欢小菱，我不信。”
白若风微笑着摇头，“我是刚才那一刻才知道。但我很早之前就知道她这颗心不会属于我，我早早就放下执念了，我现在喜欢她，就像挚亲之友般喜欢。”
白若风的坦然和释然让洛云霄有一丝羡慕，自嘲笑道：“我是之前去见苏师姐的时候知道小菱心仪小师叔，当时的我觉得有些不甘，还很怨念为什么自己那么晚开窍。若是我早些明白自己的心意早些表白，会不会已经与小菱在一起了，毕竟我与她那么早就认识了。”
“但是经过今日，我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了。”洛云霄道：“小师叔上辈子就跟小菱相识相爱了，这辈子只是再续前缘，如果有下辈子，小菱也一定会找到小师叔的。他们的感情世界，不是其他人能插得进的，我现在一点也不嫉妒了，甚至有些感动。我愿意作为好朋友，作为同门，陪在小菱的身边。”
“他们的爱既甜蜜又悲壮，的确令人羡慕。”白若风感叹完，拍拍洛云霄的肩，“既然小菱没事，我们还是去帮忙吧，天黑之后就要启动阵法了。”
洛云霄点头：“好。”
……
一吻定情，一吻释怀。
涂菱现在的心情已经慢慢平静下来。
这就是命运，这就是她与宁仇要面对的劫数。
难怪虺族长与蛟龙都告诉她，让她不要放弃，原来他们早就预见到了她坎坷的命运。
“阵法什么时候启动？”涂菱看着宁仇。
“现在他们正在布置，阵法大约在寅时开始。寅时属虎，与我的至阳体质相得益彰，对这个阵法的加持也能达到最大。阵法会在寅时末尾的时候，也就是太阳初升之前结束，否则一过寅时，结界就再也封闭不了了。”
涂菱沉默。
也就是说，距离他们生离死别只有不到四个时辰了。
“你就呆在这里休息。”宁仇恢复到以往的平静表情，“你已经做了太多，我不希望你看到那个场景，这对你来说太残忍了。”
“不。”涂菱却一口回绝了他，毅然决然道：“我一定要亲眼看着，见证你和老祖宗，还有其他大能是如何用血肉之躯拯救我们的。”
“傻瓜。”宁仇知道涂菱的脾气，也不再劝，只叹了口气，摸摸她的脑袋，“你这又是何必呢。”
涂菱不再谈这个话题，“师父，我现在没事了，我起来洗把脸就出去帮忙。”
“好，那我去门外等你。”
宁仇起身，抖了抖衣袍，打开门走了出去。
……
涂菱现在的心说不出是坚决亦或是麻木，但她已经不想再哭了。
她不愿意让师父看着自己哭哭啼啼的脸走。
她一定要打起精
神，不能让宁仇担心，要做他坚强的后盾。
涂菱走到放水盆的木架之前，低下头，双手捧起凉水。
正要把水往脸上扑的时候，涂菱的额头突然又是一烫，紧接着她脑中出现了一块黑色幕布一样的东西。
涂菱不由得屏住呼吸，就好像在看一场即将开场的电影。
刷一下，“黑色幕布”被拉开，一条威风凛凛的蛟龙从水中跃出，他飞到半空中，似乎在等什么人。
没过多久，一只美丽的凤鸟鸣叫着飞到了灵湖之上，坐在凤鸟之上的长发小姑娘开心地同蛟龙招手。凤鸟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朝着蛟龙靠近。
离得近了，小姑娘直接从凤鸟的背上跳到蛟龙的背上，抱着它的脑袋亲昵地用脸去蹭它。
蛟龙带着小姑娘上天入水，闹腾得不亦乐乎。
他俩玩了一阵，凤鸟又仰脖鸣叫起来，催促小姑娘该回家了，否则圣女会骂她了。
小姑娘依依不舍地同蛟龙告别，坐着凤鸟回家了。
镜头在此时戛然而止。
天哪……原来她上辈子与蛟龙竟然是好朋友，难怪蛟龙会把自己最后的神识放在了她的身上，数度救她于危难。
涂菱再一次感动到无以复加。
但清醒过来的她发现自己整张脸都埋到了洗面盆里，她憋气时间太久，她差点喘不过气来，连忙把脑袋从盆中抽、出来。
由于她用力过猛，起身的时候整个人往后退了几步，后背撞到了床柱子上。
“哐当”一声响，床被撞出巨大声响，伴随着这个响动，还有一个东西从涂菱的身上掉了下来。
她转头一看，是虺族长送给她，装着真龙骨针的针包。
怎么回事？这针包是放在空间里的啊，她什么时候拿出来的？
涂菱弯腰将针包拾起，下意识将布包打开，里头露出了粗糙又粗细各不相同的淡黄色骨针。
她伸手摸向这些骨针，额头突然又猛烈地开始发烫。
就在这一瞬间，似乎有一道智慧的霹雳劈中了她的脑袋。
涂菱一握拳，将针包塞进自己的怀里，打开门冲了出去。
296
入夜了。
慕水镇美丽的灯笼与往常一样照常亮起, 遍布街道, 宛如灯海。
摆摊的, 约会的，遛弯吃夜市小吃的……所有人都因为躲避了一场灾难而兴奋，他们将这座小镇的夜色装点得尤为热闹生动。
但此时的擎天湖却一片肃穆。
擎天湖靠近湖中心的地方已经搭起了一座巨大的台子。
今夜月暗星稀，湖面狂风不止。
湖中心的黑气比起白天浓重了数倍，怨气强大到已经实体化成了寒气，在湖面上结成了一层薄冰。
若不是四大门派的大能们在擎天湖周围做了禁制, 慕水镇上那些逛夜市的人会被冻得感冒打喷嚏。
现在百十号人都站在台子上，没有人大声说话，每个人都神色凝重地各做各的事情。
唯有呼啸的夜风与他们的脚步声给寂静的湖面增添了几分动静，不至于让人误以为这是寒冬里无声的默片。
还有不到三个时辰，阵法就要正式开启，这时候除了无涯宗之外, 其余三个门派都已经选出了以骨肉之躯去封印结界的人。
伏魔门和金龙山庄选的是涂菱不熟悉的前辈大能，但琉璃谷那个人她却很熟。
梦月长老。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 涂菱感觉今晚的夜风更冷了, 冷到了骨子里, 冻到了灵魂中。
她本想问去问问梦月长老为什么, 却又觉得自己问什么都是多余的。
