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慕斯
清泽接通了。
梁姿低着头, 安静地吃着三文鱼,一点声音都没出。
“对,在家里。”
“都收拾好了。”
“这周还好, 就是晚上一直在跟别人吃饭。”
“算是交接完了, 周一跟他见了一面, 他下个月月底去纽约。”
清泽对着手机讲公司里的事,梁姿在旁边听着, 有些无聊。她把清泽的碟子端起来, 轻轻放到自己面前,用他的叉子卷意面。
清泽眼睛看着她,嘴上说道:“我周三回去,待到周五。”
“我要是待到周日, 你肯定又觉得我碍眼。”
梁姿晃了晃手里沉甸甸的叉子, 看向清泽,默不作声地问道:你要不要吃啊?
清泽一笑,对着她点了点头,“那我只买芝麻味的了?”
梁姿佯装把叉子递给清泽, 即将碰到他手的时候, 她一躲闪,直接把意面喂到了他嘴边。
“唔。”
清泽猝不及防地被投喂, 不得不放下了手机,他双唇紧闭, 慢慢咀嚼, 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紧锁着梁姿。
终于吃完,他出声了, 音量不高不低:“梁姿, 偷袭是吧?”
梁姿摇头否认, 眨了眨眼睛,很是无辜。
清泽哼了一声,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轻轻地捏。另一只手举起手机,继续跟自己母亲讲电话。
“不是,在跟我女朋友说话,她刚才喂我吃饭。”
“嗯,是她,叫梁姿。”
“我没有,她哪是服务我,她这是欺负我。”他看着梁姿,手上微微用了力。
“我知道。”
“说了,她下周没时间,又要见导师又要写论文,忙着呢。”又捏了捏。
清泽的语气逐渐无奈,“我女朋友,你跟她说什么话,你去找我爸说话吧。”
“行吧,我给你问问。”
清泽对梁姿说道,“梁老师,我妈想跟你说句话。”他又悄悄说,“不想听就摇摇头。”
一个现在和她没关系、以后也不会有关系的人所说的话,内容是什么,她听或者不听,对梁姿来说意义都不大。
出于礼貌,她笑着点了点头。
“唐女士,说好了,就一句话,我俩还吃着饭呢。”清泽说完,把手机放到梁姿的耳边。
梁姿听见了一道温柔和气的女声:“梁姿,你好,我是清泽的妈妈,等你不忙的时候可以和清泽来日内瓦玩,阿姨在家里请你吃饭。”
她应下,“好的,谢谢阿姨。”
这句刚说完,清泽就把手机拿了回去,“唐女士,就先聊这么多吧,我俩真的在吃饭。”
“晚上到。”
“拜拜。”
挂断了电话。
清泽把手机放到一边,问道:“我妈跟你说什么了?”
梁姿面不改色:“阿姨说,让我多欺负欺负你,你要是不服,她可以来巴黎帮我。”
清泽笑出了声,他指了指盘子里的刀叉,“那梁老师赶紧的吧。”
“一天最多喂一口,今天的额度用完了,改天吧,”梁姿爱理不理的,“……但我不是说这个。”
煞有介事的模样又把清泽逗笑了。
真难搞,真可爱。
看梁姿吃得差不多了,清泽从厨房端回来一碗巧克力慕斯。
他把碗放到两人中间,“尝尝。”
梁姿用小勺挖了一口,眼里现出几分惊喜。
慕斯口感绵密,可可味道醇正,甜度恰到好处。
比她之前吃过的任何一口巧克力慕斯都好吃,合她心意地好吃。
“喜欢。”她说道。
梁姿想起了下午闻到的可可香味,“不会是我男朋友自己做的吧?”
清泽点点头,“男朋友对你好吧?”
梁姿半信半疑地看着他,“Loch还有时间做这个?”
“早上做的,”清泽把网页上的菜谱找出来,给梁姿看,“其实不费时间。”
如果说有哪个过程比较麻烦的话,那就是挑巧克力。清泽在巴黎拜托了一位得过奖的巧克力大师,整个九月到处搜罗高可可含量的巧克力,清泽试了将近三十种,最后选了一款马达加斯加产地的纯黑巧。
清泽也拿起勺子尝了一口。
确实不错,以后都用这款了。
梁姿瞄了一眼手机,上面说二十分钟就可以搞定。
可是,她的心里又像被湖水漫过一样。
清泽说道:“本来是想在爬塔楼的那天给你做的,但是请的那两个青岛师傅说花生糊特别好吃,青岛女孩都爱吃,我要是不让他们做花生糊,我就白请他俩了。”
梁姿笑了出来。
清泽继续说:“我一听,那赶紧做吧,我人都大老远请来了,折在一碗花生糊上就说不过去了,”他看着她,“所以,这碗巧克力慕斯就拖到今天了。”
梁姿点点头,用手机给慕斯拍了张照片。
“清泽。”她叫他。
“干什么?”
她嗓音轻柔,唇边笑意盈盈,“我好喜欢你。”
喜欢他的用心。
喜欢他用心地做她喜欢的东西。
喜欢他在每一次程度加深的亲密之前都征求她的同意。
喜欢他。
清泽很想把梁姿抱到自己腿上。
可是这个姿势的暗示太明显,他们之间还不是那么合适。
他拍了拍自己的腿,谨慎地问道:“梁姿,你想不想坐过来?”
梁姿一笑,点了点头。
清泽将她拢在自己的胸膛和餐桌之间,“我也喜欢你。”
他微抬下巴,热烈地吻她。
梁姿感受到清泽了。
她脸颊发热,企图在他的怀里汲取冷冽的香气。
可连香气都变热了。
清泽的唇渐渐与梁姿分开,双手依然握着她的腰。
他抬眼看着梁姿,逗弄似地开口,语气半真半假:“梁老师也别太感动了,我就是刚跟你在一起,给你做做甜品,以后就是外面随便买个蛋糕意思意思。”
梁姿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吻里,垂下的眼眸水汪汪的。她听完,眼里没有笑意,也没有恼意,只是轻轻嘟着嘴巴,小声问道:“真的吗?”
清泽望着梁姿的眼睛,心好像疼了一下。
她只是简简单单说了三个字,可是到了他耳朵里就成了天大的委屈。
清泽转念一想,自己做得也太过分了,梁姿刚说完喜欢他,他跟她说这个干什么。
“假的,你想吃我就做,”他亲了梁姿一口,又把人往怀里收了收,“但是真的不会做蛋糕。”
梁姿笑了一声,“巧克力慕斯就很好。”
“没问题。”清泽答应她。
梁姿伸手把碗从桌子上拿起来,左手握住勺柄,“刚才我是乱说的,我这个人很有原则,再一再二不再三,所以,一天可以喂你两口。”
梁姿舀起一勺慕斯,喂到了清泽嘴边,“给。”
清泽张嘴,乖乖吃掉。
看着清泽咽下去,梁姿的唇才覆到他耳边,温热的气息悄声散开,“当然了,做/爱除外。”
男人的呼吸突然变重。
清泽的嗓子又喑哑了几分,求饶般地说道:“梁姿,我都这样了,你就别撩我了。”
他什么样了,他和她都知道。
梁姿低头扫了清泽一眼,得意地抬起下巴,“清泽,你都这样了,还不放开我呢?”
“呵,”清泽被气笑了,“我算是看出来了,咱俩说话,前半段是原创,后半段是重放。”
梁姿不置可否,笑着从清泽的腿上下来,饶了他一回。
梁姿回家之前,清泽握着她的手,把她的指纹录进了门禁系统。
“明天什么安排?”他问道。
梁姿回答:“明天要跟一个学妹喝个奶茶聊聊天。”
清泽一算,“所以又要下周六见了?”
“周日见吧。”
周日有雨。
——
周四上午,梁姿戴着眼镜坐在书桌前,旁边摆了个法压壶,里面是她泡好的白茶。
她昨天下午刚和导师见完面,讨论了论文征稿的事情。这个会议主要探讨布勒东的作品,而布勒东是超现实主义的创始人,导师和梁姿都觉得这个征稿和她的课题很契合,可以一试。
三百词的简介,截至日期是10月31号,梁姿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她把电脑打开,看着屏幕,有些犹豫。
虽然布勒东的诗作很好,但是他在超现实这个圈子里太过独断,喜欢拉帮结伙,也因此带来了很多文人纠纷。对于他,梁姿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写出一份满意的、不带偏见的概述。
梁姿捋了捋前两天写的大纲,指尖一动,在键盘上哒哒地敲打了起来。
先写再说。
秋天的澄澈阳光照得她后背发烫,她脱掉了外面的白色毛衣,扔在了沙发上,一边喝茶一边写。
两个小时之后,梁姿写完了。她伸了个懒腰,保存文档,合上笔记本,打算下礼拜再修改。
现在,她要去为即将到来的周日做一些准备。
梁姿快速地啃完了两片制作潦草的牛油果奶酪吐司,出门飞奔到了地铁站,来到了乐蓬马歇。
她和清泽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整整一个半小时,梁姿在五颜六色的蕾丝世界里来回穿梭,试了六七套黑色内衣,薄如蝉翼,各有千秋。
好看是真好看,难穿也是真难穿。
但梁姿还是买了,她既心甘情愿又不情不愿地为了一套内衣花了140欧。
一天的翻译又白干了。
烦死清泽了。
梁姿从售货员的手里接过橙色纸袋,心满意足地说道:“谢谢,祝您今天愉快。”
转头又走到了男士家居区。
给清泽买拖鞋。
第32章 生气
晚上十一点半, 梁姿躺在床上看闲书,清泽发来了微信:【睡了吗?】
梁姿回复:【没有】
很快,清泽打了电话过来。
“Allo ?”
清泽问道:“在家里?”
“对, Loch的晚宴结束了?”
“结束了, 刚回家, abstract写得还顺利吗?”
“还可以,今天暂时写完了。”
清泽的声音温暖又坚定, “梁老师就是梁老师。”
梁姿下巴微抬, 有些小小的骄傲,“那当然。”
下一秒又收回去,“但是能不能被接收还不知道。”
清泽笑道:“你只管投,不用想这么多。”
“嗯, ”她问他, “周日中午去吃个法餐好吗?”
“好,有想吃的吗?”
“没有,你来想吧。”能者多劳,她没钱了。
“没问题, 我安排。”
梁姿沉默了一瞬, “清泽。”
“嗯?”
梁姿抱着被子,小声地问:“你用的香水, 是什么牌子的?”
两秒之后,清泽在电话那边低低笑出了声。
梁姿微微蹙着眉头, “你笑什么?”
听筒里, 男人声线低沉,笑意渐浓, “梁姿, 你想我了?”
上挑的尾音勾得梁姿心痒。
她把脸半埋在被子里, 嘟哝道:“没有很想。”
也就是想了一下午。
清泽轻笑一声,“行。”
梁姿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她从床上坐起来,底气十足地诘问道:“清泽,你是不是以为我在跟你撒娇呢?”
清泽反问:“梁老师说的是什么时候?”
梁姿的音量骤然降低,“从一开始,到现在。”
“那你现在是在跟我撒娇吗?”?
梁姿被问得有点怀疑人生了。
说着正事呢,她有什么娇可以跟他撒啊?又不是在接吻。
她斩钉截铁地吐出两个字:“不是。”
清泽悠悠开口:“嗯,那梁老师从来都没跟我撒过娇。”
他说得有多慢,梁姿的心就跳得有多快。
她拿着手机,脸一下燥了起来。
什么破问题,她就不该问。
梁姿置若罔闻地把话题扯回来:“所以是什么香水?”
清泽倒也顺着她回答:“没有牌子,你喜欢的话,我正好给你带几瓶回来。”
“什么意思,你家自己做的吗?就像我姥姥炒的大白菜一样?”
话音刚落,她就听到了清泽开怀的笑声。
她男朋友,笑点是真的不高。
清泽似乎笑得不行了,缓了一会儿才说道:“不是梁老师的姥姥这个程度的homemade,莫歇找南法的一个香水厂调了几款香水,会随着产品送给一些重要客户,不对外售卖。”
梁姿心想,哦,怪不得她找不到。按照她之前的找法,大概一辈子也找不到。
“我用的这款是工厂送来的一个样品,我很喜欢,但是公司里的人,还有我家里人,都觉得这个味道有点苦,所以莫歇最后没选这个香,”清泽的语气云淡风轻,“然后我就只能让工厂那边定期给我做几瓶。”
梁姿总结:“所以就是一瓶私人定制的香水。”
“这么说也可以,”清泽问,“那梁老师想要吗?”
