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 抓鬼抓到自己头上。
007 觉察到明珊的气息，赶紧把自己又往琴键里塞了塞。
它体型小，不明显, 保安又没找到人, 惶恐着离开了，明珊在他走后, 扯着007的腿把它从琴键里拉出来。
“解释。”她道。
007 眨巴眨巴自己的小眼睛：“你不是快要过生日了吗？我想着给你亲手弹一曲生日快乐歌。”
明珊想着刚才支离破碎的琴音，沉默一会儿道：“不用了, 你的心意我已经收到了。”
007对着手指，嗫嚅道：“我是不是弹得不太好？”
明珊认真道：“我们适当的时候要学会放手。”
007:“……”
把007带回来寝室，明珊才发现它睡觉的那个抽屉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了一些乐谱，边角都被摸卷了，能看得出它没少被翻看。以007倔强的打工精神，估计她说了也没什么用，明珊在手机上下个能弹钢琴的app, 让007在寝室里没人的时候再练。
第二天，明珊告诉袁昊群展览厅钢琴的事情解决了。
袁昊群挺好奇的：“是什么鬼？是因为太喜欢钢琴所以一直不肯离去吗？”
明珊：“……是一个不能和音乐和解的打工人。”
袁昊群脑补了一下：“听着好像挺惨的。”
明珊瞅了瞅还在睁着小眼睛看乐谱的007，说道：“或许人家甘之如饴。”
袁昊群有点没明白, 但他心里还揣着一件事, 犹豫后还是道：“这周末你有时间吗？要是另有安排就算了, 学习最重要。”
毕竟已经是高三了，袁昊群怕自己这些事耽误了明珊学习，那罪过就大了。
“有时间。”明珊说，况且冥司忙的时候她还让007顶替自己。书本上的知识都已经看得七七八八了，这两次考试也是有意控制分数, 毕竟一下子进步太多很打眼。
明珊问袁昊群具体什么事。
袁昊群说：“是我住处的一个邻居, 她家里很不安静。”
袁昊群同楼居住的邻居是个年轻且性格比较开朗的女生, 他搬过来的时候有些事不懂，对方帮了他很多。他知道邻居交了一个男朋友，两人快谈婚论嫁了，还说结婚时请他吃喜糖。
那天父母邮了些东西到他的住处，袁昊群从学校回去，这位邻居也在电梯，两人打过招呼就没再说话，袁昊群发现邻居比之前沉默了很多。
他们刚走出电梯，邻居手里的塑料袋忽然破开了，里面的猕猴桃滚得到处都是，袁昊群连忙帮着捡。
他把猕猴桃帮邻居装进了另一个完好的袋子中，邻居低声道谢。
袁昊群说着没事，正要离开，就听到身后传来隐忍的抽泣声，他回头，看到邻居蹲在地上，双臂搭在膝头，埋头哭着。
这下，袁昊群也不好就这么走了，但他和这位邻居还称不上朋友，劝慰的话也说不上，只得掏出纸巾给对方，想着之前刚搬过来好多事都是邻居提点的，袁昊群就问她有没有什么能帮助的。
哪知道邻居红着眼睛抬起了头，说了一句：“我家闹鬼了。”
邻居叫做夏诗易，家里条件还不错，工作上也没有太大的压力，早八晚五，周末休息，偶尔去逛逛街，但大多的时候都是窝???在家里看剧。
只是三天前早上醒来，她发现睡前还有一半的手机电量耗尽关机了，夏诗易起初以为是手机问题，但等到当天半夜，放在枕边的手机在半夜的时候忽然掉在了地上。
手机砸在地板上的声音把夏诗易从沉睡中惊醒，她迷迷糊糊地捡起手机，黑暗中，手机屏幕上略刺目的光芒亮起，夏诗易微眯着眼睛，想把手机重新放回床上，但是上面一行黑色的字却惊跑了她所有的瞌睡。
——密码错误，已锁定，30分钟后可解锁。
夏诗易的屏幕设置了面容和密码两种开锁模式，平常都是面容，偶尔面容失效后采用数字密码锁。数字密码锁如果第一次输入错误，屏幕会立即锁定，一分钟后才可以解锁重新输入，第二次错误，则需要三分钟，第三次错误是五分钟，到第四次十分钟，后面的时间越来越长，要把手机锁上三十分钟，要六次全部输入错误。
但是家里除了她根本没有人，怎么会有人碰到密码？
寂静的夜里，夏诗易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身体僵硬，保持着拿手机的姿势一动不敢动，尽力用自己的余光观察着自己的卧室，厚重的窗帘遮挡住所有的光芒，唯独电脑桌上的小夜灯发出盈盈的微光。
黑夜里，只能听到她越来越沉重的喘息声。
夏诗易鼓足勇气翻了个身，她重新躺回枕头上，目光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搜寻卧室内可疑的黑影。
在看到墙边某个长条状酷似人的影子时，夏诗易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在尖叫即将要脱口而出的时候，她忽然想起来，那是她晚上挂在衣架上的大衣，准备白天出门穿的。
夏诗易告诉自己冷静，心脏咚咚咚几乎要跳出了胸腔，她慢吞吞地掀起被子打开床旁边的落地灯，暖黄色的灯光在室内亮起，夏诗易那紧张的心情也被抚平了一些，她先把卧室里的柜子检查一遍，确定没有人后锁上卧室的锁，然后一个大步跳到床上缩进了被子里。
后半夜她几乎没睡觉，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叫来了物业，物业人员帮她把屋子里检查一遍，但门锁没有被破坏的痕迹，最后得出结论，是夏诗易自己不小心碰到了手机。
但夏诗易不相信，她手机每次可都是要完整地输入六位数才会显示“密码错误”的字样，她不小心碰到能碰到那么多次？
物业离开之后，夏诗易买了监控设备安到了自己卧室。
当天晚上，夏诗易检查好门锁后才躺回了床上，辗转反侧好久才迷迷糊糊睡着，因为惦记这事，半夜里做了好多乱七八糟的梦，第二天醒来时头痛欲裂，但夏诗易睁眼第一件事就去翻监控。
前面还还是好好的，都是她入睡时在床上翻来翻去的模样，但到了半夜一点多后，她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忽地亮了。
那一瞬间，夏诗易的头皮瞬间麻了。
她赶紧调整监控，因着钱够多，设备也很给力，放大后虽然清晰度下降了，但还能接受，夏诗易观看自己放大的手机屏幕，字迹有些模糊，但依旧能辨认出上面是——
面容识别失败，请输入密码。
夏诗易的心凉了。
她颤着我手挪动鼠标，继续播放视频，手机的屏幕熄灭了下去，没多久又重新亮了起来，还是面容识别错误，这次上面的虚拟按键动了，似乎在有一双无形的手在输入密码，随后上面的字变成了“密码错误”。
夏诗易看到自己的手机密码锁又重新延长到了三十分钟，面前的视频忽然闪了闪，画面再次重新恢复的时候，她的床边多了一道黑色的影子，那黑影很快穿透墙壁离开了。
……
“她手机里有什么？”明珊问，如果真的是鬼，能操控实体，执念可见很深了。
袁昊群：“不知道，但她白天又买了一步新手机，把旧手机扔了出去，只不过那黑影又奔着她新手机来了。”
明珊道：“我周六过去。”
又和袁昊群约定了具体的见面时间。
周六的时候，袁昊群载着明珊先去了晋海市的一家酒店，夏诗易已经避出去了，而且身上没敢放任何的电子设备，还是他们联系了前台，才把人叫了下来。
大约是没怎么休息好，夏诗易眼下乌青，整个人看起来特别憔悴。
在看到明珊后，她整个人更憔悴了……
夏诗易听袁昊群说他认识这方面一个很厉害的人，原本是非常期待的，但等看到明珊后，她无语了，憋了半天后和袁昊群道：“哈哈……她看着好小啊，像你学生……”
她知道自己这位邻居在晋海高中当老师。
但没想到袁昊群点点头说：“她是，今年高三。”
夏诗易：“？？？”
她脸上表情没崩住险些裂开。
袁昊群连忙道：“别看她年纪小，但有师承，本人也很有天赋，学校里，我的事都是她办的。”
夏诗易偷偷看了眼明珊，对方脸上还有些婴儿肥，年龄看着像是未成年，但是眼眸却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沉静。
她告诉自己高人都是不能看外表的。
就这样，车子到了两人居住的小区。
这地方明珊来过一次，路还记得，也算熟门熟路，只不过这次却是到了隔壁的屋子。
一推开夏诗易的房间，明珊就感受到了淡淡的鬼气，但很少，几乎要消失了。
客厅的小桌上放着一部手机，明珊走过去拿起来，还有一半的电，上面的鬼气残留比房间里都有多一些。
她又在屋子里转一圈，都还算正常，明珊看着逐渐西垂的太阳道：“晚上再看。”
白天太阳足，鬼魂一般不会轻易出来。
三人点了些外卖凑合着当了晚饭，等到了晚上，手机照样放在客厅，他们自己进了卧室。
子夜一过，客厅的玻璃窗外飘进来一道影子。
直奔桌上的手机而去，她嘴里念念有词：“昨天试到256789，今天从256790开始……”
她低下头，青白的脸上有种异样的专注，认真地去按手机屏上的数字。
“哒哒哒……”
原本不大的按键音在寂静的夜里似乎放大了无数倍。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相似
明珊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鬼魂身后：“解锁手机干什么？”
“当然……啊啊啊啊, 吓死我了！”
女鬼注意到身后出现的人影，一下子尖叫着闪出去老远。
明珊：“……”
她无语道：“你有资格再被吓死吗？”
女鬼：“也是啊，我死了。”
她快速镇定下来, 打量着明珊, 吸了吸鼻子，惊讶道：“活人味！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活人能看见我。”
她好奇地飘到了明珊身边。
明珊问女鬼：“你来这家干什么, 为什么一直要解锁这家主人的手机？”
女鬼理所当然道：“我看剧啊。”
明珊：“？”
不等明珊继续发问，女鬼已经自顾自地说道：“这家的女孩子看的剧好符合我的口味啊, 而且她还有各大媒体平台的会员，该点播的时候绝对不含糊，我之前都和她一起追剧，但是前两天她失恋了，只顾得哭也不追剧了。我急啊，想自己看，但不知道密码, 可不得一个个试吗？”
明珊：“……”
她不想说话了，把还在卧室的夏诗易和袁昊群叫了出来。
他们躲在卧室里，支着耳朵也只听到了明珊的声音, 现在明珊过来, 使了些手段, 暂时让他们也能见到鬼。
袁昊群已经有过几次见鬼的经历，现在已经能坦然面对这些事了，而且这个女鬼如果不是有着一张死气沉沉的脸，其实是很养眼的。披肩的短发，上身是白色的衬衫, 下身搭着黑色的西裤, 经典的颜色打扮, 有种简约干练的味道。
夏诗易就不同了，二十多岁的人生里第一次见鬼。
青白色的面孔，双脚离地。而且当那双乌沉沉充满死寂的眼睛紧紧盯着她，还冲她飘来的时候，夏诗易没忍住尖叫出声。
女鬼一阵风似的冲到她面前，催促道：“快把手机打开，继续看着之前的那个悬疑剧，我想知道那个男人是不是凶手！”
夏诗易：“？”
她的叫声不由得止住了，呆呆地望着面前这个满脸急切的女鬼，过了好几秒，才敢战战兢兢地问：“你开我手机只是为了看剧吗？”
“不然呢？”
夏诗易：“……”她的心情很复杂，在女鬼灼热视线的催促下解开了手机。
女鬼迫不及待地把手伸出去，点开某个视频软件。在观看记录中找到想看的视频，随后全身心地投入进去，完全不管周围的人。
袁昊群：“每次见鬼都刷新我的三观。”
大约是女鬼看得太认真，夏诗易也被带进去了，两人盯着手机看了几分钟，这集结束，女鬼感叹道：“果然让我猜对了！”
夏诗易还在想刚才的剧情：“我都没看出来，他藏得太好了！”
“其实他露???了很多破绽。”女鬼逐条地给夏诗易分析。视频自动跳转到下一集，开始唱主题曲的时候，女鬼才说完了自己的猜测。她望着夏诗易，语重心长道：“其实，剧里分析人和现实中分析人差不多，就你那个男朋友……我说句话你别不爱听，他绝对不是说什么性格不合适或者太累了，那都是男人装饰自己出轨劈腿的说辞，要不然之前还好好的，为什么忽然就累了？那是外面有野花勾到他了。现在结束了才好呢，你没和他结婚，没有小孩要考虑，更没有财产分割，你这是及时止损！你不该哭，你该喝两杯庆祝！”
夏诗易都要被说服了，她竟然觉得女鬼说的很对！
“我们女人过好自己的，别太把男人的感情当回事，你看看你下班后追追剧，逛逛街不香吗？没有了男人，你将收获大把的时间和金钱，来，我们继续看剧。”
眼看着一人一鬼又要凑到一起，明珊道：“人鬼殊途，和鬼接触久了会削弱人的运势。”
女鬼倏地远离了夏诗易，缩到墙角，不好意思地对夏诗易道：“我刚做鬼没多久，不太清楚这事，不好意思啊。”
夏诗易摇摇头：“谢谢你开导我。”
没有女鬼这么闹，她还沉浸在失恋中无法自拔，现在已经看开了很多。
明珊和女鬼道：“放下执念，等冥司那边的通知，人间游荡久了对你也不好。”
女鬼摊手：“可我没什么执念啊。”她的目光忽地落在还在亮着的手机屏幕上：“如果我的执念是追剧，要放弃那真的太难了！”
明珊：“……”
最后夏诗易又从明珊手里买了一道符，可以短时间内抵消女鬼会对她造成的影响。
因着现在已经到了后半夜，学校早就关门了，明珊在夏诗易的客房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才回到了学校，室友们都已经回来了，范璐嘉和宋宁娜正凑在一起看宣传单，明珊看到封页上有“咖啡”两个字。
“之前只在几个一线城市有，总算开到我们这里了。”
“这个这个……杯子好漂亮！”
“不知道哪种好喝……”
……
两个人戳戳点点，恨不得钻进宣传单里。
看明珊拉开椅子坐下，范璐嘉抬起头问她：“步行街那边开了一家三金咖啡，这两天在试营业，珊珊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
明珊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又瞥见宣传单上绿色的图标，忽然明白了：“是之前那个比较火的咖啡店？”
“对呗，我已经能预料到它在晋海市迅速崛起了。”范璐嘉道。
宋宁娜：“我想办张卡，最近会员折扣好像挺多。”
明珊道：“我有。”
她这话音落下，两人都齐齐看向了她。
明珊没说话，但是却弯腰从书桌底下的箱子里掏出一个礼品盒，接着从礼盒里抓出一把黑色的卡来，粗看至少有十张，明珊拿出几张卡扔给两人：“是这个吧？”
范璐嘉和宋宁娜盯着手里黑色的烫金卡眼睛都直了：“我靠，竟然是七折的会员卡！”
范璐嘉把手上的会员卡紧紧贴在胸口，眼睛亮闪闪地望着明珊：“你哪来的？”
“有人前段时间给我邮过来的。”明珊说，她记得是祝鑫问过她地址，给她邮了这些卡，说是可以给家人和朋友用。但明珊没有家人，朋友也少，所以包裹拆开后直接被她塞桌子底下了，后来事情多她就忘了这事，还是范璐嘉她们提起咖啡店明珊才想起来，否则这些卡还得在桌子底下吃灰。
三金是“鑫”，看来这家店应该是祝鑫家开的。
范璐嘉和宋宁娜一人拿了一张会员卡，比明珊还兴奋，完全等不及了，随便收拾一下就拉着明珊去了步行街。
好在学校外面就有直达的公交，坐了不到十分钟就能到站。
三金咖啡店虽然在试营业，但是晋海市的年轻人早就提前得到了风声，一直盼着开门，现在店开了，里面没多久就坐满了，外面还有人在排队买咖啡，队伍拉长了几十米，街边的路人都好奇往这边看。
明珊一看这条“长龙”就不想等了，宋宁娜和范璐嘉也有些扫兴，她们是学生，不比这些人时间充裕，再过一个多小时还要上自习。
明珊道：“从附近买杯奶茶再回去。”
范璐嘉和宋宁娜也是这个意思，否则空手回去简直就是白来一趟。
三人转身要走的时候，路边停了一辆商务车，车里走下一个打扮很干练的女人。
及肩的短发，黑色的套装，穿着细高跟。刚下来的时候还有些不稳，身体晃了晃，打了一个趔趄后女人才重新站稳，但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懊恼。
随后她抬手挺胸地直奔三金咖啡店。
“明珊？”
范璐嘉伸手在明珊眼前晃了晃。
明珊抓住了范璐嘉的手，目光依旧追随着女人而去，眉头不自觉地拧紧。
范璐嘉也好奇地瞅了女人两眼：“怎么啦，你认识？”
明珊透过店内透明的玻璃窗，看到里面服务员打扮的人正在和女人说话，看着像是汇报什么事情。
明珊收回自己的视线，回答范璐嘉刚才的问题：“见过她。”
就在昨天晚上。
这个女人和昨天晚上看视频的女鬼一模一样。
同样长的头发及身高，几乎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眼前的女人毫无疑问是活人，且生机旺盛。
宋宁娜道：“这人好像是店主，看服务员对她态度都挺恭敬的。”
明珊又往店里瞥了一眼，才和两个室友离开。
回到学校后，她叫来了黄鼠狼，把自己今天的事和他说了一下，让他去看看那个和女鬼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想了想，明珊还是拨通了夏诗易的电话，让她今晚问问女鬼更多的个人信息。
……
却说黄鼠狼听了明珊的吩咐后，先照例气气纸人007，在007崩不住要掏刀子的时候它才甩着尾巴往三金咖啡店跑。
咖啡店晚上九点关门，现在这个时候，女人还在咖啡店里工作，她有一间单独的办公室，现在正一边看电脑一边拿笔记录什么东西。
黄鼠狼一心要把明珊交代的事情做到最好，明珊让它盯着这个女人，它就好好盯着，于是跳到了她的办公桌上，趴在她手边，歪头瞧着女人。
但看了十几分钟后它就有些无聊了，视线不受控制地转到了其他的地方，却在看到对方的笔记本后目光陡然顿住。
黄鼠狼倏地站了起来，死死盯着上面的字。
这笔迹，它只在一个人的身上见过。
第63章 邪神
狄皓权。
黄鼠狼的记忆里只有狄皓权的字迹是这样。
黄鼠狼直勾勾地盯着女人看, 女人大约是累了，背靠在皮椅上，伸手在领口上扯了两下, 然后像是恍然意识到什么, 又懊恼地放下手。
黄鼠狼想起狄皓权在穿西装的时候常有扯领带的小习惯，哼了一声：“好小子, 挺会藏啊！”它直接跳下书桌，棕黄色的身影快速地融入夜色中。
……
“你说在那个女人身体里的是狄皓权？”
“肯定是他！”黄鼠狼把小爪子拍在桌上, 笃定道：“他那字我看了几年，而且落笔的顺序都是一样的！”
明珊道：“之前问过女鬼，她本名叫做杨雪，死前在工作，再睁开眼睛就变成了鬼，开始还不知道她已经死了，遇到路边的孤魂野鬼, 对方说了她才知道。但再问一些具体信息，比如家住哪里，之前在哪工作, 她却是一点也不清楚了。”
不过这在鬼魂之中很常见, 很多人死亡后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还无意识地重复自己生前的事情，杨雪的情况比这些还要好很多。
明珊联系了冥司。
来的是荀殊铭和禹元洲，他们负责这片区域，同时夏诗易那边也通知杨雪到晋海高中。
杨雪一见到两个黑白无常，下意识地就要藏, 平常在电视里看到黑白无常真的没什么感觉, 直到自己亲自面对, 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那么怕勾魂使，真的很有压力啊！
看出杨雪的紧张，禹元洲笑眯眯道：“别怕，让我查查你的身份。”
他翻开手上的名簿，对着杨雪拍下一张照片，很快上面光芒一闪，出现了杨雪的信息，禹元洲低头查看，职业假笑迅速在他的脸上消失，这变脸速度把杨雪吓得够呛，忐忑站在一边，很不知所措。
禹元洲合上名簿，抬眼看向杨雪：“你阳寿未尽。”
杨雪反应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震惊道：“我竟然没死！”
……
“杨雪”回到了家，立刻把脚上的高跟鞋踢飞了，揉了揉脚，一瘸一拐地走到离自己最近的沙发上，整个人瘫在上面：“搞不懂女人为什么要折磨自己穿这种东西。”
他现在感觉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心中有道温和又充满慈爱的声音道：“这对她们来说是展现美的方式。”
“杨雪”想着自己做???男人的时候也确实很喜欢那种穿着高跟鞋打扮很时尚的女人，点了点头。
“好看是好看，但太折磨自己了，还不如穿平底鞋，气质差点儿就差点儿吧。”
如果他还是男人，别人穿着高跟鞋他也不在乎，但现在穿这玩意的是自己，他可不想受这份罪。
“而且现在我已经不在原来的公司了，不用像之前一样紧绷着。”害怕让熟悉的朋友、同事认出来，在公司要在晋海市开分店，他主动要求过来了。
这边没有熟人认识，他松快了不少。
“杨雪”很没有形象地把脚抬到自己的大腿上，用手搓揉放松，脚趾头顿时舒服了不少。
这边放松了，小腹不舒服的感觉就清晰了。“杨雪”摸着自己的肚子：“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两天总感觉肚子坠得疼，这身体毛病还真不少！”
他感慨了一句，忽觉下.身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他腾地站了起来：“我艹，我漏尿了！”
他捂着自己的肚子，急急忙忙地奔向了卫生间，结果等脱下了裤子，“杨雪”看到了上面沾上的新鲜的血，他顿时有些傻眼。
心中那道声音不疾不徐地道：“这是女性的生理期。”他像是一个引导者，耐心指导“杨雪”如何处理这种情况。
“杨雪”手忙脚乱，但还不忘好奇地问：“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那声音呵呵笑着：“因为我是佛，是神，我无所不知。愿我的信众一生顺途，可以达成所愿。”
“杨雪”感动，作为毗成就佛的忠实信众，正要说几句感谢的话时，一直不疾不徐说话的毗成就佛声音里忽然多了一丝急促：“他们来了！”
“啊，谁来了？”
腹部一阵一阵的痛让“杨雪”的思绪有些迟缓，他站在原地没动。
毗成就佛声音极轻地道：“无常过来了，不要露馅。”
“杨雪”的脸瞬间雪白，他快步冲向卧室，他可以假装睡觉，当作不知道他们来了，鬼差也奈何不了他。
然而“杨雪”想得很美好，却在握上卧室的门扶手时，后颈处陡然出现一股强烈的寒气，他控制不住生理反应，肌肤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在“杨雪”看不见的地方，女鬼杨雪瞪着自己的身体，不敢置信地捂住了嘴：“这真的是我吗？为什么这么胖，我胖了十斤！！！”
“………”
“我现在不想要这具身体了，减肥太难了！”女鬼杨雪双目含泪，满脸都是对减肥的痛苦。
荀殊铭黑着脸道：“这由不得你选。”
他摘下手腕上的勾魂索，直接套上了想要往床上跑的“杨雪”。
黑色的锁链穿透了“杨雪”的身体，锁链尾端勾出了一道模糊的黑影。
正是之前死在监狱里的狄皓权。
狄皓权挣扎尖叫：“不要！”还努力地朝身体里钻。
勾魂索发出“哗啦哗啦”的撞击声。
但他怎么能抵得过黑无常，还是被拖了过来。
荀殊铭冷声道：“我问你，是谁……”
话没说完，狄皓权的魂体忽地散开了。
荀殊铭愣住：“怎么死了？”
还死的干干净净，魂散了，连转世的机会也没有了。
明珊：“应该是和那东西签订了什么契约，他把自己献祭了！”
还算了解狄皓权性格的黄鼠狼道：“这蠢货被骗了！”
荀殊铭道：“自作孽不可活。”
这种事情见的多了，他们也没什么太大波动，禹元洲笑着招呼唯一被吓到的杨雪：“我送你还魂。”
杨雪在看到自己身体的那刻就全都想起来了，她那时确实在工作，正在写企划书，当时已经快半夜了，她太困了，眯着眼睛睡了一会儿，再睁眼就离开了自己的身体。
杨雪看着自己的身体，为自己掬了一把同情泪：“太惨了吧，我回去还要继续打工！还得减肥，我不回去行不行？”
实在是做鬼的日子太潇洒了，她真不想再被束缚了。
荀殊铭瞪着她：“你想什么美事？快点进去！”
又给禹元洲使眼色。
禹元洲拿出了还魂扇，看到杨雪磨蹭着过来，嘴里嘀咕：“幸好我看了不少的剧，也算赚了……”
明珊听到了，残忍道：“你回魂后不会记得做鬼的事情！”
杨雪瞳孔瞬间睁大：“等……”
然而禹元洲已经一扇子扇了过去。
躺在地上的杨雪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捂着肚子坐了起来：“怎么回事啊，肚子这么痛！”
她从地上爬起来，走向了厨房，开始给自己烧热水。
明珊他们也从这个房间退出去。杨雪情况特殊，禹元洲给她还魂的时候也编了一段假的记忆给她。
现在杨雪自己不会发现太大的异常。
厨房内，杨雪望着呼噜呼噜烧起来的热水壶，眼神渐渐迷茫。忽地，一道灰色的影子从她的身体里钻出，直奔窗外。
然而寂静的夜里，一黑一白两道影子忽然出现，冷漠望着逃出来的灰色影子。
灰色影子一惊，下意识地转身，身后的路被一个黑裙女鬼及一个正呲着牙的黄鼠狼截断了！
黑色的影子扭曲拉长，变成了一个灰色袈裟的僧人，僧人眉眼慈悲，但是细看，这张脸却和狄皓权有些相似。
“为什么？你们不是走了吗？”僧人微笑问道。
明珊：“祭品要趁新鲜的时候吃味道最好。如果我没猜错，你答应狄皓权给他一个新的人生，杨雪的身体是，你完成了自己的诺言，但在无常发现他，将他的魂重新勾走的时候，这段新的人生就算结束了。契约完成，于是你享用祭品了。”
僧人颔首道：“没错。但这是我们你情我愿的事情，就不关乎诸位的事了！”
“搅乱阳间生死！就够你死了！”和给他们增加工作量的邪神不想再多说，荀殊铭直接动手，勾魂索从手中飞出，精准地套在了僧人的身上。
这一下就得手了，荀殊铭都愣了一下，这可是邪神！是不是太弱了？
“收回来！”
一直观察着僧人的明珊立刻提醒。
但还是晚了，勾魂索仿佛被什么东西腐蚀了，乌黑泛光的锁链迅速蒙上了一层斑驳的锈迹，随后嘣嘣嘣地迅速爆开。
挣脱束缚的僧人身上的信仰之力流动，快速击出两掌，巨大的灰色巴掌印飞出，直接打在荀殊铭和禹元洲的身上。
两个无常当场被击飞出去。
僧人转身，微笑着看向了明珊和黄鼠狼：“你们也要挡路吗？”
黄鼠狼迅速闪到了明珊身后，抬起爪子，做了个鄙视的手势。
僧人没把这个还没成为家仙的黄鼠狼放在眼里，只瞧着明珊，一只鬼竟然和无常混在一起，他还是很好奇的。
很快，僧人见到明珊身上跃起一层淡淡的金光，那金光越来越厚重，似在她身上披上了霞衣。而僧人灰色的瞳孔也随着金光的增长而越来越亮。
他慈悲的面上已露出掩饰不住的贪婪。
第64章 食谱
明珊嫌恶地对僧人道：“把你嘴边的口水擦擦。”