长辈们都在忙，就连那几位主动献身的长辈都在与其余人商量等下关闭封印的方针，他们冷静坦然到让涂菱这个小辈从心里感到由衷的敬意。
但难过的情绪是从心脏和脑子里产生的，她根本控制不了。
看见宁仇，老祖宗还有梦月长老都在忙碌, 涂菱帮不上忙，又不想在他们面前掉泪，便独自走到台子的边缘，面对着漆黑的湖面冷静一下。
她深呼吸两口，冰冷的空气顺着鼻腔进入肺部，痛感真的令她平静了不少。
“小菱。”白若风走到她身边。
涂菱抬眼，“若风，我没事。”
“我知道。”白若风温柔地笑了笑，“我就是过来陪你呆一会儿。”
涂菱回头看了一眼梦月长老，“我刚才晕倒了，你能给我说说你们门派选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么？”
“不是选人。”白若风摇头，“根本没有讨论，四师叔就主动站出来了。”
“她那么艰难才从秘境的密林中回到大陆，好日子还没过上多久，罪魁祸首还没死，为什么……”
“因为她觉得值得。”白若风目视前方：“四师叔说她无牵无挂，现在身体又伤得太厉害，恢复不到以前的状态了，不如替琉璃谷和整个大陆做点贡献。”
涂菱轻轻叹了口气。
－－这种时刻就连叹气都只能尽最大的努力收着。
“四师叔很看得开，就是老谷主难过得很。”白若风声音放得很低，刚一出口就飘散在了夜风中，“我师父和大师伯也很难过。”
“好人会有好报的。”此时翁明明也走了过来。
经过了这些事，以前那个顽皮的小男孩已经蜕变成了有担当的男子汉。
“我们要坚强。”翁明明道：“要坚信一切会好。”
“阿明说得对。”涂菱抬头，看着夜空，“他们都是有大功德的人，会有福报的。这片修真大陆也会越来越好。”
星月虽暂时被黑暗掩盖，但它们终会冲破阻碍，散发夺目光彩。
……
时间并未因为严寒的天气而放慢脚步。
距离阵法启动只有一个时辰了。
各个门派的人都自发地聚在不同的角落，抓紧这最后一点相聚的机会。
此时夜风更加狂野，温度已经如同三九寒冬，湖面的薄冰已经变成厚厚的冰层。
无涯宗的人站在东北角，等待老祖宗和宗主发话。
宗主看着老孟，眼神既毕恭毕敬又带着悲伤。
“我没什么可说的，经过了今晚，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好好修炼，把无涯宗发扬光大就行。”老孟拍拍宗主的肩，“这事儿过了，你闭个关应该就能晋级了。”
“哦，还有。”老孟的眼光扫过无涯宗的每一个人，“我死了谁也不许哭哭啼啼的，我听了可不开心，不要让我走得不舒坦。”
宗主听话地点头，“我明白了，一定按您说的办。”
说完他又看向宁仇，“老四，你呢，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宁仇把双手从袖中伸出，跪下对着老祖宗和宗主，恭恭敬敬瞌了三个头。
“老祖宗，多谢您挽救大陆于水火；师父，多谢您领我进门，悉心教导我。徒儿感激涕零，已经别无所求。”
宗主一个绷不住又老泪纵横。
他已经亲眼送走一个徒弟，马上又要送走一个。
任他在世上活了这么多年，也无法真正看破这个情字。
宗主摆摆手，已经说不出话来，最后背过身子擦拭眼泪。
他这一哭，大师伯跟二师伯也跟着红了眼眶。
涂菱用尽全力掐了自己的手心，这才勉强忍住没有飙泪。
洛云霄站在她的旁边，却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安慰她，只能轻轻拍拍她的背。
“行了，都别哭了，搞得这么悲凉干什么。”老孟将宁仇扶起来，“小子，好样的。没关系，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宁仇拱手，“老祖宗说得是。阿仇十八年后不仅要做一条好汉，还要再进无涯宗修炼，做无涯宗的弟子。”
说着他看着涂菱，嘴角微微向上，露出浅浅的笑意。
这是他俩特别的约定，一个关于下辈子的约定。
宁仇的笑意温暖了寒冷的夜晚，让涂菱觉得一切都还有希望。
……
时间飞逝，距离启动阵法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
湖心的木台上用朱砂混合着真气法力画出了一个巨大而繁复的阵法。
参与阵法的大能们已经就位。
在阵法的外围，东南西北各对应了一个位置，四大门派负责用法力关闭结界的大能坐到了各自的位置上。
琉璃谷参与者是前任谷主陶施扬，其余三派参与的都是现任掌门人。
这是借用四方神兽的力量，让法力可以更加强大。
阵法稍微中间一些，又画出了一个圈，里头又有四个位置，坐着四位将以血肉之躯镇压结界的大能。
他们盘腿而坐，微闭双目，宛如殉道的地藏菩萨。
跟外围不同的是，这里头的咒文更加复杂，兼具佛法与道法，既顺应自然，又慈悲为怀。
阵法的最中心，则坐着这阵法中最重要的一环－－宁仇。
他表情平静如水，已经脱掉了外面的袍子和中衣，只穿着薄薄的衣衫，长发高高挽成了髻，露出线条流畅的颈部。
一切准备都已就绪。
也已经深了，远处慕水镇的灯光逐渐熄灭，小镇居民相继进入甜蜜梦乡。
但擎天湖却即将迎来最壮烈最紧张的时刻。
涂菱一阵战栗，鸡皮疙瘩全部立起来了，就连头皮都一阵阵地发麻。
她的左手又开始不合时宜地发抖，明明现在仪式还没开始。
涂菱用自己的右手按住左手，又点了左手几个穴道，终于让这只手消停了。
她不能慌，她必须得稳住。
“还有一刻钟。”老孟坐在阵法中，看了看天，又拿出罗盘计算了一番，“大家准备。”
“是。”用法力支撑阵法的四位大能齐声答道。
这一刻钟大概是涂菱人生中觉得最快的一刻钟。
她都还没有用眼睛将宁仇看够，就见原本平静的湖水突然起了变化。