“想。”
“好,周日给你。”
第二天早上,清泽洗漱完毕,下楼和爸妈一起吃早饭。
唐女士等了一个礼拜,终于可以问了,“清泽,有梁姿的照片吗?”
清泽用黄油抹着面包,“没有。”
坐在对面的父母对视了一眼,脸上有如出一辙的疑惑。
唐女士确认道:“一张也没有吗?你俩这个恋爱怎么谈的啊?”
清泽:“……”
他把涂了一半的面包放进碟子里,擦了擦手,拿起手机,点开了梁姿的微信头像。
“就一张。”
把手机递给了唐女士。
唐女士的手指放在屏幕上,一会儿放大,一会儿缩小,对着照片端详起来。
清父在旁边有点等着急了,“还没看完吗?”
清泽揶揄道:“唐董在那数头发丝儿呢,你等着吧。”
唐女士笑着把手机递给自己丈夫,对清泽说道:“你好不容易谈个女朋友,我不得仔细看看吗?”
清父的眼神往屏幕上一搭,只看了三秒钟,就把手机还给了清泽。
“不错,好好处,”他犹豫了一瞬,对唐女士说道,“好像不如咱儿子好看呢?”
清泽听见这句,一下坐直了,语气略有不满,“我觉得好看。”
清父点点头,跟哄小孩一样,“好看好看,我也没说不好看。”
“这小姑娘看着挺机灵的,还有点飒爽,我觉得模样不错,”唐女士问道,“那她家里呢,现在知道是做什么的了吗?”
清泽回答:“妈妈是高中老师,爸爸在一个国企上班。”
唐女士放心了,经过去年这一年,她对清泽的另一半没有、不能有、也不好意思有任何要求了,只要是正经人家就好。
她说道:“好,那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你主动一些,多花点儿钱。”
清泽点头,“我知道。”
唐女士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那梁姿毕业以后准备留在法国吗?”
言外之意,她要是回国的话,你俩怎么办呢?
清泽低头吃着面包,看不出表情,“不知道。”
清父:“俩人刚在一起呢,你问这些也太早了。”
唐女士:“也是,我有点着急了。”
清泽抬起头,喝了口水,对着爸妈开玩笑道:“她去哪我去哪,你们儿子啊,跟人跑了。”
唐女士笑了出来,“刚在一起你就要跟人家跑啊?人家也得要你才行。”
清父:“公司呢……?”
清泽听见唐女士的话,心里一闷。
他撂挑子似地把面包往碟子里一放,摇了摇头,“什么公司,不干了,没意思。”
唐女士扑哧一笑,跟清父说:“你看看清泽,是不是跟他小时候一模一样?就是让他照顾阡阡的时候,那会儿才五六岁,也是往地上一坐,猛一顿摇头。”
清父搭了一眼自己将近一米九的儿子,“确实,跟咱俩耍赖呢。”
清泽收起笑意,正色道:“说着玩的,公司我会好好负责的,你俩放心。”
唐女士也正经起来,“公司的事我知道你肯定上心,但是谈恋爱的事我还是要再嘱咐一句。你们亲密的时候一定要做好措施,你是男孩子,人家要是怀孕了,不管是生还是不生,你最多就是出钱出力,但女孩子不一样,身体可是要吃苦的。”
清泽认真地点头,“我知道。”
唐女士的语气又暧昧起来,“那你们……?”
清泽叹了声气,“妈,我们在一起还没到一个月。”
“也是,我又着急了。这件事你要听人家的,人家要是不愿意,你可别乱来。”
清泽还是认真点头,“我知道。”
——
周日上午,梁姿在淅淅沥沥的声音里睡醒了。
她从床上爬起来,拉开了百叶窗——
大朵的灰色乌云聚成一团,斜风细雨织出一片淡白色的薄雾,对面的蓝顶模模糊糊。
下雨了。
梁姿吃完早饭,把本来就很干净的小家又收拾了一下。
出门前,她从书架上拿下了一本书,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
两个人一个礼拜没见面,梁姿收伞进车,和清泽又是一番热吻。
“还好没有涂口红。”她说道。
清泽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已经很红了。”
清泽本来想正式一点,请梁姿吃个米其林三星。他联系了几个主厨,结果餐厅要么周日不营业,要么没空位。这也就算了,偏偏主厨们还要加上一句:“Loch,我们上次和莫歇的合作很愉快,以后有活动的话可以再联系我。”
他心想,连请女朋友吃饭这种活动都办不成,还想办什么活动。
最后,清泽选了一间专门做海鲜的米一,离梁姿家很近。
餐厅服务员看着两位亚洲脸顾客,主动用英语说道:“您好,我们只有法语菜单,但我可以给两位推荐一下。”
清泽:“好的。”
听完服务员磕磕巴巴的英语介绍,清泽点了一只迷迭香烟熏龙虾作前菜,两份松露鳕鱼作主菜。
梁姿问道:“新品发布会好玩吗?”
清泽回答:“发布会很无聊,但新品还可以,给梁老师看看?”
梁姿点点头。
清泽放下刀叉,给梁姿把图册找出来,“梁老师看上哪个了就告诉我,反正不要钱,不送白不送。”
梁姿:“……清老板,你真的好像在说一棵白菜。”
清泽点点头,“对,梁老师捎回去,让姥姥炒炒吃了。”
梁姿当即笑出了声。
她掠了一眼,腕表各个美轮美奂五光十色,她根本没有可以戴这些表的场合。
她把手机还给清泽,“我再看看。”
清泽笑道:“我就知道,梁老师眼光挑着呢,没事,慢慢挑,莫歇的挑完了还可以去挑别家的。”
梁姿:“哦。”
龙虾吃完,服务员把盘子收走,端来了两盘主菜,放到两人面前。
“吃完饭去干什么?”清泽问道。
梁姿掰着面包,“下午四点要请一个朋友来家里玩。”
清泽愣了两秒,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梁姿,咱俩一个礼拜没见面,吃一顿饭就完了?”
梁姿振振有词:“那你也没提前说吃完饭要去干什么呀。”
“对,”清泽神色如常,淡淡说道,“我又忘了跟梁老师预约了,下次一定精确到几点几分。”
“没关系,我可以跟那个朋友说改天。”
清泽笑了一声,“不用,咱俩哪天见都行,别放人家鸽子。”
梁姿低头吃了一口鳕鱼肉。
她好想亲亲他。
后半顿饭,清泽还是跟梁姿说说笑笑,也被她逗笑了好几次。但是梁姿察觉得出来,清泽好像生气了。
车停到了梁姿家楼下。
第一次,车厢里的气氛沉默到压抑,雨点落在车顶,砸出滴滴答答的响声。
清泽松开了安全带,打算给梁姿去后备箱里拿香水。
梁姿抓住了他的手,“你等一会儿。”
清泽老老实实地坐在驾驶座里,说道:“明天下班以后我应该没事,一起吃晚饭?”
“好,”她捏捏他的手指,“亲一下?”
清泽不客气地把梁姿抱到了自己腿上,大掌扣住她的腰,灼热的唇吮上她的,一寸一寸地向下,亲到了梁姿的脖子。
良久,清泽将她松开,两手规矩地收回到自己身侧。
他嗓音沙哑,语气平淡,“行了,回家吧,快到时间了。”
梁姿低头看着他,“你不开心吗?”
清泽对上她的视线,桃花眼里瞥得见几分不悦。
他淡声说道:“一个礼拜只跟女朋友待四个小时,我能开心吗?”
“梁姿,你是不是真的不想我?”
梁姿骨碌碌地转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嘴里蹦出一句:
“我不黏人吧?”
清泽叹了声气,“我没跟你开玩笑。”
梁姿点了下脑袋,上下幅度极大,认真说道:“想了,一个礼拜,每天都在想。”
她的双手捧上清泽的脸颊,鼻尖蹭着他的,无意识地拖长音节,“不要不开心嘛。”
清泽一下笑了出来,他看着梁姿,眼底一片温柔,似乎是真开心了。
“知道了,”他嗓音回暖,拍了拍她的背,“真的快到时间了,别让人家等。”
梁姿点了点头,身上却没动静,手上还是捧着那张帅气的脸。
她垂下眼睫望着清泽,一双明亮的瞳仁里闪着得逞的笑意。
呵,清泽意识到,肯定是又有哪里不对了。
他还没来得及张口询问,只见梁姿双唇微启,轻声邀请:
“那,这位朋友,你想来我家坐一坐吗?”
第33章 情话
清泽一动不动地盯着梁姿, 微弱的火苗在眼睛里左右摇曳。
沉默了半晌,他还是拍了拍怀里人的背,开口道:“梁姿, 我不着急。”
梁姿眨了眨眼, “你说了, 听我的。”
她伸出胳膊,把自己的包从副驾驶捞到手里, 打开车门, 从清泽的腿上迈了下来,扔下一句:
“下车。”
清泽一个人坐在车里缓了两秒,发出一声轻哂。
他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一个手提旅行包和一个袋子,跟在梁姿身后进了楼。
眼底又浮现出几分想要捉弄人的心思。
电梯逼仄, 梁姿按下了“6”, “你记好了。”
一会儿你还得来一趟。
清泽点头,“好。”
梁姿住的这座公寓是六十年代建成的住宅,在巴黎算是很新的楼了。笔直的走廊里有八户人家,毫无疑问, 她住的房子面积最小。
梁姿带着清泽走到自己家门前, 转动钥匙,“清老板, 请进。”
她推开了门。
清泽站在狭窄的玄关,好奇地看着眼前干净又温馨的小家, 可惜只看得见三道关上的门。
梁姿指了指她出门前就摆好的男士拖鞋, “你穿这个。”
两个人换好了鞋,梁姿挨个把门打开, 说道:“这个是衣柜, 这个门是卫生间, 这个门是厨房,这个门是客厅,那边是阳台,那个门是卧室。”
她牵着清泽的手走进客厅,书架的最上层摆着他送她的画,被她放进了画框。
“房东阿姨不让我在墙上钉钉子,我只能把它摆在这儿了。”
梁姿摊开手,对清泽说道:“清先生,我介绍完了。”
清泽又拉着她进了厨房,瞥了眼冰箱门,笑了。
他慢悠悠地说道:“梁老师,原来这鲸鱼是一对啊?你什么时候买的来着?七月初?”
那时候他和梁姿还没在一起呢,就开始给他买情侣的东西了,啧啧。
梁姿看着他,“可是,九月初的时候,我还没想好要不要给你呢。”你还是想想波尔图那天晚上吧。
清泽一听,得意的嘴角耷拉下来,立刻老实了。
他指了指手里的袋子,“梁老师看看香水?”
“好。”
两个人在深蓝色小沙发上坐了下来。
清泽的视线扫过茶几,上面摆着一本书,封面上印着书名,BAISE-MOI。
他收回目光,从袋子里拿出了三个水蓝色小盒子,“这是三瓶装好的,你可以先用。”
梁姿将其中一个盒子打开,奶白色绸缎里躺着一个水滴型的小玻璃瓶。
清泽又拿出一个一升的大玻璃瓶,无色透明的液体在里面晃动,像一瓶昂贵的矿泉水。
他把瓶子放在茶几上,一只手固定住瓶身,一只手拧开白色瓶盖,“梁老师验验货?”
梁姿俯身嗅了一下,一股熟悉的清冽香气趴在瓶口,偷偷溜进了她的肺腑。
是清泽的味道。
“这个香水有名字吗?”她问。
清泽把盖子拧紧,放在那本书的旁边,“没有,梁老师起一个?”
梁姿点点头,“那我想想。”
清泽往沙发背上一靠,扭头看向她,“梁老师平常坐在哪里给我打电话?”
梁姿拍了拍沙发,“这里,椅子上,还有卧室。”
“在阳台抽烟?”
“对。”
“在这张桌子上写论文?”
“对。”
“吃饭呢?”