僧人抬袖抹去嘴角的口水, 眼睛直勾勾地舍不得从明珊的身上移开：“失礼了，实在是你……看起来太可口了。”
如此多的功德，或许再积攒一些就能获得真正的神位了。
明珊把被风吹到脸侧的头发拨到了身后, 笑着道：“我也是, 好久没吃荤了。”
僧人一愣，但只这一瞬间, 明珊宽大的袖摆一扬，从中飞出一道金色的符箓。金色符文跃动, 化成了两道金色的锁链，金环与金环相碰，清越动听，然而这声音落在僧人的耳中，却是尖锐刺耳，心头都蒙上了一股说不出来的烦躁。
他微蹙着眉，挥开朝他而来的金色锁链, 灰仆仆的袈裟和金色锁链接触，响起“哧“地一声令人牙酸的声音，紧接着一股黑烟冒出来。僧人连忙扯回自己的袈裟, 袈裟的一角露出了一个小洞, 他引以为傲的信仰之力被净化掉了！
僧人捏着袈裟, 心痛地瞪着明珊：“你竟然用功德之力凝符！”
明珊哼了一声，违心道：“我功德多，不心疼！”
我心疼啊！
这话还不及僧人说出来，又一张金色的符箓朝他砸过来。
看明珊画符的速度，显然完全不在乎功德的消耗。
僧人心都在滴血, 一方面是自己被功德之力消耗的信仰之力, 另一方面是他看中的功德之力。
今天不是机会, 他不能让对方这么耗下去了。以后还有吃她的机会，他不一定非要硬碰硬，打定了主意，僧人一抖袈裟，整个人化为一道影子融入夜色中。
明珊抬脚追上，手上动作不停，画符念咒：“地网周围布，天罗匼匝并……群魔皆荡尽，人道永安宁。”
符成，金光大盛，明珊喝道：“去！”
金色的符箓如一支金色的箭矢，划破了黑暗，直追前方的僧人。
僧人敏锐觉察到身后危险的气息，警觉地转回了头，金色的光芒由远及近，似烈日降临，要将一???切都灼烧殆尽。
“疯子！”他暗骂一声，再没了之前的从容不迫，慌忙扯下身上灰扑扑的袈裟旋转于身前，身上的信仰之力也远远不断地输了进去。
金色的符箓撞上袈裟，前进受阻，但金色光芒不灭，依旧向前推进。
信仰之力和功德之力角逐，两者都在飞快消耗。
短短几秒后，袈裟更加陈旧，灰扑扑得看不到一丝光泽了，它的身上开始出现一个又一个孔洞。
僧人变了脸色，也不管袈裟了，转身就跑。
然而身后符箓忽然大盛，迸射出无数道金色光点，直接将前面的僧衣击碎！飞出的光点相连，汇聚成一道金色大网，朝着僧人落下来。
天罗地网，被困住就再也跑不了了。
僧人咬牙，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狠心将自己剖开，把大部分的自己推出去阻挡天罗地网，剩下的小部分迅速逃走。
追上来的明珊见到这一幕，也忍不住挑了挑眉，不愧是邪神，是干大事的料，对自己够狠。
她低头看向了在天罗地网挣扎的那部分邪神，眼眸里的光逐渐转暗。
……
黑、白无常由着黄鼠狼带路，寻到了明珊，但这里只剩下她一个，空气中早就没了邪神的气息。
荀殊铭看了看四周，问明珊：“邪神跑了？”
明珊：“跑了一部分。”
“那剩下的呢？”
明珊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在这里。”
“………”
两个无常连带着黄鼠狼的脸都绿了。
禹元洲是之前听过明珊会吃鬼的传说，但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亲自证实，他头皮有些麻：“我还以为你更喜欢人间的吃食。”
明珊点了点头：“确实，人间更有滋味。但如果其他的东西味道不错，我也不介意尝尝。”
“……”
荀殊铭把搭档拉到自己身边，然后和明珊道：“我勾魂索坏了，要去冥司定制，今天我们就先走了。”
说着，两个无常快速离去，只是这次的背影比以往都要匆忙很多。
只剩下黄鼠狼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明明是它选的大腿，为啥大腿的食谱这么杂，邪神也吃，这么说，自己也……
似看出它想什么，明明淡淡瞥了小东西一眼：“你不在我的食谱上。”
黄鼠狼立刻满血复活，蹦跳着跟在明珊身边，还是忍不住心里的好奇问：“邪神啥味啊？”
明珊还真的认真想了一下：“有酸，有苦，但更多地是贪婪。”
那是一种永远填不满的欲壑，永远期待，不知满足。
……
明珊和黄鼠狼往学校赶，走到街边的时候，有两个男人正在说话。
穿着格子衬衫的男人拉住穿西服的男人：“曹瑞，你欠我们家的三十万利息我不要了，我现在就要你把本金还回来！”
西装男也就是曹瑞满脸苦涩：“陈哥，你也看到我的情况了，我这个月刚找到了工作，还在试用期，每天忙得和狗似的，半夜才下班，家里还有老婆和孩子要养，我手上真的没钱啊！有钱我肯定就还你了，你再宽限我一段时间，有钱了我一定给你好不好？”
格子衫男人气得咬牙：“宽限宽限，我已经宽限你五年了！当初借钱的时候你说半个月就还我！现在过去这么久了，你一分钱都没给我！曹瑞，我以前可是把你当兄弟，你家的事情我没少帮忙，你现在就这么对我？”说着说着，男人眼睛红了：“现在我们家的店出了问题，就等着这笔钱！算我求你了，把钱还给我行吗？”
“陈哥陈哥，我真的是没有啊！”他翻开自己手上的公文包，从里面取出钱夹：“我身上只有两千块钱的现金，这是我这个月的生活费，我都给你！”
他把里面的钱全都掏出来塞到了格子衫男人的怀里：“等下个月我发工资了，一定给你！”
曹瑞趁着格子衫男人不注意，猛地甩开对方，夹着公文包跑了，两条腿捣腾得飞快，一点也不像是一百八十斤胖子的速度。
格子衫男人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手里薄薄的纸币。
黄鼠狼在一旁看着摇头：“哎，现在欠钱的都是大爷。”
明珊看着男人，对方面上发黑，有黑雾笼罩，五官已经看不清了：“他要死了。”
黄鼠狼一愣，也看向了格子衫男人。
格子衫男人抬起头，死死盯着曹瑞离去的方向，面上阴晴不定。
黄鼠狼：“我们救吗？”
“救，他还和我有点缘分。”明珊道。
说着，她飞了过去。
格子衫男人的眼中露出决绝之色，他摸出手里的军工刀，大步朝前走去。
“你要杀了他吗？”
身后忽然传来声音，把格子衫男人吓了一跳，他整个人靠在路边的树身上，手里的刀也掉了出去，“叮”地一声砸在石街上。
格子衫连忙把刀捡起来藏在身后，惊慌地看向了明珊。
“你、你是什么人？”
刚才他和曹瑞说话的时候，他记得路边根本没有人。
而且这个忽然冒出的年轻女人穿着太奇怪了，又是这个时间段，格子衫的男人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明珊垂眸看向了他的手：“就这样还想杀人，你是去送人头？”
大约是明珊眼里的鄙视太明显，格子衫短暂忘记了害怕，生气道：“你懂什么，我只是想让他把钱还给我，我知道他有钱，我不想干什么！”
明珊：“我是不懂什么，但我看出你会被对方反杀。”
“……”
过了两秒，格子衫男人反应过来：“你说‘看’，你是预言家？”
明珊：“没事的时候多看书，什么预言家，我们这边叫做相面术。我看出你会死，看到你事业遇到阻碍，我还看出你妻子有孕，而且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女孩。”
明珊每说一句，格子衫男人的眼睛都睁大了一分，他不可置信地摸上了自己的脸：“我的脸上有字吗？”
全都对上了！甚至是孩子的性别！知道孩子性别还是一周之前的事情，只有他们夫妻，外人根本不知道！
格子衫男人也不是傻子，立刻就知道自己今天晚上是遇到高人了。他急忙道：“您说的都对！我们真的遇到困难了，我和我老婆做了点小生意，资金周转遇到了些问题，急需这些钱，但是曹瑞那家伙死活就是不还钱！我也是没办法了，不解决这事，我们的生意就全完了！我女儿还没出生，我这个当爸爸的给不了她大富大贵的生活，但也不能让她一出生就比别人低一头！求求你，让曹瑞还我的钱，我给您跪下了！”
但格子衫男人弯下去的膝盖被阻住了，好像还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
他摸着自己的腿，奇怪地往地下看，却什么都没发现。
黄鼠狼收起爪子，蹦蹦跳跳地到了明珊的身边。
明珊道：“这事我帮你解决，事成之后你连续做五年的善事。”
“别说五年，一辈子都成！做善事也是给我们家积福！”格子衫男人道。
明珊看了一下格子衫男人的面相，现在有了她的插手，他面上黑雾散尽，露出了原本的面容。
善良而重信，少可发达，晚年显赫。
她点点头，对格子衫男人道：“回去等消息吧。”
“哎，谢谢您。”格子衫男人鞠躬道谢，但等他再直起身的时候，面前已经没有了其他人的踪迹。
夜风吹拂，树叶飒飒作响，暖黄色的路灯下似乎一直都是他一个人。
格子衫男人又有些害怕，怕这些都是自己的错觉，想到了什么，他连忙撩开裤腿，刚才有些刺痛的地方多了一道长长的抓痕，挺明显的。
他嘿嘿地傻笑了起来：“还好还好，不是梦，真是遇到神仙了！”
第65章 成熟的纸人
明珊和黄鼠狼继续往学校走, 快到校门口的时候，明珊忽然想到黄鼠狼之前挠了格子衫男人一爪子：“他不会得狂犬病吧？”
黄鼠狼：“哎呀，肯定不会的, 我们家仙上岗前都做统一体检的。”
明珊：“你上次体检是什么时候？”
黄鼠狼眨巴眨巴眼睛：“大约是三、四、五、六年前吧？”
明珊：“………不管什么时候, 疫苗都过期了。”
黄鼠狼弱弱道：“他看起来挺坚强的。而且我也不和一般的野仙厮混，绝对没问题！”说到后来, 它底气渐足。
明珊说：“你还是找个时间把疫苗打了。”
万一以后真误咬了什么人，她一点也不想给对方赔钱。
等他们回到了寝室, 007放下手里的书，豆豆眼怨念地盯着他们。
这只黄鼠狼可以在人前隐匿身形，几乎每天晚上都能和明珊出去，可恶！
明珊先回了魂，然后和纸人007道:“今天交给你个任务。”
007顿时来了精神，小眼睛泛着光地问：“什么事啊？”
明珊道：“你以前经常干的事。”
……
曹瑞回到家时他老婆毛莉芸还没睡，正坐在床上给自己敷面膜, 手法熟练，时而还得按摩几下，让里面的营养成分充???分吸收。
见到曹瑞进屋, 掀开眼皮瞅了他一眼：“你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
曹瑞皱眉：“别提了, 让陈柏树给我堵住了, 他让我还他的三十万块钱！”
毛利芸惊得从床上站了起来：“你答应了？”
“怎么可能？”
毛利芸“哦”了一声，放下心，又慢腾腾地坐回了远处：“我手里的钱正打算投资，你别乱动。”
曹瑞翻了个白眼：“我又不傻？这钱就算放在银行里，我们也有利息拿。但我看这次陈柏树是动真格的了, 估计还得跑家里来堵我, 到时候就轮到你上了。”
毛利芸哼了一声：“又让我唱白脸, 回回好人都让你做了！”
曹瑞走过去给毛利芸按着肩头：“我们不是夫妻吗？夫妻搭档，干活不累，再说你是女人，有很多我不方便做的事你来做你来说，他们那些人也不敢拿你怎么样。”
毛利芸享受着曹瑞的服务，伸手指了身上的一个位置：“这里再帮我按几下。”
曹瑞连忙把手放上去。
毛利芸闭着眼睛，感觉身体舒服了不少，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今天有个写着你名字的快递，用纸盒包着，你又买什么了？”
“快速？”曹瑞想了一下，忽然眼睛亮了：“是不是京城寄过来的？”
“是啊。”
“那可是好东西啊！”曹瑞连忙松开了手往外跑。
毛利芸气的不轻：“给我回来，还没捏完呢！”
曹瑞朝她摆摆手，直接冲到了玄关处专门为装快递准备的收纳箱，从里面抱出一个方形的快递盒进了客厅。
毛利芸已经出来了，没好气道：“又买什么了，这么宝贝！”
曹瑞麻利地拆开了快递：“等会你看了就知道了。”
东西包装得很严实，还装了防震的泡沫，等曹瑞从泡沫里取出一个很精美的礼品盒时，毛利芸有点猜到了：“你又买古董了？”
“这次是捡到便宜了。”曹瑞从礼盒里捧出一个瓷碗，碗的内、外和圈足都施白釉，外壁釉里红四鱼纹装饰，这四条鱼形态各异，朦胧灵动。
“我收这只碗才花了十万块钱，最近有个收藏家正在收这类瓷器，转个手，我还能挣点。”
毛利芸立刻笑了：“那可太好了！”她知道丈夫说的“点”都是以“万”为单位的。
知道不会砸手里，毛利芸看着这碗也是越看越好看，这四条鱼多美啊，在碗壁上似乎是若隐若现，她催促曹瑞：“别看了，赶紧收起来，找个地方放好。”
曹瑞伸手在四鱼纹碗的碗壁上摸了两把，这可都是他未来的钞票。
他小心翼翼地要把四鱼纹碗重新放进了礼盒内，却发现里面躺了一个白白的东西，他把四鱼纹碗小心地放在了旁边的茶几上，抓起礼盒里的纸片。
那是一个很小的不及巴掌大的纸人，还恶趣味地给纸人画上了眼睛和嘴巴，尤其是那张嘴，滑稽而怪异。
毛利芸反应更大，直接嫌弃道：“赶紧丢了，这什么东西啊！”
曹瑞看这东西心里也不舒服，顺手把手里的纸人丢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等两人离开了客厅，黄鼠狼立起身子，望着里面的007，一脸嫌弃，怀疑问：“你真能把这事办成？”
007也有点膈应，跳出垃圾桶后给自己擦了擦身体：“你在怀疑我的专业能力？我东西呢？”
黄鼠狼伸出爪子，把手里的一沓纸人给007:“这些纸人有啥用？”
007叉腰道:“一个成熟的纸人要学会自己造纸人。是时候展现我真正的技术了，大黄，你看好了！”
小纸人拿过自己剪的纸人，挨个摸了一把，随后朝这些摆在地上的纸人招手：“起！”
随着它的喝声，原本只是普通的纸人忽然动了起来，会走会跳，一起聚集到了纸人007的周围，仿佛是众星拱月一般。
007一招呼，上百个纸人立刻跟着它一起行动起来。
……
卧室内，曹瑞两口子还在说私事，说得多了，曹瑞口有些渴，转身去拿床头柜上的水杯，他的手还没碰到杯子，就被一抹白吸引住了目光，等看清那东西是什么后，曹瑞大叫着从床上跳了起来。
险些被丈夫踩住的毛利芸掀开身上的被子：“一惊一乍地干什么！”
“看、你看……”曹瑞白着脸，指着床头柜上的纸人：“它、它又回来了！”
“谁又回来了！”毛利芸不耐烦地咕哝一句，探身往那边一看。
“啊啊啊……”
她叫的比曹瑞还大声，整个人吓得从床上滚到了地上，又连滚带爬地起来，把自己藏在曹瑞身后，掐着曹瑞哭着问：“你真的把它扔了？”
“扔了扔了！你不是看着我扔的吗？”曹瑞拼命往后退，想把毛利芸推到前面来。
但毛利芸怎么能如他的愿，使劲扒着他不放。
这对夫妻撕扯间，躺着的007直勾勾地站了起来，发出细细的笑声。
这诡异的笑声一响起，夫妻两个头皮立刻麻了，几乎紧紧抱在一起，惊惧地看向了007。
007掏出了纸刀，随意在旁边的玻璃杯上一滑，双层玻璃水杯无声裂开，里面的水沿着柜台汩汩地流了下来。
007做了这一切，并没有说话，只是咧开嘴，一直拿小眼睛盯着曹瑞夫妻。
曹瑞夫妻已经吓得面无人色，额上的汗大滴大滴落下来。
忽地，他们感觉脚上有什么东西在爬动，一低头，发现密密麻麻的纸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他们围了起来，扯着他们的裤腿要向上爬。
“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几乎要掀开房顶，两人抖着腿把纸人甩下去，失控地在地上跳脚，不小心踩到了几个纸人，那纸人被踩扁了，头都扭了过去。
曹瑞和毛利芸眼睛一亮，以为找到了克制这些纸人的办法，然而趴在地上的纸人又爬了起来，歪掉的脖子一点一点机械地还原了，纸人咧着嘴，嘻嘻笑着又朝他们冲了过去。
曹瑞再也撑不住，双眼一闭倒了下去，一百八十多斤的体重在地板上砸出一道沉重的闷响。
纸人顺势一扑而上，把曹瑞的脸覆盖住，毛利芸已经看不到曹瑞的情况了，她也不敢过去，只能看到无数的纸人在曹瑞的脸上蠕动，它们的叫声，身子相碰发出哗啦啦的纸声都在疯狂刺激她的神经。
毛利芸涕泪横流，“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饶了我吧，你们有什么遗愿都和我说，我都满足！”
在她的认知里，纸人能动那是有冤魂附在上面，家里有这么多的鬼，毛利芸要吓死了。
007从床上跳下来，手里拿着刀走到了毛利芸的面前，尖着嗓音道：“还钱，把欠下的钱都坏了，你们的行为已经扰乱了地府的秩序。”
毛利芸哭声一顿，她万万没想到这事竟然和“欠钱”扯上关系，她抽了下鼻子道：“我们欠的都是活人的，没欠死人的！”
007伸出刀指着毛利芸：“你欠活人的钱，人家等着救急，一个想不开寻了短见，这不就到我们地府了吗？”007冷笑:“还不想还是吧？”
它说完，就见躺在地上的曹瑞忽然使劲抽搐起来。
007:“不还就带你们走。”
“还，还！我们立刻就还钱！”
毛利芸眼看着曹瑞这模样，哪敢再犹豫，连忙哭着答应。
007朝其余纸人挥手，那些纸人如浪潮一般从曹瑞身上退下来，曹瑞脸色赤红，像是被人打了很多拳，毛利芸看到了曹瑞胸口还有起伏，才放下心。
然而007又举起了自己的纸刀，在脖颈处比划了一下：“今天是警告，给你们三天时间，没办好，下次我们就拿走别的东西了。”
其他的纸人嘿嘿地笑了起来，此起彼伏的细笑阴森诡谲。
冷气从毛利芸的脚底窜到了头皮，她抖着嗓子道：“还钱，一定还！”
第66章 真实故事
007招呼纸人排队, 那些小纸人像是走方阵似的排排站好，整整齐齐，只不过纸人与纸人之间没有缝隙, 在007摸过之后, 它们又重新变成了一沓不会动的纸人。接着007把纸人收起来塞进了黄鼠狼的爪子里。
刚才黄鼠狼全程看戏，它开始以为自己要暗地里动手帮忙, 没想到007全程把握主动权，牵着两个人的鼻子走。它握着手里的一沓纸人, 有些好奇地问：“你刚才是怎么让曹瑞全身发抖的？”
那些纸人把曹瑞团团围着，它根本没看清。
007抱着手臂仰起头，斜着小眼睛看黄鼠狼，嘚瑟道：“文盲，早就让你多读书了，中医书上都写着呢！”
黄鼠狼：“……”这狗东西，现在连中医都开始学了, 它是疯了吧！
……
陈柏树回到家后，就把自己遇上的稀奇事情说给了怀孕的妻子听。
孙琴只当丈夫是怕自己担心，所以才编出了这么离谱的瞎话。丈夫最???近压力很大, 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 白头发都跟着多了不少, 她也不想再让他担心了，于是配合他笑着说：“那可真是太好了，我们这也算是好人有好报。”
陈柏树连连点头：“我之前还说老天爷怎么总帮那些没良心的人，现在可见我是错过老天爷了。”他双手合十，嘴上连连说着“勿怪”, 然后放下手, 去摸妻子圆滚滚的肚子：“怎么样, 今天女儿闹你了吗？”
“没有，她最近很乖。”提起孩子，孙琴也是满脸温柔。
陈柏树低着头凑到妻子的肚子前，照例和里面的孩子说了几句话，隔着衣服亲了亲孙琴的肚子，然后又对妻子道：“快睡吧，以后我回来晚了你也别等我，你现在月份大了，更得注意休息，千万不能累着。”
孙琴扶着肚子，慢腾腾地躺在床上：“我心里有数。”
陈柏树无奈，洗漱过后也躺在了床上。出于对明珊的信任，这次他的大脑很放松，连日以来的疲倦席卷过来，让他很快陷入熟睡。
孙琴却有些睡不着，她在想家里的店，如果银行的贷款也下不来，最坏的结果又是什么……很多事搅在一起，但她现在身子重，精力也有限，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似乎是刚睡着没多久，家里的门铃响了起来，一声又一声，显得特别急躁。
两口子顿时被惊醒了，陈柏树连忙去看自己的妻子，看她脸色不太好，安抚道：“没事，你先睡，我看看是谁？”
“这哪能睡得着，你去看看到底是谁。”
陈柏树答应着，连忙穿上鞋跑出了卧室，到了门口，从可视电话上看到了曹瑞一张大肥脸，不知是冻得还是怎么的，陈柏树觉得曹瑞的脸发青。
他放曹瑞上楼，一开门，曹瑞就把一张卡塞到了陈柏树的手里：“陈哥，我欠你的钱都在卡里呢，密码是六个八。”
陈柏树拿着卡一时没回过神，他万万没想到之前几年都要不来的钱就在他猝不及防之下回来了，让他有种不真实感。
曹瑞咳了一声：“欠条，陈哥。”
陈柏树反应过来，连忙道：“我去给你拿。”
他重新回到卧室，妻子果然没睡，而且靠着软枕坐着，陈柏树把曹瑞还钱的事情说了一下，孙琴同样震惊，甚至下意识地往窗外看，是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结果窗户外黑黢黢的，孙琴才反应过来，现在还在半夜，没到太阳冒头的时候。
陈柏树把卡给孙琴：“你查查里面的钱够不够。”他又去柜子里翻之前的欠条，取出来后没立刻给曹瑞送过去，而是等着妻子查看的结果，实在是这几年他被曹瑞坑怕了。
等确定里面真装着三十万，陈柏树大松了一口气，一直压在心里的石头挪开了，步子都轻快了不少。
曹瑞拿到欠条后，同样也是长舒了一口气，但还没松完，他还得去下一家。
他醒过来的时候听毛利芸说了后面的事情，也同样吓得不轻，差一点儿，只差一点儿，他就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了！钱和命相比，曹瑞更珍惜自己的小命。
曹瑞顶着夜色，又去下一家还债了。
刚拿了钱的陈柏树和孙琴却很高兴。
陈柏树连连感谢晚上遇到的高人，和妻子叹气道：“我没问到人家名字，想去感谢都找不到地方。”
他觉得对方很可能不是人，但他想诚恳地上几炷香，现在也没有机会。
孙琴现在也信了丈夫之前的话，也跟着叹道：“这可真是帮了我们家的大忙，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有机会再见面，让我们好好谢谢她。”
她说着，忽觉得肚子有点儿不对，下意识地掐住了陈柏树的手臂，白着脸道：“我要生了！”
陈柏树也没时间去想神仙、高人的事情了，连忙抱起了妻子，匆匆赶往医院。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齐晓晓对身边的一个女鬼道：“看到了吧，这就是你下一世的父母。本来这胎不该存在的，但是男的命改了，女的命也跟着改了，于是这里多出了一个投胎的名额，你也算是捡到便宜了。”
女鬼回忆着刚才看见的陌生男女：“他们的感情看起来很好。”
元文翻开手里的名簿，和女鬼道：“你的出生时辰要到了，先把孟婆汤喝了，喝完之后，前尘往事尽了。”
女鬼盯着元文递过来的瓶子，瓶身似水晶，剔透干净，但每个角度都闪着不同的光芒，瓶内液体也是透明的，干净的似一团水，只不过水珠在瓶身中不断跃动。
女鬼没有任何犹豫，拿过瓶子，仰头饮下里面的液体，她短暂的一辈子尽数在脑中闪过，快得只如一个个碎片，从她长大到孩童，最后“哇”地一声，嘹亮的婴儿哭声在脑中响起，一男一女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他们嘴唇翕动，似乎在说着什么，但她已经听不清楚了，后来，连这对男女的样子也模糊了，最后彻底消失在她的魂体深处。
她的魂体轻盈地飘了起来，被齐晓晓伸手牵住，她低头看着齐晓晓，漆黑的眸子里清澈干净，不染尘埃。
齐晓晓笑了：“走吧。”
……
007仿佛一个得胜的将军，昂首挺胸凯旋而归，然而寝室内黑漆漆的，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证明明珊已经睡着了。
黄鼠狼偷笑两声，满意地去觅食了。
007气呼呼地坐在书桌上，但只过了两分钟，它就把自己安慰好了。
明珊现在就睡觉，说明她放心啊！这是对自己信任的表现。
想通了这点，它一扫之前的沮丧，起身钻进抽屉里，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开始在心里组织语言等天亮了讲给明珊听。
第二天明珊起来后007非要和她说昨天晚上的事情，早起时间匆忙，于是明珊把007揣进了大衣的帽子里。
范璐嘉也跟着明珊一起去食堂，跟着明珊免费听了一路的故事，虽然修饰词很多，但不能否认，007很有文化，故事也讲得精彩。范璐嘉意犹未尽，在食堂点餐后还忍不住道：“真应该让那些老赖都看看，欠钱不还就是这个下场，总有一天会遇到灵异催收，看他们还敢不敢欠钱不还！”
明珊听着心思一动，她想起了冥司交代她的事情，要让人有信仰，最重要的是有敬畏之心，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之前为了引出公良谚于是她分享了希夷道长的歌曲，即使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希夷道长的影响力也不见小，依旧有很多人去听他的歌，连带着龙虎山天师府道乐团都火了起来。
她可以借鉴希夷道长这个成功的案例，不过需要一个更有传播力、影响力的东西，让更多的人知道……明珊心里已经有了个想法，忽听范璐嘉问：“你说和那家有些渊源，他们家是你远房亲戚吗？”
“不是。”明珊估摸着现在已经尘埃落定，说了也没什么，解释道：“和我有点缘分的是那人未出生的女儿，她是一人的转世，你也认识。”
“我？！”
范璐嘉叼着包子，想了半天也没什么头绪，她使劲咬了一口道：“算了，你直接和我说吧，这么猜费脑子。”
明珊道：“蒋清安。”
范璐嘉也很快想到了这个人，她放下筷子，沉默一会儿才道：“希望她这一世有个珍惜她疼爱她的父母。”
……
晋海市妇婴医院。
陈柏树僵硬地抱着怀里的小婴儿，心里爱得不行，低头想亲亲她，但又怕自己这糙皮肤扎到女儿嫩嫩的小脸。特别稀罕地看了一会儿，转头和床上的妻子说：“看我们女儿这五官长得多好，大眼睛，高鼻梁，像你！”
孙琴好笑：“现在就能看出像我了？你抱了半天了，不沉啊？”
“不沉，我闺女沉什么，我要是能抱就一直抱着。”还是没忍住，陈柏树低头在女儿的额上轻轻碰了一下，襁褓里的小婴儿立刻有了感觉，哼哼两声，握了一下小拳头，但到底没有醒，不过还是把陈柏树吓得不轻，一动不敢动，手臂也更僵硬了。
孙琴小声道：“一直被你抱着她也不舒服，把她放我这。”
这下陈柏树听话了，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在孙琴的床边。
孙琴道：“你去忙工作，这边有护工照顾我。”
陈柏树：“把你们母女交给外人我不放心。”而且老婆刚生完孩子他就去工作也不像话。