咔嚓一声，湖中心的冰面裂开了，黑暗的湖水开始泛起波澜，进而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大量汹涌的黑气从漩涡中释放出来。
所有人都明白，无间地狱通向人间的结界要打开了。
“阵法立即启动。”在一旁负责计时的梦凡谷主沉声道。
四位坐在阵法内的大能一起将手中的法器抛到了半空中，闭上眼，开始默念咒语。
这四个分处不同方向的法器散发出巨大的光芒，又将这光芒连成了一个菱形的图案。
此时原本压在天空的乌云被这巨大的光芒一照，竟然全都散开，露出天幕上明亮的月亮和星星。
星星和月亮的光芒经过法器的反射，又照回到四位大能身上，为他们提供源源不断的灵气。
漩涡中的黑气被金光压制住，渐渐变得微弱，但漩涡却越发清晰可见，像个深不见底的通道，甚为可怖。
“下一个步骤开始，以修道之人的血肉之躯修补结界。”梦凡的声音越发低沉。
他说完之后闭上了眼睛，似是不忍看。
坐在内圈的四位大能面容平静地默念咒语，梦月长老甚至还面带着微笑。
在外围施法的四位大能则指挥各自的法器，将它们移动到内圈四位大能的头顶之上。
法器的光芒与他们四人周围的咒语互相呼应，结合成为了万丈光芒。
四位大能瞬间被这光芒托到了半空之中，又飞到了巨大漩涡的上面。
下一秒，他们四位依次缓缓落入黑洞洞的漩涡之中。
每落入一个，漩涡就会变小一些，黑气也会减弱一些。
四人都落入漩涡之后，黑气在继续减弱。
在这个过程中，外围作法的四位大能没有停止默念咒语和输送真气，这样才能让法器持续对漩涡发力。
涂菱不知什么时候眼泪已经湿了满脸，但她可以感觉到那股来自地狱的力量在逐渐被封闭。
大能们的牺牲带来的效果立竿见影。
“下面进行第三个步骤。”梦凡再度开口，眼睛却闭得更紧了，“请莫悔真人自刎放血。”
297
轮到宁仇了。
涂菱原本以为这一刻自己会崩溃到晕倒, 但她没有。
她只是安静又专注地看着她爱的人, 一秒都不想错过。
大家也同她一样, 专注地各司其职，并没有人过分表现出伤悲的情绪。
经过四位大能的舍身取义，怨气已经压下去大半，结界的通道也修补得差不多了，现在只等宁仇用他的鲜血清洗冲刷掉结界的怨气就可以彻底关上这通道了。
此时的夜风小了，天空在法力和星月的照耀下非常明亮。
宁仇回头看了涂菱一眼。
涂菱微笑着对师父点点头。
宁仇似乎是彻底放心一般, 拿出一把特制的小匕首，上面的花纹在他拿出的一瞬间亮堂起来，是血红的颜色。
“以吾之血，清洗所有怨气与罪恶。”宁仇手持匕首，向天高高举起。
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一道道金色光芒由半空而降, 进入匕首之中，与匕首本身的红光融为一体。
宁仇被这道光芒拉起来, 缓缓飞到漩涡的上方。
他不再犹豫, 利落地用手割向自己的喉咙。
现场安静得要命, 所有人几乎连呼吸都不敢太过用力。
只听得噗嗤一声, 一股献血从他的颈动脉喷涌出来，在法力的牵引之下，快速注入漩涡。
这对于涂菱来说是一个煎熬又极度残酷的过程，可她必须面对。
她双手紧紧捏着拳头，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在正常呼吸。
宁仇身上的血被快速放出来注入漩涡中, 像黑夜里最绚烂妖冶的花朵。
他的脸色也从之前的红润变得苍白，最后变得像一张薄纸一样呈现透明的状态。
在流干最后一滴血之后，宁仇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两个金色的小点从他的天灵盖处飞了出来，然后很快消失在夜空中，随即他整个身体开始往漩涡中坠落。
“师伯！”此时，涂菱突然大喊一声。
大师伯与二师伯同时飞出去，二师伯在空中搂住宁仇的躯体，大师伯啪啪几声，连下三符贴于宁仇的身上。
二人几乎在瞬间就将宁仇的躯体带回了平台。
“他魂魄出窍的穴位我已经暂时封堵住了。”大师伯神色严峻，“但还是有一魂一魄跑掉了。”
“没办法，魂魄出窍太快了。”二师伯表情难过，“我们还是慢了一些。”
“没事，还可以挽救。”
其余四位大能还在做阵法的最后收尾，涂菱却顾不得管那边了，她要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救救他爱的人。
她拿出骨针，对无涯宗众人道：“我先试着用骨针将他的魂魄锁在体内。”
－－这还是她几个时辰之前洗脸出现幻觉的时候悟出来的法子。
……
当时蛟龙的神识在她脑中作用，骨针也阴差阳错之下掉了出来，这在无意中提醒了涂菱。
人死如灯灭，三魂七魄都要去地府报道，但从原理上说，只要锁住三魂七魄，再给他造个肉身，他就能继续活下去，修为也丝毫不会被影响。
符咒最多可以将魂魄锁在肉身十二个时辰，但如果用骨针技法可以将魂魄锁在肉身里长达一个月。
于是她向宁仇和无涯宗的长辈们说了自己的看法，希望可以试试这个方法。
宗主觉得不大可行，“生死有命，人死如灯灭，魂魄去该去的地方。我修真大陆从未有过锁住魂魄的做法，这样做是否有违天道？再说你上哪儿去给他找
个肉身。”
“既然有这种针灸之法，证明天道是允许的。”涂菱不愿意放弃，跪了下来，“肉身可以慢慢找，但师父的魂魄一定得锁住不能让他去地府喝孟婆汤，宗主，请您允许我试一试。”
“你有多少把握？”大师伯问。
“三成。”涂菱实话实说。
二师伯叹气，“三成……”
“三成也代表着希望。”
老祖宗表示这法子有些强来，但若是可以救回宁仇，未必不可一试。
骨针锁魂他曾经在一本外族流传过来的书上见过，但也只限于传说。