“有的时候在厨房,里面有一张折叠的餐桌,有的时候就在书桌上吃。”
两个人双手相牵,他不紧不慢地问,她不疾不徐地答。
一直到清泽在这间屋子里构建出梁姿一天的生活轨迹。
问题问完了,清泽抬起胳膊,把那本法语小说从茶几上拾了过来,随手翻了翻,“这是梁老师最近看的书?叫什么?”
梁姿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叫Baise-moi。”
清泽的眼眸含着她,火焰昭然滋长,声调却平得像夏日无风的湖面:“那中文是什么?”
梁姿的脸颊渐渐染上淡粉色,眼底也升起了一层潮湿的水雾。
那是爱/欲在无声地抚摸她。
她咽了下嗓子,心跳快得不受控制。
清泽又淡声问了一遍:“是什么?”
梁姿迎上清泽的目光,她双唇微抿,复又轻启,嗓音缱绻而骄矜,因为这是请求,也是命令:
“/我。”
“嗡——”
清泽听见自己的太阳穴跳了一下。
那一瞬间,他二十七岁的身体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最汹涌的反应,那股惊涛骇浪撞得他生疼。
真要命。
真上瘾。
可人却倚在沙发里,没有做任何动作。
清泽的眸子黑如海底,他盯着那对嫣红唇瓣,声线低哑,“梁姿,再说一遍法语?”
梁姿语气坚定,“Baise-moi.”
话音未消,清泽将梁姿摁进怀里,手掌握住她的后颈,不由分说地咬住她的唇,肆无忌惮地吸/吮。
梁姿被吻得舌尖发麻,手心磨蹭着清泽的衬衫,不能自已地渴望着男人手掌上的清晰纹路。
深蓝色沙发如一片倾斜悬崖,之上的恋人相拥相吻,不管上升下滑,都是两厢情愿。
不知过了多久,暴风雨一般的吻终于渐渐消停,窗外的雨声还在叮叮泠泠。
清泽的双唇从梁姿的嘴角亲到她泛红的耳垂,灼热的呼吸喷薄在她的耳蜗,一下又一下,烧得她要化了。
她双眼半阖,正等着清泽说情话的时候,男人克制而性/感的法语嗓音流进了她的耳道——
“Bien sur, madame. Je suis à votre disposition.”
当然,女士。
我供您使用。
梁姿哼出了声。
她脸颊绯红,望着清泽,双眼微微睁大。
清泽瞧了梁姿一眼,这个表情,一定和他刚才在车里的时候差不多,他很满意。
他轻轻咬着梁姿的耳垂,继续用法语逗弄她:“你好像喜欢我说法语?那我就一直说,说到咱们上床为止,那天,你那个同学怎么说的来着?”
清泽的视线由下至上地看向梁姿,喉结滚动,“哦,她说,总有一天,我们会睡在一起。我又不是你好朋友的男朋友,你为什么不睡?”
梁姿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她的脸红得像那天的落日晚霞,眼睛还是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清泽仰头瞧着梁姿那副招人的模样,丝丝笑意从眼角眉梢漫了出来。
梁姿缓了缓,松开手,问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会法语?”
清泽一脸无辜,“J’ai jamais dit que je parle pas francais,”特意停顿一下,“ma chérie.”
我也没说过我不会说法语。
亲爱的。
梁姿听见这句她对他说过的情话,脸更红了,“那你为什么一直在跟那些法国人说英语啊??”
清泽还是无辜,“Parce que je parle mieux anglais que francais.”
因为我英语说得比法语好。
梁姿轻轻打了一下清泽的肩膀,嘟着嘴下命令:“不许说法语了。”
清泽抱着梁姿,笑得上半身都在抖。
太有意思了。
太喜欢逗她了。
太喜欢她了。
清泽果真换回了中文,语气戏谑又懒散,“梁老师,以为就你会把话还回去是吧?”
梁姿蹭地一下从清泽怀里跳出来,站到了地上。
“家里没有避孕套,出门右转就是超市,钥匙在门上。”
说完,气鼓鼓地进了卫生间。
剩下清泽自己坐在沙发上,又开始笑。
梁姿洗着澡的时候,听见一声门响。
她站在花洒下,越想越觉得丢人。
什么呀,那几个法国人说英语都痛苦成什么样了,清泽看不出来吗?
他就是故意的。
烦死人了!
梁姿用手捧着依旧发烫的双颊,难为情地笑出了声。
洗完澡,梁姿套了件黑色吊带睡裙。清泽还是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几件换洗衣物,茶几上放着两盒避孕套。
他站了起来,俯身亲了亲梁姿,“等我一会儿。”
进了浴室。
卧室的窗前拉了层白纱,因为是雨天,屋子里光线昏暗。
清泽穿着宽松的白色t恤和黑色短裤走进了卧室,整个人清爽又干净。他往床上一看,当即停住了脚步。
他女朋友坐在床边,身上穿着一套撩人心弦的黑色内衣,寥寥几抹。
“梁姿,”清泽无奈地开口,“我就是逗你一下,你也不用真的要我命吧?”
梁姿弯着嘴角,朝他勾了勾手指。
清泽直接把人抱进了怀里,亲了一口。
“好看吗?”她问。
“好看。”
“可是很不舒服,”梁姿说道,“如果你觉得好看,那以后你买这些,我可以大发慈悲地穿一下。”
穿在她身上,一,她不舒服。二,她看不见。要不是为了清泽,她才不买。
清泽笑出了声,“好。”
他的唇落在梁姿的脖子上,边吻边问:“梁姿,你喜欢什么?”
温柔极了。
梁姿握住了清泽的手,手指在他的手背上一寸寸伸展,寻到了他的手指,细长,干净。
她用柔软的指腹磨着指节。
“想先试试这个。”她看着清泽,低声说道。
清泽的脸上有几分罕见的无措,他试探地开口,目光认真,“梁姿,fingering我真的没有经验,这次先试一下,以后我好好学习,可以吗?”
梁姿笑了一声,“嗯。”
第34章 黎黎
窗里窗外, 滴滴答答。
梁姿把脸埋在清泽的颈窝,牙齿稍稍陷入那片温热的皮肤,咬了他一口。
“唔。”
清泽感受着怀里人的轻颤, 自己的煎熬又深了几分。他将她抱在怀里, 另一只手掌细细抚过她的后背, 低声说道:“你怎么这么漂亮,宝贝。”
梁姿也哼了一声。
像是在说, 嗯, 我知道。
清泽笑了一声,把她拢得更紧。
等到梁姿逐渐平静下来,她懒洋洋地抬眸望向清泽,眼尾泛着餍足的淡红色, “doctor Qing好聪明。”
清泽的拇指磨着她的下唇, “梁老师教的好。”
那双桃花眼里的火焰烧得梁姿心尖发烫。
他吻上她,温声问道:“梁姿,咱们试试?”
“好。”
窗外的雨从白天下到晚上,他们根本没有开始。
卧室里只亮了一盏黄色床头灯, 清泽抱着梁姿躺在床上聊天, 从小时候聊到现在,一边说一边吻, 耐心有增无减。
“梁姿,你为什么叫这个名?”
“因为我爸妈都姓梁, 他俩很喜欢黎姿, 希望我可以跟她长得一样漂亮,”梁姿看着清泽,
“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我的小名?”
“叫什么?”
“黎黎。”
“一个字也没落下, ”清泽笑了一声, “像某些很可爱的小动物。”
“狐狸?”
清泽亲亲她的额头,“海狸。”
梁姿想了想海狸的样子,胖脑袋小眼睛大门牙,“挺可爱的,就是看着不太聪明。”
过了一会儿,清泽问道:“梁姿,你知道你最像什么动物吗?”
她期待着答案,“什么?”
他一字一句地回答:“泥鳅。”
“?你是不是不想上床了?” 梁姿用指甲在他的腹肌上轻刮了一下。
清泽往她身上扫了一眼,“梁老师,我现在想不想上,有差别吗?”
梁姿叹了声气,可是她真的觉得疼。
她蔫头耷脑地问道:“那为什么是泥鳅?”
“因为滑不溜秋的,”清泽的怀抱又紧了紧,“今天去这儿,明天去那儿,抓不住。”
梁姿抬头看他,一脸的不服气,“你抓我干什么?”
清泽浅浅笑道:“不抓,让梁老师当一只自由自在的泥鳅。”
啪。
梁姿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脑门,“你才是泥鳅。”
清泽低低笑出声来。
“那你为什么叫清泽?”
“跟梁老师差不多,我妈很喜欢湖泊,所以给我取名叫‘泽’,英文名也跟着叫Loch。”
梁姿想起来,“你的微信头像是尼斯湖吗?”
尼斯湖,Loch Ness.
清泽的笑声似乎就没停过,“是日内瓦湖,申请账号的时候正好待在家里,随便拍的。”
他的手指绕着梁姿的短发,“那梁老师的头像怎么是长头发?”
“因为那张照片是三年前拍的,那时候是长头发。但是我头发很多,洗一次超级累,剪短以后方便多了。”
的确,清泽想起了两个长发及腰的妹妹,头发都是找人来洗的。
他亲了亲梁姿乌黑的头发,“怎么都好看。”
两个人聊着聊着,互相抱着彼此,沉默了下来。
“想什么呢?”清泽问。
梁姿实话实说:“我在想,咱们今天晚上到底能不能睡上。”
清泽停顿一秒,语气诚恳地说道:“梁老师,说真的,还是你家更好进。”
梁姿又在他的腹肌上刮了一下。
清泽亲亲她,“别着急,宝贝。”
他们的脸庞被笼罩在暗黄色的灯光里,轮廓朦胧而柔和。
再次意乱情迷。
梁姿勾住清泽的脖子,“我之前跟你说过,我喜欢雨天。”
清泽吻她,“我记得。”
梁姿的指尖轻轻划过男人的眉骨,鼻梁,嘴唇,喉结。
“因为我想在下雨天和你做/爱。”
清泽的喉咙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他还是吻她,“好。”
窗外的雨下大了。
清泽捧着梁姿的脸颊,吻温柔地落在她的眼睛上,“我爱你。”
梁姿的手指绞着床单,话语早已因清泽而破碎。
“嗯…我也爱你。”她努力说着。
“清泽。”
“嗯。”
“那款香水,叫雨中湖泊,好不好?”
“好。”
过了一会儿,清泽将梁姿罩在身下,眼睛直直地望向她,“那天晚上,我要是不把你拉住,你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
梁姿 :“……嗯?”
她像是呢喃:“不是呀……”
清泽不依不饶,“以后也不能不要我。”
这个时候了,就算清泽说明天去结婚,梁姿可能都会先答应下来。
“嗯……”梁姿蹭着他的鼻尖,“好。”
也许是因为床上多了一个人,所以就算这一晚过得跌宕起伏疲惫至极,梁姿也依旧睡得不太踏实。
她渐渐转醒,意识到清泽就躺在她身边,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梁姿借着微弱的亮光,安静地打量着这个熟睡的男人。
睫毛很长,唇角微翘,睡起觉来,好乖。
可昨晚不是这样的。
昨晚的他,温柔体贴又性/感,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虽然,他还是让她软着嗓子浅浅求饶了一次。
梁姿拿起手机,时间显示七点二十,她也就睡了三四个小时。
她偷偷给清泽拍了张照,轻手轻脚地下床,去厨房喝水。
窗外的雨还是没停,声音淅淅沥沥的。
梁姿没了睡意,捧着水杯坐在沙发上,一口一口慢慢地抿。
将亮的天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渗进客厅,她第一次觉得这间住了两年的房子有些陌生。
卧室里有了动静。
清泽走了出来,一言不发地站在卧室门口。他只穿了条睡裤,眼睛里看不出情绪,单单望着梁姿。
梁姿又喝了一口水,走到他面前,仰头用湿润的舌尖舔舐他微微干燥的唇瓣。
清泽将作乱的舌尖含住,托着臀把她抱起来,抵在窗子上接吻。
全程只听得到身体撞击在玻璃上的那一声“咚”,还有梁姿的几声袅袅轻吟。
最后的最后,他将软成一汪水的她拢进自己的怀抱,喑哑地说出了今早的第一句话:
“黎黎。”
卫生间里传来了哗哗的水流声,梁姿一个人躺在床上,根本不想起来。
她本来想要给清泽做个早饭,她前一天特地去超市买了牛油果和烟熏三文鱼,打算今天做两个牛油果三文鱼吐司,再煮两个水波蛋。
但是经过早上这一回,梁姿现在只想躺着。
她打开了百叶窗,雨停了,对面的楼上镀着一层淡淡的橙红。
今天会是一个大晴天。
清泽洗漱完毕,身上还是穿着睡衣。
他走到床边,弯下腰亲了亲梁姿的眼睛,“想吃什么早饭?”