孙琴柔声道：“店里的事还是尽快解决，等手里的工作忙完了你才有更多的时间陪我们……”好说歹说，总算把人劝走了。
隔壁床的产妇羡慕道：“你老公真疼你们啊！”
孙琴笑了笑，用手轻轻碰了碰女儿软软的小脸蛋：宝贝，要一辈子健健康康，开开心心。
……
明珊在中午回来，开始拿手机的备忘录写故事，有两个故事要写，一个是以狄皓权为主角，另一个则是欠钱的???故事，除了一些不能够向外人告知的，基本都是事实。
明珊在晚上又修改了一下语句和错别字，然后在自己店铺里发布了。
关注她网店的人以为她上新了，点进去才发现是两个短篇故事，一个名字叫做“贪”，另一个则是“灵异催收”，是明珊采用了范璐嘉提供的名字。故事不长，快的人大约两三分钟就能看完，但每个看完故事的人内心都不太平静，尤其是发现文章末尾的小注：
——真实事件改编。
对于第一个故事，只能是唏嘘，一步错步步错，最后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而第二个故事，很多网友都能共情。
【太真实了，借钱的时候是孙子，欠钱的时候是大爷！】
【有个朋友欠我钱两年了，我一直不好意思开口要，我决定把这篇文章分享到朋友圈委婉提醒一下他，嘻嘻。】
【我把欠我钱的人告了，人家照样不还，人间的法律已经制裁不了他们这些垃圾了，我想要阴间律师的联系方式！】
【同求！！！一点也不觉得纸人可怕，它们都好可爱啊，这是催收界的天使！】
……
明珊给007看这条评论，把007美得不行，连黄鼠狼的挑衅都不理会了。
这两个小故事阅读量和分享量惊人，其中第二个故事最火，在个人社交主页上被大量转载。
不少人纷纷表示效果惊人，之前一直要不来的钱对方主动给了。
以至于更多的网友开始尝试，这个小故事还登上了热搜，明珊店铺的粉丝也跟着增多，还有一些人在动态里催更。
刑斐也是在微博的推送中看到了这个故事，当时博主用的标题是“人的问题鬼来解决”，这几个字直接触及到了邢斐内心的最深处，她这个人好像在人间已经找不到帮手了。
刑斐从网友的口中得知了故事的原作者，又去桃子网店找到了“向天再借五百年”的店铺，她这才发现，她一直以来很喜欢希夷道长的歌曲最开始就是从这里被分享出去的。
刑斐更确定自己要做的事。
……
007自从知道有人夸它，几乎住进了评论区，哪条评论都要看一看，那些夸它的还要反复回味，现在的网友损人的时候句句犀利，字字藏刀，但是真想夸人的时候，也让人飘飘欲仙。
现在007就处于一种很飘忽的状态，这两天书都不看了。
手机又一响，007以为又有评论了，连忙低头看手机，却发现是一条私信。
它皱紧自己细细的两条小眉，冲明珊喊道：“有人问我们能不能让鬼杀人！”
第67章 公道
明珊正在吃薯条, 不方便说话，于是让小纸人打字：“告诉她，现在是法制社会, 不要喊打喊杀的, 阴间也不是法外之地。”
007的小眼睛睁大了，犹犹豫豫地半天没戳下一个字, 明珊奇怪地看着它：“这么不打？你平常打字不是挺快的吗？”
007感叹道：“我就是觉得这话出自你的口很魔幻。”
正啃着鸡腿的黄鼠狼也罕见地赞同纸人007的话，跟着点头。
明珊：“……”
另一边, 邢斐正忐忑地等待着向天再借五百年店主的回复，在上面出现“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时，她更是提起了心，直到聊天页面弹出那句“现在是法制社会，不要喊打喊杀的，阴间也不是法外之地”，邢斐的心情是说不上来的失望。
但这种心情还没有持续多久, 紧跟着上面又弹出了一条消息：
【你有什么事也可以说说，我会看着解决的。】
这话也是007按照明珊的要求打上的，明珊已经尝到了写小故事的甜头, 打算继续做下去, 不过比较缺素材。而且都想让鬼杀人了, 可见事不小，明珊还是比较期待邢斐身上的故事。
邢斐也没有拒绝，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用文字告诉了明珊。
邢斐今年二十七岁，从大学毕业后参加工作，已经是第四个年头, 她不是刚走出象牙塔的大学生, 这三年的时间让她经历了不少, 也学到了很多。身上的很多棱角已经被现实的社会磨平，但邢斐在内心深处依旧有着自己的坚持。
她在销售部，这个职位对女生来说并不是那么友好，不仅需要面对工作上的压力，还要面对外人的误解，很多人知道她是销售后，再望向她的眼里都多少带了些意味深长。刚开始的时候，邢斐很难受，但后来自己看开了，她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就好，她只要守住自己的底线就行。
而且这些眼光也不能把她怎么样，刚干这行的时候才是最难的，那时她基本只靠底薪过活，交完了房租水电费后，吃饭的钱都没剩下什么了，啃馒头吃咸菜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光，后来她一点点做好，积攒了自己的人脉关系，提成奖金拿得多了，日子好了不少。除去日常必备的花销以及给家里寄的钱，她也能偶尔奢侈一把，去自己喜欢的餐厅吃饭，买一两件自己喜欢的衣服。
邢斐已经给自己制定了一个目标，她要多多攒钱，凑个首付，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不需要多大，但那会是她小小的港湾，给她足够的温暖让她休息。
然而她的生活被庞恒彬的闯入打乱了。
庞恒彬是邢斐他们新上任的部门经理，说起来属于空降，但是人家和老板有亲戚关系，背景足够硬，只这一点就足够了。
邢斐只想把他当上级对待，关系不远不近就好，但庞恒彬显然不这么想，他的目光总会落在邢斐的身上，一点也不温和，看她就像是在看猎物。
邢斐每次和他见面都非常不自在，庞恒彬还会当着其他的同事夸奖她，然后邢斐就会迎上同事们或是暧昧、或是幸灾乐祸还有些轻视的目光。
每当这个时候，邢斐都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又过了一段时间，庞恒彬越来越过分，会在不经意间的小动作中握住她的手，揽上她的肩膀，或者坐在一起的时候碰到她的腿，邢斐和他接触，滑腻又恶心，但是这人是她的上级，她每次只得忍耐，再假装不经意地离开。最后本该是工作的账号，他也会假借工作的名义私信说些暧昧不清的话。
邢斐本来以为这已经足够过分了，但她显然低估了庞恒彬。
一次，庞恒彬出差回来，当着其他同事的面给她一个包，邢斐认识那个牌子，一个包就几万块，那一霎那，邢斐感觉周围的同事都看向了这边，她不敢细想他们都是什么表情，连忙和庞恒彬说道：“庞经理，这太贵重了，我无功不受禄！”
庞恒彬握住了她拿包的手，指腹摩挲两下，邢斐立刻受惊地抽回了手，庞恒彬笑着又把包放在她的办公桌上：“怎么能是无功不受禄呢，小斐，你最近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我不是那种小气的人，这是我奖励你们的，你是第一个，你不会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邢斐白着脸说不出话。
有同事起哄：“邢斐你就收下吧，下次的包我拿！”
又有人道：“经理，我没女朋友要包没用，等轮到我了，你给我别的吧！”
“行啊，你要什么，先在我这提前预定。”庞恒彬笑着和男同事说话。
周围乱哄哄，邢斐的世界却很安静，仿佛只有她是那个矫情的人。
邢斐决定辞职了，她会在临走前把包还给庞恒彬，但是手上还有个单子，她想做完这单再走。
签了合同的当天晚上，邢斐和同事们一起庆祝，因着她要辞职的事情已经透露出去了，好几个同事过来给她敬酒。
庞恒彬也在，给她端来一杯酒，他眼里都是舍不得：“一定要走？”
邢斐点点头：“太累了，想休息一下。”
庞恒彬眨眨眼：“我给你放一段时间的假，半个月够吗？”
邢斐连连摆手：“不用，我可能换个工作，到处走一走看一看，庞经理别为我破例。”
庞恒彬定定看了她一会儿：“行吧，你既然都决定好了，我再挽留就是恶人，这杯酒就当我给你送别，祝你前程似锦。”
邢斐谢着喝了酒。
后来又喝了几杯，邢斐就感到自己有些晕，意识不太清楚了，她记得她被人搀扶着坐进了车里……等再有意识的时候，身上压着一个人，那人在脱自己的衣服，邢斐挣扎，也借着头顶上的灯光看清了庞恒彬的脸。
她尖叫一声去推庞恒彬，但庞恒彬只是笑着过来亲她：“小斐，你乖一点。”
感受到庞恒彬的手朝自己大腿上摸去，邢斐挣扎得更激烈了，庞恒彬也有些恼了，狰狞地去按她的手，邢斐的手被禁锢住，张开嘴，凶狠地朝庞恒彬脸上咬下一口。
庞恒彬惨叫一声，立刻松开了邢斐，他一手捂住脸，另一只手狠狠地给了邢斐一巴掌：“臭女???表子，给脸不要脸！”
邢斐被打得眼冒金星，嘴里立刻有了股甜腥味，但还是凭借记忆力抓住了床旁边的台灯，抄起台灯朝庞恒彬的头上砸去。
“啊！”
庞恒彬捂住头倒在了一边，邢斐连滚带爬地下了床。捡起自己在地上的包，逃也似的跑出了房间。
直到回了家，邢斐依旧没有从恐慌中回过神，她给自己洗过澡，藏进了被窝里，才忍不住大哭出声。
第二天，邢斐去了警局报案。
还被女警带着坐了个抽血的检查，也有警方去邢斐说的酒店调查，然而那边调查来的结果说前台并没有注意到邢斐，而且当天的监控设备也出了问题，酒店在找人维修。
她的血液检测结果也出来了，没有检查出有药物的成分。
“我还打了庞恒彬，也咬了他，他身上有伤！”邢斐犹如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嚷道。
那警察却严肃地问邢斐：“你和庞恒彬是什么关系？”
“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是他一直在工作上骚扰我，他昨天晚上还想强.暴我！”邢斐崩溃道。
警察：“但我们去你的单位，你的同事们说你和庞恒彬很暧昧，他还送给你一个价值五万块钱的包。”
“我……那是他硬要塞给我的！按照我的计划，今天我去辞职的时候就会把包还给他！”
邢斐说了实话，但是她看面前的警察神色平淡，他们并没有信她！
这时，哒哒哒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急促传来，还伴随一个年轻女人尖锐的声音：“那女人呢，她在哪？”
声音到了门口，邢斐下意识地回头，就看到一个全身上下都是名牌，打扮得很时尚的女人过来了，女人目光在房间内一扫，以最快的速度瞄准了邢斐，接着大步冲上来，在谁都没反应的时候甩了邢斐一巴掌：“贱不贱啊你，小三的饭好吃吗？”
邢斐被打得头偏了过去，整个人都是懵的，脸上火辣辣的疼，女人的长指甲划破了她的脸。
那女人不解气，还想再动手，被旁边的警察拦住了，警察沉着脸喝道：“想干什么？这里是派出所，谁允许你打人的！”
女人被警察的黑脸也吓了一跳，手放下去了，嘴上却不饶人：“哼，我不打人，我打得是小三，小三算什么人，一群没道德底线的家伙，看到男人就忍不住上贴……”
后面的话越来越难听，邢斐红也清楚了女人的身份，她是庞恒彬的未婚妻，但庞恒彬从来没提起这个人。
邢斐瞪着女人道：“你劝你嘴巴放干净点，我和庞恒彬那畜生没有任何关系，是他一直在缠着我，而且昨天还要……”
“还要什么？”女人冷笑：“还强.暴你吗？”她轻描淡写地把这两个字说出来，继而不屑地说道：“庞恒彬和我说了，你有那意思，他又没忍住，你们两个好上了，至于昨天是因为你想让他和我分手来娶你，你们两个没谈拢，这才动了手。”
“不是！”邢斐被这颠倒黑白的话恶心到了：“我和他之间没有任何关系，这都是他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女人挑眉：“没关系能送你一个五万块钱的包，他是散财童子吗？这件事我没胡说吧，我去过你们公司了，公司里的同事都清楚。”
邢斐的脸变得惨白：“这包他说是奖励……”在女人讥诮地注视下，邢斐的声音越来越弱，她忽然明白，庞恒彬早就把一切都算好了。
而她，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
这件事不知道怎么被泄露到了社交媒体平台上，还有人配上了她的照片。
「长御传媒的一个女员工和经理闹翻了，女员工报警告经理强女干未遂，[图片][图片]
[图片]」
【我去小姐姐太刚了，早该有人治治这帮恶心的领导！为小姐姐打call！】
【楼上知道什么啊，这女人是销售，两人本身就关系暧昧！】
【销售啊…… 我说衣服怎么穿这么暴露！】
【这衣服也不暴露啊，凭什么不能穿？】
【和当事人在同一公司，小声说一句，经理和她关系挺好的，当时送了一个上万的包包！不过没多久就出了这事，经理的未婚妻还过来了，本人白富美，超有气质的那种！】
【小三那就活该了！估计是上不了位，着急了！】
【这么丑还出来当小三，现在的男人可真不挑，只要是外面的就香呗！】
……
邢斐那些天情绪低落，对网上的事一无所知，还是合租的室友经常上网，把帖子拿给她看，邢斐气得浑身发抖，这些人什么都不知道就在那里胡说八道，颠倒黑白！
然而没多久，邢斐的手机响了，打来电话的是自己的父亲，刚一接听，父亲劈头盖脸地骂道：“你看看你做得好事，这边亲戚都知道了你给你们那个老板当小三！我和你妈的老脸都要被你丢尽了！现在出门都被人指指点点，你怎么那么不害臊啊你！”
邢斐的眼泪唰地就落下来了：“他们不相信我，你们也不信我？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我挣的钱干干净净！”
“信你，你拿出证据来啊？你让我们怎么信你，你那些个同事都说你在给人当小三，行了，你也别说了，赶紧换个正经点的工作！”
说完，也不等邢斐再说话，那头直接挂了电话。
邢斐看着手机屏上“通话结束”四个字，身上所有的力气像是都被抽走了，直接跪在了地上。
这时，手机又震动了，她社交媒体账号上的私信又弹出来，是个陌生的人：【小妞，考虑下我呗，每个月给你三千，还没有未婚妻打你。】
……
回想以前，邢斐握紧了手，打字问向天再借五百年的店主：“我没错，我只想要一个公道。”
纸人007把邢斐的事情念给了明珊听，双眼发亮地问：“用不用我出面，我一定把那个小畜生吓得跪地求饶！”
还不等明珊说话，范璐嘉就问007:“那个……她的名字是怎么写的，哪个斐？”
007说:“是文采斐然的 ‘斐 ’。”
范璐嘉瞬间睁大了眼睛：“我……我好像在网上看过这个名字，可、可是我看新闻说她死了啊！”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直拨热线
范璐嘉放下手里的鸡翅, 擦了擦手，拿出了手机：“我当时没细看，只是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搜到。”
范璐嘉输入了关键字, 幸运地是，她很快就找到了, 因为这个帖子热度还挺高的，而且发布时间就在这三四天前。
里面是个视频, 视频的人打了马赛克，下面文字介绍她是邢斐的室友，据她讲述邢斐之前从警局回来后就有自杀的倾向，后来听了一段时间的歌心情平静了不少，只是没想到没过多久，邢斐的事情闹到了网上，很多网友都在骂她, 她的情绪又不好了，最后身体承受不住，出了意外。
这贴子底下的评论和缓了不少, 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网友。
【点蜡】
【都要自杀, 心疼小姐姐, 怀疑之前新闻的真实性！】
【感觉有阴谋啊！】
【有亲戚在派出所，听说之前民警去小姐姐出事的酒店调监控，酒店说监控坏了！怎么就那么巧！】
【我靠，细思极恐啊！男的什么背景？！】
【有钱人呗，普通人想维权太难了……】
【不是那包是怎么回事啊, 她同事不都亲自作证了吗？】
【鬼知道真假, 现在人死了, 屁都不敢放了！】
……
新闻上有邢斐死亡的具体日期，明珊算了一下，今天晚上正是刑斐死的第七天。
在玄学上有个旧习俗，名为“烧七”，就是从死者去世之日算起，每七天为一个祭日，称为“头七”、“二七”、“三七”、“四七”、“五七”、“六七”、“末七”，共计四十九天。
其中死者魂魄会于“头七”返家，这一天的晚上也叫做“回魂夜”。
回魂夜时活人需要摆好香烛酒食，至亲避让，这又称之为“回煞”，是怕回来后的鬼魂见到家人太过思念，也把活人一起带走。
但刑斐的情况有些特殊，从她的话中，明珊判断她不知道自己死了，否则当她知道自己是鬼，再不受人间法律约束时，她不会再寻求外人帮助。
听明珊分析完，范璐嘉心情特别不好受：“她太惨了，要不要告诉她？”
明珊看了一下书桌上的闹钟，还有不到两个小时就到十二点了：“就算我们不说，她也很快就会知道自己的情况了。”
……
刑斐还在另一边等待店主的回复，但是等啊等，最后只有一句：“不要杀人。”
别杀人，为什么不杀人！庞恒彬那种人就该死！
刑斐下意识地用力攥紧了手，“咔嚓”一声，手心里握着的手机因被挤压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痕，裂痕蜿蜒向上，贯穿整???个屏幕。刑斐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松开了手，手机从掌心脱落，砸在地上。
预想中的闷响没有传来，而是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刑斐奇怪，弯腰把手机捡了起来，入手更是没有重量，因为它已经变成了纸做的。
只不过纸手机很精巧，如果不是手感不同，可以说是栩栩如生。而且有了一道裂痕的屏幕上又出现了一行字：
试用时间已结束，如果想要重新上网请去冥司办事处缴纳宽带费。
手机缴费请拨打44418冥司直拨热线。
邢斐的心却不断下沉，她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茫然地朝四周望去，然后她发现了房间内纸做的桌椅，纸做出来的电视，以及纸做出来的沙发……墙壁也是刺眼的白色，整个房子全都是纸做出来的！
她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胸腔内冰冰冷冷，那颗鲜活跳动的心脏已经永远沉寂下去了。
脑海中一幕幕闪过。
被父母误解让她痛苦，又在看到那些评论后，她的心脏忽然开始难受，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攫住，让她无法呼吸，刺痛感汹涌而来，瞬间淹没了她！
她倒了下去，手臂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杯子。
玻璃杯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刹那四分五裂。
飞溅而出的水珠砸在她的手上，冰冰凉凉的感觉，让她意识有短暂的清醒，她看到隔壁房间的门打开，她看到合租的室友惊呼一声朝她跑来，但是眼皮太沉重，她无力再睁开了。
原来，自己已经死了！
自己竟然死了！
邢斐的手慢慢地从胸口垂落下去，她抬起头，幽幽地望着前方，眼底映出一片暗沉的血光。
……
“我女儿就是你害死的！你这个杀人凶手早晚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庞恒彬满脸阴郁，不耐烦地打断对方的话：“说吧，你们要多少钱？”
对方犹豫一会儿，道：“一千万！”
庞恒彬冷笑：“还当你们女儿是天仙吗？张口就要一千万！卖女儿的钱可真好赚啊！”
这话瞬间刺激了电话那头的男人：“你这个畜生！”
庞恒彬不等对方继续骂，果断挂了电话，他把手机摔在车内的座椅上，又不解气地狠砸了几下方向盘。
平缓了一下呼吸，他重新捡起手机，摔上了车门，边走边给廉苍辉拨电话。在对方一接听，庞恒彬立刻道：“邢斐的父母你也想办法帮我解决，这两个老家伙像是狗皮膏药一样粘身上就甩不下来……”
庞恒彬说着，想起两个老家伙的所作所为，一脸厌恶：“和之前处理邢斐差不多，把我摘出去。”
当初他和邢斐那事被发到了网上，是长御传媒的对家做的，主要是为了抹黑公司。邢斐离职要走，而他可是公司的经理。庞恒彬托人介绍，认识了处理这些事的公关团队，对方说邢斐这种案子很常见，有专业的处理手段，他们业内还有一个专有的名词叫做“荡.妇羞辱”，针对性.侵、性.骚.扰这类事件中，百试百灵。
最先做的就是改变大众对这个女人的看法，从对方的衣着、从事职业、感情经历中得出这个女人私生活混乱，品行不端的结论。
要让其他不知情的人产生一个念头：为什么别人没有遇到这种事情，只有你遇到了？
一定是你自身的问题。
尤其是现在的网友跟风就是雨，稍稍带一些节奏，他们就会跟着这个念头走。
如之前的事情，邢斐一个人背了锅。
上一次的处理结果庞恒彬很满意，于是这次还找了廉苍辉。
廉苍辉向庞恒彬了解了一下邢斐父母的事情，叹气道：“我说庞经理，你开始就不该给他们钱，这样的人很多，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他们的肚子是填不饱的，开始敢管你要五十万，你给了，他们就会再次试探你的底线。”
庞恒彬皱眉：“那怎么办？钱都给出去了，我……我当时也是一时心软。”
廉苍辉没拆穿庞恒彬，什么心软，不过是谁都没想到邢斐会因为这件事心梗去世，很多事，人活着是一种解决办法，人死了就要换一种，尤其是这个社会讲究人死为大。
他道：“就算现在给了钱也不是坏事，我们也可以拿这点说事，你说他们两个在女儿之前被网暴的时候一声没吭，女儿死后却只想到了钱，大家都会怎么看？”
庞恒彬想到那对夫妻的丑恶嘴脸，笑了：“这件事拜托给你了。”
廉苍辉：“好说。”
挂了电话，庞恒彬总算畅快地呼出一口气，不过这事也给他提个醒，以后如邢斐这种女人还是不能再招惹了，全都是麻烦！
庞恒彬回了家，脱下外套，扯了扯领带往洗漱间走，打开水龙头，沁凉的水扑在脸上，庞恒彬舒服了不少，他抬手去够旁边的毛巾，手伸到一半，毛巾似乎就落到他手上了。
庞恒彬心里奇怪，还是拿起毛巾给自己擦了擦脸，又如往常一样照照镜子，洗漱台的镜面上清晰地映出了他的影子，但是在他身后，还有另一个身影，因为身高原因，他没看到对方的脸，只能看到她长长的黑发和不断荡起的白色长裙。
第69章 鬼物
庞恒彬猛地转过了身, 身体紧贴着冰冷的洗漱台，惊慌地四处扫视：“谁？”
然而目光所及之处空空荡荡，除了他, 并没有其他的人。
想到自己的未婚妻, 庞恒彬又忍不住道：“石雯，是不是你？我告诉你, 这种玩笑并不好笑！”
寂静的室内，只有他的声音在回响, 并无人应答。
就在庞恒彬看不见的地方，镜子中缓缓显出一道影子。
邢斐低头，注视着庞恒彬微微颤抖的身体，慢慢地伸出了手，坚硬冰冷的镜面似水纹散开，两只青白的手臂探出，在庞恒彬毫无准备的情况下, 狠狠地绞住了庞恒彬的脖颈。”嘭！“
庞恒彬的头狠狠地撞到镜面上，上面立刻遍布细密的裂痕。
被扼住了喉咙，庞恒彬难以呼吸, 脸迅速憋得青紫, 他的双手胡乱挥舞, 去抓缠在脖颈上的手臂，然而触手冰冷，那寒意直接从掌心席卷了全身。
“呵呵……”
熟悉的笑声从头顶上方传来，吓得庞恒彬差点儿忘记挣扎。他布满血丝的双眼睁得更大了，满眼敢置信。
头顶上方投下一片阴影, 随着对方的靠近, 那冰冷完全不属于人类的气息扑到了面门上。
邢斐的青白的面孔映在庞恒彬的眼眸深处, 庞恒彬的瞳孔剧烈颤了颤，随之挣扎得更激烈了，喉咙深处发出模糊不清的音节。
有液体顺着庞恒彬的裤腿流下来，随之而来漫上一股尿骚味。
邢斐微笑着，她终于看到了这个人的恐惧。原来他也有害怕的时候，她以为这种无法无天的人什么都不怕呢。
她的手臂继续用力，庞恒彬的手无力地垂下去，他的气息越来越弱，她马上就可以报了仇，杀了这个祸害！
但她的脑海里却忽然回想起她在纸手机上收到的最后一条消息：
——不要杀人。
她垂眸望着奄奄一息的庞恒彬，慢慢地松开了手。
庞恒彬原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忽然，新鲜的空气争先恐入地涌入，庞恒彬蹲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起来。”
面前飘来白色的裙摆，庞恒彬吓得连连后退，抱着头说：“对不起，对不起……”
邢斐冷笑：“我不要口头上的对不起。”她把手上的东西扔到了庞恒彬的身上，现在把你做的事情都写进你各大社交账号的草稿箱里！”
庞恒彬瞬间变了脸色，但看到邢斐眼底时而隐现的血色时，一咬牙，还是拿起了手机。
与这些相比，命更重要！
邢斐不错眼地盯着庞恒彬编辑，庞恒彬丝毫不敢耍心眼，等都写完也复制完了，手机被邢斐抢到了手上，她设置了定时发送，然后又调到了通话记录，指着最上面的号码说：“给廉苍辉打电话，让他到你家来，他来了，我就不杀你了。”
“你、你说的是真的？”庞恒彬小心翼翼地问。
邢斐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可以试试。”
庞恒彬立刻闭嘴了，他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说辞，没有任何犹豫地拨打了廉苍辉的号码。他和廉苍辉只是合作关系，死道友不死贫道，再说了，现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有他的原因。
庞恒彬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他把手搭在话筒边，故意用压抑的焦急语气道：“石雯过来了，要我交代邢斐的事情，我这边有点儿扛不住了，你过来帮我把她瞒下去，事成之后，酬金翻倍！”
“你没胡乱说什么吧？”
“没有没有！我哪敢！”庞恒彬叹气：“这女人精明劲上来真够让人喝一壶的！”
电话那头的廉苍辉笑，又问：“在哪见面？”
庞恒彬回头看了一眼正望着自己的邢斐，缩了缩脖子道：“我家。???”