“恰好小菱的骨针是用真龙龙骨做的，也只有上辈子是被天庭册封，有仙籍的真神，这辈子自带仙骨的宁仇可以受得起，换做普通人一针都承受不起，就连我都不行。”
“老祖宗说可以一试，那我也就不反对了。”宗主看向自己的小徒弟，“阿仇，最终决定还是你自己来做吧。”
宁仇毫不犹豫：“女娲族的医术甚为高明，领先修真大陆数年，在有的时候甚至可以起死回生，小菱跟着女娲族族长学习了二十年医术，我愿意相信她，试一试。”
宗主点头，“那好吧。”
……
宁仇紧闭双眼躺在地上，表情平静，嘴角还微微上翘。
在最后一刻他的心境都是宁静而平和的。
涂菱此刻已经将骨针取出，她站起身来，一边诵念巫医的咒语，一边有节奏地迈动步子，她手上的骨针吸收了星月的精华，迸发出红光来。
这个红光与其他的红光完全不一样，它热烈、蓬勃，鲜活，代表了华夏民族的正统与祥瑞。
这就是真龙的力量。
涂菱修为还不够，强行用真龙骨针有些吃力。
她额头的汗立即渗了出来，手也有些发麻。
可她硬撑着一边诵念咒语，一边将骨针隔空扎到了宁仇的穴位上。
骨针扎进宁仇肉身的时候，骨针上的红光也刺入了他的身体。
涂菱紧接着拿出第二根骨针，按照上述程序进行。
连刺三针之后涂菱明显体力不支，全身的汗水将它的几层衣衫都湿透了。
她趁着用针的间隙吃了一颗恢复体力的丹药，继续撑着继续。
但使用龙骨骨针需要大量真气做依靠，涂菱就算吃丹药效果也是九牛一毛。
刺完第五针之后，涂菱噗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都摔到了地上。
“小菱！”洛云霄的心纠成一团，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小菱，你已经受了内伤达到呕心沥血的地步了，再进行下去的话恐怕就要危及生命了。”大师伯心情复杂，看着夜空，沉重道：“小菱，你师父不会愿意你也赔上一条命的，停手吧，你已经够努力了，我们都看得到你对你师父的一片心。”
“大师伯，我没事。”涂菱擦了擦嘴边的血迹，“还有三针，我一定可以完成。”
莫问真人还要说话，二师伯拦住了他，“大师兄，老四这个徒弟跟老四一样倔。别劝了，劝不动的。让她继续吧，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后悔。”
“哎……”莫问真人刚才经历了失去老祖宗又失去亲师弟的打击，完全明白涂菱此刻的心情，他叹了口气，默许了涂菱的做法，却转过身子，不再观看。
涂菱又拿出一枚骨针，准备继续用针。只可惜这针刚拿在手中，巨大的灵力便让她差点拿不稳掉了出去。
……不行，她不能就这样被打败，她还没把师父救回来。
涂菱
不断给自己打气，用力握紧手中的骨针，开始吟诵咒语。
她感到胸口火辣辣的疼，好像心脏要被烧起来似的，四肢也麻木沉重到有些不听使唤－－涂菱明白，这是内伤严重了的表现。
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就算是死也要把这最后的三针扎完。
涂菱耗尽全身的力气，准备孤注一掷，但就在此时，她的额头一热，一股清凉的感觉从额头往下，迅速抚平了胸口的火辣。
四肢也恢复了力气。
她心中一喜，连忙集中精力，将手头这一针甩了出去。
－－没有想象中的力竭，她似乎恢复了不少体力。
涂菱一鼓作气将最后两支骨针也扎入了宁仇的肉身。
八针都扎完之后，宁仇的身体散发出莹莹的红光，如同一层保护膜将它罩了起来。
“成了。”大师伯一拍手，“真的成了！”
“成功了。”洛云霄差点喜极而泣，“小菱，你成功了。”
涂菱擦了擦汗，露出虚弱的笑容。
她正要说话，却突觉天旋地转，身体和脑子再也支撑不住，彻底晕了过去。
298
涂菱晕倒的时候做了个梦。
梦境散乱又恐怖, 一会儿是她一个人走在一片漆黑的路上, 一会儿又是她奋力地划着一艘小船行驶在滚滚洪流之上, 前方全是黑暗浑浊的水域，什么也看不见。
她慌乱地赶路，想要去追赶什么，阻止什么。
可是涂菱在梦中什么也没追到，她绝望地哭了起来，最后将自己活生生哭醒了。
涂菱一睁眼, 她正睡在客栈的房间中，窗外已经天光大亮。
阳光从窗户缝照进来，暖洋洋的，跟昨晚冷到骨子里的天气完全像是两个世界。
她脑子从混沌中恢复过来，心中一颤，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
恰好此时洛云霄推门而入, 他手里还端着一盆水，看见涂菱已经清醒, 急忙把水盆放下奔了过来。
“小菱, 你终于醒了！”洛云霄坐到床边, 上下打量道：“你现在感觉如何？”
“云霄, 我没事了。”涂菱有些慌张，“地狱到人间的通道关闭上了么？师父的肉身呢？宗主他们呢？”
“不要着急，我一样一样说给你听。”洛云霄理解涂菱的心情，先安抚她，随后又轻声给她说明现在的情况：“通道已经彻底关闭上了, 结界又开始工作，大陆的危机解除了。你的骨针锁魂也成功了，除了那早就跑走的一魂一魄，小师叔的其余魂魄都安安全全在他的肉身之中。宗主和师父他们带着小师叔的肉身提前回去了，他们一回到无涯宗就会替他招魂，把跑丢的魂魄找回来。因为你晕倒了，所以安排你就地休息，我留下来照顾你，等你醒来我们再一起回去。”
“太好了，通道终于关闭了。”涂菱按着胸口，靠到床头的柱子上，闭上眼长舒了一口气。
总算没有辜负那么多人的牺牲和付出，这片修真大陆总算是保住了。
“云霄，谢谢你这两天照顾我。”
“朋友间这么客气干什么。”洛云霄故作生气，“你都能不顾生死去救若风，我还不能照看你两天了？”