梁姿勾着他的手指,“不用,我一会儿自己做,你是不是该走了?不是还要回家拿东西吗?”
今天周一,Loch是要上班的。
“还有二十五分钟,来得及。”
梁姿想了一下,“那你去楼下的面包店买个croissant回来吧,就在街角,你应该看到过。”
清泽点头,“好。”
“你要一起吃吗?我去做个咖啡。”
“要。”
梁姿泡了一壶黑咖啡,切了一个橙子,清泽提着两个新鲜出炉的牛角面包进了家门。
黄油和咖啡的香气交织在一起,参杂着几分清新的橙香,充盈着小小的厨房。
他俩昨天午饭之后就没再吃过东西,又做了一晚上,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
但两个人此刻都对食物兴趣不大。
可是不吃又确实饿。
梁姿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高大男人,手肘碰手肘,衬衣碰毛衣。
她语气略有不满,“都这么挤了,你就不能坐在对面吗?”
清泽咽下一口咖啡,“不能,就想和我女朋友并排坐着。”
梁姿吃着外酥里软的面包,看着窗外的蓝天。
她想,人因为这颗有点智商但是不多的脑子,真的很容易前后不一致。
明明她刚醒过来的时候还在嫌弃她旁边躺了个人,让她一晚没睡好,现在却想和这个人过一辈子,每天早晨都坐在一起吃早餐。
吃早午餐更好,她不喜欢早起。
清泽把常年放在车里当备用的睡衣和浴巾都留下了。
出门前,梁姿倚在墙上送他。
清泽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下了班我就回来。”
“去你家好吗?我不想天天换床单…”
他笑了一声,“好,我来接你。”
打开门,清泽转过身看着梁姿。
“有一件事,梁老师确实没骗我。”
梁姿瞧着他,好奇心十足,“什么?”
他目光促狭,语气玩味,“你之前那些,确实不是撒娇。”
“上班去吧你。”
梁姿“咣当”把门关上了。
清泽笑着等电梯的时候,走廊里传来一声门响,他扭头看过去,梁姿探出了一颗小脑袋。
“Bonne journée et à ce soir.”
今天愉快,今晚见。
她说完,又把门关上了。
清泽进了电梯,叹了声气。
怎么这么可爱啊。
梁姿躺到了中午,起床之后,她站在书架前,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终于,确定了要听的歌,事后烟乐队的《Sweet》。
她按下面前的小音箱,房间里响起了音乐:
[我看着你发给我的视频
那天你在洗澡,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水
你知道你的身体让我着迷
尤其是你笑着看向我的时候]
梁姿听着歌,给自己的床换上了干净的床单和被罩。
她收拾好房间,坐在书桌前,打开了上个礼拜写好的论文简介。
几天过去了,梁姿看着自己那天敲出来的东西,越看越不满意。她改了两个小时,几乎重写了一份。会议论文要求用英语写,她写完英语版又写了个法语版,为了让导师更清楚她的思路。
梁姿伸了个懒腰,合上了电脑。
再晾几天吧。
她给王雨薇发了条微信:【睡了】
王雨薇秒回:【!!!!】【等我下班给你打电话!!】
六点半,梁姿的手机准时响了。
王雨薇第一句就是:“分了吗?”
梁姿笑出了声:“没有。”
“啧,那应该表现得不错?”
“很好,很有服务意识。”
“天呐,”王雨薇感慨道,“清泽这人真不错,中看又中用。”
梁姿叫她,“雨薇。”
“干什么?”
梁姿嘴角轻勾,脸颊有几抹绯红。
“我好爱他。” 她轻声说道。
“哼,你这个色女,”王雨薇调侃道,“现在有没有那种想和他结婚的冲动?”
“?那倒也没有。”
第35章 极限
整整半个月, 梁姿和清泽都处在一种一点就着的状态,聊什么都能聊到床上,做什么都能做到爱。
尽管巴黎没有再下过一滴雨。
今天清泽参加了一个莫歇vip客户的晚宴, 十一点多才结束。
当然, 凌晨对于梁姿来说并不是个太晚的时间, 清泽回到家的时候,她还在那张长餐桌上看论文。
清泽洗完澡, 往卧室一看, 没人。他裹上深灰色浴袍,下楼找梁姿。
他说:“都十二点多了。”还看啊?
她也说:“都十二点多了。”还做啊?
清泽眼巴巴地看着梁姿,温声说道:“明天周六,不上班。”
梁姿记着笔记, 头也没抬, “那我把这页看完。”
“好。”
清泽说完,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地等着。
可他身上那股沐浴液的清香无时无刻不在对梁姿说:宝贝,快一点吧。
梁姿笔尖一顿, 扭头看向清泽, “你离我远点。”
清泽才不干,他就要在她旁边待着。他用下巴点了点梁姿的电脑屏幕, 装模做样地说道:“梁老师,认真一点, 想什么呢?”
梁姿瞥了他一眼, 又把头转回去,继续写字。
什么人啊, 狐狸精吗这不是?
清泽唇角一弯, 两眼含笑地看着梁姿。
她鼻梁上架着那副他不常见到的金丝眼镜, 一侧的头发被她抿在耳后,神情十分专注。
上面有多像回事,下面就有多不像回事。
她提前洗完澡了,套了一件他的白t恤,下摆露出了一截穿在里面的墨绿睡裙。
清泽觉得时间的流逝速度极为缓慢。
十分钟之后,梁姿合上了笔记本。
清泽二话不说地把她横抱起来,向楼上的卧室走去。
梁姿搂着他的脖子,用力吸了一口。
“怎么这么爱学习呢梁老师?”
“你还说我啊?你都毕业了,前几天还在那儿看论文。”
“你看论文,我总不能在旁边看电视吧?”
“清博士,人不是只有看论文和看电视这两件事能做。”
清泽把梁姿轻轻放到床上,覆上身去,“梁博士说得对。”
做完一次,清泽还是抱着梁姿不撒手,头发在她的下巴蹭来蹭去,“宝贝,我不想上班。”
梁姿轻声笑着,摸了摸清泽的脑袋。
好软的头发,像那种很可爱的小狗,和她的发质完全不一样。
他抬起头看她,“我下次带着梁老师一起去宴会怎么样,把梁老师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穿特别好看的小裙子。”
梁姿:“……你自己听听,有意思吗?”
清泽眼神一黯,把她搂在怀里,“我也觉得没意思。”
梁姿想了想,“但是我可以去接你下班。”
“时间太晚了,”他拍拍她的后背,“梁老师在家里好好休息。”
“没事,我可以带上电脑去酒店的咖啡馆里等你,或者附近的咖啡馆,你结束以后,我们一起回去。”
清泽眼里的亮光一闪一闪,“真的吗?”
梁姿又胡撸了一把他的头发,“真的,经期除外。”
清泽笑着在她额头落下一吻,“那梁老师随便点,账记在我这里。”
说完,两个人心满意足地抱在一起。
清泽反思起来这放纵的半个月,开口道:“梁姿,咱们是不是做得太多了?”
梁姿的脸还埋在清泽的怀里,闷声反问:“你才觉得?”
“那咱们克制一点?”
“嗯,我经期就在这两天。”
梁姿的头顶没声了。
她以为清泽睡着了,这些天他俩总是凌晨两三点才睡,梁姿自己还好,平常时间灵活可以补觉,但是清泽每天八点半准时出门上班,整天还精神抖擞的,梁姿不知道他哪来的这么多精力。
梁姿轻轻抬起头看向清泽,没成想,不偏不倚地撞上了清泽的目光。
“……你怎么不说话 ?”
开了荤的男人在为下个礼拜发愁。
清泽用手肘支起上半身,把梁姿拢在身下,吻上她的唇。
“宝贝,再做一次,好吗?”
她扬着下巴迎合他,嘴上说道:“清泽,咱俩明天绝对不能在家里待着。”
没完没了了。
“你说得对,”他问道,“后天真的不和我去那个聚会了?”
清泽说的聚会是任平安组织的,七八个人,都是现在在巴黎工作生活的大学同学,其中一两个和清泽还算有点私交。
梁姿摇头,“后天我应该是第一天,哪都不想去。”
清泽点头,“好,那梁老师就在家里休息。”
她提议,“明天去看个电影怎么样,最近有《银翼杀手2049》,还有《雷神3》,你更喜欢哪个?你也喜欢漫威吗?”
清泽看着她,“什么叫‘我也喜欢’?”
梁姿犹豫了片刻,轻声说了出来:“《生活大爆炸》里的几位也喜欢。”
清泽愣了三秒,嘴上都忘记亲了。
他并没有看过这部剧,只隐约记得主角是一群高智商nerd。
清泽怀疑地开口,“梁姿,我在你眼里和那几位差不多吗?”
梁姿摇头,“他们学物理,你学数学。”
清泽:“这个差别确实很大,但这就没了?”
虽然在床上说这个不好,但是,“这是你问的,所以我才说的,”梁姿眨了眨眼睛,“Sheldon十六岁就博士毕业了。”
清泽:“……”
学业一路顺风顺水的Loch自信心极度受挫。
他一把抓住梁姿的脚踝,不容置喙地说道:“明天去看blade runner。”
“欣赏一下cyber——”
一下。
“punk。”
又一下。
梁姿的眼睛瞬间冒出了软绵绵的水汽,“你轻一点…punk什么呀punk…”
“梁姿,”清泽双眸含笑,低声问她,“这句总归是撒娇吧?”
梁姿心道,她要是说不是,这个自信心脆弱的男人指不定还要干出什么事儿来。
她伸出舌尖,轻轻在他唇上描。
“勉强算吧。”她娇声说道。
平生第一次,清泽觉得自己要完了。
在他每次认为自己对梁姿的喜欢已经不能再多的时候,她都会让他再爱她一点。
他对她的爱,似乎是一个极限,永远不会到达终点。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梁姿都没有再去清泽的家里,他俩都需要清心寡欲几天。
梁姿终于提交了参会的论文简介,又着手准备另一件事。
十二月初有位国内的青年作家来巴黎做两场讲座,一位教授找到了梁姿,让她帮忙做第二场的翻译,梁姿欣然答应,立刻买了这位作家的诗集和法译本,开始在家里研读。
周五下午,清泽给她打了个电话。
“晚上想吃什么?”他问。
他昨天就和梁姿说好了,今晚要来她家睡。
梁姿说道:“我还是不想出门,点外卖好吗?”
“好,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那我点炸鸡啦。”她一到经期就想吃一些垃圾食品。
清泽笑了一声,“点吧。”
梁姿点好了炸鸡外卖,并拖着正在失血的身体做了个沙拉——把超市里买来的袋装混合沙拉菜直接倒进碗里,加上三十秒做好的油醋汁。
她拿着叉子边拌边感叹,她也太贤惠了吧。
十月末,天黑得早了,才七点一过,窗外已经近乎深夜。
梁姿和清泽窝在灯光明亮的小厨房里吃晚饭,餐桌上摆着一盒炸鸡翅和一盆沙拉,还有几块法棍。
“还在看那个作家的书?”清泽问道。
“差不多看完了,但没什么底,有点担心读者提的问题我翻不出来。”
梁姿做过不少翻译,但文学相关的口译还是第一次,她既期待又紧张,生怕哪个读者说出一个她不知道的专有名词。
清泽想了一下,“梁老师把书借给我几天?”
梁姿问道:“Loch一天天都忙成这样了,还有时间读诗?”