廉苍辉：“行，你再拖延半个小时。”
通话结束，庞恒彬谄媚地和邢斐道：“你看他来了我是不是就可以走了？”
邢斐没有说话，只冷冷望着他。庞恒彬立刻不敢说话了，明智地闭上嘴，甚至呼吸声都不敢大了，就怕惹得邢斐不快，让她忍不住动手。他瞧得清楚，对方眼里的杀意一直没有消失，只不过因为什么原因压制着。
庞恒彬在心里祈祷廉苍辉赶快过来，两个人吸引火力总比他一个强。
也许邢斐对廉苍辉的恨意更深，到时候说不定他可以抓住机会逃跑。
……
廉苍辉的尽职程度不用说，甲方有事，即使是在大半夜，他也开着车过来了。
刚到门口，庞恒彬就打开了门，一把将他拉进了房间里。
有石雯在，庞恒彬着急情有可原，但是廉苍辉还在他脸上看到恐惧以及一丝丝的解脱？
他皱紧了眉，停下来不走了。
庞恒彬拽了一下没拽动：“你怎么不走了？石雯在客厅。”
廉苍辉看了看四周，沉着脸问：“客厅里真的是石雯？”
庞恒彬干笑：“不是石雯还能是谁？别的女人我也不往这里带。”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是惴惴不安，这家伙不会是看出什么了吧？
廉苍辉目光幽幽地望着客厅：“原来是这样。”这次没让庞恒彬再拽他，他自己往前走了，还走到了庞恒彬的前头。
庞恒彬在后面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廉苍辉刚一踏进客厅，一道白色的影子直扑他而来。
他面色一沉，随后出手，手腕上褪下来的佛珠直接砸在邢斐的身上。
邢斐被一道金光击中，惨叫一声倒飞出去。
廉苍辉嗤笑：“如果我没有点本事，怎么敢做这种事？我最不怕你们这种鬼物。”他眯起眼睛，脸上泛着狠戾之色：“你们来多少，我能杀多少！”
见到这一幕的庞恒彬惊呆了，随后坚定不移地站在了廉苍辉的身后。
在廉苍辉冷眼望来时，他讪笑道：“我也没办法，我就是一个普通人……”说着，他又凶狠地看向了刚刚爬起来的邢斐，指着她道：“你现在灭了她，酬金翻三倍，不，五倍！”
“你们都该死！”
邢斐双目赤红，再度扑上来！
廉苍辉手中的佛珠也飞了出去，像是受到什么操控似的，精准地打在邢斐的身上，再度将她击倒在地。这次，她的魂体都散了不少，倒在地上，再想爬起来都异常艰难。
廉苍辉收起佛珠重新套在手腕上，这次开始掐诀念咒：“……手执火精，烧杀鬼贼，照败百灵，肢体溃烂，胆碎心倾……”
以雷火烧鬼，能让这些东西死得干干净净，廉苍辉以前没少用，然而今天的咒还没念完，一道阴冷的风忽然从身后偷袭而来！
廉苍辉警觉地偏身躲避，但只躲开了一半，左半边的屁股还是被偷袭到了！
“嗷！”
廉苍辉痛得叫声都变了，然而还不等他背过手去拔那东西，一道黄色影子又突袭而至，廉苍辉只感到自己腰上被什么东西狠狠蹬了一脚，随后他屁股上扎着的东西就被扯了出去！
这一来一回，廉苍辉痛得直抽冷气，额上的汗唰地冒了出来，咬牙道：“小畜生！”
黄鼠狼叼着纸刀落向地面，更远一些的纸人007冲刺助跑，刚巧滑到了黄鼠狼落下的地方，从它嘴里拿回自己的纸刀，又嫌弃地在它毛上擦了两下。
黄鼠狼瞬间炸毛：“那臭血别往我身上蹭！”它嫌弃地抖着毛发。
从自己屁股上摸到满手血的廉苍辉见到这一幕，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望向黄鼠狼和007的目光恨不得将它们生吞活剥：“畜生，我让你们不得好死！”
007手捂着脸，嘤嘤嘤地假哭：“啊啊啊啊……我好怕怕哦！”
黄鼠狼更绝，转过身，抬起尾巴，撅起屁股，一股味道极浓的气体喷出！
“…………”
只是一个普通人的庞恒彬哪受过这个，刚吸入一口，就双眼一翻倒了下去。
廉苍辉撑着没有晕倒，但是整个面容都是扭曲的，正捂着鼻子干呕。
黄鼠狼咔咔地笑：“让你知道本大仙的厉害！哼，小畜生！”
它把话又还给了廉苍辉。
廉苍辉嘴里咬出了血，强忍着臭气，迅速摘下佛珠朝黄鼠狼砸过去！
黄鼠狼本事还没修炼到家，立刻吓得缩起了身，这时一道黑影飘忽而至，泛着金光的佛珠在半路直接被拦了下来，一只苍白的手探出，稳稳地握住了震颤不已的佛珠手串。
自己的法器落到他人手上，廉苍辉的脸色瞬间难看了，死死盯着忽然出现的女人。
这女人阴气外溢，也不是活人，但是却凝成了实体！廉苍辉暗中警惕。
明珊随便看了两眼手上的佛珠手串，在廉苍辉紧张地注视下，将其碾成了粉屑。
第70章 套餐
那些细末有些留在明珊的指尖, 她漫不经心地抖了抖手，像是在清掉什么垃圾。
看着自己心爱的法器就这么在自己眼前被毁了，廉苍辉气得浑身发抖, 望向明珊的目光里杀意森森。他从口袋中摸出一把铜钱, 铜钱置在双掌中心，轻轻抹过, 十来块铜钱整齐排列，竟然短暂地凝成了一把铜钱小剑。
廉苍辉持剑而上, 明珊不躲不避，等这把铜钱剑要刺到她身上的时候，她才偏身躲避，同时抬手握住又朝她横刺而来的铜钱剑。
廉苍辉瞬间感到了一股阴寒之气从铜钱的剑身漫过他的掌心，并且迅速席卷他半个身体，整个人霎时僵在原地。
明珊扯过铜钱剑，持剑的廉苍辉也被她拖了过来, 两人距离不过半米的时候，明珊却忽然抬脚，直接将他踢飞。
这一脚极重, 廉苍辉倒飞出去, 撞碎了身后的桌椅, 倒在地上口鼻溢血，没能再爬起来。
这动静惊动了庞恒彬，他刚才只是被黄鼠狼释放的毒气臭晕了，现在味道散的差不多了，弄出这么大的声音,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入目就是一个黑衣美人朝他这边走来, 乌发如云, 肌肤胜雪，似穿越了漫长的时光，悄然在他心头种上了一朵名为“惊艳”的花。
明珊停了下来，低头望着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庞恒彬。
庞恒彬的眼睛更直了，他只觉得这个角度更美，冷冰冰的美，是他最心痒的那款，不知道这样的冰雪美人笑起来是什么样。
正这么想着，他发现对方像是听到他的心声似的，微微勾起了唇角，似冰雪消融，一股暖意瞬间在庞恒彬心口化开。他看到美人抬起了手，在虚空写写画画，随后屈指朝他的方向弹来。
庞恒彬靠着美色撑起半个身体，浑身的血液都热了，但好像有哪里和之前不一样了，他又说不上来。
趴在地上默默给自己擦血的廉苍辉见到这一幕，只在心里骂庞恒彬蠢，下.半身控制大脑的家伙，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那种女人是能招惹的吗？
现在也好，以后都不用为那二两肉担心了。
刚才对方已经下咒把他废了。
明珊处置完了庞恒彬，又走到了廉苍辉的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按理说，你干了这么多缺德事，不应该还是这个面相。”
廉苍辉只是冷笑：“我干坏事了，难道不会做好事？”
功过相抵，不好不坏，以至于廉苍辉的面相很平庸。
能把握这个度，至少系统学习过，但他既有佛门的法器，又会道门的术法，还不能确定是哪边的。
不管是哪边的，这人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怨恨，她可不是会给自己留麻烦的人。
廉苍辉注意到明珊眼中森冷的杀意，这下彻底慌了，强撑着要爬起来，然而五脏六腑都跟着疼，反而又吐出了一口血。
明珊抬起了手，正要落下的时候，一道声音急急道：“等一下！”
听出是禹元洲的声音，明珊扭头，看到他和荀殊铭快速闪了过来。
禹元洲指着廉苍辉道：“这个人是神霄派弟子，他们想自己处理。”
茅山与龙虎山、合皂山为道教三大符箓派，号称三山符箓，神霄派就是符箓三宗分衍的支派之一，传习五雷法，役鬼神，致雷雨，除害免灾。
听说神霄派对弟子严苛，看来这是要清理门户了，不用脏了自己的手，明珊乐得看戏。
廉苍辉的脸白得和雪一样，还想挣扎着跑，无奈伤得太重，只爬出半米远，就有一道脚步声急急逼近。
来人穿着一身很常见的蓝色道袍，留着髻，背后背着一柄剑，见到明珊他们后先行了一个抱拳礼。
然后也不多话，大步走到廉苍辉身边，单手把人提起来，拖着人走了出去。
已经缩到一边的庞恒彬左右看看，也也跟着偷偷溜走，除了一直盯着他的刑斐，谁也没在意。
这人在他们眼里就是个小虫子。
刑斐一脸恨意，还想追上去，被禹元洲拦住了：“就算你抓住他???了，还想杀了他吗？”
邢斐双目赤红：“他难道不该死吗？”
“该死。”禹元洲笑着道：“不过你确定为了这样一个人变成厉鬼？一旦成了厉鬼很难再入轮回，你还要为他搭上下辈子？”
邢斐沉默不语。
荀殊铭已经没了耐心，对邢斐冷声说道：“你的名簿已经下来了，现在跟着我们回冥司。”
“可、可我还有未完成的事情。”看出这个勾魂使脾气不好，邢斐也不敢强硬。
荀殊铭：“谁都有未完成的事情，都逗留在人间，当冥司是摆设吗？”
禹元洲温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怨那些直接或间接害你似的人。就算不杀他们，你也可以选择用其他的方法报复他们。最近冥司为了照顾你们这些含怨死的人，特意开通了一个鬼性业务：“你可以购买我们的冥司的托梦套餐，你这种情况我建议你选择一类套餐，托梦范围广，人数上限有两万，另外冥司免费提供群演鬼，以及一些惊悚道具。”
邢斐：“……怎么像是我要上台去表演？”
禹元洲：“差不多，不过人家上台表演要钱，你表演要命。”
邢斐：“……”
禹元洲看着她：“还是你想用自己的力量把他们都杀了？”
邢斐眉眼之间泛上一丝冷意：“他们虽然很恶心，但不至于去死。”她顿了顿道：“我买你说的托梦套餐。”
禹元洲笑着道：“行，十亿，回去交到冥司的办事处。”
邢斐：“多、多少？！”
禹元洲微笑：“十亿，没错，就是你想的 ‘亿 ’，不过是冥币。”
邢斐低声道：“冥币我也没有那么多。”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她都没有过这么多的钱。
禹元洲：“那就在冥司找一个工作，以工抵债，不过你只能还完钱才去投胎。”
邢斐点头：“我行！但我想尽快让他们做梦行吗？”
禹元洲：“我让那边把合同发过来。”
他带着邢斐到一边签托梦套餐合同，闲下来的明珊就问荀殊铭：“怎么把托梦升级了，冥司缺钱了？”
以前也有托梦，不过都是冥司的鬼托阳间的活人给烧点纸钱，甚至怕影响阳间，很多都是模糊不清的，导致许多人醒了只有个大概的印象，但看现在的什么套餐，明显不一样，要让人害怕，得要清晰地记住梦里发生的事情。
荀殊铭：“司主们说了，这也是我们冥司为了顺应时代的发展而做出的改变。以前的人民智没开化，奴性大，就算受了大委屈也没有动不动就化成厉鬼的，现在的人戾气重，要是憋屈死了，保准想回头要仇家的命。那些没来得及报仇就被我们带回冥司的，想法设法地要逃回阳间报仇，这些年一直有这种事发生，于是就弄出来这么一个托梦业务。”
两人说话间，那边的合同已经签好了，荀殊铭和禹元洲就带着邢斐回了冥司，明珊他们三个也一起回了学校。
与此同时，网上一则道歉声明悄悄发布了，同时附上去的还有几段通话记录。
因为之前邢斐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真真假假谁也说不清，不少网友抱着一种吃瓜心态关注了当事人的社交账号，然后某些夜猫子惊喜地发现深更半夜竟然掉下了这么大的瓜！
资深吃瓜网友立刻截图，下载，这才开始看正文，等把音频听完了，立刻怒了！
妈的！这是人干的事！
把网友当傻子愚弄，随便污蔑一个清白的小姑娘，最重要地是受害人因此殒命了！
她到死都背着骂名！
曝光他！
不少看了帖子的网友们抱着这个心思，立刻把这些内容分享搬运。
长御传媒的人发现的时候，这些内容已经在小范围传播了，连夜通知了上级，长御传媒的老板半夜被叫醒，一听这个糟心事，立刻去打庞恒彬的电话，但根本没打通。
庞恒彬本人受了大惊，躲到了一家又有蟾蜍像，又有关公像的酒店里。他觉得只有这样的酒店才能给自己安全感，然后躺在了床上，折腾了大半夜的身体开始困倦，庞恒彬闭上眼睛睡着了。
等第二天想起自己草稿箱里的道歉声明，什么都晚了。
经过一晚上的发酵，又有长御传媒对家公司的火上浇油，以及各大营销号的群魔乱舞，这件事成功挂到了热搜第一。
在很多网民尤其是女性网友听到那些音频，听这些人如何颠倒黑白，抹黑女性，听他们轻松地谈论如何毁掉一个女人的名声时，那种愤怒让她们无法容忍。
多少年了，女性夜晚出门遇到危险，就会被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她们自己不检点。
当她们受到坏人的欺负时，又有理由说她们是衣着暴露。
当她们升职加薪时，背后又有闲言碎语说她们是靠不正当手段得到的这一切。
……
这些年积攒下来的怒火如火山似的爆发了。庞恒彬的账号首当其冲，光骂他的就数十万的评论，其次是长御传媒，起初他们还想挣扎一下，买水军把自己摘出来，但开始联系了两家公司，直接被对方骂了：
【垃圾公司培养的垃圾人，还要逼脸买水军？！】
【我靠，正想骂你们呢，竟然自己送上门了！！】
不等对方再说话，长御传媒的人连忙结束这次聊天，他们不放弃继续寻找，总算发现了很有“职业精神”的水军公司，拿钱办事，只不过水军说是说了，但无奈这次网民力量太大，骂水军们骂得狗血喷头，势如破竹般踩着他们上去了。
长御传媒的官网被迫关闭了评论，股票也一路下跌。
而廉苍辉名下的公关公司成为了又一处的战场，更有黑客大佬出手黑了对方的公司，虽然手段不光明，但是盗出不少内部资料，等把这些资料分享出来，网友们又一次炸了。
如邢斐的事情不止一次发生，每一次他们完美地完成客户的委托，都有一个无辜的人受害。
而警方也找上了这家公关公司。
……
这只是热闹了一天的结果，晚上，明珊的小故事又一次分享了。除了个别不能透露的部分，这个故事正和现在网上闹的事吻合了！蹲她小故事的人本就多，又碰巧遇上这件事，热度蹭蹭蹭上涨，也挂在热搜前几名。
【呜呜呜，太惨了，小姐姐竟然都不知道自己死了！】
【她父母太过分了吧！女儿活着的时候不闻不问，死了一心要钱，这样的人也配当父母！】
【真的假的，这是个什么店啊，拉黑了，这种热度也蹭！】
【前面的，别啊！店主不是我们这种普通人，兴许人家就是看到了我们没看到的那一面呢……】
【虽然看起来很生气，但总算罪有应得！】
【那个……我想弱弱说一句，昨天晚上坐火车，我真的看见了一个道士和一个浑身缠着白布的男人，那个男人身上还有血渗出来，列车员还过来问需不需要帮助，但被道士拒绝了，说这是他应受的。】
【你们不是什么五百年店主找来的水军吧？】
【我也看到了，道士是正经道士，人家有道士证[图片]】
于是不少网友戳开了这张图片，发现确实在一辆火车上，身穿道服的人拿了一个绿色封皮的小本，可以清晰地看到上面有烫金的“资格证”三个字，最底下一排是“道教协会监制”。
而在道士旁边，确实坐着一个身上缠着不少绷带的男人，有的地方还染着血，那男人低着头，看不清面容。
【我的天啊，真的是道士！】
【店主牛逼！！！】
【所以……故事里写的都是真的？？？！】
【大家看看这几个人的账号，全都道歉了@奶油糖霜球@translucent 墙。@心里草尼玛@失眠半个月】
很多网友点进他们的个人主页，很快发现了这几个人小作文似的道歉声明，还有一点重复的就是希望邢斐不要在晚上再来找他们，他们真心知错了，愿意给她烧纸钱，祈祷她在地下过得好之类的话。
在此之后，也有一些经常在网上发泄戾气的人跟着道歉。
人们又好奇又敬畏，而在冥司的邢斐，因此收到不少冥币，这又是后话了。
……
明珊在发完故事后就没再关注网上的事情了，而是较认真地备考，这次是期末考试，她努力一把，再把名次往前冲一冲。
高三放假的时候已经离过年没几天了，寒假学校不会留学生，明珊只得回家。她的打算是在学校外面租一套房子，不过要去原主的家把她一些东西拿过来，否则长时间不回去，那家人要当垃圾全都扔掉了。
在最后一科考完后，明珊回寝室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带上了007和黄鼠狼，然后和室友们告别踏上了回家的路。
因着属于原主的记忆已经所剩无几，明珊站在路边想了半天才模模糊糊地记起了原主的家。
寻???着记忆找到了小区，明珊继续回想几号楼几单元，当初虽然是从这里出来的，但当时重新做人太兴奋，还真的没太在意这些小事。
在明珊试着用些玄学手段找家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迟疑的喊声：“明珊？”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没眼光
明珊回头, 就看到一个拎着水果、蔬菜的中年女人往这边快步走来，她在自己的记忆里翻了翻，认出这是原主家的邻居王育馨, 自己当初给她看过相。
王育馨见到明珊异常热情：“还真是你啊, 怎么瘦了这么多，我冷不丁瞧着都没敢认。”
明珊随口胡扯：“控制了饮食, 太胖了对身体不好。”有了王育馨在，她也不用费力气找门了。
王育馨：“减肥也好, 但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因为减肥影响健康。上次的事情真是太谢谢你了，我开始还不信，等一回家才知道我儿媳妇生了，真的要出门！可真是神了！一直想找机会谢谢你，不过你这学期都没回来，听你奶奶说你学习任务重, 我们也不好意思去学校打扰你。”
“都是些小事，不用在意。”
“怎么都是小事呢，没有你我得遭不少罪, 我听说这种相面的都要给钱是不是, 我也不懂这方面的东西, 你看给多少合适？”
“我已经拿过报酬了，你当初给了我一块蛋糕。”明珊说，正经说起来，那是她重新做人后第一次吃这么有味道的食物。
“哎呀，一块蛋糕值当什么啊！你要是愿意吃, 家里还有。”王育馨想着明珊奶奶总念叨这个孙女吃得多, 估计是个爱吃的, 于是道：“今天晚上家里包饺子，我给你装两盘，你们是放假了吧，这期间有什么想吃的就和我说，别的不敢保证，我厨房里还是有两下子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电梯前，进了电梯后，王育馨话也没停：“过两天我儿子、儿媳妇带着孩子回来看我们，不知道那个时候你有没有时间，看看我孙子的面相？”
明珊道：“那时候我不在家。”
王育馨立刻露出遗憾的表情来，又听明珊说：“我们先加个联系方式，如果我有空闲会过去。”
“哎，这个好。”王育馨把手里的袋子放在地上，从随身背的小皮包里掏出了手机。
旁边同样坐电梯的阿姨看着她们两个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精神有些恍惚，也跟着他们到了十六楼。
王育馨认识女人，毕竟楼上楼下住着很多年，平常上下楼或者在小区里遛弯都能撞见，她回头和女人道：“你怎么跟下来了？上错楼了！”
女人像是才回过神：“啊，我刚才想点事。”说话时，她觑着明珊拿出钥匙开了门，等人进了屋。她连忙快走两步，抓住了王育馨的手臂：“你刚才在电梯里的是什么意思啊？那孩子不是包曼珠的孙女吗？我记得是上高中？”
“是她。”
“那怎么……听你说看相？”
“人家会啊，我和你说啊……”王育馨立刻绘声绘色地给女人讲起前几个月她撞见明珊的事情，毕竟这在她人生里算是奇事了，之后她和别人聊天的时候总要说一说，可惜大家的反应都不怎么太让她满意，今天总算找到了一个情绪反应都很到位的听众。
“我和其他人说他们还不信，总觉得我夸大了！”
“我信，我信。”女人连忙道：“有些事，有的人那是没碰上，真碰到了不信也得信了。”
这话说到王育馨心坎上了：“谁说不是呢。”
女人又和王育馨说了两句，才急急忙忙坐电梯上楼了。
而另一边，明珊回家后见到了原身的祖母，老太太微胖，整个人红光满面，看起来五六十岁的年纪，头发整齐盘着，没有一根白头发。在原来明珊的记忆里，老太太是个爱美的人，隔段时间就会把头发染黑，穿衣服也讲究，现在就穿着一个鲜亮绿的毛衣，下身搭着一件白色的西裤。
看着像是要出去的样子，明珊看她嘴上还涂了口红。
包曼珠见到明珊，一脸惊讶：“你怎么回来了？”
明珊：“学校过年不留人。”
“哦。”包曼珠脸上有些不自在：“过年我去你爸家，你、你去不去？”
听出她是客套的话，实则十分不想让自己去。明珊也懒得去，不过脸上却故意露出犹豫的神色，在看到对方脸色都有些不好看的时候，她才道：“我不去。”
包曼珠暗自松了一口气：“那行吧，到时候你自己弄点什么吃。”
黄鼠狼在旁啧啧感慨，这还是亲人呢，还不及人家外人热情。
刚才门外的女人还说送饺子送骨头汤。
007也缩在明珊帽子里小声嘀咕一句：“没眼光。”
不过它们也知道，明珊根本不会在意，毕竟她只是用了这具身体。听说原来的明珊已经在不久前投胎了，如她所愿做了一朵富贵花，有奢侈漂亮的花房，还有专人伺候。
明珊进了原主房间去收拾东西。其实也没有多少，总共一包衣服，还有两件以前收到的生日礼物，她都装了起来。包曼珠推门进来，见到这情况，问了一嘴：“你干什么去？”
明珊：“在外面租了一套房子，我去外面住。”
“你妈给你钱了？”包曼珠问。
明珊没理她，包曼珠撇嘴：“我可没赶你。”
明珊停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看了看四周：“这房子的风水不好。”
包曼珠不乐意听：“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这房子她常年住着，风水怎么就不好了？
恰这时，门铃响了，包曼珠转身去开门，随后看到了经常和她一起跳广场舞的罗芝：“你怎么过来了？是咱们要新订舞服？”
罗芝摆手：“不是跳舞的事。我找你么家的明珊。”
“她？！”
包曼珠皱眉，还是冲里面喊明珊。
明珊拿着自己的行李出来了，一见到站在门口的罗芝，认出是之前上电梯的一个人，她问：“什么事？”
罗芝惊讶地看着她手上的箱子：“这是……”
不等明珊开口，包曼珠已经抢着道：“她妈在外面又给她租了一个房子，这孩子刚回来又要走了。”把那种含蓄地舍不得尽数表现出来了。
明珊笑着道：“奶，要不我留下陪你过年吧。”
包曼珠：“……你妈还等着你呢，我不做这恶人了。”
明珊：“她那里没关系。”
两人互相对视，包曼珠看着眼前熟悉的脸，心头却划过陌生的感觉，眼前这孙女怎么和以前好像不一样了？
包曼珠有种扎手的感觉，她移开了视线，很自然地问罗芝：“你找我家明珊什么事啊？”
罗芝心里揣着自己家的事情，没发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说道：“是我那孙女，这孩子好像招到什么了，有三四天了，孩子上吐下泻的，现在人还在医院躺着。”
看着小孩遭罪，他们大人心里也不好受，罗芝想到自己的孙女，眼睛忍不住发酸。
包曼珠震惊：“这么严重？没去拜拜吗？”
罗芝抹了一把眼角的眼泪：“去了，都去了，菩萨也拜了，替身也烧了，就是不见好！”
烧替身是民间常用的方法。人们认为俊秀聪明的男孩或者女孩多半是神佛驾前的金童、玉女或者是捧水童、烧火童等的转世，他们偷偷下凡到人间，当他们生了大病，就意味着神佛要召他们回去。于是父母就到“纸扎店”定制一个“替身”送到神前焚化，自己的儿女就可以痊愈，然后平安无事地长大成人了。
明珊看着罗芝身上沾上的一丝鬼气，这可不是什么烧替身就能解决的，这是碰上不干净的东西了。
她对罗芝道：“我先出去一趟，等回来再和你一起去医院。”
罗芝连忙点头：“好，到时候你打电话，我让我儿子去接你。这是他手机号。”
明珊瞥了一眼上面的手机号，默默记下来。
她正要走，被包曼珠拉住手臂拽到了一边，包曼珠压低声音道：“你别胡闹，这涉及人命的事情，你上个学书上的东西还没摸明白，这种事情也敢掺合！真出了事谁能兜住你？”
明珊拨开包曼珠的手：“和你们没关系。”
“你说得轻松，邻里邻居的，到时候不还是找我，找你爸？”
“找不到你们身上。今天出了这个门，我和你们就没关系了。”明珊平静道。
包曼珠瞬间瞪大了眼睛，万万没想到在她心里一棍子打不出个屁的孙女能说出这样的话，足足有几秒，她才高声道：“行，翅膀硬了！我们都管不了你了，你以后愿意怎么样怎么样，走走走！”
包曼珠推着明珊把她往外赶。
明珊大步拿过行李箱，不用包曼珠动手，自己走了。
唯有罗芝一脸懵：“这、这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只不过谁都没搭理她。
明珊进了电梯，里面只有???她一人的时候，007忍不住了：“这什么人呀！”
明珊却神色淡淡的：“要是那小孩真因为我出了什么事，她就有理由了。”
黄鼠狼：“这就撇清干系了？”
明珊：“这样省事。”她也不耐烦应付这具身体的亲人。
……
因着明珊看中的房子房东还在外地没来得及赶回来，所以明珊这几天住酒店。又在酒店附近找了一家餐馆，吃饱喝足后明珊才给罗芝的儿子打了电话。
大约是罗芝交代过，对方并没有因为明珊的年龄和外貌露出什么惊讶来，在路上说了几句客气话后，他们到了晋海市最大的医院。