“你也学贫嘴了，若风和阿明他们也离开了吧？”涂菱笑了笑。
“都回去了。”洛云霄道：“四大门派在这件事中都损失惨重，还有许多善后收尾工作要做，时间耽误不得。”
涂菱点点头，紧接着又问：“云霄，我昏睡多久了？”
洛云霄道：“两天两夜了。”
“……我竟然睡了这么久。”涂菱急忙起身，“现在宗门有消息传过来么？招魂进行得顺利么？”
“现在还未有消息传来。”洛云霄实话实说，表情也严峻起来。
这话让涂菱觉得情况不大妙，若是一切顺利，肯定早就传来消息了。
不行，她不能再呆在慕水镇了，她得回无涯宗。
“云霄，等我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启程回去。”
洛云霄点头，“好。”
……
涂菱稍微洗漱一番之后，退了房，与洛云霄御剑回到了无涯宗。
他们先去无极峰大殿向宗主请安。
恰好大师伯与二师伯也在，他们三人看上去都情绪不佳，愁眉不展。
涂菱心中咯噔一下，看来她的感觉并未出错，现在的情况确实不怎么妙。
但她要先去看看宁仇，看看他现在怎么样了。
宁仇的肉身被放在侧殿的一间地下冰室中。
室内的温度很低，呵气成霜。
涂菱缓缓走到冰棺前，步伐很轻很轻，这里面躺着她心爱的人，她生怕吵着他。
宁仇浑身散发着红光，这是骨针在维持法力的表现，但涂菱一眼便看出他的魂魄还没有完全回到身体中来。
师父的面色看上去不似之前那般苍白，好像是睡着了一般，挺拔深邃的五官在冰雾中更显出尘，他的嘴角依然是上翘的，平静又淡然。
涂菱伸手抚上宁仇冰冷又英俊的面庞。
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温柔又仔细地注视着宁仇。
“师父，说好了，我们永远不分开，你别骗我哦。”
说罢她微微弯腰，在宁仇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
涂菱回到大殿，还没等她问，宗主他老人家便说了给宁仇招魂的事。
“我与你两位师伯已经试了两天，尝试了各种方法，都只招回了阿仇的那一魄。现在七魄全了，但那命魂却始终招不回来。三魂七魄里命魂至关重要，如果这一魂找不回来，就算给老四找回了肉身，他也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
“为什么会这样……”涂菱当场就懵了，宗主修为已经是快到渡劫了，招魂对于他没有任何难度，更何况是宁仇的魂魄。
招魂成功与否不仅仅靠修为，也靠感情。如果招魂之人与被招的魂魄主人有着亲密深厚的感情，把魂魄招回的成功率会很高。
宁仇自小被宗主带到无涯宗，师徒感情深厚，不可能招不回的，肯定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造成这样的原因只有两种。”宗主在殿内踱步，“一是命魂已经消失于天地之间；二是命魂无意中去了地府，我们的法术搜寻不到。”
“师父，我觉得老四的命魂没有消失。”大师伯出声，“如果是消失了，我们的施法会彻底失败，就连寻魂灯都点不燃的。”
二师伯抱着膀子，皱起眉头，“那应当就是第二种了。”
宗主点头，“如今看来，的确是老四的命魂误入了地府这种可能性比较大。”
“这就麻烦了。”大师伯眉头都要皱成个川字，“除了生魂，进入地府的魂魄一概会被纳入他们的管辖，有功德的会安排投胎，甚至封做鬼仙，恶人安排进入十八层地狱甚至是无间地狱受刑。老四那一魂并非生魂，除非有天庭的指令，很难从那里把它带回来啊。”
宗主和二师伯都深深叹了口气。
“既然地府阎罗管不到生魂，那生魂进入地府将师父那一魂带回可以么？”涂菱突然发问。
宗主微微一愣，“这倒是没人试过。”
在修真大陆，名门正派大都认真而刻板地遵循着天道和规则，几乎没有人会去钻这些规则的漏洞。
但涂菱的想法启发了他们，二师伯一拍脑门，“真是！我们为什么这么死板呢，作法可以暂时让活人的生魂离体一段时间，趁着这段时间去地府把老四那调皮的命魂给逮回来不就得了么！”
“地府疆域无边，哪是那么容易的。”宗主摸了摸胡子，“而且该派谁去找。”
二师伯想也没想，“我啊！”
“你想事情就是简单。”大师伯一边摇头，一边用无奈的眼神看着二师伯，“让活人的魂魄离体，还要送生魂入地府，再将生魂带回，有着非常复杂的程序，起码需要至少三个化神期以上的修士才能进行。”
二师伯眼睛一瞧，随后也愣了－－现在除开那些死都不露面的闭关老祖宗，无涯宗剩下能用的也就是宗主大师兄和他本人。如果他去地府找人，那么谁来维持这个阵法？
就在气氛有些凝滞的时候，涂菱上前几步，跪了下来，“宗主，大师伯，二师伯，请允许我去地府将师父的命魂带回来。”
“你？”
大师伯看着涂菱，大吃一惊，“这是极度危险的事情，就连我们去了也无法保证可以全身而退带回阿仇。你不过是元婴修为，只身前往地府实在太过危险，简直是胡闹。”
“对啊小菱，我们都知道你同你师父感情好，你就算是为他去死也不会犹豫。但此事真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二师伯也道，“我们可以继续想办法，你没有必要冒如此大的险，我们无涯宗不能再少人了。”
涂菱继续跪着，意志很坚决，“阵法需要您三位来维持，也只能由我去找回师父了。我能用骨针锁住师父的魂魄，也能去地府救人，请宗主和两位师伯相信小菱。”
一直没有说话的宗主看着涂菱：“你真的不怕？”
涂菱点头：“不怕。”
白素贞能去地府将许仙的魂魄追回，她也能。
哪怕地狱里有刀山火海，油锅酷刑，她都不怕。