清泽语气随意,“没时间,但是为了给我们梁翻译模拟一下讲座场景,可以挤出那么一点时间。当然了,我文学造诣肯定比不上梁翻译,就是简单模拟一下。”
梁姿坐在他旁边,没有说话。
她把炸鸡放到碗里,侧过头看着清泽。
“亲一下嘛。”她说道。
清泽瞧着梁姿油光发亮的小嘴唇,拿起纸巾给两个人都擦了擦嘴。
亲了一下。
两个人洗完澡之后,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个小时。
梁姿打了个哈欠,关上了小台灯,“晚安。”
一片漆黑里,清泽把梁姿搂了过来。他闻着她头发上的香味,什么都没做。
他今天来,也不是为了要做什么,他就只是想来看看她。
因为又一个礼拜没见了。
“晚安。”他在她耳边说道。
第36章 莫歇
梁姿二十七岁生日这天是个周五, 清泽溜了半天的班,两个人飞了趟日内瓦。
梁姿坐在柔软的棕色皮质沙发上,打量着四周。
电视, 书柜, 沙发, 茶几。
这不是一个机舱,这是一个客厅。
“清老板, 这是你的飞机吗?”
“不是, ”清泽回答,“这家飞机供应商和莫歇有合作,所以平时可以飞几趟。”
梁姿托着腮看他,“清泽, 你赶紧赚钱买一架吧, 这种走过场的五分钟安检也太方便了。”
清泽揉了揉她的手,“可是我爸妈说没必要。”
他自己也觉得没必要,如果一样东西不花钱也可以用,那就不需要买。
梁姿“哦”了一声。
她不得不承认, 虽然清泽已经非常低调了, 但是仍然会时不时地流露出几分阔少爷做派。
比如他那一柜子的手表,一房间的西服套装, 八百条领带,再比如他因为不开心所以花了七百万欧买下的房子。
他跟他爸妈打电话聊闲天的时候最明显, 简直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公子。可是呢, 聊起工作又一秒变脸。
想到这里,梁姿问道:“到底是要去日内瓦干什么?”她可不想去他家做客。
清泽的黑眸对着她, 嘴边一笑, “反正不是去见家长, 梁老师别紧张。”
梁姿腹诽,这人是不是真的会读心术啊??
“是要去买手表吗?”
“不是,”他亲了一下她的脸颊,“是要去偷。”
从日内瓦机场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把他俩接上了车,一直沿着湖边开。
清泽跟他用法语说说笑笑,语气熟稔。
梁姿越听越生气。
但她也大概听明白了,这个男人是Pierre的助理,这个Pierre正在公司等他们。
梁姿小声问:“Pierre是谁?”
清泽一本正经:“是咱们的共犯。”
“说人话。”
“给咱俩开门的。”
梁姿点点头,“你这会儿怎么说上法语了?”
清泽有理有据地回答:“因为他的英语很差,我听不懂。”
梁姿反驳他,“之前有一个法国服务生,英语也说得很烂,最后还是我用法语点的菜。”
清泽瞥了一眼驾驶座,临时充当司机的总助正在目视前方,专心开车,一点没有往后看的意思。
他向梁姿倚了过来,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对,我就是想逗你。”
温热的唇瓣含住她的耳垂,轻轻拨弄了一下,“是不是就等着我说这句呢,宝贝。”
男人的声带在梁姿的耳畔轻轻震动,一种酥痒不可控制地从她的耳垂迅速蔓延到脊椎骨。
梁姿微微侧过头,“你离我远点。”
清泽装听不见,胳膊从梁姿的颈后绕到她身前,长指另有所指地摩挲着她的唇瓣。
仗着车里的第三个人听不懂中文,清泽用寻常的音量缓缓说道:“黎黎,你的耳朵怎么和开关一样。”
他用似笑非笑的目光锁着她,“巴黎是不是下雨了?”
梁姿的脸一下红了。
太好了,两个人都别想好过。
她张嘴咬住清泽的手指,舌尖在上面打了个转,松开,冷冷清清地开口:“确实,比不上你。”
清泽当即呼出一口气。
他松开梁姿,往旁边坐了坐。两个人隔出了楚河汉界,各自看向两边的窗外。
总助听见动静,瞟了一眼后视镜,心里开始犯嘀咕。
怎么突然坐这么远?还一句话也不说?是吵架了吗?那他要不要说几句缓解气氛呢?
“日内瓦一到这个季节就阴天,总是下雨,”总助说道,“巴黎天气怎么样?”
清泽瞥了一眼梁姿,淡声说道:“巴黎也是天天下雨。”
梁姿又往旁边挪了一下,和清泽隔得更远了。
完了,助理心道,他好像火上浇油了。
三十分钟后,车拐进了一座安静的湖边小镇,停在了一片现代办公楼的大门前面,旁边立着一个水蓝色的字母雕塑“HERMANCE”。
莫歇总部。
车外站着一位中年外国男人,五六十岁的样子,西装革履,头发稀疏。
他和清泽打着招呼:“Loch,过得好吗?”
清泽的视线扫过梁姿,又看回Pierre,笑着说道:“很好,你呢?”
说话的同时,捏了一下梁姿的手。
梁姿心里一跳。
这半个多月,他俩几乎把清泽家里的一楼全试了一遍。
过得确实好极了。
Pierre微微一笑,“我也很好。”
清泽介绍道:“这是我的女朋友,姿。这是我的老朋友,Pierre。”
Pierre颇为欣慰地拍了拍清泽的肩膀,他伸出手,对梁姿说道:“你好,小姐,很高兴认识你。”
梁姿和他握了握手,“你好,先生,很高兴认识你。”
介绍完毕,清泽和梁姿跟在Pierre后面进了电梯,下到负一层,在迷宫一样的走廊里左拐右拐。
Pierre按了两次指纹,他们跟着进了两道门。
确实是个给他俩开门的。
三个人最后来到了一个白色展览厅,中间是一束水波纹形状的乳白色柱子,里面放着款式不一的腕表。两边的玻璃展柜也设计成了水平方向的水波纹式样,琳琅满目,流光溢彩。
Pierre交给他们两副白手套,“到了,我的任务完成了,这里留给你们,我回去开会了。”
大门一关,寂静的展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清泽在她的唇上轻啄一下,“莫歇这些年的表都在这儿了,总有能入梁老师眼的吧。”
梁姿环视了一周,“这里一共有多少块?”
清泽戴着手套,“不到五百,大多数是最近二三十年出的款,就是我爸妈收购公司之后生产的,之前的款式也有一些,但是不全。还有一些数量很少的限量款,这里也没有。”
他拉着梁姿走到女士手表的展柜。
“来吧,咱俩争取六点上飞机。看上哪个就告诉我,一会儿一起试。”
梁姿倒也不客气,“那行吧。”
她的筛选标准很简单,她不在意机芯是什么性能,她只想要一块既好看又不显眼的手表。
“这块绿色的。”
“还有这块绿色的。”
“这个黑色的。”
清泽一一把手表拿出来,摆在旁边的白色桌子上,挨个给梁姿戴上又摘下,一边忙活一边夸:
“这个好看。”
“这个也好看。”
“黎黎,这个表盘的颜色跟你真配。”
梁姿试戴完,挑出来五块,她问清泽:“你觉得哪个更好看?”
清泽眨巴眨巴眼睛,“梁老师,我也不是只能送一块。”
梁姿叹了声气。
又来了,问了也白问。
“我是说真的,”清泽看着她,“黎黎,我送你自己家的东西当生日礼物,其实不算很有诚心,但是你说你喜欢,那我正好送你。一块表和五块表对我来说差别不大,你开心最重要。”
梁姿心道,这位阔少爷,说得像一块钱和五块钱似的。
哦,她转念一想,可能就是一块钱和五块钱的差别。
梁姿又试了一遍,决定好了。
她指着一块绿色的表,“就它吧,最喜欢它。”
梁姿挑的这块表样式非常简单,没有任何宝石和复杂的仪盘。
表盘用了掐丝珐琅的工艺,以黄金为基底,先用脆弱易断的金丝勾勒出一层层水波纹的形状,然后填充深浅不一的绿和蓝。每填上一种釉料,就要放到窖里用高温短时间烧制,烧成之后拿出来,再上一种颜色,再放进去烧制。
重复多次且不失误之后,才做出了这块渐变色调的绿色表盘,金丝游走于蓝绿之中,在灯光下像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面。
梁姿问道:“这块表有名字吗?”
清泽点头,“上面写着呢。”
梁姿低头看,表盘上只有一个单词,“Hermance”。
是莫歇,也是莫歇总部的所在地埃尔芒斯,一座宁静的瑞士湖边小镇。
地名取自当地一条河流的名字,来源于消逝千年的高卢语,本意为“温柔”。
“这款表是1990年生产的,明白点说,它是为了庆祝我的出生专门发行的,”清泽的桃花眼里盛满了笑意,嗓音温和,“但是,从今天开始,这块表的存在,是为了庆祝梁老师和我两个人的出生。”
清泽嘴角上扬,语气十分得意,“挑了半天,梁老师最喜欢我。”
梁姿的心又莫名其妙地发软了。
软到难过。
难过到嗓子发哽。
如蜻蜓点水,她踮起脚尖,双手捧着清泽的脸亲了一下。
“我不喜欢你,我喜欢谁呢。”
展厅很安静,她只需要悄悄说出口,两个人就能听得清清楚楚。
清泽不为所动,低声说道:“这儿有监控,黎黎。”
“有就有——”
话没说完,梁姿的腰被男人突然勾过来的小臂往前一推,整个人栽进了一个清冽而温暖的怀抱。
一吻结束,清泽指了指桌上的其他几款腕表,“这几块不一起捎走?”
梁姿摇头,“就要这块。”
“啧,梁姿,别太爱了,”清泽一边收拾一边说道,“那行吧,这四块就先留着,梁老师后面四年的生日礼物都在这儿了。”
过了很久,梁姿才“嗯”了一声。
第37章 八十
选完礼物, 两个人还有些时间,梁姿让清泽带她逛逛公司。
她想看看清泽以后工作的地方。
清泽牵着梁姿的手在走廊里闲逛,给她有一句没一句地介绍。
“莫歇一共有两栋楼, 公司的管理、产品研发、艺术设计, 还有宣传和售后, 这些部门都在这栋楼里。后面的那栋楼主要负责产品的生产,像莫歇的表壳、夹板、摆轮, 都是在那边制作的, 今天可能没时间了,改天带梁老师参观另一栋。”
梁姿瞥了一眼旁边的共享办公室,一个女孩正在对着电脑做模型,屏幕上的那块手表美轮美奂。
“这是什么部门?”她问。
清泽说道:“工程设计, 一个概念确定下来以后, 不同部门的人各自行动,有些设计师去选材料,选机芯,有些工程师就会用cad把概念做出来。”
总监模样的女人独自坐在玻璃围成的办公室里看电脑, 她抬头, 跟清泽笑了笑,看嘴型是喊了一句“Loch”。她站起身, 似乎是要过来。
清泽回她一个微笑,示意她不用来打招呼。
总监又笑了一下, 坐了回去。
梁姿的眼睛还在看着屏幕上的腕表建模, 问道:“公司里的人都认识你吗?”
“经理们可能认识,其他人没怎么见过。”
她的目光移到清泽的侧脸, “Loch, ceo的办公室在哪里?”
“在四楼, 带你去看。”
第四层是管理层办公室和几间会议室,比楼下安静许多,梁姿和清泽走在深灰色大理石瓷砖上,脚步声格外清晰。
走到总裁办公室门前,清泽还没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Pierre没想到门外站着两个大活人,吓得一激灵,庞大的身躯往后跳了跳,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的天,Loch,小姐,你俩怎么在这里?”
梁姿也没想到,原来他就是莫歇的ceo。
清泽轻笑出声,“Pierre,我们想参观一下你的办公室。”
Pierre还在平复呼吸,“没问题,我要去旁边看看,你们随便参观,走的时候把门关上就好。”
他走出来,跟清泽开玩笑:“我今天需不需要把我的东西都搬走,总裁先生?”
清泽悠闲地回绝:“很不幸,不需要,总裁先生。”
等到Pierre离开,梁姿问道:“你接他的班,那他去哪儿?”
清泽往沙发上一坐,“进莫歇董事会,养老。”
梁姿点了点头,打量起这个风格简约的办公室。
房间明亮宽敞,办公家具不多,但都被Pierre摆得满满当当,桌子上放了三四张家庭合照,和展览厅如初一辙的流线形书柜里放了一摞摞的杂志,另一个柜子里放的全是跑车模型。
角落里摆了两盆苍翠龟背竹,后面似乎还立着一套网球拍。
不知道这个办公室以后会被清泽改成什么样子。
但肯定不是现在这样。
“Pierre东西好多。”梁姿说道。
清泽不置可否,“这个楼是九几年建成的,他都快在这个办公室里待了二十年了。”
梁姿指了指那些汽车模型,“他很喜欢车吗?”