明珊到病房的时候，女孩还在打点滴，不过人已经睡着了，小脸苍白，嘴唇干涩起皮，床旁边坐着一个年轻女人，看面相是女孩的母亲，正拿着棉签沾水，轻轻抹在小女孩的唇上，见到明珊过来，连忙站了起来。
明珊没说话，走到了小女孩的床边，这时正睡着的小女孩忽然睁开了眼，她的一双眼睛又黑又暗，完全不像是虚弱的病人，很灵活地自己坐了起来，嗓音洪亮道：“妈，我想吃东西了。”
年轻女人的目光颤了颤，好一会儿才抖着嘴唇问：“你想吃什么？”
女孩笑着转过头，瘦瘦小小的手指着明珊：“我想吃她。”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你也好吃
女孩乌沉沉的目光朝明珊望来, 饱含着渴望。
年轻女人吓得变了脸色，用几乎快哭了的声音劝女孩：“蓁蓁，爸爸已经给你去买其他的东西了, 我们再等等好不好, 爸爸买的都很好吃。”
女孩的目光却不肯从明珊身上移开，一脸执拗道：“我不！我就要她, 就要她，就要她, 她好吃！”
年轻女人无奈地看向了明珊：“她就是这样，她最近最喜欢咬人。”而且非要把人咬出血，因为这种情况，之前同病房的人都吓走了，护士站的护士们也不愿意过来，有个很好心的小护士甚至偷偷建议他们找个先生来看看。
明珊一点也不在意女孩的话，不仅如此, 还笑着和女孩道：“我看你也很好吃的样子。白白嫩嫩，香香软软的小孩最好吃了。”
表情比女孩还要来得真挚。
“？？？！”
这人看着自己的目光就像是狗看到了肉骨头，恨不得啃上一口！女孩立刻移开了视线, 脸上带了些自己都没觉察到的惊恐。
明珊却快步走过来, 一点也不见外地坐在了她的床边, 熟练地拉住了女孩要往被子里藏的小手。
女孩扯了一下，但没扯动，仿佛握着她手的是铁钳。
而且她发现这双手虽然有正常人的温暖，但却有一股股寒气从两人交握的地方透过来，女孩感觉到了同类的气息。她顿时扁了嘴, 开始和年轻女人哭闹：“我不要她了！我讨厌她！妈妈, 你快赶她出去！她是魔鬼！”
年轻女人吃惊, 从来都是女儿吓到了别人，还是第一次她被其他人的吓哭，虽然她很心疼，但是又有些高兴，这一点点特殊是不是证明女儿有救了？年轻女人怀着憧憬望向了明珊，希望她再接再厉。
女孩见苦闹也没用，瞬间收起了眼泪，眼里露了点凶意。
她什么都没说，但明珊却看到女孩身体里陌生的魂体把这个女孩原本的魂体纠缠得更紧了，仿佛像是连体婴儿，不分彼此。
这是威胁上了！
她如果现在动手把里面的鬼魂扯出来，女孩的原本的魂魄难保不会受损。
“这小崽子可真坏啊！”黄鼠狼在旁边跳脚。
恰这时，病房的门再次被人推开了，从外面进来两个人。一老一少，老的看起来五六十岁的年纪，穿着一身鲜红的唐装，手上挂着一串枣红色的金刚菩提手串，指尖还捻着一串沉香木手串，压襟处挂着一个木头葫芦，葫芦有小孩拳头那么大，盘得油光发亮。他气定神闲地往那里一站，气势很唬人。
年轻的则是个二十岁出头的男人，他穿着一身休闲装，看起来像是个大学生，只不过在他工装外套的一个扣子上也缠着一个线圈，下面坠着一个木葫芦。只不过这个木葫芦比旁边老头的木葫芦要小很多，年头也比较新。
青年人给年轻女人介绍：“这位是我师父，我师父的水平比我高很多，你家的事他一定都能解决。”
年轻女人的脸上露出些尴尬来，她看看青年人的师父，又看了看明珊。心里暗恼，怎么都撞在一起了？她再不懂这方面的东西，也知道一事不烦二主，这是犯了忌讳！
青年人看出年轻女人面色不对，犹豫着望向了明珊：“这位是……”
他刚才还把这个未成年当成这家的亲戚了，现在看来是另有身份啊！这岁数出来，还真有人信！
老头也撩起眼皮瞅了明珊一眼，那模样就和看旁边柜上的矿泉水瓶没区别，丝毫不放在眼里。
黄鼠狼拿眼睛斜着老头：“连我都看不见还在这里装逼！”
007不能说话，但在明珊的帽子里狠狠点了头。
年轻女人讪笑道：“这位也是……”
话没说完，明珊已经瞧着师徒两个，直接叫出他们的身份：“圈主。”
这两个字一出，对面的师徒齐齐变了脸色。老一些的还好，毕竟经历了不少，所以只是沉下了脸，年轻的却被明珊这两个字炸得不轻，连忙道：“你不要胡说八道！”
年轻女人觉察到不对，出于某种直觉，她立刻和明珊询问：“什么是圈主？”
明珊道：“有一些只会些方术皮毛的人会炼制一个简易的法器，多为木质，再以朱砂封口。不过这东西都是掏空了的，里面装着死人的遗物，或是指骨，或是骨灰，或者是指甲再不济也是毛发，通过这些和炼制的鬼魂产生联系加以控制。然后他们就会在人群中寻找目标，多为家里有小孩或者老人的人家，在人家门口画上一个圈，效果好一些的，当天那家里的人就会生病，多为高烧不止，乱说胡话。等把这家人吓得差不多的时候，他们再以高人的身份出现，能替这家人把病看好，这家人自然心生感激，心甘情愿地奉上钱财。”
黄鼠狼嘀咕：“这不就是画个圈圈诅咒你的现实版。”
明珊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然后继续和女人道：“要确定他们是不是圈主，你可以让家人检查门前的地上或者墙壁上有没有一个圈，那个圈特别圆。”
年轻女人脸色惨白，咬牙道：“不用了，我家有。”她记得很清楚，蓁蓁生病前她带她去出门，因为她落下东西了，于是蓁蓁先到了门口，在墙上看到了一个小圆圈，还一脸惊喜地指给她看。她当时还以为是家里被小偷惦记上了，连忙用工具把那个小圆圈擦掉了。
想到女儿这些天遭的罪，一家人也跟着担惊受怕，他们流了多少眼泪？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两个人，他们一家之前还低声下气地求过那个小子救蓁蓁！
年轻女人尖叫一声朝那一老一小扑过去！
青年人上前一步挡住了自己的师父，抓着年轻女人的手急急解释道：“你别听她胡说，我们要真是为了骗钱，我第一次来你家就把你家孩子治好跑路了，何必把我师父请过来，还搭着机票钱！”
床上的女孩却忽然开口，一脸邪气道：“因为他和我谈崩了，我想要他给我大三牲和精品香，结果这个人连小三牲都不给我，就那么一截小细香，味道一点也不好，我不跟他干啦！他是想让他师父抓我回去！”
艹！
青年人一个晃神，被怒火中烧的年轻女人挣脱了桎梏，立刻在他脸上挠了一爪子。
青年人嚎了一声，一手捂住脸，另一只手用力把年轻女人推开了！
男女之间在力量上的差距很明显，年轻女人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但满心的愤怒已经燃烧了她的理智，她迅速爬起来，又朝师徒两个冲上去。
也就在这个时候，罗芝的儿子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了病房，看到自家老婆和两个人撕扯在一起，他还有些懵，尤其其中一个昨天还给他们家看过事。
年轻女人一见到自己丈夫，顿时哭着道：“蓁蓁都是他们这两个混蛋害的！”
她三言两语就把整个事件说了一遍。
男人越听越怒，手里的东西一扔，回身锁住了门，撸起袖子举着拳头冲上去！
师徒两个本想撤的，但现在却完全被夫妻两个缠住了，人愤怒起来战斗力不可小觑，尤其是为人父母为孩子而怒，根本脱不开手。
老头别看岁数大了，但估计年轻的时候练过，面对男人也没吃亏，不过在旁边看热闹的黄鼠狼忍不住了，溜达到了老头附近，瞅准机会，一个尾巴扫下去，老头下盘不稳，摔在了地上，男人立刻骑在他身上，狠狠打了两拳。???
老头顿时惨叫出声。
床上的女孩看底下打得这么热闹，激动地拔掉手上的输液管，站在床上拍手叫好：“打打打，小里小气的，我吃点东西怎么了？连个鸡都舍不得给我买，留点鸡屁股就打发了！鬼也不能这么糊弄呀，我不要面子啊？你看外面哪个不嘲笑我！嘻嘻，打死你们！”
她这边加油助威，地下师徒两个又叫又骂，还掺着夫妻两个愤怒的骂声，早就惊动了外面的人，护士站有几个护士跑来，用钥匙开了门，但这情况也不敢冲上去劝架，只得在门口喊：“都冷静啊，这里是医院，禁止打架喧哗，听没听到，都住手……”
不过现在四人都有负伤，谁都不想放手，于是没人听。
明珊坐在另一边的病床上，从果盘里抓了一个苹果送到嘴边，苹果挑得很好，咬起来嘎嘣脆，刚吃两口，那女孩就阴测测地转过头，护食道：“这都是我的，谁允许你吃了？”
明珊又咬了一口：“这是给人家孩子的，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想吃，找你爹妈去！”
女孩转了转眼珠，说道：“我和你谈个条件，你送我回家，让我爸妈供养我。我就从这身体里离开，保准这孩子什么事都没有。我叫孙允谊，家里住着大别墅，特别有钱，等事成了，我让他们给你很多钱！”
正和年轻女人撕扯的青年人听到女孩的话，抽空嘲讽：“别他妈做美梦了，人家孙允谊活得好好的，你算哪根葱！”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真真假假
女孩听到了青年人的话, 愤怒尖叫：“不，我才是，他是假的, 假的！”
她脸上有一些扭曲, 大约是太生气，自己跳下床, 跑到地上踢了青年人两脚。
青年人大怒，反手一个巴掌朝女孩脸上扇来, 年轻女人条件反射地扑过去抱住了女孩，青年人这一巴掌落在年轻女人身上，把她打得向前踉跄，眼看着要摔倒的时候，她连忙用一只手撑地，另一只手牢牢护住了怀里的女孩。
女孩愣愣地看着年轻女人有些红肿的半边脸。
年轻女人则揽住了女孩的肩膀，下意识地问：“蓁蓁, 你没事吧？
这话出口，年轻女人回过神。
女孩则垂下眼眸，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她担心的是这具身体。
青年人则抓住两人愣神的机会, 反身把还在打师父的男人推开, 一把抓起老头直扑向大门的方向。
黄鼠狼一看这两人想跑，立刻跳起来蹬在两人身上。
青年人只觉得后背被什么狠狠踹了一脚，他晃了晃身体，但最后还是凭借年轻的身板站稳了，老头就不行了, 直接趴在了地上, 他扭过头想看是谁偷袭自己, 却不巧正对上一张毛乎乎的脸，一对又黑又大的眼睛闪着人性化的光。
只下一瞬，这张脸就消失了，仿佛刚才的只是他的错觉。
但老头心里清楚自己刚才是看到了出马仙，他忌惮地看了明珊一眼，没想到她这小小年纪竟然是出马弟子，仙家还是非常邪性的黄鼠狼。老头立刻对徒弟道：“走！”
这地方是不能待了。
然而老头刚爬起来，脚下就像是被什么绊倒了，直接摔在了地上，再爬起来，再摔，足足三四次，也没走出一步，甚至女孩的父亲也不追着他们打了，外面一群看热闹的人也都震惊地望着眼前诡异的一幕。
摔得鼻青脸肿的老头最后往地上一趴，也不起来了，他这么大岁数了，身板再结实也禁不住这么折腾。
这时外面的护士喊道：“警察同志，这边……”
医院来了三个警察，刚过来的警察看到这里围了这么多的人，刚想问：“都谁……”
“打架”两个字又被他吞了回去，因为很明显，地上有个脸肿得像是猪头的老头，旁边还有个满脸抓痕的青年，在里面还有一对挂了彩的夫妻。
护士站的护士配合警察让其他看热闹的病人都散了，三名警察进了这个房间开始解决这次打架的事情。
年轻女人先发制人，口齿伶俐地把事情讲了一遍。
另外两个警察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只一个年纪小的露出些一言难尽的神色。
青年人注意到这个年轻警察的反应，立刻意识到这个警察根本不信这些东西。他眼睛一亮，顿时朗声道：“警察同志，你们别听她胡说，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些，他们是宣传封建迷信！我们只是会些老中医的手段给孩子看病。”
男人愤怒地朝他“呸”了一口：“你们别侮辱中医！”
青年人嫌恶地擦掉脸上的口水，和警察告状：“我们根本不想打架，是他们夫妻两个先动手，合起伙来打我师父，我师父这么大年纪了，他们下手一点情面也不讲！”
年轻女人气得浑身发抖：“你们这样的混蛋死了都是为社会做贡献了！”
青年人指着年轻女人：“警察同志，你看她说的是什么话。”
年轻警察刚要开口，有道弱弱的声音忽然道：“警察叔叔，他们让我爸妈花钱买纸，把纸烧了放在杯子里给我喝，还要烧什么替什么身的，说这样天上的娘娘就不会带我走了！”
警察们都看向了说话的女孩，她巴掌大的小脸苍白瘦弱，一双大大的眼睛懵懂迷惘，小孩子懂什么啊？肯定是有大人在她面前这么说这么做。
尤其是年轻警察，想起自己小时候家里人也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让他喝了符水，结果他拉肚拉得直接去了医院，他讨厌那些迷信的家长，但是更厌恶那些扮大师，装高人的骗子，这些人为了钱害了多少无辜的人！
于是再看师徒两个的时候他已经没有了好脸色。
青年人一看大势已去，对坏了自己好事的女孩恨得咬牙切齿，指着她鼻子正要骂，手臂却被老头死死掐住了。
现在骂出来，岂不是正印证了女人之前说的话？这些事再深挖起来他们师徒讨不了好，不如现在就认了，以这件事结束。
青年人看懂了师父的眼神，但心里气不过，狠狠地瞪了女孩一眼。
注意到他举动的警察们皱眉，沉着脸把师徒两个带走，女孩父亲也要跟着回去做笔录。年轻警察临走前还拍了拍女孩的头：“别信这些东西，好好在医院看病。”
这话对孩子说，也是对女孩的妈妈说。
女孩妈妈苦笑着送警察离开，等病房里的外人都走了，她重新关上了门，对着女孩跪了下去：“求求你，从我女儿身体里离开吧，你要折腾就折腾我，她打小身体就不好，受不住这些。”
女孩避开了年轻女人：“我说了，只要让我回到家，我自己会离开！”
年轻女人无措地看向了明珊。
明珊也把苹果吃完了，现在手上只剩下了果核，她把果核丢进了垃圾桶里，擦了擦手道：“行。”
女孩眼睛一亮，又听明珊淡淡道：“别拿鬼话骗我，否则我有办法让你难受。”
女孩迎上了明珊投过来的视线，看着那漆黑瞳仁深处倒映着的冷光，丝毫不怀疑她话里的真实性。
既然要离开，年轻女人就把女孩的衣服找了过来，给女孩穿上了外套，又抱着她坐到了床边，然后蹲下来给她穿鞋。
女孩静静注视着女人的侧颜，她半边脸迎着日光，白皙的皮肤上几处乌青尤为明显，垂着眸专注地给她穿上了一双棕色的小皮鞋，然后又从柜子里翻出了一块棉布，细细地擦去鞋面上的泥点，动作温柔而细致。
女孩忽然道：“妈妈都这样吗？”
年轻女人惊讶地抬起头，在女孩有些茫然的目光中，缓缓道：“也不全是，但大多数都会这样。”
年轻女人让女孩和明珊待着，自己去办出院手续，又等了丈夫回来，才坐上车准备去孙家。
孙家并不在晋海市，而是晋海市隔壁的城市，车程不过两个多小时。
明珊坐在车里搜了搜孙家的情况，孙家并不是普通的人家。孙任璞白首起家，和老婆一起开了一家装饰公司，集室内设计、预算、施工、材料于一体，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一点点做大做强，后来孙任璞退休，公司交到了儿子孙允谊的手里，公司更上一层楼，在装饰行业不说数一数二，也能排得上是前五。
而孙允谊，已经是三十多岁快四十岁的人了。听说儿子已经上了小学。网上有他以前的照片，明珊粗看了一下他的面相，眉毛稀疏清秀，并呈月牙状的弯曲；日角光隆，驿马肥厚；司空平满；面有神光，眼珠颜色较浅，如虎目，整个人透露着威严。
这是少年荣昌的面相，而且是长寿之相，只在七八岁的时候有一劫，但已经平稳度过了。
这只是从一张照片上看到的，不过人的面相会随着时间心性的改变而改变，照片有些年头了，已经作不得准了，要了解这个???人还要看到真人。
只不过孙允谊现在是大公司的老板，想要见面都得提前预约，且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见到，他们到了公司后被前台拦下。
罗家夫妻都是普通人，圈子里也不认识这个层次的朋友，低声下气地请前台通融，被对方微笑着拒绝了。
明珊拿着手机走到了旁边给虞惜阳发去了消息。
虞惜阳很快把电话打了过来：“这个孙允谊我还真认识，家里有几套房子都是他们公司装修的，我刚才已经联系他了，说你是我的朋友。”
虞惜阳的电话很管用，之前还一直微笑着拒绝的前台在接了一通电话后立刻转换了态度，脸上的笑容顿时真挚了不少：“孙总请你们上楼。”
没多久，电梯里走出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客气地引着他们上了电梯。
电梯到了顶楼才停下，这位周秘书领着他们到了孙允谊的办公室。
办公室主黑灰色调，坐南向北，室内的盆栽和金鱼缸都符合风水五行的摆放位置。
孙允谊见到他们后放下手里的笔，起身迎了过来，请他们坐在会客的沙发上。
罗家夫妻因他的热情客气都有些不自在。
周秘书飞快上了茶水，孙允谊才道：“听说各位是虞先生的朋友，不知道怎么称呼？”
罗家夫妻看了眼明珊，然后道：“我是罗晔群，这是我老婆钱红和女儿蓁蓁。”
到了明珊，罗晔群犹豫怎么说，明珊已经说了自己的名字。
孙允谊多看了明珊两眼，相比那对夫妻的紧张局促，明珊的反应更淡定平静。
正想着，他忽然感受到一股很强烈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
孙允谊循着这道视线找过去，发现正是被罗家夫妻护在中央的小女孩。
女孩很瘦弱，小脸苍白不太健康的样子，一双眼睛又黑又大，却没有稚童的清澈明亮，反而很阴郁，让人看了心里很不舒服。
孙允谊还从女孩身上感受到了她对自己很强烈的敌意，他微微蹙眉。
这时，罗晔群道：“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玄幻，但是我们说的都是真的，请相信我们。”
夫妻两个你一句我一句把事情讲了一遍。
孙允谊全程认真倾听，也没有插话，表情自始至终没怎么变过，让人看不出他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等罗晔群说完了，他才抬起头说道：“原来是这样啊，之前我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但其实……”他顿了顿，才像是下定了决心后说道：“我不是父母亲生的，我是他们亲戚的孩子。之前的孩子因为意外离开了，父母经受不住打击才领养了我，不过还延用那个孩子的名字，算起来我该管他叫哥哥。只不过家里也没想到哥哥竟然还徘徊在人间，而且受了那么多的苦，我们既然知道了，就绝对不能让他流落在外 。”
女孩的眼睛立刻亮了。
孙允谊起身道：“我去联系一下我父亲，让家里尽快准备着，把哥哥接回家。”
女孩忍不住说：“住的地方还好说，你先给我弄些吃的，我要大三牲，猪、牛、羊，我还要精品香，还要水果，给我弄五种，再备些茶酒……”
不论她提什么，孙允谊都好脾气地应下，等女孩说完了，他才温和道：“这都是应该的，原本早该为你准备这些，阴差阳错，让你在外面白白吃了这么多年的苦。”
女孩要的这些东西一时备不齐，于是明珊他们还在孙允谊的办公室等那边的消息。孙允谊也利用这个时间暗自观察了明珊他们，他现在笃定，罗家夫妻应该和虞家没有关系，真正让虞家在意的是话很少的女生。
或许两家有什么亲戚关系？
有了这个猜测，孙允谊就对明珊多了几分照顾，问明珊想吃什么东西：“我们公司茶水间备了咖啡和奶茶，还有些打发时间的瓜子零食。”
明珊的脸色不太好看：“我不吃瓜子。”
孙允谊不知道怎么惹了明珊不高兴，但这个年纪的女孩真是阴晴不定，他没再多话，让助理送来不少零食，里面有果干，坚果还有各种肉干……也算是歪打正着符合了明珊的心意。
她的脸色略有缓和，慢慢吃着零食。
孙家办事的效率还是挺高的，不到一个小时，那边就把要准备的东西都弄好了，孙允谊直接开车送几人过去。
孙家有一座带花园的独栋别墅，女孩在车里远远瞧见，就忍不住指着别墅和人炫耀。当然，这个人主要是明珊：“看，那就是我家，我早和你说了，我家的房子可大了，不会少给你钱的！”
坐在副驾驶位的孙允谊皱眉，忍不住朝后面望了一眼。正想问问两个人的关系，女孩却忽然深吸一口气，大声嚷道：“我闻到了，好香！”
黄鼠狼闻到了香火味，陶醉道：“确实是好香～”
这一耽误，车已经接近了别墅，已经能看到在别墅门口站着的两个中年男女。
女孩惊呼道：“是我的爸爸妈妈！”
她咬重“我的”两个字，还忍不住瞥了一眼身边的钱红。
她也是一个有父母的孩子！
孙允谊回头和女孩说：“他们曾经因为你的离开很伤心，现在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你别给他们太大的压力。”
“哼，我都知道，还用你教我？”
女孩没好气地说道，等车停了，迫不及待地跳下车，刚落地没站稳，险些摔了，一直注意她的钱红连忙伸手把女孩扶住了。
女孩站稳后迫不及待地朝中年男女跑过去，似雀鸟归巢，一头扎进了中年女人的怀里。
中年女人僵硬地抱着女孩，慢慢地红了眼眶。
女孩仰着头，可怜兮兮道：“妈妈，我好想你。”
中年女人颤着手抚向她的发顶：“我也很想你。”
纸人007从明珊的帽子里探出半个脑袋，眨巴眨巴眼睛：“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感觉她妈情绪很内敛？”
明珊笑着道：“这才有意思，看着吧。”
中年男人也就是孙任璞揽着妻子的肩膀说：“别在外面站着了，现在天气这么冷，有什么话我们进屋再说。”
中年女人擦了擦眼泪，然后牵起女孩的手一起往屋里走。
罗晔群和钱红见到这一幕，脸色都不太好看，虽然知道做出这一切的并不是女儿蓁蓁，但这个身体就是他们的女儿，这让他们有种孩子被人抢走的错觉。
孙允谊注意到两人微妙的情绪变化，歉意地说：“抱歉，我父母做得有些失礼，还请你们见谅。”
钱红脸色稍稍缓和，虽然心里还是不太舒服，但嘴上已经说道：“我能理解。”
孙允谊：“谢谢。”
进了孙家，女孩被带到了一个房间，房间内有摆着一个写着她生卒年的神位，桌上还摆着她心心心念念的三牲，香炉里燃着三根精品香，旁边的果盘里放着不同样的水果……
这简直是她梦想中的日子，女孩眼睛都直了。
只见一道灰色的影子从女孩的身体中飞出，直奔供桌而去。而蓁蓁则身体一软，朝后倒了下去。
罗晔群和钱红一起上前，接住了蓁蓁下落的身体，蓁蓁倒在父母的怀里，眼皮子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她虚弱喊道：“妈妈，爸爸。”
“哎。”钱红红着眼睛摸了摸女儿嫩嫩的小脸：“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女儿清醒了夫妻两个一分钟也不想多待，和孙家人说了一声之后告辞了。
明珊也跟着出来了，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吩咐黄鼠狼：“你帮我看着孙家。”
黄鼠狼歪头：“这家有问题？”
明珊：“孙允谊是他们的亲儿子，且是唯一的。”三人的面相上不会作假。
黄鼠狼大张着嘴巴：“这里面有大瓜呀！”孙家人为什么要说谎，那个小鬼和这家又有什么关系？
黄鼠狼正琢磨着 ，瞧见明珊虚空画了一道符，符成后是金色的。
明珊把符箓给了黄鼠狼：“这道符你收着，关键时候保护好自己。”
黄鼠狼的两个小爪子都有些抖了：“这、这可是功德画的符！”
007看不下去了，骂道：“大傻子，这事大呗！”
否则明珊不会浪费功德画了这么一张符。
黄鼠狼翻了一个白眼：“这我当然知道。”它很郑重地把符箓收进了爪子里：“我会珍惜用的。”
明珊和它摆了摆手，黄鼠狼又掉头跑进了孙家别墅。
明珊则坐上了罗晔群的车，不过到了市里让他放自己下来了，理由是她要在这里玩两天。
另一边，黄鼠狼重新溜进了放着小鬼供桌的地方，那小鬼正一脸满足地吸着香，那香溢到了它这边，黄鼠狼吸了吸鼻子，口水差点儿流出来，它也好久没有吃到味道这么正宗的香了。
哎哎哎，正事要紧！
它晃了晃头，让自己从这馥郁的香味中清醒过来，怕再被引诱，赶紧跑开了。
话说，孙家其他人都上哪去了？
黄鼠狼飞快地在孙家的别墅中???找起来，直到要进到三楼的某个房间时，里面忽然冲出来一道暗金色的光。
黄鼠狼连忙在地上滚了一圈，避开这次攻击。
“嗷吼～”
暗金色的光芒中，一尊铜狮子显露出来，它大张着嘴，露出一口小奶牙，凶巴巴地对着黄鼠狼嘶吼。
黄鼠狼立起身子，叉腰道：“你一个小小的狮子，以为我怕你啊？”
话刚说完，身后两道冷风袭来，黄鼠狼的毛都炸了，连忙灵活地跳开，等它好不容易站稳了，定睛一看，立刻倒抽了一口凉气。
只见比刚才铜狮子大两三倍的一雄一雌的两个铜狮子出现在它对面，而刚才的小铜狮子正玩着雄狮脚下的铜球，大眼睛瞄着黄鼠狼，得意地朝它甩了甩尾巴！
黄鼠狼：“……”
它这还没打呢，铜狮子爹妈怎么出来了！
雄铜狮威严道：“野仙，赶紧离开这里！”
黄鼠狼：“别误会，我不想做什么，我是听了我家大腿的命令过来的？”
雌铜狮：“你家什么？”
黄鼠狼想了一下，把明珊给自己的符掏出来，得意地甩了两下：“看到没，我家大腿画的！”
铜狮们眯眼望着符箓上厚重的功德，连小铜狮都停下来不再玩铜球了，睁着大眼睛盯着符箓瞧。
雄铜狮问黄鼠狼：“你想干什么？”
黄鼠狼道：“找这家主人，看他们和屋里那只鬼究竟是什么关系。”