宗主微微点了点头，“那我们就送你去找你师父。”
2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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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狼群一次次的冲击, 那张蓝色防御网的一角光芒逐渐变淡, 已经被它们突破得快出现裂缝。
“嗷呜～～”
此时，头狼又发出呼啸，声音在山间回荡明，听上去极有穿透力。
一听这叫声，还在冲击的几只狼立即停止动作回到了原地，周遭迅速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涂菱眯着眼睛，从草丛的缝隙中隐约看见那几只狼趴在地上，累得气喘吁吁。头狼则静静的站在它们旁边，它昂着头望着天空，鬃毛被风吹得耸立着，眼睛里的红光带着血色和杀机, 在夜色中尤为明显。
这只头狼为什么命令它的小弟停止攻击？明明阵法已经出现漏洞，马上就会被冲破, 它们完全可以一起攻过来的。
涂菱有些不解, 可她知道自己的危险并没有解除, 头狼显然是在谋划着什么。
山洞前的篝火还在燃烧, 火光下，修罗刀上映出了涂菱的脸。
这是她穿越过来之后第一次看见自己的模样。
跟穿越前一模一样的五官和脸型，只是现在的她头发更长，身型更消瘦，面容也更稚嫩。
但残酷的环境让此时不过十五六岁的她眼神比之前更坚定决绝。
……
风变得小了一些, 两边都静默着，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对峙，就看谁先动手。
涂菱一点也不敢大意，握着刀，紧紧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对面的头狼围着那几只受伤的狼转了几圈，慢悠悠的，看上去非常平静闲适。而它手下的小弟都乖乖趴着，姿势非常顺从。
头狼不慌不忙转完第三圈的时候，猝不及防原地发力，用力一跃，瞬间的功夫已经窜到了半空。
防御阵法检测到有劲敌来犯，蓝光大现。
头狼身型巨大，跃到空中就像一座大山。它力量极大，目标也很明确，直奔出现裂缝的地方。
涂菱只见一道黑影硬生生冲破了阵法的“大网”，越过了那片草丛，伸着利爪，像一道闪电朝着她袭来。
头狼张大嘴，龇着牙，蓝光下头狼的两颗粗壮的犬齿更显森白，犹如地狱恶犬，势要把涂菱撕成碎片。
跟它巨大的犬齿一比，小白的牙就像个可爱的玩具。
涂菱全身就像触电一般，每个毛孔都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
这次她身体的反应依旧比脑子快，就在头狼冲破阵法的一霎那就往侧面猛地一滚。
也亏得她有了灵气护体，不止身体比以前轻盈了许多倍，敏捷度也不知增加了多少倍，因为这样，才堪堪躲过了头狼的致命一击。
但头狼的速度太快，哪怕涂菱拼劲全力躲开，可肩膀还是被锋利的狼爪伤到，刺骨的疼痛直冲脑门，疼得她全身一哆嗦。
涂菱下意识伸手摸去，满手湿滑，血迹已经浸湿了她的衣服，带着铁锈的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一击未中显然在头狼的意料之外，在它眼中，涂菱本就是弱小的食物而已，要不是她有修为，它都不惜得吃她。
但它没想到修为比她低至少两个阶的涂菱竟然躲过了。头狼气恼得龇牙嘶吼，再加上血腥味的刺激，它变得更加暴躁，转了个身，再次朝着涂菱扑来。
这次再也没有足够的空间让涂菱躲开，她必须正面应战。来不及多思考，也顾不上考虑是不是会被烧伤，涂菱用力一脚踢向火堆，力道之猛，燃烧着的木柴纷纷朝着头狼砸去。
虽说这狼已经不怕火
焰，但仍旧需要躲避，这些小小的阻碍也为涂菱争取了一点时间，她寻思着反正逃也逃不掉，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
就在头狼用爪子抵挡柴火的时候，涂菱提起真气，双手持刀，助跑之后原地起跳，朝着头狼的脖子狠狠戳去。
涂菱这一刀来得狠辣，也出乎头狼的意料，可它毕竟修为要高出许多，就在刀尖快要碰到它脖子的时候，头狼一个闪身，完美躲开了这次袭击。
几撮狼毛缓缓从空中掉落，涂菱的心拔凉拔凉的，她用尽全力，竟然只割掉了一点毛，没有伤到这畜生分毫。
头狼躲过了这次袭击，抬手就给了涂菱一爪。
涂菱这次闪避不及，被击中之后，直接飞了出去，重重摔到了地上。
哪怕有真气护体，可她被这么一打，内伤复发，一口血又闷不住吐了出来。
来到这个地方不到三天，她已经受伤两次，吐血两回。
涂菱心里门儿清，这次跟上次不一样，可能是真的要完犊子了，她根本不可能打得过炼气后期的头狼。
可她还是用修罗刀撑着自己站了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
－－哪怕是死，她也要拼到最后一刻，小白还睡在山洞里，她得保护它。
头狼这次没着急攻击，而是站在涂菱面前，静静看着她。
发红的眼珠子里带着戏谑和一丝对猎物的嘲笑。
头狼饶有兴致地观察了一阵涂菱，突然发力就朝她扑了过来。
涂菱瞬间被它扑倒在地，头狼张大嘴，满口的腥风，森森尖牙和涂菱的脖子只有一把修罗刀的距离－－涂菱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刀横在了她脖子前。