“对,上面摆的那些,他都有,”清泽凑在她耳边,故作神秘地说道,“他最喜欢玩的就是拉力。”
梁姿想了一下这位六十多岁没了头发的爷爷,和她想象中的拉力赛爱好者不太一样。
清泽继续说:“莫歇每隔几年会给客户做一场拉力赛,Pierre每年都要参加。”
梁姿非常好奇,“他很厉害吗?”
清泽哼笑一声,“每次都是倒数,他就是瘾大。”
梁姿听乐了,她坐在清泽身边,看着对面墙上挂的这幅十八世纪的法国油画。
“这个不是Loch的风格。”
“我什么风格?”
“你家客厅背景墙的风格。”
一眼望去看不出主题的抽象风格。
“梁老师真懂我,”清泽拍拍梁姿的手,“夏加尔那种我也喜欢。”
梁姿笑着看他,“那Loch搬进来以后就放一张夏加尔上去。”
“可以。”清泽随口应道。
临走前,梁姿往身后望了最后一眼。
清泽以后也会在这个房间里摆上许多他喜欢的小玩意,奇形怪状的拓扑雕塑,色彩绚烂的抽象画,还有他和家人朋友的合照。
他还会在这个房间里见客户,谈生意,一定会签下很多很多笔订单。
说不定还会和Pierre一样,变成一个又高又胖又绅士的秃头老爷爷。
办公室的玻璃落地窗外是一片恬静的湖光山色。
现在是下午五点,太阳最后的余晖落在对岸的山尖上,一撮橙红,稍纵即逝。
梁姿想,清泽以后坐在这里上班,心情一定很好。
下午七点,两个人回到了巴黎。
梁姿一上车,清泽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大束鲜艳红玫瑰,送到了她眼前,“生日快乐,黎黎。”
“谢谢男朋友,”她笑着接过来,低头闻了一下,“很香。”
她抱着花,问道:“我们去哪里吃饭?”
清泽语气复杂,既开心又不悦,“今天这个餐厅,梁老师肯定喜欢。”
天已经黑透了,车从协和广场缓慢地开到了香榭丽舍,大街上车水马龙,道路尽头的凯旋门亮着黄色灯光。
他们在圆盘路口拐进了一条僻静的林荫路,停在了一座内院里。
直到落了座,梁姿才知道清泽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家餐厅由一座华丽的四层私宅改造而成,他俩所在的这个房间原本是房屋主人的小图书馆,圆顶上垂下一盏金色雕花吊灯,地上铺着绿底红花的地毯。
最显眼的部分还是梁姿的右手边,一整面墙都做成了木艺精致的通顶书柜,分为两层,第二层可以通过旁边的小楼梯走上去。
她几乎想象得到踩上台阶之后发出的嘎吱嘎吱的响声,这种声音专属于经过岁月沉淀的木头。
餐厅没有菜单,主厨根据当天的食材自行决定。两个人只选了个五道式的套餐,具体是什么菜要等到盘子端上来才知道。
清泽对帅气的男服务生说道:“再加两个配餐酒。”
梁姿提醒他,“你开车了。”
“我跟Gabriel说好了,他会过来开车。”
“那行吧。”
梁姿知道Gabriel是清泽的得力助理,也是他的好朋友,但还从没见过他。
服务员端上来一些小食放在白色桌布上,又倒了两杯餐前酒。
梁姿吃了一个油炸奶酪球,眼睛扫过书架上装订讲究的书籍,评价道:“不错,喜欢。”
清泽嘴角勾起来,语气却有点抱怨,“梁老师当然喜欢了,一天天的,跟图书馆在一起的时间比跟我在一起的时间还长。”
梁姿无动于衷,她端起酒杯,看向清泽,“喝一杯吧。”
清泽拿起杯子碰了一下。
他嗓音温柔,“生日快乐,黎黎。”
她语调轻快,“谢谢Loch,明天又要去阿布扎比出差了,辛苦了。”
谁还不会抱怨了。
清泽笑出了声。
他女朋友这张嘴是真不饶人。
两个人吃了将近三个小时了,中间主厨还来打过一次招呼,聊了几句。
菜虽然只有五道,但每一道都有四五个盘子,盘子撤了上,上了撤,过程冗长。
这会儿,两个服务生把刚才端上来的白松露苦苣收掉,又端来两盘新的主菜,是一份小小的煎鳗鱼。
服务生说道:“这就是我们所有的主菜了,请慢用,接下来是甜点。”
清泽和梁姿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眼中发现了同一份窃喜。
可终于快吃完了。
服务员走后,清泽平时在公共场合摆的那副贵公子模样也没了,他抓起梁姿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懒懒地说道:“宝贝,我都吃累了。”
梁姿掀起眼皮瞧了他一眼,声调平平,“男的,不能说自己累了。”
清泽一下在椅子上坐直了,他将梁姿的手松开,拿起了干净的刀叉,对她说道:“今天晚上肯定把梁老师伺候好了,梁老师别担心。”
梁姿默不作声地吃饭,轻轻用手肘怼了一下男人的胳膊。
清泽又笑了出来。
清泽提前跟主厨说好要给女朋友过生日,所以梁姿的巧克力挞上插了一根白色小蜡烛。
他说道:“许愿吧寿星。”
梁姿闭上眼睛,双手合十,眼珠在眼皮底下动来动去。
半晌,她睁开眼,吹灭了蜡烛。
“许的什么愿?”清泽问。
“能告诉你一个,”梁姿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睛,笑着回答,“我许愿要得诺贝尔文学奖。”
清泽算了一下,分析得头头是道:“这都十一月份了,今年和明年的颁奖典礼梁老师肯定是赶不上了,可以试试后年的。”
梁姿笑得开心极了,“不是明年,也不是后年。”
清泽望着她,“那梁老师想什么时候得奖?”
“八十吧。”她随便答道。
清泽觉得不行,“这也太晚了,我要是活不到八十一,还看不见梁博士得奖了。”
梁姿立刻伸出食指在木质餐桌上叩了叩,“你说什么呢?”
“啧,”清泽笑了一声,“迷信。”
他目光认真,“诺奖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大忙,不过莫歇在巴黎有一家出版社,比较小,负责出版钟表杂志。梁老师要是看得上的话,哪天可以和主编聊一聊。”
梁姿看着清泽,不知道说什么。
她许了个遥不可及的愿望,可他好像比她还当真。
她亲了一下清泽的耳朵,悄声说道:“清老板努力赚钱,以后把Gallimard买下来好不好?”
伽利玛,法国最大的出版社之一。
清泽垂眸瞧着她,两眼含笑,低沉的嗓音里带着几分勾引的意味:
“又是买飞机,又是买出版社,这可别是结婚要求吧梁姿?稍微放宽点儿?”
第38章 蜡烛
梁姿瞄了清泽一眼, 和很多女孩对这句话做出的反应一样,她嘴巴一嘟,嗔怪道:“谁要跟你结婚啊?”
她拿起勺子, 自顾自地吃了一口巧克力挞。
可可的味道又香又浓, 入口即化。
在梁姿的左手边, 清泽侧头看着她,浓烈的笑意无声地漾出了眼角。
一个小时之后, 两人在服务员的热情告别里如愿离开了餐厅。
清泽的车边站着一个又高又帅的法国男人, 他对梁姿咧嘴一笑,“你好,我是Gabriel。你一定就是姿吧,生日快乐!”
梁姿笑道:“谢谢你, Gabriel。”
Gabriel:“我终于见到你了, 可真难。我每次找Loch要你的照片,他都不给我看。”
梁姿:“他好像没有我的照片。”
Gabriel打诨道:“我还以为他是怕我爱上你呢。”
清泽一听,在Gabriel旁边站得笔直,给梁姿递了个眼神, 意思是, 怎么样,我比他高吧?
Gabriel察觉到清泽的动作, 也立刻抬头挺胸:怎么样,差不多吧?
梁姿的面前像站了两堵墙, 她抱着玫瑰花, 看着两个西装革履的幼稚男人,无奈地点了点头, 告诉清泽, 她知道了。
你比Gabriel高。
回来就把“188”刻你脑门上。
车一过河, 开了没几分钟就到了梁姿家。
Gabriel把车钥匙还给清泽,语气意味深长,“祝你们度过一个非常愉快的夜晚。”
清泽:“谢谢你今晚来帮忙,明天见。”
Gabriel要跟着他一起去阿布扎比。
“不客气,”Gabriel笑嘻嘻地对清泽说,“我们明天的飞机是阿提哈德航空,不等人的,Loch,别睡太晚了啊。”
又对梁姿说:“这束花你还喜欢吗?Loch可是琢磨了好几天。”
说完立刻走人。
一进家门,清泽直接把梁姿抵在门后吻了上去,门厅的灯都没来得及打开。
梁姿笑着问他,“Loch,你都琢磨什么了?”
清泽的手指摸索到梁姿的外套拉链,缓慢地拉下来,“我在想,到底送我们梁老师什么花最好。”
“那为什么送这个?”
清泽脱下了梁姿的外套,又脱掉了自己的大衣,一并扔到了地上,盖住了那束梁姿没拿稳的红玫瑰——因为清泽刚才吻得太凶了。
一室漆黑里,梁姿只听得到窸窸窣窣的声音,直到清泽牢牢地将她抱住,炽热的唇覆上她的耳畔:
“因为红玫瑰的话语是我爱你。”
他一点一点吻到她的嘴边,“是没有限定词的,最简单的,我爱你。”
是从不遮掩的,纯粹而热烈的,我爱你。
那一刻,梁姿鼻尖发酸。
她咽了下嗓子,尽力地用正常的声音说道:“我也爱你。”
我没有什么可以回报的,除了爱你。
虽然我们的爱不一样,但是我爱你。
洗完澡之后,清泽把梁姿抱在怀里亲个没完,梁姿被他弄得七荤八素,可是迟迟没有下一步。
她扒着他的肩膀,“可以了…Loch今天不是要早点睡吗…”
清泽望着她,唇角一勾,“别着急。”
说完,下了床,走出了卧室。
梁姿:?
很快,清泽回来了,手里拿着一罐他带来的香薰蜡烛,还有梁姿的打火机。
梁姿问道:“是要点蜡烛吗?”
他们平常会开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
“梁老师决定要不要点,”清泽将蜡烛摆在床头柜上,打火机则是塞进了梁姿的手心,“这是给你准备的,黎黎。”
她轻笑一声,“干什么,做完让我抽一根?”
他跟着笑了,“也可以。”
说完,清泽跪坐在梁姿面前,炽热的吻落在她的眼睛,嘴唇,下巴,锁骨,一寸一寸向下。
缓慢地,轻柔地,寻着终点。
梁姿知道清泽要做什么了。
也知道这个打火机是干什么用的了。
他怕她难为情,所以准备了比床头灯还要朦胧几分的蜡烛。
她瞧着他,双颊绯红,眼睛里难得地蒙上了一层害羞的水雾。
清泽抬起头来,对上梁姿的视线,一对漆黑幽深的眸子里含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他不紧不慢地开口:“今天跟着视频学习了半个小时,梁老师想不想检验一下我的学习成果?”
吻了一下她的膝盖,“台灯开关也是你的,宝贝。”
梁姿看着他,没说话。
清泽也没再出声,他跪在她身前,耐心地等着她的回答。
凌晨的房间里弥漫着一种表象的安静,表象之下是一对恋人你追我赶的心跳声。
啪嗒。
梁姿按下了手里的打火机。
点燃了烛芯。
扔了打火机。
关了台灯。
“想。”她说道。
清泽又吻了一下她的膝盖,俯下身去。
梁姿的指缝里夹着清泽柔软的头发。
她涣散的目光落在白墙的摇曳烛影上,恍惚间,她觉得自己真的在与他接吻。
她不受控制地颤抖,眼底没来由地蓄了眼泪。
“清泽。”
她堪堪叫出了他的名字。
清泽抬起头来,唇瓣在烛光下闪着晶莹的光泽。
他将梁姿裹进自己的怀抱,拇指轻轻地把她将流未流的眼泪抹干净,低下头,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怀里人的脸颊上仍有热潮,向来明亮的眼睛里透着倦意,她吸了吸翘挺的鼻尖,伸出胳膊抱住了他。
梁姿的嗓音还没恢复,嘴上却说——
“你学得还不错。”
清泽哼笑了一声,“梁姿,你这个声音,就别在这儿跟我拿腔拿调的了?”