铜狮除了招财，还有镇宅辟邪的功效，它们不可能不知道家里多了一只鬼。
果然，两个成年的铜狮互相对视一眼，然后让开了地方。
黄鼠狼走了过去，雄铜狮忽然开口道：“不知道你家大腿能不能为我们找一户新人家，不需要大富大贵，只要心地善良就好。”
黄鼠狼：“你们镇宅灵物也喜欢跳槽吗？”
雌铜狮道：“你自己进去就知道了。”
黄鼠狼心里也痒痒着，不再犹豫，立刻进了这间屋子。
里面没什么恐怖的事情发生，一家三口正坐在椅子上说话。
孙母满脸嫌恶地对孙允谊道：“儿子，你把那东西弄家来要干什么啊！”一想到自己抱着的，牵着的是个鬼物，孙母浑身的鸡皮疙压都压不住，刚才的衣服已经被她拿去扔了，手也洗了十几遍，就怕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孙任璞也看向了自己的儿子：“你是个什么打算，咱们家要一直养着他？”
“当然不行。”孙允谊放下手里的咖啡杯，沉声道：“我不知道当年是哪里出了问题，他竟然没被勾魂使带走！爸、妈，我们该庆幸他自己找回来了，而且还没有想起之前的事，不会跑出去乱说，否则我们一家都要完了！”
想到那件事，孙父孙母脸色也不由得凝重起来。
孙允谊：“爸，当年那位先生的联系方式还有吗？联系他，问问他怎么才能让这个鬼彻底消失！”
黄鼠狼缩在墙角，瞥了一眼一脸平静说出这话的孙允谊，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它搓了搓小爪子，满心好奇，不过这家到底干了啥呀？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秘密
孙任璞去联系了他们所谓的大师, 那位大师会搭最快的航班，今天晚上就能到孙家，并让孙家人准备了好一些做法事需要的材料。
黄鼠狼看孙家人也不准备细说之前的事情, 又听了一会儿, 没听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才留重新溜达出了房间, 碰到了镇宅铜狮子一家，忍不住问一嘴这家的事。
雌铜狮说：“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 我们也不清楚，我们是这几年才被请到这家的。”
只不过主家人不慈善，现在又要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到时候他们身为这家的镇宅灵物也会受到责罚，说不准好不容易诞生的灵智也会就此被抹掉。
黄鼠狼没得到自己想知道信息，又去瞧了瞧那只小鬼，头上的铡刀已经在头顶上悬着了, 这家伙丝毫没有感受到危机，还在胡吃海喝。
黄鼠狼估摸着孙家人还要晚些再动手，于是离开孙家, 在市里一家宾馆找到了明珊, 把自己听到的事说了一遍。
明珊：“这就有意思了, 现在的孙允谊是孙允谊，他们却让一个不相干的鬼坚定认为自己是孙允谊，甚至怕他说出什么秘密……”
名字……
一个人的名字在玄学界很重要，有很多方术知道了名字就能成事，所以孙家用那只鬼当孙允谊做了什么或者承担了什么。他们不敢让那鬼想起自己真正的身份, 怕这件事泄露出去, 于是采取了杀鬼灭口的办法。
而对很多普通人来说, 最大的事无关是生……或者死……
明珊：“这件事或许和冥司有关系。”
……
下午六点，临市的机场门口走出一个手提着黑色行李箱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一头黑发，在脑后扎了一个小辫，身上穿着米色的羽绒服，刚一接触冷空气，禁不住缩了缩脖子，立刻把帽子给自己戴上了。
正要下台阶的时候，腿上忽然一软，他直接跪在地上，手上的行李箱也滑了出去。
周围路上的行人往这边看，也有好心地走过来想要扶起他。中年男人忽然一脸严肃地抬起手，拒绝了旁边人的好意。
他也没起来，就那么跪在地上，搭在腿上的左手大拇指飞快地在其余四指上掐点，然后脸色越来越沉，足足三四分钟过去了，他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仿佛风中凝固的石像。
已经有一些人偷偷拿手机去拍照录像了。
这时，中年男人忽然动了，他手撑着地站起来，扫了一眼自己米色羽绒服在地上滑蹭留下的痕迹，眉头拧得更紧了。
刚上身的衣服成了这样，只能扔了。
这地方对他来说果然是大凶，刚下了机场就摔跤，身为玄门的人，他下意识地为自己算了一卦，这一算，结果是大凶，且可能会成为他的死地。
一连三次，都是这个结果，毫无破解之法。
中年男人扫视四周，找到刚才偷拍自己的几个人，让他们把视频照片删除，其中一个还想和他耍心眼，明明没有删非说删了，但等对上中年男人冷沉的目光后，没敢再动那些小心思，这人的眼神可真吓人。
中年男人有些不耐烦，觑着那人的背影走远，动了动手，给对方下了一个咒。
冬日的白天要短很多，此时日头已经完全沉下去，夜晚的灯光渐次亮起，街道上暖光交织。中年男人却没打算融入进去，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是傻子才做的事情。
他给孙任璞发了信息，告诉他自己临时有件重要的事，最近都不在国内。他叫来的快递员也开车过来了，中年男人说了一个地址：“你帮我把这些东西邮过去，发件人的地址你随便编一个。”
快递员为难：“我们公司都有规定的……”
中年男人掏出了两千块钱的现金：“这是酬劳。”
快递员没敢接，反而一脸警惕地打量着中年男人：“你要寄什么？”
他在心里盘算这人是不是什么危险分子，不是要寄炸.弹吧？
中年男人把包裹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有毛笔，有朱砂，几张黄符纸，大团的红线……
快递员一脸复杂：“……”
他接过中年男人手上的包裹，又收了两千块钱，开着小车出发了。
而中年男人把东西送走，也再不耽搁，买票离开了临市。
……
对于中年男人没有亲自过来，孙家人都很失望，但失望归失望，他们也没有办法。人家那身份，都是他们求着对方办事，而且这种人绝对不能交恶，要是遇上心眼小的，稍稍动动手脚，他们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好在对方把材料寄过来了，里面的东西很多，还有详细的用法和说明书，他们照说明书上写的，在一个小透明瓶中取了一些液体抹在眼皮上，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只感觉眼上微微有些凉意，但其他的和平常并没有不同。
孙母奇怪：“这上面不是说能帮我们短暂开启阴阳眼吗？我看着和平时一样。”
孙任璞：“我们可以找家里的鬼试试。”
孙母一听，脸上立刻写满了拒绝，当初他还藏在人身体里的时候，她都腻味得不行，现在让她直面那只鬼就更不行了。
孙允谊看出孙母的抗拒，温声劝慰道：“妈，待会我和爸要在家里布置这些东西，还得你来去牵制他。”
孙母的脸立刻绿了：“我来布置，你们两个去一个陪他！”
孙允谊无奈：“你没看出来吗？相比我和爸，他更亲近你。”
孙任璞在旁笑：“就是啊，你就委屈委屈，也就这一天的功夫。”
孙母苦着脸：“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她紧皱着眉，往门口走。
墙边，听了半天的明珊问黄鼠狼：“铜狮子都藏好了吗？”
“早就藏好了。”黄鼠狼说。
明珊是离魂过来的，正看到孙家人收到了一个大包裹，里面装的都是做法事需???要用的东西，她在里面看到了一瓶透明的液体。
玄门中研究出来能让人开阴阳眼的东西，但也只是糊弄糊弄普通人，如果鬼物真不想让他们看见，隐藏自己的办法有很多，只不过这家的镇宅灵物就不好躲了，因为它们和这家人气运相通。
孙母离开了，孙家父子开始拿着这些东西在房子里布置，两人都不是笨人，虽然是第一次接触，但是做起来有模有样。
黄鼠狼好奇：“这到底是在弄什么？”
明珊：“清煞阵，原本是清除恶鬼，化解他们身上煞气的阵法，但是阵法威力太大，普通的鬼到了里面可以和这个世界永别了。”
黄鼠狼：“……这也太狠了吧！我们用不用先和那个小鬼通个气？”
明珊反问它：“你认为他会信吗？”
黄鼠狼沉默了，小鬼现在正美呢，供品不愁，还和“家人”相认，感情正深的时候，只会觉得他们是在嫉妒他。
说不定他现在正在和他那个“妈”培养感情。
也确实和黄鼠狼想的一样，小鬼正在和自己“妈妈”讲述这些年的悲惨经历，孙母低声轻哄着，还红着眼睛说：“早知道你在外面过得是这样的日子，我们早该想办法找到你。乖，以前的事情不提了，以后妈一定让你开开心心的。”
“嗯。”小鬼试探地把手搭在孙母的手上。
孙母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僵硬了一瞬，她怕自己脸上露了情绪，连忙低下头。
小鬼讪讪地缩回了手：“对不起妈妈，是不是我太冷了？”
孙母摇头：“不是你的错，只是我刚才没有习惯，等我习惯就好了。”
“妈妈，没事的，你是活人，也不该总和我有肢体接触，这对你不好，我希望你健健康康的。对了，爸爸和那个、谁呢？”
“他们啊，在给你准备礼物。”
小鬼的眼睛顿时亮了，他还从来没有收到过礼物呢！
他有些忍不住，想要溜出去看看，被孙母眼急手快地拦下了：“别着急，礼物就是要在恰当的时候发现才会有惊喜，提前知道了就没有那种感觉了，你再和妈妈聊聊你的事，你还有什么爱好……”
小鬼虽然有些心痒痒，但又不想让孙母难过，于是留下来继续和她聊天。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孙母收到了孙允谊发来的信息。
——准备好了。
看着信息栏里的四个字，孙母的心情前所未有地愉悦，想着马上就可以摆脱他，她主动牵起了小鬼的手：“走吧，去看爸爸他们给你准备的礼物，你一定会喜欢的。”
……
小鬼满怀期待地握上了门把手，里面会是什么呢？好像爸爸都喜欢送自己的孩子玩具……
但不管是什么，他应该都会喜欢，这是他做鬼之后的第一份礼物。
小鬼想着，轻轻地打开了门，随着房门的打开，身后有一只手，用力地推了他一把，小鬼踉跄着跌进了屋内，他趴在了地上，瞬间，原本冰凉的地板像是着了火，迅速热了起来。他慌张地飞了起来，但是整个房间就像是一个大火炉将他困住。
“妈妈！”
他飞到了门口，却被门口的一道红线拦了下来，周围的温度还在继续上升，小鬼眼里含了泪：“妈妈，我很难受！”
孙母微笑：“乖孩子，如果你不难受，过会儿难受的该是我们了。”
“为什么……”小鬼不解地看向站在门口的三人，他的视线在自己父母的身上滑过，他们正目光冷漠地望着他，过高的温度让他身上的阴气飞速流逝，他的意识已不太清晰了，他们的身影在他眼中有点扭曲变形了，似乎……很久之前，他也见过相同的一幕。
积压在魂体深处的记忆碎片似冲破了某种枷锁，瞬间占据了这具身体，小鬼捂着心口跪了下去。
孙家人只当是他们的布置起了效果，纷纷松了一口气。
但是同样站在外面的明珊却看得分明，小鬼身上的阴气不散反聚，执念、仇恨……这些负面情绪支撑着鬼物，当负面情绪足够多的时候，鬼也能从中获得更多的力量。
小鬼在变强。
他手撑在地上，随着他接触的地方，原本布置了清煞阵的地板上开始出现如蛛网一般细密的裂痕并迅速向外蔓延开去，之前已经放下心的一家三口齐齐变了脸色，孙母急道：“这怎么办啊，他是不是要出来了？”
孙允谊慌慌张张地从包里掏出了一张符：“还有这个！”他用力把手里的符箓扔进了房间。
那道符箓径直朝小鬼飞去，然而却在距离他还有半米的时候，被小鬼伸手握住了。黄色的符纸不断颤抖，倏地窜起一道火苗，符箓燃烧，灼烧着他的手掌，但他却像是根本不知道疼似的，不叫痛，只缓缓地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双血色眼眸。
“三十多年以前，你们找到了一个和孙允谊相同时辰出生的孩子，你们从孩子的父母中买下他，对外说是领养，让人每天都催眠他，让他忘记自己是谁，让他谨记自己是孙家的孩子。他是孙允谊，一个生病的孩子，等到了日子，你们藏起真正的孙允谊。健康的他躺在冰冷的病床上，勾魂使的锁链探进了他的身体，结束了他这短暂的一生。”
“那一年，我七岁，再过一天，就是我的生日。”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冥司礼盒
随着小鬼的气息越来越强, 缠绕在门口的红线越崩越紧，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断开。孙家人急得不行，孙任璞看这小鬼满眼恨意, 当即拿过儿子手里的包裹, 把里面一瓶红色的液体泼到了屋内，淡淡的血腥气蔓延开来, 鲜红色的液体犹如活物，填补了地板上的裂痕。
无形的火焰顿时加剧了, 小鬼惨叫一声，被逼到了屋内的角落。
孙允谊手里还掐着一道符，随时做着准备，一家三口静等着他们的秘密消失。
然而不知道从哪里刮起一阵冷风，冷风灌入他们布阵的房间，如利刃，率先割断了封在门口的红线, 然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了整个清煞阵。
“你是谁？”
孙家三人都齐齐望着突然出现的黑衣女人以及她脚边的黄鼠狼。
他们到底是人是鬼？是人又是什么时候藏在自己家里的，听了多少？如果是鬼……他们明明用了那一位给的药水开了阴阳眼，为什么还没发现他们？
但不管哪种结果, 三人心头都掠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感。
孙允谊更是直接把手里一把符箓朝明珊砸过去。
符箓飞出, 明珊只轻轻地挥了一下衣袖, 那几张符纸就仿佛卸了力道，如普通的碎纸一般飘落在地上，明珊上前一步，把一张符箓踩在脚下：“这种东西就不要拿出来对付我了。”
这一脚仿佛踩在了孙家人的脸上，无一例外, 三人面色都极为难看。
孙母背着手摸向了装着法器符箓的布包, 还想抓里面的东西, 然而就在这时候，室内的温度骤然下降，阴冷的气息将所有人包裹。房间内的玻璃窗上迅速结了一层冰花，又从窗台蔓延向墙壁，接着继续延伸到了他们的脚下。
三人都忍不住僵着身体抬起了脚，避免被冻上，好在那寒意也仅仅到这里了，没有再过分降低。但尽管如此，每次呼吸，都吐出大片的白气。
“哗啦，哗啦……”
某种金属的撞击声似从远处传来，一家三口有一瞬间呼吸都凝滞了，他们迟缓着扭过了头，家里的摆设不知何时变得模糊了，前面出现了一条很陌生的路，昏黄阴暗，阴气弥漫中，能看出两个影子飘忽而来。
他们的速度很快，只几个眨眼间就到了近前。
“呵……还开了阴阳眼，让我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东西连鬼差都敢欺骗。”
说话间，冰冷的气息已经喷在孙允谊的面门，孙允谊脸色青白，上下牙齿咯吱咯吱打颤，不断颤抖的的睫毛上也染上了一层白霜。
近在咫尺的黑无常牵起嘴角，不怀好意道：“哦，原来是你啊。”
强撑着的孙允谊再也支撑不住，腿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黑无常哈哈大笑，笑声如敲响的洪钟，震得孙家三人头脑嗡鸣，面无人色。
黑无常指着三人和白无常道：“你看，就这个胆子。”
白无常：“不要小瞧了他们。现在看着胆子小，但如果真有好处，那胆子就不是这个了。“他说着，把视线从孙家三人身上移开，对着明珊拱手道：“多谢了，我们是这片区域的无常，刚接手这边不过五六年，好在这事今天曝出来了，等再晚几年，我们两个也要受处罚。”
明珊：“之前负责这片区域的无常呢？”
白无常叹气：“哎，之前的两个黑白无常叛逃，他们那批的鬼魂都死了，我们以为孙允谊也死了，万没有想到他还在人间逍遥，???这次也算是拨乱反正了。”
听明白白无常话里的意思，孙允谊神色大变，虽然手脚僵硬，浑身发抖，可是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他爬起来，踉跄着往外跑。
黑无常冷哼：“跑，你能跑哪去！”
冰冷的勾魂索从他的手中飞了出去，瞬息追上了孙允谊，勾魂索的尖端没有任何犹豫地探进了他的身体，孙允谊的身体顿时一僵，头一歪，顿时没了声息。
“儿子啊！”
孙父孙母哭着去接儿子软倒下来的身体。
一道透明的魂体被勾魂索扯出，带到了黑无常的身边。
孙父孙母哭着，又往黑无常那边跑，哀求道：“无常大人，您行行好，再宽限我们几年吧，你们想要什么，我们都给你们捎下去。”
白无常轻飘飘道：“贿赂阴差，罪加一等。”
孙父孙母立刻闭了嘴，不敢再提刚才的话。
黑无常冷嗤：“人间那一套不要带到地下来，与其担心你们儿子，不如好好担心担心你们自己吧。”
这是什么意思？
孙父孙母心中忐忑。
白无常翻开名簿，拿笔在上面写道：“欺瞒冥司，李代桃僵害人性命，孙任璞，管春各自划走十年寿命，有贿赂阴差意图，一人再划走一年寿命。”
“误会，误会，我们刚才只是随便说说。”孙任璞连忙道。
孙母也不住地点头：“我们就是说着玩的。”
“说着玩？”黑无常靠近她，阴测测道：“和鬼玩笑可是要命的？你确定是说着玩？”
孙母眼泪哗啦啦地掉下来，紧闭着嘴巴，再不敢说话了。
“哈哈哈哈……”
小鬼慢腾腾地飘了过来，歪头瞧着孙父孙母还有没从死亡中醒神的孙允谊：“你们也有今天。”
白无常指着小鬼道：“你也过来，我这里有你的名薄。”
小鬼道：“我是枉死的人，冥司能给我补偿吗？”
白无常盯着名簿翻看小鬼的资料：“不过你做鬼的时候坏事没少做，虽然有些不是主观所为，但有些债还是落在你身上了。情况复杂，还要等上面的大人们对你的审判。”
这次换小鬼担心了，他想着之前还为了回家使劲折腾了罗家的女儿，现在回想起来恨不得去抽当时的自己，可惜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他紧张地问：“那我还能做人吗？”
白无常按照往常的案例算了算：“人是能做的，具体投胎成什么样我就说不准了。”
小鬼认真想了想：“我要是不当人了，去当动物，条件是不是会好很多？”
“确实。”白无常点头：“现在好多人投胎都这么选。”
小鬼握拳：“那我要当熊猫！”
白无常：“……”
黑无常冷笑：“做什么美梦呢？投胎成熊猫也是有条件的，你不够！”
小鬼：“……”
黑、白无常也带走了小鬼，临走前又对明珊感谢了一番。
孙父、孙母望着明珊，又恨又气，如果不是她，根本不会引来无常！可是看无常都对她这么客气，就知道她身份不一般，也不敢再惹。
明珊觉察到两人对自己隐藏起的恶意，笑了笑，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好好享受接下来的时光。”
孙父、孙母直觉这话不怀好意，然而却无可奈何，更是对未来充满忐忑。
明珊和黄鼠狼离开了孙家。
黄鼠狼道：“刚才铜狮子又拜托我帮它们找个新主人了。”
明珊：“不用急，这几天的事情。”
黄鼠狼眨巴眨巴眼睛：“为啥这么说？”
明珊低头看它：“你以为冥司的惩罚只是简简单单划走他们的寿命吗？”
黄鼠狼似有所感地回过头，只见孙家别墅上空，大量气运开始流失，那片上方的天空似乎都比其他地方要暗一些了。
……
明珊回到了宾馆，没着急走，在临市玩了一天，然后才回到了晋海市。之前联系的房东已经回来了，明珊跟着他去看了房子，和对方发给她的视频差不多。明珊又检查了一下水、电等基础设施，不过厨房就没看了，她不认为自己还有主动下厨的一天。
确定没问题后，明珊和对方签了合同，租了一整年。
拿了钥匙后，明珊又去了商场，买了一些床单被褥等日常用品回来交给了黄鼠狼和007，她自己则打开手机给网店的三名幸运儿相面，这个时候，都是问来年运势的，她简单说了说，接着在店铺主页挂上了放假通知。
从年前的二十八一直到年后的初八，店铺歇业。
这期间，纸人007和黄鼠狼两个互相比着把房子收拾了一遍。
等明珊出来的时候，有种房子被重新装修过一遍的错觉。
晚上的时候，荀殊铭和禹元洲过来了，他们各自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一个礼盒，礼盒以黑红两色为主色调，上面还印有引魂花，入手就能感受到花瓣上细腻的纹理，闻着还有淡淡的香气。
荀殊铭：“这是冥司发的过年礼盒，这几天我们两个较忙，可能就不过来了，提前给你捎来了。”
明珊打开礼盒，里面除了香烛之外竟然还有几块花瓣状的糕点，她惊讶：“竟然还有吃的，我还以为都是香烛。”
禹元洲：“前些日子，冥司弄了一个过年建议箱，酆都里的不少鬼都有建议的权利，然后司主们根据这些建议改进了今年的年节礼。”
“行啊，越来越鬼主了。”
明珊拿起一块糕点，有丝清雅熟悉的淡香从糕点中散发出来，如果不是她鼻子灵，险些忽略过去。
明珊的身子坐直了一些，又把这块糕点往前递了递，香味稍稍重了一些，但也没重多少。
禹元洲笑问：“闻出来了吧？”
明珊笃定：“里面放了桃花？”
禹元洲点头。
明珊：“味道这么淡，肯定没放多少。”
荀殊铭：“这可是桃花啊！借点味就行了。不过就算这样，这份礼盒也不是哪个鬼都有，现在这份年节礼在冥司里最抢手，我们两个也只各自得了一盒。”说到后来，他忍不住泛酸。
明珊问：“你们吃了吗？”
荀殊铭摇头：“还没呢，等过节那天再吃，有氛围感。”
明珊：“我帮你们先尝尝。”说着，她把手里的糕点送到嘴边咬了一口。和人间的食物不同，阴间的食物不会尝出很多丰富的味道，它只会给鬼们带来一种感觉，大多时候明珊只有一般的感觉，这次却有淡淡的满足感。
她只咬了一口，但手上其余的糕点也化成了一股气钻进了明珊的口中。
荀殊铭和禹元洲全都盯着她：“什么味道？”
明珊：“比以前的强很多。”说完，她又去拿第二块。
荀殊铭咽了咽口水：“一定很好吃，不能再看了。”
两个无常迅速闪了，怕被明珊再勾下去也忍不住把他们自己那份年节礼吃了。
明珊把另一盒年节礼拆开，给了黄鼠狼和007 。
007不能吃人间的食物，但阴间不同，它双手捧着一块桃花糕给明珊念诗感谢：“今夜，月光如水，繁星蠢动；你给我的礼物，似最柔的阴风，吹动我的心湖荡开层层涟漪；感恩有你……”
明珊忍着笑抬了抬下巴：“你看你后面。”
007回头，看到黄鼠狼的大脑袋要扎进礼盒里了。
007:“！！！”
它把手里的桃花糕直接塞进自己的大嘴里，熟练地掏出纸刀冲过去：“狗东西，我们决斗！”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祈福法会（日常）
临近过年, 四处都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明珊住的这片小区，已经有好几户人家都提前贴上了对联, 007蠢蠢欲动：“我们要不要也布置一下？”
明珊：“那些东西都是驱邪镇宅的, 你确定要用？”
007:“……”它已经飘了，忘记自己本身是个邪物了, 而且明珊本质是鬼，也没听说哪个鬼要在家里贴对联、福字的。
黄鼠狼撑着下巴问：“我们过年去哪吃饭？”
饭是要吃的, 不过明珊之前一直在学校关着，还真不知道晋海市哪个餐厅的味道比较好。她想到了范璐嘉，在寝室里的时候常听她说他们家聚餐一般就定在餐厅，应该很有心得，于是明珊发消息问范璐嘉。
范璐嘉：【这你算是问对了。你等等啊，我给你列个单子。】
范璐嘉把自己这些年去过的各个餐厅的经典菜肴和心得体会全都打进了备忘录，又复制粘贴到聊天框里, 点了发送。
下面紧接着弹出一条。
疯狂的裤衩子：【人才啊，正想过年去哪吃饭。】
古巷青灯：【好人新年快乐】
起床困难户：【小范同学我们爱你】
……
范璐嘉一看自己一顿操作结果发进了班级群，心里也很无语, 原本想撤回来, 但现在把同学都炸出来了, 而且这条也不涉及什么隐私，于是也就放那了，又复制一遍私信给了明珊。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这里面好多家店过年人流大都需要提前预约，你和你家???人准备什么时候去吃, 我有几家经理的电话, 帮你问问。”
明珊：【过年那天, 菜不用太多。】
她估摸了一下自己和黄鼠狼的饭量，打字：【五六道就行了。】
就这几道菜，对范璐嘉来说过年有点少，自己家至少也是八道以上，她好奇问了一句：【你和谁一起过年？】
明珊：【我自己。】
范璐嘉那边沉默一会儿，说：【姗姗，你来我家过年吧，我妈还一直想见你来的。】
心里却把明珊父母问候了一个遍。
明珊：【不用，我身边还有大黄和007，不方便。】
范璐嘉：【对啊，你们也是一家三口呀！】
明珊：【……】
范璐嘉：【和他们两个说，等我年后回去给大黄带好吃的，我特意和我小姨要了一套藏书，是艺术鉴赏类的，送给007。】
明珊把范璐嘉的话转达，两个家伙都高兴了。
又和范璐嘉聊了一会儿，手机一震，紧接着又弹出了一条消息。
发消息的是应宇均，他问了和范璐嘉差不多的问题，问明珊在哪过年。
在知道了明珊自己一个人，还在晋海市的时候，应宇均发出邀请：“你和我一起过年吧，我在玉泉观。”
明珊对道观没什么兴趣，直接拒绝：【不去。】