可这点力量就像螳臂当车，头狼一用劲，涂菱的手立即被卸掉了力气，修罗刀也滚落到了地上。
头狼兴奋地仰头叫了一声，再次张开血盆大口。
“小白，对不起，没能保护你。”涂菱认命了，她怀着对小白的歉疚闭上眼睛，准备结束她这辈子短暂的人生。
“嗷呜～～～～～～～”
突然，一阵猛烈的叫声从山洞里传出来，这声音带着强烈的共鸣，震得涂菱耳鸣心悸。
她双眼一黑，晕死过去。
涂菱点头，“刚才被巨蟒甩出去，撞到了树干上，吐了口血，好像受了点内伤。”
“如若姑娘不介意，可否让小道替姑娘把把脉？”小道士说完又赶紧低头补充：“小道绝无轻薄之意。”
修真大陆男女修士行走四方，无论性别，强者为尊，没有世俗那许多的礼教桎梏，没想到竟还有如此害羞古板的小道士，这让涂菱觉得很稀奇。
她大方伸出手，“那就麻烦道长了。”
小道士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别叫我道长了，当真受不起。我修为浅薄，刚到炼气中期，在观里也是小师弟。”
涂菱问：“那怎么称呼您呢？”
“在下姓顾名弦，是北山无尘观的道士。师父还未赐我法号，姑娘直呼大名便好。”
“那好罢。”涂菱也作了介绍，“我叫涂菱，这只狗是我朋友，叫小白。”
小白汪汪叫了一声，以显示其存在感。
“那我就为涂姑娘把把脉。”顾弦对着涂菱和小白抱了抱拳，算是正式认识了。
随后他将三指置于涂菱的手腕上，指肚稍微用力又松开，重复几次之后，他的脸色从疑惑到了然又到惊诧，可谓变化多端。
顾弦的表情让涂菱非常紧张，她很害怕顾弦说出“姑娘你没救了”之类的话。
“你身上竟一丝真气也无？”半晌后，顾弦终于是开口了。
涂菱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判她死刑。
“涂姑娘，你的伤不重，吃下我这里的疗伤药修养一下便无事，但……”顾弦的眉头皱成了一团，似乎在思考措辞，犹豫再三，他脸一红，缓缓道：“你的体质很特殊，又无修为，如同行走的唐僧肉，在外闯荡若无人保护非常危险，如果遇上修邪法的修士，后果不堪设想。”
涂菱：……
她只知道原主体质适合双、修，没想到顾弦竟然把她类比成了唐僧肉，这跟被宣判死刑没啥区别－－反正都是步步惊心，随地都有被吃掉的危险。
见涂菱没有接话，顾弦料到她恐有什么难言之隐，也没再追问，默默从腰间挂着的黄色小葫芦里倒出一粒丹药，“涂姑娘先把这药吃了罢。”
“多谢。”涂菱接过药默默吃了。
药丸刚下肚，她胸口那股闷疼便消失了许多－－修士的药，真是神奇。
“该我谢你才是。”顾弦又从另一个绿色小葫芦里倒出两粒丹药咽下，盘腿打坐调息，“要不是涂姑娘，我早就死于蛇口了。”
“我没修为，都是靠蛮力。”涂菱看着不远处的蟒蛇尸体，“其实还是小白和你那短刀的作用。你那柄刀说是削铁如泥也毫不为过，实在厉害。”
“这刀是我十岁离家修道的时候，阿爹给我防身用的。”顾弦闭着眼睛调息，说话的声音非常轻柔，“这刀与我修炼的功法不搭，我平时佩戴在身上主要是做个念想，几乎不用。没想到竟然阴差阳错救了我一命。”
“这刀还在蛇身上呢。”涂菱起身走到蟒蛇的尸体前，把刀拔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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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v章购买比例不够, 请补足或是稍后再来观看正文_ 涂菱一愣, 这人不但没死, 还能呼救。
人的求生欲总是很强的，谁都不想死在这荒郊野岭。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发现此地有人，这个道士应该也有几把刷子。
小白对着蟒蛇的方向叫了几声，好像有些兴奋，亮了亮爪子，蠢蠢欲动想上前。
“小白, 先别去，这蛇可能有灵力，还没死。”涂菱不是个冲动的人，在这种环境下，自保是大前提。
“救……救命……”虚弱的男声再次从蟒蛇的嘴里传出来，音色听上去很年轻, “救命……”
“怎么救？”也许是这个人与蟒蛇殊死搏斗的韧劲与强烈的求生欲让涂菱有些触动，她脱口而出, “可我没有武、器。”
“……我……我这里有……”
话音刚落, 只见蟒蛇的嘴被强行撬起来了一些, 露出了火红的信子和一颗黑乎乎的脑袋, 嘴里满是血和黏液，看上去恶心又恐怖。
紧接着一把短刀被扔了出来，恰好滚到涂菱的脚下。
这一扔大概用尽了道士的全部力气，他撑着蟒蛇头的手松了下去，蛇头再次合拢, 而道士也发不出声音，不知是死是活。
涂菱把短刀捡起来，打开被黏液覆盖的刀套，抽、出刀的时候一道银光闪过，还伴随着“咻”的一声，自己耳旁的一撮头发被硬生生砍掉了。
看着刀面上印出自己有些脏的脸，涂菱咋舌，这也太锋利了吧！
－－但既然捡了人家的刀，再不救人好像说不过去。
打蛇要打七寸，蟒蛇也不例外。
涂菱果断道：“小白，你应该抓过蛇，你帮我确定一下它的七寸，我随后就上。”
小白在旁观战这么久早就按捺不住了，一听见涂菱这么说，原地一跃，如同离弦之箭弹了出去。
它速度极快，几步就窜到了蟒蛇的后背上，然后走了几步，对准一个地方就狠狠咬了下去－－
蟒蛇吃疼，激起了本能的求生欲，它疯狂摆动着身子，想把小白甩下去，可小白龇牙咧嘴偏偏咬紧就不放松，哪怕整个狗都被甩了起来，也没能把它甩下去。
等到蟒蛇挣扎到涂菱面前的时候，涂菱对着小白大喊：“换我来！”
小白松开口，从蟒蛇背上跳了下来，以一个轻盈的姿势落了地，毫发无伤。