梁姿清了下嗓子。
清泽还是在笑,语气却认真起来,“喜欢吗?”
梁姿吻上他的唇,“喜欢。”
很喜欢。
也许因为饭后的那杯浓缩咖啡,也许因为这罐寡淡而暧昧的木调香薰,又或是因为今天是梁姿的生日,而清泽即将要离开四天,总之,两个人今晚精力充沛,做过两次之后依然毫无困意。
梁姿趴在床上,扭头看着清泽,“那我过了圣诞节再回家?”
清泽用胳膊支着脑袋,另一只手挑起梁姿的一根头发,从头到尾捋了一遍,“那几号回来?”
“你过生日之前我肯定回来。”
“26号的那种‘之前’?”
“已经很早了,我只能在家里待一个月。”
“那梁老师之前冬天回国的时候都待多久?”
“……一个月。”
清泽不轻不重地拍了梁姿一下。
梁姿突然想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她翻了个身,喊道:“清泽。”
清泽还是支着脑袋看着她,“再来一次?”
“……不是,”她好奇地问道,“你是怎么爱上我的?”
他垂着眸子,“我不是跟你说过吗?第一眼就喜欢。”
“奢侈品公司继承人没见过创可贴?”
清泽叹了声气,“行吧,今天寿星说了算,寿星想听,我就给讲。”
他撑着胳膊坐了起来,低头看着梁姿。
“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这个人非常自在,非常无所谓,我很喜欢。非要精确到时间段的话,大概就是几秒钟的事吧,从你给我创可贴到我去跟你说话。
“后面那一个礼拜,我就是在间歇性后悔里度过的,白天还好,要么去公司,要么看论文,但是睡觉前我就想起来你了,后悔怎么没找你要个联系方式。”
梁姿侧躺在床上,双腿微微蜷起来,眼里有淡淡的笑意。
“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也不会找我要。”她说道。
清泽弯腰亲了梁姿一下,点点下巴,“确实,再重来一次,我可能还是不会去找你要。一方面,我觉得在马路上找陌生女孩要联系方式有点唐突。另一方面,这事我真的没干过,我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
梁姿轻哼,“是不知道我值不值得Loch开这张尊口吧?”
清泽承认,“对,我那一个礼拜的心路历程就是,想你,后悔,再安慰自己没什么可后悔的,我就是在马路上见了你一面,完全不了解你这个人,可能再多聊几句,我就会发现咱俩并不合适,或者你已经有男朋友了,对我没什么意思。”
梁姿听完最后一句,满意地点点头。
“然后,任平安喊我去他家吃饭。你还没来的时候,他们几个人把你夸得天花乱坠,说得我确实有点好奇。”
梁姿来了兴趣,“都夸我什么了?”
清泽握着她的手,“那可太多了,什么一个礼拜写完了一百页的硕士论文,最后答辩得了最高分。还有什么博士拿到了法国的funding,这个funding对法国的文科博士来说很难拿。又说你这个人很自由,想干什么干什么。”
梁姿严谨地纠正道:“我可没得最高分,满分20,我拿了18。”
她又问他:“那Loch心里怎么想的?”
清泽笑了一声,“我就觉得你挺厉害的,他们叫你梁老师,我也准备跟你客气地打个招呼。可是呢,”他话锋一转,“我心思真不在这儿,他们越说你,我就越忍不住琢磨,上个礼拜遇见的那个女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不是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再然后,你就来了。”
清泽双眼一弯,温热的手掌捧住梁姿的脸。
“梁姿,我脑子里想着你的时候,你就走到我眼前了。”
他贴着梁姿的唇瓣,上下磨合,嗓音缱绻:
“这是我二十七年里,遇到的最奇妙的事儿。”
梁姿微微眯着眼,感受着清泽柔软的吻。
这个好看的男人似乎什么都做得好,连床上的情话都说得这么好听。
真想一直听他讲。
她探出舌尖,与清泽不疾不徐地交缠,左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然而,当清泽去抽屉里拿避孕套的时候,只看到了一个空空如也的小纸盒。
用完了。
意识到这件事情,清泽和梁姿都愣了一下,纷纷下床翻箱倒柜,终于让梁姿在抽屉的最深处找到了一包漏网之鱼。
清泽把梁姿捞进怀里亲了一口,“还得是梁老师。”
她点头,“那当然。”
凌晨两点半,蜡烛被熄灭了,狭小的卧室安安稳稳地盛着冬日松柏的淡香。
两个人倒在床上快乐地接吻。
开心死了。
第39章 立命
十二月初的一个周日下午, 天气阴沉,清泽家里静悄悄的。
梁姿在泳池里游泳,清泽在书房里看书, 两个人互不耽误。
自从和清泽在一起, 梁姿游泳的频率确实提高了一些, 一周大概游两次,每次三四十分钟, 累了就停, 从不勉强自己。
她洗完澡,吹干头发,进了厨房。
虽然室内温暖如春,但毕竟是冬天了, 灰白的天空总让她觉得凉丝丝的。她打开柜子, 选了一罐大红袍,又拿了一套英式骨瓷茶具。
干茶叶散发着烘焙过的味道,像冬天的炭火那样令人心安。
梁姿把茶泡好,端着茶盘去了书房。
清泽正坐在写字台前看待会儿要和梁姿讨论的诗集, 他听见熟悉的脚步声, 早早抬起了头,等了几秒钟, 才等到梁姿走到门前。
“马上看完,等我几分钟。”他说道。
梁姿点点头, 把茶盘轻轻放在木质茶几上, 整个人蜷在沙发里,不声不响地看着清泽。
他穿着一件黑色t恤, 手里拿着一支笔, 长而黑的睫毛垂了下来, 眼睛认真地看着书。
相比于清泽工作的模样,她更喜欢看他学习时的样子,心无旁骛,丝毫不受外界的干扰,让她着迷又佩服。
清泽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梁姿面前,低头瞧着她,懒散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梁姿,看入迷了?”
梁姿也不跟清泽废话,她拉过他的t恤下摆,把他带到沙发上,在他的颈窝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呼出去。
清泽的鼻息里却全都是梁姿头发的香味,他也情不自禁地吸了一口。
却没有接吻。
他们今天有正事要干。
要是一亲上,下午全完。
清泽把茶杯拿过来,喝了一口大红袍,“好喝。”
然后用法语问道:“我们开始?”
梁姿说“好”。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都把一只胳膊搭在沙发靠背上。
姿态悠闲,态度却端正。清泽扮演听众的角色,他用法语提出一个问题,梁姿翻译成中文,再用法语回答这个问题。
一来一回,聊了一个多小时。
清泽说道:“我的最后一个问题是,为什么这本书的中文名是‘无尽’,法语翻译成了‘三天十二夜’?”
梁姿翻译完,回答说:“我问过这本诗集的译者,她告诉我说,作家一开始想的书名就是‘三天十二夜’,指的是她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做/爱,一共做了三个白天和十二个晚上。但是编辑说这个名字不够诗意,所以她就把书名起成了‘无尽’,意思是无尽的爱。”
梁姿说完,拍了拍手,说起了中文:“可以了,这位读者,今天就到这吧。”
她伸了个懒腰。
清泽也切换成了中文模式,“我更喜欢‘三天十二夜’。”
梁姿笑了一声,“因为带着数字吗?”
清泽闻言,把梁姿拖到了自己腿上,梁姿干脆环上了他的脖子,两个人在沙发里团成一团,进入了小学生式的打闹环节:
“你要干什么?”
“你要干什么呀?”
“啧,梁姿,你往哪儿拍呢?”
“你不认识胳膊呀?”
“那是胳膊吗?”
玩笑了一会儿,清泽把梁姿抱在怀里,正色道:“我要说明一下,我们这个学科虽然叫数学,但证明里没什么数字。”
梁姿回想了一下她瞥过几眼的论文,“嗯,好像都是字母,还有一堆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符号。”
“我可以给梁老师讲讲。”
梁姿还真开始问了,“一条竖线是什么意思?”
清泽回答道:“如果是单纯一条垂直的竖线,那就是对于映射的限制。如果是字母i的大写,那就是Ideal,理想。”
“字母右上角的星号呢?”
“有很多意思,可以指向量空间的对偶空间,也可以指复数共轭,还有adjoint,伴随算子。”
“那你为什么更喜欢法语的书名?”
“因为它让我想起我们。”
梁姿抵住清泽的额头,“我也是。”
清泽微微偏过脑袋,在一个似是而非的煎熬下午,终于,吻上了梁姿。
——
周二晚上,梁姿去了三区的凤凰书店,旁听这位青年作家的第一场讲座。
她坐在台下,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一边听一边记。
台上的那位中国男翻译每说一次法语,梁姿就要在心里感叹一遍,他翻得也太好了。
这位翻译是诗集的第二译者,在他说中文之前,梁姿以为他是个法籍华裔,因为法语听不出一点口音。
也是因为他明天没空,所以教授才找了她帮忙翻译第二场。
讲座两个小时结束,几位读者依然在跟作者交流,梁姿在一旁等着,低头给清泽回了个微信:【还在书店,讲座刚结束,我还要和她聊一下】
清泽回道:【好,我现在去接你】
读者渐渐离开,书店里只剩下梁姿和这位作家,还有男翻译和联系梁姿的老师。
翻译鼓励她:“没关系,不要紧张,你也看到了,读者们还是很友好的,加油。”
“谢谢,”梁姿说道,“你今天的翻译太棒了,你是专职的翻译吗?”
“我在巴黎做自由职业,算半个翻译吧。我叫孙一杭,你呢?”
“我叫梁姿。”
清泽走进书店的时候,就看见梁姿站在书架前,手里拎着包和她的米色大衣,跟一个中国男人相谈甚欢。
他抬头挺胸,走到了梁姿身边。
梁姿给他介绍道:“这是今天的翻译,叫孙一杭,翻得超级好,而且还是我的学长。”
又指了指紧挨着自己的男人,“这是我男朋友,叫清泽,在巴黎上班。”
听见这句介绍,清泽那张疏离又和气的脸突然笑得阳光灿烂,他微微颔首,“学长好。”
孙一杭:“太客气了,叫我老孙就行。”
梁姿和清泽笑出了声。
回到梁姿的家里,梁姿坐在客厅的书桌前复盘今天的讲座,准备明天下午的翻译。
地方实在太小,清泽转悠不开,他在书桌前站了一会儿,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本子,上面写着“消气指南”。
“黎黎,”他往桌子上指了指,“这是什么东西?”
谁知道梁姿一巴掌把本子盖住,“不能给你看。”
为什么不能给他看呢?
“梁姿,”清泽语气骤变,“你不会是骂我骂了一整本吧?”
梁姿没回答,对他说道:“你去卧室,我要一个人待着。”
清泽向来不打扰梁姿干正事,他听从指令,乖乖躺在卧室里看书。
睡前,两个人抱在一起。
梁姿瓮声瓮气地说:“今天不做,没心情。”
清泽看她一眼,“我是那种人吗?明天我们梁翻译要动脑子,今天当然得好好休息。”
梁姿想反驳他,你不是那种人吗?