应宇均不算意外，他还有话没说呢。
【玉泉观的斋食很不错，掌厨的赵道长以前是御厨的传人，手艺了得。】
明珊问：【什么时间？】
应宇均笑了一下，打字：【你给我地址，我一会儿派车接你，我们一起去。】
知道了能去道观吃斋食，最高兴的要属黄鼠狼，它流着口水道：“早就听说了玉泉观的斋食好吃，这次终于有机会了！”
007纸脸嫌弃：“你有点出息行不行，别给我们丢脸。”
黄鼠狼这次也不跟它争了，抬起爪子擦了擦嘴，很不确定地说：“我尽量。”又想起什么似的，连忙跑到了自己的窝边，把明珊之前在网上给它买的不锈钢双碗食盆塞进一个单肩包里，自己挎在身上，然后往门口一蹲：“我准备好了。”
明珊：“……”
007:“……”这个蠢货是怎么成为自己竞争者的？
应宇均的车在四十多分钟后才到了明珊的楼下。
她带上自己要准备的东西，然后招呼007和黄鼠狼下楼了。
电梯门一开，黄鼠狼率先冲了出去。
应宇均能看到它，连忙把车门帮它打开了。
黄鼠狼一个箭步窜进了车里。
坐在驾驶位上的司机在后视镜中恍惚看到了一个黄色的影子，但等他回头细看，又什么都没有。
应宇均绅士地让明珊先上车，然后自己才坐了进去，对司机道：“李叔，走吧。”
“哎。”李叔应了一声，还忍不住好奇地看了两眼明珊。
他跟着应宇均过来这边几年了，从来没见他和同学一起过年，而且还是玉泉观。
车后排，明珊也正问应宇均玉泉观的事情：“你怎么想到去道观过年了？”
应宇均说：“其实我一直在道观过年。我的体质你也清楚，刚出生的两年，家里不清楚，我留在家的时候，那些东西跑家里来闹得厉害，后来我爸通过关系认识了玉泉观以前的观主，每到重大节日，他们都会接我到道观里来，等我大些了，就直接到这边上学了。”
明珊心想，怪不得应宇均能长这么大。有阴间庇佑还是不够的，至少阳间也得有人使力才行，没想到是玉泉观。
在玄学中，“节”也是“劫”，如人们所知的二十四节气，其实也可以理解为二十四劫气，其中最要小心的是夏至和冬至，它们分别为“一阴生”和“一阳生”，是一年中阴阳巨变的节点。
《礼记?月令》中曾说：“是月也，日长至，阴阳争，死生分。君子齐戒，处必掩身……百官静事毋刑，以定晏阴之所成。”
在古代，这个时候，只保留了一些天地、土皇地祗等国祭活动，除此之外则需全员静养。
在中医理论中，也需要在阴阳转换的节气时注意保养身体，避免邪气入体。
而那些人们熟知较重大的节日大部分都不是什么黄道吉日，上次仅是下元节应宇均就离了魂，弄出了大乱子，除夕夜是旧年与新年的交替，就更需要谨慎了。
道观一般都会在这种时候设坛做法事，对应宇均来说确实是个好去处。
只不过玉泉观作为全国都排得上名号的道观，在晋海市向来香火旺盛，这也就代表着忙，且是相当的忙。
在路上明珊看到很多私家车和他们一样往玉泉观的方向去。
应宇均给明珊解释：“现在很多家庭也会选择在道观过年，不过道观不留宿，于是那些看到商机的生意人会在山底下开宾馆或者民宿，随着这些年的发展，设施已经很齐全了。山脚下有个超市，卖的东西还算齐全，你有想买的吗？”
明珊摇了摇头，她这次来只是想尝尝玉泉观的斋食，超市那些东西她回去也能吃。
而且虽然现在的道门不如之前严格，没有禁止荤腥，但是有一些东西还是严禁道门的弟子食用，他们虽然是访客，不在规定之内，但明珊最近想做个平和的人，不想找事。
车在山下停了下来，只有应宇均和明珊上去，李叔要开车回老家过年。
应宇均很礼貌地和李叔道了谢，还拿出一个礼盒送给了李叔。
等李叔离开，应宇均朝明珊伸手：“我帮你拿着包吧。”
包里只装了些日用品，对明珊来说并不沉，但有人主动帮她拿，她也乐得轻松，把包让应宇均背着，她抬脚往山上走。通往玉泉观的山路修了石阶，和那些建在悬崖峭壁上的道观相比已经很方便了，但架不住石阶多，听应宇均说，足有五千多的台阶。
这个时间，道观闭门，不接待信众，所以上山的途中也只有他们。
等两人到了玉泉观，被守门的道童引了进去，期间应宇均还给了小道童几块糖，又笑着问他功课做得怎么样。
吃糖的小道童立刻皱着眉，哒哒哒地跑远了，快到转角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年轻道士，小道童说了什么，回身指着他们这个方向。
年轻的道士摸了摸他的头，然后朝明珊他们这边快步走来。
“你又戏弄扬林，他说今年都不打算理你了。”年轻道士笑着说。
应宇均：“看来我得在三十个小时之后才能和扬林重建友谊了。”
年轻道士摇头笑，又看到了明珊，盯着她的脸瞧了一会儿，认了出来，立刻收敛了笑意，拱手道：“多谢下元节那日你出手救了宇均。”
明珊也从记忆里翻出了年轻人，当初下元节冥司请帮忙的道士似乎就有这个，不过那时候太乱她也没太注意了。
应宇均在旁边给两人介绍，年轻道士叫闻窿深，和应宇均感情很不错，相当于大哥哥的存在，应宇均来玉泉观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照顾。
叙了旧后，闻窿深又去忙了，应宇均带着明珊去了休息的地方。他在玉泉观有个单独的房间，把明珊安排在隔壁，正准备带明珊去其他地方逛一逛，之前的小道童又过来了，胳膊上挂着一个木篮子，见到应宇均后立刻偏过头，对着明珊道：“窿深师兄吩咐我给你们送年礼。”
说着，他把手臂上的小篮子摘下来，里面是满篮子的红袜子。不过款式不同，道观的红袜子是专门定制的，有脚踩五帝钱，脚踏七星，五行开运，还有辟邪符袜。
小道童：“还有花果，不过我拿不动了，你们自己去师兄那里取吧！”
应宇均和小道童道谢，小道童拿大眼睛斜了他一眼，迅速跑走了。
明珊和应宇均分了这些袜子，应宇均带着明珊先去熟悉玉泉观。路上遇到不少道士布置道场，这是在预备明天的法会。
期间应宇均被拉去做插花供瓶，好不容易出来，没走多久，又被一个写春联和福字的道士逮住了。
看语气也和应宇均熟悉，道士年纪也不算大，三十岁上下，抖着手和应宇均说：“一大早就开始写，写到了现在，你看看我这手。”
应宇均看到旁边摆着的厚厚一沓福字，也很吃惊：“今年怎么写这么多？”
“除了我们自己用的，还有给道众准备的，去年发的那些他们觉得太少了，所以师父今年就说多准备一些。你的字也是师父手把手教起来的，好师弟，帮师兄多分担一下吧。”
道士说着，已经把应宇均按在自己之前写福字的桌前，眼角眉梢都带了些迫不及待：“你在这写着，我去给你准备些果茶！”
然后不等应宇均张口，拔腿就跑了。
应宇均：“……”
他无奈地看向了明珊：“你先等我一会儿，等我把这些写完……”
明珊一脸怀疑：“你确定？”她拿起桌上一摞还没写字的红纸。
应宇均：“…???…”现在也不是很确定了。
尤其是在写对联的时候，有一些并不是单纯的写上两句话，他还要在旁边画上符，多为招财旺运类的符箓。看出他之前没少画，基本都是一笔画成，没有任何停顿，线条优美流畅，整体画出的符箓很有美感。
只不过也只能看看，没有效果。
就算是刚才道士画的，也只是空有其形，没什么效果，否则任谁这么写下来，都要虚脱了。
这毕竟只是人们美好的愿望，不比正经的符箓。
明珊坐在应宇均旁边，认真看他画符，以前没发现，应宇均在这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她问：“你没考虑过学习道术吗？”
应宇均：“在我小的时候，以前的老观主也问过我一样的问题，不过那时候我很害怕那些只有我能看见的东西。老观主说我学了要主动面对他们，我当时拒绝了。”
“现在呢？后悔了吗？”
应宇均摇摇头：“没有，我从小到大也听了不少经，知道一个道理，在一个人有能力的时候，相应的也要承担责任。”他停了笔，有些自嘲地说：“我其实是一个特别胆小的人，没有大志向。”
明珊：“没大志向说明你生活平静，也没有烦恼。”
应宇均一愣，随后缓缓点头：“你说的对。”
人有欲、望的时候才会有冲动、有行动。他又看向了明珊，好奇问：“你怎么会走上这条路？”
明珊：“为了吃饱饭。”
“嗯？”应宇均想了很多个原因，却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明珊：“以前的时候是孤儿，年纪小，找来的饭会被大孩子或者野狗抢走。有一天遇到了一个道士，说我是个好苗子，就把我带上山了，挺俗套吧。”
应宇均：“大家都是俗人，故事当然也是俗套的。”他把笔给明珊：“你要不要写几个福字？”
明珊挑眉：“我来这是吃斋食的，不是来卖苦力的。”
应宇均：“……”
不过明珊把007掏了出来：“它会写。”
007很得意：“以前侥幸学过一些书法。”
黄鼠狼哼哼两声：“不就是写字吗？好像谁不会似的！”
007叉腰瞪着黄鼠狼：“死狗，我比你那狗爬字写得好多了！”
黄鼠狼炸毛：“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不是狗！今天让你看看本大仙的字！”
它轻盈地跳上桌，爪子灵巧地在红纸上一勾，就扯出了一张，旁边还有几只备用的毛笔，它抓起一根，刷刷刷在上面写上一个“福”字。
“给你，好好瞻仰一下吧！”
007低头瞅着桌上的字，只一眼，立刻捂着肚子哈哈大笑：“就这破字也敢亮出来，谁给你的自信？”
明珊和应宇均也在看黄鼠狼的字，它应该是写过，至少爪子握着毛笔的时候很稳，不过要说练过那就是夸张了，黄鼠狼的字圆头圆脑，很像它自己，完美解释了字如其形。
007 抓着比自己大了好几倍的毛笔，也写了一个“福”字，然后举着自己写完的字放到了黄鼠狼的字旁。
对比很明显。
007写的是行书，方圆兼备，活泼生动。
应宇均一见眼前就是一亮：“这字没少练吧？”
007仰着头，很不谦虚地说：“还行吧，我在这方面有天赋，没办法。”
黄鼠狼转着眼珠，忽然抬起爪子在墨水里沾了一下，然后啪嗒按在了红字上：“这是经过我祝福的爪爪印，你行吗？”
007:“……”
它拿起笔，愤而在上面画个小人：“这是我以后成名的标记，要不了多久，它的价格会往上翻百倍！”
明珊：“……你们两个不要闹，给我好好写！”
还想继续比下去的两只瞬间偃旗息鼓，老老实实写字了。
等之前写字的道士端着果茶回来，见到这一幕后惊得下巴都掉下来了，刚才他就看到这只黄鼠狼跟着这个女生，没想到人家养的家仙还能写字呢。
他真诚向明珊请教：“实不相瞒，我养了一只鸽子，我也想让它变得这么有文化。”他满眼羡慕地望着奋笔疾书的两只。
明珊想了想，认真道：“养两个，让它们自己卷起来。”
道士：“？？？”
……
写完了福字和对联，明珊又跟着应宇均在玉泉观的大殿里转了转，店堂里都布置得差不多了，明珊着实被文昌殿外面的灯阵惊到了，一盏盏烛灯从大殿延伸到了殿外的石阶上，还没有点亮，已经足够壮观，明珊粗看至少有上百盏。
“为什么放了这么多？”
应宇均：“文昌帝君掌福禄功名，平常的时候过来上香的就比较多，每到快过年的时候或者第二年的六、七月份，来的人数都会再翻上几倍。”
明珊懂了：“中考、高考来求学业的。”
应宇均点头，他看着地上的烛灯：“这些供灯也未必够。”
而除了文昌殿，再有就是财神殿了，自古以来都受到人们的喜爱和尊敬，按照应宇均说的，来了玉泉观十个有九个都要拜一拜财神，剩下一个虽然不是主观上来拜财神，但是见到了大殿也要进来拜一拜。
到了吃饭的时间，大家都聚集到了斋堂。
明珊也吃到了被应宇均夸耀的斋食。
道观并不像平常人间在过年的时候菜品丰富，大鱼大肉甚至海鲜全都端上桌。
斋堂的食材都是常见的食材，荤腥较少。
但能把最简单的食材做到美味也彰显了厨师的实力。
赵道长快四十岁了，微胖，笑起来脸上有一对小酒窝，听应宇均说明珊是冲着他手艺上山的，当即给她开了个小灶，特意做了一道鸡肉松，主料是鸡胸肉，加调料在水中煮，熟后捞出放入另一个锅中，再放入适量的食用油、糖，盐等小材料拌匀，接着用筷子将鸡肉开小火搅拌，最后出锅的鸡肉松脆可口。
当然，这些鸡肉松也备出给黄鼠狼的那份，看他的样子，挺喜欢大黄。
黄鼠狼馋疯了，不锈钢盆里的鸡肉松都吃完了，盆边舔得干干净净，还大言不惭地想要和赵道长继续探讨道教美食，被明珊揪着脖颈提走了。
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也是除夕，明珊换上了辟邪符款式的袜子，去斋堂吃过早饭后又和应宇均在观里转了转，然后等着信众上山。其实也不用等，中午一过，玉泉观的观门打开，早就等在门口的信众就涌了进来，原本还有些冷静的玉泉观立刻多了丝烟火气。
这些信众先听道长们讲经，讲经持续了四五个小时，等结束后已经到了日暮时分，道观内的灯渐次亮起，驱散了黑夜与寂静。
观主交代了应宇均一个任务，让他操控无人机对整个除夕夜的活动进行拍摄，之后的视频要做为宣传材料放到道观的官方公众号上进行宣传。
应宇均做起来得心应手，看起来以前没少玩，他对明珊道：“给你看样东西。”
明珊看着应宇均操控着无人机飞上了玉泉观上空，她这才发现玉泉观的灯也不是随便挂起来的，每一个位置都是经过特意的计算。
第77章 给明珊算命
星星点点的夜灯组成了一个九宫八卦的灯阵, 外围还有一些星宿图，那一刻，连明珊的心情都罕见地有了些波动。
从地狱逃到人间, 应该是她一直以来做得最正确的事情。
“好看吗？”应宇均问。
明珊点点头, 又好奇问：“谁想出来的？”计算起来是个大工程。
应宇均咳了一声：“我设计的。”看不见的黑暗中，他耳朵有点红。
明珊又欣赏了一会灯光阵, 然后催促着应宇均控制着无人机向下飞。没有了夜空的神秘静谧，重新落入凡尘烟火气中, 玉泉观中禁止大声喧哗，但是架不住信众多，即使大家都小声说话，汇聚在一起的音量也交织成了一个热闹的除夕夜。
应宇均操控着无人机飞过一座又一座的大殿，最热闹的财神殿人满为患，这里有三个道士组织秩序。文昌殿则聚集了不少年轻人，有不少是父母陪着过来的, 许愿点亮供灯，明珊白天看过的灯阵已经亮了七七八八了，和应宇均说的一样, 完全不够用。
在应宇均还要操控着无人机去下一个大殿的时候, 明珊握住了他的手：“等等, 你看那边，那个穿着蓝色运动服的！”
应宇均也看到了在镜头角落里的年轻人，调整着无人机的角度飞过去。
随着无人机的接近，镜头也不断拉大，年轻人完全暴露在两人的视野中。
对方正一脸虔诚地对着大殿嘀嘀咕咕。
应宇均惊讶：“这不是郭鹏吗？他在说什么？”
明珊盯着郭鹏的嘴：“求文昌帝君保佑他数学考到110分。我在想, 帝君也挺不容易的, 总会有人的愿望很离谱。”
应宇均：“……”
郭鹏数学成绩不行, 班主任特意把数学课代表调到他身边当同桌，为了提高成绩，郭鹏还买???了明珊的开心强记符。
可谓是科学和玄学都用上了。
但不得不承认，有的时候学习还真的要看天赋。
等郭鹏的供灯点上了，他又在心里念了一句：“文昌帝君，您可一定要保佑我呀，如果我的愿望达成，一定会多多捐香油钱。”
等转身要离开的时候，郭鹏看到了距离自己不远处有架无人机正对着他这个方向，无人机下坠了一个小牌子，写着：
——玉泉观专用。
他立刻知道这是玉泉观自己的无人机。现在时代在发展，道观、佛寺也得与时俱进地改变宣传方式，也得入驻各大媒体平台宣传自己的信仰，所以道观里常见各种科技设备。
郭鹏看了一眼收回视线，正打算继续走，忽地，无人机动了，又靠近他，还在他身边转了一圈。
郭鹏瞅着旁边还分心往这边张望的道士，不好意思道：“还专拍我一个啊，等会儿，我找个角度。”
他选了个背景，还摆了一个pose。
这边，明珊拿手机拍下无人机上的画面，然后给郭鹏私信过去。
郭鹏看到照片后吓了一跳，直接发了语音：“你怎么有我……不对呀，你也在玉泉观？！无人机是你弄的？”
明珊给他发了一个地址。
郭鹏和父母说遇到了同学然后就往明珊给他发的地方赶，玉泉观他来了很多次，路早就熟悉了，七拐八拐见到了在树下站着的明珊以及正操控无人机的应宇均。
他眼睛一亮，立刻跑了过来：“你们两个上学做同桌，放假也不分开啊！”
应宇均操控无人机的手一顿，解释道：“我们都是一个人过节，正好凑到一起热闹热闹。你以前也来玉泉观吗？”
“没有，以前只是在我放假的时候来过。”郭鹏说：“但明年是我重要的人生转折之年，我们一家决定展现我们的诚心，在道观过年了，以后也将坚持延续这个传统。”
明珊：“你们这是临时抱道脚。”
“怎么能这么说，我们平常也很真诚，我爸我妈还经常来上香的好吗？”郭鹏说。
“你们家也是来烧头香的？”应宇均忽然问。
“对啊。你们也是……你们两个住哪啊？”他才反应过来。
应宇均指了指脚下：“这里。”
郭鹏眨眨眼，突然恍然大悟，不敢置信道：“你们俩住道观！”他抓着应宇均的胳膊问：“什么关系啊，为什么你们能住道观，玉泉观不是不招待信众吗？”
应宇均：“我算是在道观长大的，小时候住这里。”他只简单解释了一下。
郭鹏没有深问，但却嘻嘻笑着凑上去：“那个……嗯……你看能不能走走你的关系，烧个头香？”
烧头香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流传出来的，人们在大年初一到道观或者是寺庙里烧第一柱香，这样可以带来好运，心想事成。所以现在很多人大半夜就赶到道观或者寺庙，为的就是争这第一柱香。
郭鹏父母现在就守在大殿外等着烧头香。
明珊慢悠悠道：“你刚才不是说真诚吗？怎么烧个香还得找关系？”
郭鹏很有自己的一套逻辑：“正是因为真诚才得托关系啊！”
应宇均：“但是插队不好，神灵知道了也会不高兴的。”
“也是啊。”郭鹏双手合十祈祷：“勿怪，我刚才都是胡说八道的！”
明珊：“你抢头香就烧心香吧。”
郭鹏好奇：“什么是心香？”
“道教徒虔诚信奉，但由于时间地点受限，形式上不能燃香，心中可燃香。足够真诚，自然能通神。”明珊说。
郭鹏：“听着很玄乎。”
明珊：“还行，不比你求文昌帝君数学考110分玄。”
郭鹏：“………”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道观上空燃起了烟花，灿烂的“金砂”在空中喷射而出，缓缓绽放。
道观中无数信众仰起头，心中虔诚祈祷。
道观内的法器敲响，象征着除夕已过，新年开始。
信众们开始烧头香，最前排的一对夫妻手里的香有小孩手臂那么粗，高度也有一米，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点燃。
明珊过了十二点就回去睡觉了，第二天是大年初一，在道教的习俗中，正月初一是天腊之辰，这一天是“五帝校定生人神气时限长短”之日，道教宫观都要设坛庆贺，举行祈福法事活动。玉泉观要带领信众天迎接喜神，应宇均在之后被安排了发福字。
明珊和应宇均坐在桌后，他们的对面排了长长的队伍，最前面站着一对母女，小姑娘大约只有五六岁，头上的辫子编了一圈，发尾微微卷曲，打扮得像是一个小公主，孩子妈妈本来想着随便拿走一个福字，小女孩却拉着她的手，踮起脚尖指着桌上的一个福字：“妈妈，我想要这个带爪爪印的福字可以吗？它好漂亮！”
就蹲在明珊脚边的黄鼠狼立刻支棱起来了：“哼哼，还说我写的字不好看，看吧，我的福字人家点名要，你有这排面吗？”
007缩在明珊的兜里气得直咬手。
女孩的妈妈歉意地看向了应宇均。
应宇均笑着抽出福字交给了小女孩：“写福的……人也很高兴你会喜欢。”
“谢谢哥哥。”女孩笑弯了一双大眼睛。
女孩的妈妈正要牵着她离开，吃着果茶的明珊忽然开口道：“看好小孩。”
女孩妈妈愣住，转身看着明珊。
应宇均却是想到了什么，连忙和女孩妈妈说：“今天的道观人很多，孩子还小，别离开自己的视线。”
“嗯，好。”不管怎么样，人家都是好意，女孩妈妈礼貌道谢。
等这对母女离开，后面的人陆续上前来领福字，有个热爱书法的看中了007的字，拿着福字开始夸赞，还说想求见一面写福字的道长，最后被应宇均搪塞过去。
成功扳回一局，把007美得不行。
这些福字和对联他们之前写了好几个小时，不过发起来却是很快，不到一个小时就全都领光了。没领到的信众还觉得自己吃亏了，和玉泉观的道士建议明年再多写一些。
还有一些见旁边有纸笔，打算让应宇均现写，吓得应宇均连忙跑了。
如今整个玉泉观都是香雾缭绕，讲经声不绝，走上三两步就能看到信众，明珊和应宇均躲到了斋堂，坐下来吃了些糕点，明珊拿起手机刷视频。
微信弹来新消息，是郭鹏，他好像在什么队伍里，前面排着十几号人，最前面是张很简陋的桌子，旁边还缺了一角，看着像是废弃仓库搬来的。桌子后坐着一个中年男人。
郭鹏：【山下有个算命大师，算得特别准，听旁边的人说和玉泉观的道士是一个祖师爷。】
明珊；【那你猜为什么一个在山上，一个在山下呢？】
郭鹏：【……】
他从那个“呢”字再次感受到了属于明珊的嘲讽。
郭鹏：【不管了，我先看看，算一次才八十，说是新年优惠价。这可比网上那个借什么五百年的店主强多了，我听说对方好像看一次面相已经到了五千！】
明珊：【……】
她把手机揣进了兜里，站起来和应宇均道：“我去山下走一圈。”
应宇均连忙起身：“我也一起吧，正好活动活动。”
和那天上山相比，现在上山下山的人很多。
路边时常能遇到爬山爬累了坐在石阶上休息的人。明珊和应宇均体力都不错，没有停顿，直接来到了山脚下。
底下确实很热闹，除了之前的店铺，还有几个开着小车的商贩，当然，人气最火爆的还是郭鹏给明珊发的算命摊子，队伍似乎比之前还长了，之前在队伍里的郭鹏已经排在了前面。
明珊和应宇均往那边走，正巧排在郭鹏前面的人已经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轮到郭鹏坐上了算命摊子前的廉价塑料板凳。
上面连个垫子都没有，这个天气有些冰，郭鹏动了动屁股，就听到对面的中年男人拉长了调子问：“是不是想看学业啊？”
郭鹏立刻瞪大了眼睛，再看对面长得很普通的中年男人，瞬间给他刷上了一层高人滤镜。
明珊和应宇均过来的时候，也刚好听到了这句话。
明珊嘴角噙着笑意，没看出什么别的情绪来，不过应宇均就有点吃惊了，他们亲近的人知道郭鹏来求的是什么，但是这个男人是怎么知道的？难道真会算命？
而这时，这人又问了郭鹏几个问题，等他答复后中年男人总结道：“去年你虽然有些小成就，但不太满意，今年想更进一步，对吧？”
“对对对。”郭鹏点头如捣蒜：“您说我该怎么办？”
中年男人缓缓道：“凡事不要操之过急，我看了你的命盘，你今年的运势不错，努力就能有收获，但切忌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这样反而得不偿失。”
郭鹏自己理解：“就是过犹不及呗。”
中年男人笑着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郭鹏：“我知???道了，谢谢您。”
他起身的时候扫了旁边的二维码，付了八十块钱。转身看到了站在几步之外看热闹的明珊和应宇均，走过去挤挤眼：“准吧？”
应宇均：“是有一点意思，我们再看看。”
排在郭鹏后面的是个女人，三十岁上下，打扮得很时尚，等她坐下后，中年男人问女人：“你要给谁算？”
女人把鬓角散下来的头发别在耳后，笑着说：“我丈夫，我想问问他工作上的事情。”
说着女人在旁边的纸上写上了丈夫的生辰八字。
中年男人对着这个生辰八字开始掐算，好一会儿说：“你老公有福有禄，最近有好事要上门，恭喜了！”
女人立刻笑了：“真让你猜中了，最近公司里有风声透出他要升职，但我们一直不敢确定，谢谢大师了！”她拍着胸口道：“听了你的话，我的心踏实多了。”
女人起身，在二维码上扫了钱，却不是八十，而是二百的红包，然后踩着高跟鞋开开心心地走了。
后面陆续有人上前，当这些人说上两句，中年男人都能大致说出对方的情况，之前不少看热闹的人都开始蠢蠢欲动，跑到后面去排队了。
郭鹏对中年男人的滤镜又刷上了一个新的高度，不过应宇均却越来越疑惑，小声和明珊道：“他有的地方说的很准，但有些地方却说得很笼统。”
应宇均见识过明珊算命，她都是精确到了具体的时间，甚至一些具体的事情，而不是像眼前这个人。
明珊：“听说过算命心理吗？”
应宇均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是骗子，他会的是心理学！”
明珊：“以前的江湖术士也常用这种手段……”
明珊正说着，应宇均忽然伸手戳了戳她的肩膀，然后朝一个方向抬了抬下巴，明珊转头，看到摊子前的中年男人正笑意盈盈地朝他们这个方向望来：“看来小姑娘是不信我啊，这样吧，我免费给你算一次。”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温柔的人
在中年男人话音落下后, 黄鼠狼下巴都要惊掉了，大年初一，让它见识到了真正的勇士。
007也忍不住从明珊兜里探出半个头, 露出一双贼兮兮的小眼睛, 细声细气道：”关公门前耍大刀。”
中年男人又往明珊这边看了两眼，他好像又听到了什么声音。
明珊玩味地看向了中年男人, 抬脚走了过去：“行啊，你给我算一卦, 这感觉很新鲜。”
中年男人虽然觉得这话有些奇怪，但也没有细想，去问明珊的生辰八字。
明珊道：“我的生辰八字不准。”
笑话，她自己的生辰八字要追溯到一千多年前了，说出来要把人吓死了。至于这具身体的生辰八字，也是有问题的，对她来说只是一件容器, 身体的面相已经不能和她本人扯上关系了。