涂菱则双手持刀，对准了刚才小白咬的地方，使劲插、了上去。
厚重的鳞甲遇见了这把短刀就好像变成了豆腐，短刀如入无人之境，一、插、到、底。
这一刀下去是致命的，蟒蛇整个身子疯狂抖动，力量奇大，扫断了好几颗大树，还直接把涂菱甩了出去。
涂菱飞出去撞到了树上，胸口发闷，嗓子发甜，一口血吐了出来。
她暗道：作孽，这次总算尝试到了什么叫真实的吐血。
而疯狂的蟒蛇也渐渐停止了抖动，身子发直，再也不动弹。
小白跑到蟒蛇面前闻了闻，又用爪子碰了碰蟒蛇的身子，转头对涂菱疯狂摇尾巴，像是在说：死了，真的死了。
涂菱胸口还在发疼，她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长舒了一口气。
她的小命，差点就交代了。
“救……救……”
细如蚊蝇的声音弱弱出现，涂菱这才惊觉自己差点把蛇嘴里的人忘了。
“你坚持一下，我这就来救你！”
涂菱缓了缓之后撑着站起来，来到蟒蛇的尸体前。
她深吸一口气，蓄力于手掌，一手掰住蟒蛇的上颚，一手掰住上颚，使劲之后蛇头逐渐张开。
一个浑身是伤，穿着道袍，异常狼狈的年轻男子出现了她的面前。
“快，快出去。”蛇头实在太重，涂菱又受了内伤，撑起来很费劲，“我快要坚持不住了。”
男子重见天日，咳嗽了几声，就像被打了针胰岛素，“腾”的一下从蛇头里滚了出去。
涂菱见状也松了手，力竭似的倒在了地上。
她仰面朝天，大口呼吸，看着从树枝缝隙里露出的湛蓝天空，觉得犹如一场荒唐梦。
要不是那条巨蟒就躺在她身边，七寸处还插、着短刀，她真的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呜呜～”小白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涂菱身边，用鼻子温柔地蹭了蹭她的脸。
涂菱伸手摸它的狗头，“小白，刚才你太棒了，咱俩配合得不错。”
“嗷嗷～“小白走了几步，又回头朝着涂菱叫了两声。
涂菱顺着小白的方向看过去，刚才救下的道士正脸朝地呈大字型躺着，头上的发髻早已经散乱，道袍破破烂烂，浑身上下不是血就是黏液。
……这人还活着么？
涂菱坐起来，走到他身边，迟疑了一下，帮他翻了个身。
道士的正脸也很惨，脸上被血和黏液糊满了，根本看不出真容。
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微弱，但好歹还有气。
“醒醒。”涂菱拍了怕他的脸，“这位道长，醒醒。”
“咳咳……”躺着的年轻道士突然诈尸似的咳嗽两声，又吐出两口黑血，再次晕了过去。
涂菱：……
－－但这次好歹他的呼吸和脉搏都正常了。
这两口黑血让他的脸更没法看了，涂菱实在有点受不了，在道士身上搜了一下，搜到一张手帕，用手帕就着刚才打的清水，给他洗了把脸。
洗脸的时才发现，这是个眉清目秀的小道士，估计年纪不超过十八。
刚洗完脸，这位小道士就醒了过来。
“姑娘，谢谢你。”他起身的时候扯到伤口，疼得呲牙裂嘴的，“要不是遇见你，我今天就交代在这里了。”
醒来之后第一句话就是道谢，这让涂菱稍感安慰，证明她没救错人。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她问。
小道士靠着树干，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外伤内伤都有，现在有点难受。”
“没有生命之忧吧？”涂菱问。
“死不了，我身上有疗伤的丹药。”小道士拱手，“再次感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客气。”涂菱也抱拳。
小道士这时才有力气端详涂菱，看着看着，他的眼神里慢慢浮现出一丝疑惑。
“这是金蝉丝护甲啊。”顾弦用刀戳了戳尸体身上的护甲，“水火不进，可以抵挡筑基以下修士的攻击，对于刚入门的修士和普通人是非常好的防具。”
“难怪他敢跟巨蟒对战。”有了这个防身，自然底气足。
“可惜只能保护心口后背，他是因为被巨蟒的毒液溶了咽喉而死。”顾弦摇头，“可能他自己也没料到会是这种死法。”
涂菱指了指尸体腰间的小包袱，“那这个又是何物？为何没被巨蟒腐蚀？”
“这是用羊皮做的小包袱，并无特别之处。也许是包袱里装着的物什有奇效。”
说着顾弦用刀尖把羊皮包袱挑了下来，又将其割开，有三个青色的小瓷瓶滚了出来。
“
里头有这么多丹药呢。”涂菱看见丹药有点兴奋，毕竟书里的丹药都很牛x，而且她刚亲身体验了一把疗伤药的效果。
顾弦拿起其中一瓶，打开红色的瓶塞，远远地扇闻了一下，“这是疗伤的初级丹药，化瘀丹，也就是我刚给你吃的那种，对于不重的内伤效果显著。”
紧接着他拿起第二瓶，介绍道：“这也是初级丹药，辟谷丹，吃了之后可以十日不用进食。”
“初级丹药不至于能抵挡巨蟒的毒液吧？”涂菱问。
“无错。”顾弦拿起第三瓶，刚一打开便露出欣喜的表情，“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五花聚魂丹，是用五种药性各异的灵药炼成，味如花香，平时吃有助于功力大涨，在修炼遇到瓶颈的时候服用可以突破困境，顺利晋级。这种药虽然是中级丹药，但炼制的失败率很高，因此在黑市中，这种丹药极为昂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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