中年男人不知道内情，但没了生辰八字，他也有别的办法, 毕竟也不是所有的人都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 他又说给明珊看手相。
看手相, 也叫做看掌纹。掌纹是人从胎儿时就开始逐渐形成的，且每个人的掌纹又均不相同，相术师通过掌纹的深浅和形状能够推测出一个人的运程与发展。
明珊配合地伸出了右手。
中年男人眉梢动了动，相手讲究男左女右，主要是从阴阳上来说, 左手为阳, 右手为阴, 同时男为阳，女为阴。但也不是说男人只看左手，女人只看右手，只不过是因为从代表阴、阳的那只手上能获得更多的讯息。
中年男人用手指着明珊手心的掌纹，解释道：“我们相术上把掌纹叫做三才纹，分别是天纹、人纹和地纹，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感情线、智慧线和生命线。天纹看贵贱，人纹看财富，地纹看寿命。我们来看看你的掌纹，你的地纹纹路微弱，这就证明你体质微弱，活动力不足，小姑娘要经常锻炼啊……”
中年男人语重心长道，他看明珊的外形，比一般的女生要胖很多，人胖无非两种，一是管不住嘴，二是懒得动，不管怎么样，这答案肯定没错。
原本一脸期待的郭鹏听到中年男人的话，睁大了眼睛，他动了动嘴唇，但到底没说出来。
他记得很清楚了，期末最后一次体测，明珊拿了第一名，那个成绩甚至能和男生媲美。
郭鹏同学顿时对中年男人的滤镜掉了不少。
明珊微笑着和中年男人道：“你继续。”
中年男人：“看你两指中间的这条线，它表示你性格温柔，但不是一个善于用语言去表达的人。”
面前的女孩子穿着一件粉色的连帽卫衣，脸很白，眼眸清亮，嘴角含笑，从他多年看人的眼光来分析，她不是一个有攻击力的人。
旁边的郭鹏：“……”
他的滤镜已经碎成了渣渣。
明珊是个温柔的人？
或许以前是吧……但现在她总会笑着说上一句话，话里夹着刀子，出刀必见血，很多时候还会给人致命一击。
她……和温柔毫不沾边好吗？
后面中年男人再说什么他已经没再认真去听了。总之是和明珊八竿子打不着。
明珊等中年男人给自己批完了命，最后总结：她今年人生会遇到生命的转折点，需要好好把握认真对待，好则一飞冲天，不好了前功尽弃。但也不要太担心，保持平常心，注意稳中求胜。
等中年男人说完了，明珊也道：“既然你给我免费算了一卦，我今天也免费送你一句话吧。天黑的时候需要小心，你今天有血光之灾。”
中年男人心里不太高兴，这小姑娘真不会说话，自己免费给她一卦，结果回头就咒自己。但周围这么多人看着，他还得顾忌着自己的身份，不能和小姑娘一般见识。于是哈哈大笑道：“你这个小姑娘很有意思嘛。”
其他看热闹的人也跟着笑。
唯独应宇均没有笑，认真和中年男人道：“我看你还是备着伤药吧，以防万一。”
中年男人：“……”现在的小孩真不会说话。
他摆摆手，一副不想计较的样子，坐下来继续和人算命，但也让人看出他不太高兴了。
于是排队的人中立刻有人道：“孩子啊，大年初一别说这些话。”
“就是啊！”
“大师你别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
郭鹏立刻不高兴了：“我们就是提个醒，也没说什么啊，再说算命直接去找观主解签，上面就是玉泉观。”
“闻观主一天只解三签，还都是给有钱人，哪轮得上我们这些普通人！”那人嘀咕。
应宇均原本要离开了，听到这话又站住了，沉着脸道：“这三签是从参加法会的信众中抽取的，每个人都有平等的机会。而且闻观主这三签是免费的，没有收取任何费用。”
郭鹏也拉着脸说：“你如果不知道就不要胡说八道，这样侮辱一位道长有意思吗？”
男人气性也上来了：“我说什么了，我只是合理猜测而已，谁知道他们有没有暗箱操作！”
这话已经很难听了，队伍里也有玉泉观的信众，立刻反驳男人：“闻道长的为人我们清楚，你不要往他身上泼脏水！你如果不信任观主，干嘛到玉泉观来！”
男人恼羞成怒，对着说话的信众吼道：“这是我的事，我愿意来你管得着吗？这有你什么事？”
他说不过，开始耍赖。
刚从旁边摊位上买了一根烤肠的明珊走过来道：“面上赤痣，嘴斜唇薄，牙齿突暴，喜欢玩弄口舌是非，总是夸大或歪曲事情的真相，害人害己。啊，对了，你这颗痣生在嘴上明显的位置，从面相上来看，没有后代延续香火。”
这瞬间戳中了男人的痛处，他脸色扭曲地朝明珊扑过来：“贱人，你说什么！”
应宇均正要上前阻拦，手里却塞进了一根烤肠，接着眼前一花，明珊已经踏出，单只手擒住了男人挥下的手臂，飞起一脚踹在对方的肚子上。
男人倒飞出去，落地后又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才卸了力道。
明珊从应宇均手里拿过烤肠，咬了一口才说：“口舌招祸，你看现在就应验了吧。”
说着，没再管众人的视线，转身进了超市。
坐在破桌子前的中年男人拿起旁边的保温杯，狠命喝了两口。他之前说这丫头是什么来的？
啊，温柔的人……
坐在桌上算命的客人看了看才从地上慢腾腾爬起来的男人，又转头看着中年男人，眼里充斥着怀疑。
刚才批那女孩的话一点也不准呀！这哪温柔？！
……
明珊进超市想买瓶可乐，应宇均和郭鹏也跟在她身边，应宇均见识过更彪悍的场面，比如明珊招来雷电把无常和众鬼们全都劈了。
郭鹏完全是刚见识了世面，还震惊于刚才明珊的一脚：“你学过啊？”
明珊：“以前练过一些，你们要吃雪糕吗？”她刚转到了冰柜处，对里面的冷品很心动???。
郭鹏下意识地就觉得凉：“现在吃雪糕是不是太冷了？”
明珊自己选了一盒冰淇淋：“你吃雪糕还要挑季节吗？”
郭鹏：“……”
最后应宇均和郭鹏也各自选了一款，但是都是比较袖珍的款，里面的量是明珊手上的三分之一。
结账出去的时候，他们发现之前排着算命的长龙已经没有了，不仅如此，连摊子也收起来了，那张破桌子正被旁边茶点的老板往屋里搬。
郭鹏走过去：“老板，之前算命的人呢？”
“说要陪家里人吃新年饭，所以提前收摊啦！”
郭鹏哆哆嗦嗦舔着雪糕走回来：“吃什么饭，我看是人设崩了，不好意思待了。”
应宇均想到之前的事，好奇问明珊：“你那时候说是算命心理，这也有系统的理论？”
旁边的郭鹏也来了兴趣，等明珊的下文。
明珊道：“干这行的人都会察言观色，一般不会自己先开口，而是听对方先说，等收集的信息够了，会瞅准了时机，冷不丁地说上一句，基本都会正中要害。”
“那我是怎么回事？我刚坐下他就知道我要问什么了，我当时还什么都没说呢。”郭鹏道。
明珊：“肯定是你之前和谁谈话，无意间说出去了，被他听到了，而且你这个岁数到山上来，能求什么？求姻缘？”
郭鹏：“……”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实在山下遇到了一个特别健谈的大妈，问了他一嘴，他那时候说了。不过和算命骗子还有些距离，这也能听到，耳朵可真够灵的！
明珊：“再说你后面那个妻子问丈夫的工作，她当时是笑着的吧，这是一种潜意识的高兴，眉眼间的轻松会让人断定他们家有好事，又是问工作，好事当然来自工作上了，提前祝福对方肯定没错。而女给自己的老公算命，一般可以总结为两大类。一类是事业，刚才我已经说了，第二类就是感情，算命的人也可以从她的细微表情中分析出对方的感情问题，要是神色抑郁，愁眉苦脸基本可以断定为感情不和，然后他们就可以从这个方向下手了。”
队伍里确实有问感情问题的，郭鹏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惊叹：“我的天啊，还真是！”
应宇均望着明珊的眼神也微微放着光。
明珊又吃了一口冰淇淋，等冰凉香醇的滋味在唇舌间化开，她才继续道：“而父母问子女，也有一个很普遍的心理，大多数的父母都希望子女能有所成就，既然他们能发问，证明他们心中也是不确定的，到时候算命的可以抓住这点来尽情发挥了……”
……
中年男人收摊后坐车回到了市里，先找了一家开门的面馆，吃了一碗热乎乎的面条后才满足地往家走。
这个时候暮色四合，华灯初上，星星点点的灯光连成片，绚丽多彩的夜景初见端倪。
天空时而响起爆竹声，还有烟花绽放。
中年男人回到自己临时租住的地方，屋内黑漆漆的，和外面几乎隔绝成了两个世界。他摸黑走了两步，去摸墙壁上的灯。
然而身后一道冷风袭来，中年男人直觉不对，再想躲的时候已经晚了，那东西结结实实砸在他脑袋上。
锐痛袭来，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脑后，黑暗中，手指传来了温热黏腻的触感，还有一种淡淡的腥味。
第79章 小鬼
是血……
中年男人想起了下午在山脚下女孩说过的话。
——天黑的时候需要小心, 你今天有血光之灾。
竟然是真的……
袭击他的人拿着已经碎掉的酒瓶指着他：“你这个大骗子，你把我害惨了！我今天就打死你！”
他踉踉跄跄地冲上来，这次中年男人有了防备, 就地一滚, 避开了这一击，熏人的酒味闻得他想吐, 但心里却是庆幸，还好对方喝酒了, 否则对付起来真要吃力了。
……
大年初二，明珊准备回自己家，接下来一段时间道观里都会举行法会，信众很多，明珊想安静地待几天。
应宇均送明珊下山，来的时候只有一个包，走的时候却是两个, 另一个包里装着的都是赵道长做的点心。
他们两个到山下的时候，之前叫的出租车还没过来，两人就在路口等着。现在山底下的人没有昨天多, 但也不少, 其中一个头上缠着纱布的男人异常显眼, 明珊多看两眼，认出是昨天在这里摆摊算命的中年男人，他似乎在找什么人。
明珊正要收回视线，发现中年男人恰巧朝这边望过来，紧接着就是眼睛一亮, 快步朝他们这个方向跑过来。
“大师！大师, 总算让我找到你了！”
他跑得有些急, 呼吸里喷出的气息落在空气里都成了白雾。
明珊奇怪看他一眼：“你找我干什么？”
“我想拜年为师，让你教我算命。”中年男人也是个干脆的人，大庭广众之下，直接跪在了明珊的面前。
周围的人本来没注意他们这边，中年男人一跪，立刻有不少人好奇地往这边看过来。有那手快的人直接掏出了手机。
明珊没有任何犹豫道：“我不收你。”
虽然已经提前有了准备，但中年男人心里还是不太好受。他抬起头郑重道：“我是认真的，绝对会按照道上的规矩孝敬您，为您……”
“养老”两个字又被他自己吞回去了，他们两个这个年龄差摆着呢，到时候究竟是谁送走谁还不一定。
明珊问中年男人：“你学算命是为了什么，赚钱吗？”
中年男人没吭声。
明珊继续道：“我这边要把挣来的钱十之有九都要捐出去，恐怕还不如你现在过的日子。而且真正的命理是挑人的，不是人人都能学，它很考验人的天赋，有的人学了一辈子也只是个入门的水平。”
应宇均对中年男人道：“你先起来吧，大家都在往这边看。”
中年男人恍恍惚惚起身，站到了旁边，想着明珊刚才的话。
这时前面的路上开来一辆白色的商务车，对面民宿里走出一对母女，明珊认出正是昨天领福字的那对。
小女孩撅着嘴，很不太高兴的样子。女人正柔声劝着她：“你先回家好不好，妈妈还要在这里待几天。”
“可是我想陪你嘛。”小女孩撒娇说。
“我也想让天天陪啊，但是我不想看你辛苦，你难道还要陪我爬台阶吗？”
小女孩想到昨天是怎么爬上道观的，眼里立刻有了惧意，抓着女人的手天真地问：“妈妈，我们不能坐飞机吗？飞机嗖一下就上去了，不用很辛苦！”
女人摸摸小女孩柔软的头发：“不行啊，妈妈要虔诚。我们不能偷懒，你乖啊，回去陪陪爷爷奶奶，他们很想你。”
“好吧。”小女孩被说服了，踮起脚尖在女人脸上亲了一口：“妈妈，再见。”
女人帮女孩打开了车门，小女孩单只脚踩进了车内，手撑着座椅，还想再上另一只脚的时候，车身下忽然伸出一只青白的小手，精准地抓住了小女孩的脚踝，接着使劲往下一扯。
“啊！”
小女孩惊呼一声，整个人直挺挺地往后倒下去！
“天天！”
女人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打算抱住小女孩，但是她的脚腕似乎被什么拦了一下，只耽搁这一秒，小女孩已经仰面摔在了地上。
女人飞扑过去，小心翼翼地扶起女孩，着急地去看女儿的头：“哪里疼，快告诉妈妈！”
小女孩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摇摇头：“哪都不疼，是软的！”
“地上怎么可能是软的，你这孩子磕傻了吧。”
女人小心翼翼解开女孩的发辫，仔细检查，小孩子伤到头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远处，黄鼠狼正抱着自己尾巴，心疼地看着那处少了一点的毛发，它万万没想到真用上了，这也太快了！
007小声偷笑，嘲笑黄鼠狼的运气。
黄鼠狼松开了自己的尾巴，迅速蹿出去，直接钻进了白色商务车的车底。
没多大一会儿，一只小手伸出来，轻巧地抓住了地上的石子，接着往里面丢进去。
“哎呦！”
车底下传来黄鼠狼的骂声：“你个小崽子！”
随后一个小孩从车底滚出来，爬起来就跑。
虽说他的速度很快，但黄鼠狼更快，加速跑起，高高跃向了半空，落下时一脚蹬在小孩的背上，把他扑倒在地。
小孩扭过身，也很凶地和黄鼠狼扭打在一起。
与他们离着几步远的小女孩打开了自己身上背着的小书包，刚才有个软乎乎热乎乎的东西被她压住了，她怀疑那个东西藏在了包里，可是当她把包里的故事书、纸巾、糖果……全都翻出来后，也没有符合自己要求的。
女人见小女孩还有精力翻包，悄悄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行，要找什么我们回家去找。”
原本她还要参加玉泉观“拜太岁”的法会，但现在女儿的身体最重要，她还要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
女人帮小女孩把包里的东西一一收起来，最后是昨天领的福字，福字原本卷成了筒状，但刚才或许被压了一下，有了些折痕。
女人展开，正想整理一下，却发现福字中央向下原本有爪印的地方现在破了一个洞。
小女孩也发现了，顿时着急了：“妈妈，它怎么破了！”
她还想带回去给爷爷奶奶看呢！
女人握住了女孩的手，安抚地拍了拍，但是思绪已经飞远了。
她和小孩子不同，会注意一些细节。这个福字按照之前的样式卷起来，爪印会裹在里面，前后都有一圈纸隔着，哪里破都轮不到这个地方。
而且不多不少，福字上正好是爪印的地方破了，其他的地方完好无损，这就不得不让她多想了。
原本是着急回去的，但现在她觉得还是上山去问问玉泉观的道士，毕竟这个福字是他们送的。结果刚转身就看到了明珊和应宇均，她脑中忽然冒出昨天领福字的时候这个女生说的话。虽然有些离谱，但她总感觉这两件事有些关系。
女人快步走来，斟酌着想怎么开口，没想到明珊却先说话了：“你家惹上小鬼了。”
“啊？”
女人惊住。
这时，黄鼠狼已经在小鬼脸上挠了好几爪子，小鬼有了退意，黄鼠狼看了出来，死咬着他不放，小鬼气得哇哇大叫：“@?hb！%#……”
紧接着身影倏地消失了。
黄鼠狼：“说的啥鸟语？我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
应宇均：“他说的好像是泰语，让你别多管闲事。”
黄鼠狼：“哼，外国小鬼也敢这么嚣张，下次让我遇见了，我一定多咬他几口！”
女人听到明珊的话已经很震惊了，还没怎么回过神，又发现应宇均对着空气小声说话，脸色顿时沉凝，她倒不是不信这些，就是因为太信了，她又气又怕。
应宇均转头看着女人：“你想想有没有惹上什么人？”
女人抱紧怀里的女儿：“我是生意人，这样说每天都会惹上人，可就算……也不能拿孩子下手啊！”
明珊：“那只小鬼没动杀意，应该只想让你女儿吃点小苦头。”
“但我是当母亲的，就算孩子平常一个小感冒我都跟着担心。”何况这次还是被鬼物惦记上，如果有可能，女人甚至想把孩子藏在怀里，牢牢保护起来。
她捂着自己的头说：“我现在什么也想不出来，不知道谁这么恨我，有没有办法先把那只鬼抓住？”
明珊：“家养的小鬼，有骨头、或者毛发、指甲在养小鬼的人手中，主动权在对方，一般抓不住。”
女人不愧是做生意的，脑袋转得飞快，立刻抓住了明珊话里的关键：“那有没有不一般的办法？”
第80章 演戏
“不一般的办法就是吓唬鬼。”明珊说, “让这个小鬼自己说出来。”
女人有些怀疑：“它会吗？”她可不觉得小鬼会这么配合。
明珊：“试试就知道了。”
明珊去了母女两个住的民宿，和民宿的老板要来了剪刀和纸，大家就见到明珊熟练地剪出了一个小纸人, 还有两个辫子。
007看到半个同类, 好奇中又有了危机感，难道明珊也会做那些常会动的纸人了吗？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 就见到明珊拿着剪刀，“喀嚓”一声利索地剪掉纸人的头。
007:“…………”
看着纸头轻飘飘落在桌上, 007整个纸都不好了，安静地缩在兜里，一动不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明珊又从自己头上拔下两根发丝，明明很软的发丝落在她手上却变得坚硬起来，轻而易举地穿透纸人的身体，明珊用发丝将纸人衔接, 在纸人身上写下小女孩的名字，然后对着纸人无声念咒，等做完了, 她才把纸人放在旁边。
女人：“这就行了？”
“嗯。”明珊点头：“这叫做代形术, 到时候那小鬼会以为这个纸人就是你女儿。”
小女孩在旁边看得懵懵懂懂, 轻轻扯了扯女人的袖子，指着写有自己名字的纸人道：“可是我们长得不像啊！”
女人歉意地对明珊道：“小孩子不会说话，请见谅。”
然后才和女儿道：“因为这个姐姐会魔术，等到了一定时候就会像你了。”
“我想看，行吗？”小女孩亮起一双期待的眼睛。
“不行。”女人狠心拒绝女儿, “一会儿你要和这个哥哥一起去山上。”
小女孩瞅了一眼应宇均, 把身体往女人怀里藏, 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意思很明显。
应宇均蹲下来，温声道：“你的福字不是破了吗？我就是写福字的，我可以再给你重新写一张。”
小女孩的眼睛瞬间亮了：“我还想要爪爪印！”
“可以，我们还可以在上面画别的。”
大约是应宇均天生的亲和力，很快就和小女孩打成了一片，还收到了他们友情的见证——一颗糖果。这对小女孩来说很珍贵，要知道她每天也只能吃两颗，应宇均的那颗是她偷偷攒下来的。
但女人要留在民宿，她得演一场戏。
……
玉泉观香火鼎盛，而且有很多有本事的道士在，但更让小鬼惧怕的是大殿里供奉的神像，这些神像和寻常人家里供奉的镇宅之物不一样，他们非常灵验，除非某些特定节日时道观做法事给众鬼分发香烛纸钱，否则平常的时候鬼怪不能随意出入。
小鬼好不容易等到了沈霞枫带着她女儿下山，挑了小女孩要上车的时候动手，这既符合了主人说的给个小教训，又能让不少人见到，让沈霞枫百口莫辩，谁知道却是遇到了碍事的黄鼠狼。
它还被咬了几口，小鬼摸着自己的伤口，小脸阴沉沉的。
它能感受到小女孩还在山下，此时已入夜，阴气正盛，小鬼决定再去碰碰运气，走到半路的时候，它捡起了一截树枝，如果再遇上黄鼠狼，它就拿棍子抽它。
小鬼蹦蹦跳跳来到了沈霞枫母女入住的民宿，他站在门口有些踟蹰，民宿店门口供了金蟾，虽说主要是招财，但这只金蟾也很凶。
正想着要不要拿自己的玩具分散一下金蟾的注意力时，小鬼感觉到被自己标记的气息正在不断接近，很快，小鬼看到沈霞枫牵着女儿走出了门：“让你之前不吃饭，现在饿了吧。去吃面条吧，你昨天不还说好吃吗？”
沈霞枫牵着女儿往面馆走，面馆离民宿也不远，几百米的距离。
身后的小鬼眼睛冒光，这就是机会呀！
他快跑起来，超过沈家母女，在她们的必经之路停下来，然后翘起自己的小脚，在小女孩过来的时候抬脚去绊她。
小女孩失了平衡，整个身体惯性向前扑出去，尽管一只手被沈霞枫牵着，还是直接趴在了地上。
小鬼正要拍手笑，却看到摔倒的小女孩头在地上一磕直接断掉了，骨碌碌滚到了前面，雪白的小脸正对着他这个方向。
“啊啊啊啊啊！”
小鬼尖叫着跌坐在地上，连忙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敢再看。
“嘿，你这个小鬼，月色如此美好，你却在这里杀人！”黄鼠狼拖着怪腔跳了出去。
躲在暗处的明珊：“……”她捂着头，低声道：“戏太差了！”
好在现在小鬼已经完全被这变故吓住了，没发现黄鼠狼糟糕的演技，哭着摆手：“&@#basdtw2…%……”
艹！听不懂！
黄鼠狼跳脚：“入乡随俗你懂不懂，在这地盘上你给我说汉语，别讲你那鸟语！”
小鬼抽抽噎噎道：“不是我……”
虽然带了些口音，但吐字还算清晰。
能沟通就行，黄鼠狼继续做戏，哼哼道：“还说不是你，你看看头都掉了，没想到你这么狠！你主人和这家有什么仇，让你杀了这个小孩！”
“没有，不是！我主人只让我给她个小教训，这样我就会有爸爸了！我没杀人，她的头自己掉了！”小孩慌忙解释。
“你主人是黄晓？”原本抱着女孩假哭的沈霞枫忽然开口。
小鬼对上了沈霞枫的目光，吃惊问：“你怎么能看到我？！”他似是想到什么，又怀疑地去看地上的尸体，确实是那个小女孩，但没有流血！
他反应过来大怒：“你们骗我！”
那对乌沉沉的眼睛瞬间冒起凶光。
沈霞枫吓得后退几步，面前的小鬼虽然只有三四岁大的样子，但是皮肤青白，嘴唇乌紫，死气沉沉的模样十分吓人。
黄鼠狼跳到了沈霞枫的面前，立起身子：“怎么着，想打架啊？”
小鬼握着拳头正要冲上去，余光发现走过来的明珊，于是对着黄鼠狼竖了一个中指：“打不过就叫大人，我鄙视你！”
说完，转过身就跑，身影倏地消失了。
黄鼠狼气得狠狠抓了几下地面，和明珊说：“你晚出来一会儿我就能收拾他一顿了。”
明珊睨着它：“没看出来，你也三岁。”
黄鼠狼：???“……”
007探出头：“要不我以后叫你三黄？”
黄鼠狼跳起来去掏明珊的兜，007却是早有准备，身子灵活地跳到黄鼠狼的爪子上，又借力往下跳，很快两只打成一团。
明珊没管它们，找沈霞枫说话：“你刚才说的黄晓是什么人？”
沈霞枫微微蹙眉：“是我老公在外边养的小三。”
一时间，还在打闹的黄鼠狼和007都停了下来，转过脑袋盯着这边，一脸吃瓜相。
沈霞枫表情有些冷：“我老公是个奇葩，往常外面那些女人在知道我们家的情况后不用我做什么也会受不了他而选择离开，但我没想到他新找的这个竟然这么有野心。”
沈霞枫和他老公展烨两家算是世交，结婚是双方父母的意思。展家有两个孩子，展烨还有个大哥，展家二老对大哥投入的心血更多一些，有些忽视了展烨，导致展烨算是野蛮生长了，再想把他性子掰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展烨喜欢艺术，高考报专业的时候非要去学画画，还闹了一阵绝食，最后展家父母无奈同意了，大学几年，展烨的性格更怪，毕业后让他去公司帮忙他说金钱俗气，商人市侩，非要自己经营画展，和沈霞枫结婚后觉得沈霞枫不能和自己精神上达到共鸣，总是往外跑，跟外面的一些女人不清不楚，后来风言风语传回来，两家人都气得不轻，展父亲自把儿子揪回来打一顿。
不过等展烨好了之后又故态复萌，最后等沈霞枫生了女儿，也彻底不管丈夫了，他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自己有女儿，不缺钱，丈夫还不会在面前作来作去地气她，她日子过得很好。
后来，展父、展母也对展烨这个儿子死心了，满心爱意都倾注在孙女身上。
不过也派人盯着展烨那边，知道展烨什么时候和精神伴侣1闹掰了，又找到了精神伴侣2，心里有个底，不闹过分就行了。
但沈霞枫也没想到，新找的这个竟然养小鬼！还直接把手伸到了她这边，女儿是她的底线，谁都不能碰！
沈霞枫请明珊帮忙，第二天开车回了家，先把女儿交给二老照顾，又说了在山脚下撞鬼的事情。
展父、展母一听乖孙女还遇到了这种事，气得不轻，展父血压立刻升上去了。
沈霞枫赶紧找来他的降压药，安抚道：“爸，你别生气，这件事我去解决。”
展父长长吐出一口气：“是我们家对不起你。”
沈霞枫：“都是一家人，就别说这种话了。”她更同情公公婆婆，摊上这种儿子，还不能打死，气也要气死了。
明珊在旁边细看了展父、展母的面相，展父年少时有经商头脑，会理时，老年衣食无忧。展母敦厚重情谊，本身运气就不错，烦心事少。
“你们知道临市的孙家吗？”她忽然问。
展父想了想，道：“你说的是开装饰公司的孙家？”
“对。”明珊点头：“他们家生意最近不好做吧。”她记得之前在热搜上看到说孙家公司出了问题。
沈霞枫知道这件事：“有人曝出他们的装修材料有安全问题，现在被上面查了。”孙家的事情这两天是业内的热点话题，孙允谊忽然死了，群龙无首，现在公司已经没个支撑门户的人，大家都不看好孙家。
明珊：“他们家别墅里有一对镇宅的铜狮子，是个好物件。摆在家里挺不错，有小孩也没事。”
沈霞枫的眼睛立刻亮了，连忙道谢。
明珊没说什么，如果能得到铜狮子，也是他们自己的缘分。
最后这件事交给了展家的老大去办，沈霞枫和明珊去了展烨在外的居所，据说他新交的知音也在那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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