转念一想,清泽确实不是那种人。
她点点头,“地址我发给你了,下午三点开始,七大可以随便进,Loch量力而行。”
“我下午有个会,争取三点半到。”
“好。”
“别紧张,梁翻译一定可以做好,就算玩砸了,也不耽误梁博士的学术生涯。”
“好像真的不紧张。”
清泽看着梁姿,没头没尾地冒出来一句:“宝贝,你不会真的骂了我一整本吧?我有哪里做的不好,你可以直接跟我说。”
梁姿笑了出来,手掌在他的头发上揉了揉,“我才不骂你。”你这么好。
她说道:“那个本子,以后再给你看。”
清泽放心了,“好。”
他亲了一下梁姿的额头,嗓音温和,“晚安,明天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梁姿也亲了一下他的额头,嗓音轻柔,“晚安,不好玩我找你算账。”
她关上了灯。
清泽在黑暗里又笑了出来。
室外天寒地冻,梁姿闭着眼睛躺在自己的小床上,身体被清泽的温热体温包裹,耳边是他畅怀的笑声。
她渐渐有了睡意。
昏昏默默之际,梁姿对自己说,这次就算了,她以后也不会靠着翻译生活。
等到写论文的时候,她一定不能让清泽再插手了,就算只是抱着她抚慰也不行。
因为太上瘾了。
用来安身立命的事情,她必须一个人完成。
第二天下午,梁姿早早就到了学校教室,昨天那场讲座面向大众,今天这一场更倾向于学术层面。
教室大概有五六十个座位,已经坐了七七八八,多是学校中文系的本科生和研究生,还有一些头发花白的爷爷奶奶,也许是中国文学爱好者,也许是已经退休的老教授,梁姿也不清楚。
她坐在旁边,作者坐在中间,老师坐在另一边。
这位三十出头的女作家讲述起她的创作动机和创作过程,她说一段中文,梁姿拿着笔在纸上记一点笔记,再给台下的听众翻译成法语。
教室的门不断被人从外面推开,梁姿不记得他们都是谁,只知道他们不是清泽。
作家讲完这一段,又停下了,全场人的目光从作家那里转移到梁姿身上。
梁姿抬起头,有条不紊地翻译,眼睛扫过教室墙上挂着的表。
三点半了。
他还来不来了呀……
门又被推开了。
这一次,动作很轻。
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年轻男人从门后走了进来,身影颀长,黑发些许凌乱,双唇紧紧闭合,似乎在悄悄地平复呼吸。
眼睛从进门那刻起就没从梁姿的身上离开过。
梁姿嘴上一本正经地说着法语,目光不动声色地与清泽交汇。
嘀,嗒。
两秒钟之后,她低下头看了眼笔记,抬起头继续翻译,眼神时不时地扫过听众,面色自然。
满满当当一屋子的人里,只有清泽知道,梁姿是在对他一个人说:唔,你终于来啦。
第40章 翻译
清泽在教室后排找到了一个空位, 小心翼翼地坐了过去,他把外套脱下,在几个锃光瓦亮的秃头之间看着梁姿。
呵, 还好他长得高, 不然连女朋友都看不见。
梁姿今天穿了件米色毛衣和白色牛仔裤, 微卷的短发,涂了口红, 耳垂上还是那对金色耳环, 清泽见过两三次。
总体来说,打扮上没什么特别的。
可是清泽觉得他女朋友今天格外漂亮,人坐在那儿,跟发光似的。
梁姿抬头, 将滑落的碎发抿在耳后, 用法语说道:“我是在吉隆坡读的大学,专业是经济学,那是十几年前,吉隆坡很无聊, 我也不喜欢我的专业, 我没有事情可做,所以就待在房间里写诗, 这就是我一开始的写作动机。我跟很多人讲过,如果想写作的话, 那就去吉隆坡吧。”
听众哄堂一笑。
讲座持续了一个半小时, 过程还算顺利,听众没有提很复杂的问题。只不过梁姿中间卡了一次壳, 怎么也想不出来“女匪”用法语怎么说, 幸好坐在另一边的教授迅速解围, 眉目和蔼。
最后,教授说道:“也谢谢我们的翻译,她叫梁姿,是一个文学博士生,谢谢她今天既准确又美丽的翻译。”
台下的人热情地鼓掌,向梁姿投来赞许的目光。
梁姿微笑道谢,在几十束目光里精准地寻到了清泽,眨了下眼。
清泽骄傲地举高了手臂,跟只海豹似的不停拍手,啪啪啪啪啪——
手心拍得生疼。
讲座结束,几个意犹未尽的读者来跟作家交流,梁姿站在旁边继续翻译。
清泽纹丝不动地坐在台下,安静地等着她。
听众陆陆续续离开,一男一女走上前,跟梁姿交谈起来。
这位漂亮女生用一双星星眼看着她,“学姐,你好厉害啊,法语说得也太好了吧!”
梁姿笑道:“谢谢,其实我还挺紧张的。”
“完全听不出来,超级稳,你读的什么专业?中国文学吗?”
“不是,法国文学。”
“哦哦,我现在读研二,也在考虑申请博士,不过我是打算读中国文学的,我能加一下你的微信吗?”
男生高高瘦瘦的,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站在旁边看着梁姿,这时他开口道:“学姐,我也想加你的微信。”
梁姿点点头,“可以。”
女生揶揄道:“你一个学计算机的,加人家微信干嘛?”
男生低头扫着梁姿的二维码,“跟学姐学法语不行吗?”
他抬起头,说道:“学姐,发送过去了,我叫赵知晓。”
教室的最后一排,清泽闲适地倚着座椅靠背,平淡的目光在赵知晓的身上停留了两秒,修长的食指在膝盖上敲了两下。
他单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起身,拎着大衣走上前去。
梁姿察觉到自己被一道黑色影子笼罩了起来,她一抬头,正好撞上清泽的视线。
清泽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嘴角一扬,“学姐,我也想加个微信。”
语气很像他刚做完爱抱着她说话的时候,撩人之余还带着点乖。
就差把脑袋伸到她下巴上蹭了。
梁姿随手把二维码递给他,“那你扫我吧。”
清泽笑了一声,“差不多了吗?咱俩有点赶时间。”
她在屏幕上发送自己的名字,跟学妹学弟说道:“好了。”
学妹看了看这位身高腿长的大帅哥,又看了看这位眼含笑意的学姐,星星眼变成了心心眼,“学姐,这是你男朋友吗?”
“对。”
“哇,”学妹赞叹道,“不知道该羡慕谁,你们好配哦。”
梁姿和清泽同时说了声“谢谢”。
另一边,赵知晓笑了笑,默不作声地把清泽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清泽站在梁姿身边,侧着头,视线一直追随着她。
明明唇边挂着浅笑,清晰的下颌线却隐约透着冷淡和傲慢。
自始至终没瞧过那男生一眼。
一上车,清泽直接把梁姿抱进怀里亲了一会儿。
“我翻得好吧?”
梁姿刚才跟学弟学妹说话的谦虚劲儿也没了,她捧着清泽的脸,洋洋自得地看着他。
清泽的手掌扣着她的腰,“好得不能再好了,我女朋友怎么这么厉害?”
“而且用了很多诗里出现的单词,”他吻她一下,“前后呼应,梁老师绝活。”
梁姿闻言,当场表演了一句:“那你不赶时间啦?”
“赶——”
清泽又带着梁姿来到了他爸妈在十六区的公寓。
电梯里,梁姿问道:“这是你说的好玩的地方吗?”
清泽:“是也不是。”
梁姿猜,也许是要在他家的阳台上看日落。
今天天气晴朗,日落应该会很美。
清泽开门进家,梁姿看见玄关的墙上挂着三幅画——之前少的那幅画回来了。
清泽说道:“东西放门口就行,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他走进了里间,再回来的时候,换上了一件黑色短外套,斜挎了一个黑色双肩包,手里还拎着一件黑色短外套。
他把羽绒服递给梁姿,“把大衣换下来吧,穿这个比较方便,我要带梁老师干点儿体力活。”
梁姿换上衣服,晃了晃空荡荡的袖子,布料发出沙沙的声音,“是你的吗?”
袖子有点长,衣服有点肥,梁姿看着有点小。
清泽笑了一声,抓着她的胳膊给她卷袖子,“不是,我爸的,这个房子里没几件衣服,凑合穿吧。”
换好外套,梁姿跟着清泽出了门,沿着宽阔气派的雕花楼梯向上走,走到了六楼,停下了。
她往上面瞧了一眼。
上面还有一层楼,只是电梯不到,需要自己爬楼梯上去。
梁姿虽然没去过,但她知道,这栋楼的顶层应该和许多奥斯曼住宅的顶楼一样,是过去的佣人房。每个房间不到十平米,浓缩了一个人全部的生活起居。这种房子虽然面积小,但地理位置好,房租也便宜,现在基本都是巴黎的大学生在住。
总而言之,这一层和下面几层的房子有天壤之别,虽然它们在同一栋楼里。
梁姿指了指楼上:是这吗?
清泽指了指背后:是这儿。
梁姿转了过来。
洁白的墙壁上立着一把银灰色梯子,通向头顶的那扇玻璃天窗。
天窗之上,就是巴黎的蓝色屋顶。
梁姿笑了出来,眼里的惊喜一闪一闪,“是要爬屋顶吗?”
清泽亲了亲梁姿的手背,“对。”
他已经考察过梁姿的装备了,平底鞋没问题,但是——
“确实没想到梁老师今天穿了条白裤子,但是没关系,脏了我洗,洗不干净就买。”
梁姿想象了一下清泽这位阔公子亲手给她牛仔裤的样子,嗯,有看头。
清泽立刻说道:“但梁老师也没必要故意把裤子弄脏。”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这个?”
“我还不知道你,一天天的,就想着怎么欺负我呢。”
清泽说完,双手握上梯子,背着背包,穿着皮鞋西裤,轻轻松松地爬了上去。
他支好天窗,把背包放在屋顶上,又动作利落地爬了下来。
“梁老师,上面风景很好,”清泽看了眼梯子,“你先上,我在下面接着你。屋顶挺平的,但是有点滑,上去之后小心一点。”
梁姿摩拳擦掌地点点头,上了梯子。
来巴黎这么久,这还是她第一次爬屋顶,心情兴奋好奇,气氛紧张刺激。
清泽站在下面,双臂随时准备好接住她。
好在梁姿万无一失地爬到了。
她扒着窗口探出了头,一瞬间,巨大的铁塔和冷冽的寒风扑面而来。
缺氧的脑子顿时清醒许多。
梁姿想,如果天空有眼睛,现在的她一定很像一只突然冒出来的地鼠,对着偌大的巴黎摇头晃脑。
她谨慎地迈上了屋顶楼板,站稳,对下面的清泽喊道:“到啦。”
伸出一只手,站在窗边等着他。
清泽爬了上来,握住了她的手。
两人在寒风中默契十足地接了个吻。
太阳刚刚落山,仍有天光。
梁姿与清泽十指相扣,在微微倾斜的房顶上缓慢地走着。
右手边是人潮涌动的繁华都市,左手边是幽静的布洛涅森林。
冬天的巴黎黄昏透着一种清冷的美,远处的地平线泛着朦朦胧胧的粉色。
“清泽,你帮我拍张照吧?”梁姿说道。
清泽点头,“好。”
“不要铁塔。”
“好。”
梁姿坐在了屋脊上,背后是成片的巴黎屋顶和粉色晚霞,冷风拂过她的发丝,平添了几分潇洒。
她对着镜头,笑得快乐又坦然。
清泽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拍了很多张。
而实际情况是,梁姿脱掉了难看的羽绒服,身上只穿了一件毛衣,冻得瑟瑟发抖。
她看着清泽,“我脱都脱了,咱们拍张合照吧?”
清泽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黑色外套,“那我也脱了?”
“不用,我男朋友穿什么都好看,”她补充道,“不穿最好看。”
清泽撩起她的头发,含住了她冰冰凉凉的耳廓,“你也是,黎黎。”
怎么又亲她的耳朵,烦死了。
梁姿“刺啦”一下扯开了清泽的外套拉链,“脱吧。”
十二月的寒风里,清泽和梁姿各自抱着外套,穿着毛衣和西装,坐在屋顶上哆哆嗦嗦地拍照片。
她倚着他的肩头,他搂过她的肩膀。
越挨越近,越抱越紧,越笑越开心。
清泽握着手机,按下了拍照键。
他们终于有了第一张合影。
“怎么照片这么模糊?”
“因为我手抖。”
“你,你不许抖,拍完再抖。”
“学姐,你抖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平常不是挺能说的吗?”
一边笑一边抖。
拍完照片,两人迅速穿上了外套,抱在一起接吻。
身体渐渐由冷转热。
“梁姿,”清泽叫她,“我那个书包里是香槟,你想在屋顶上喝吗?”
“想。”
清泽从包里把酒和两个玻璃杯拿了出来。
是一瓶清澈透明的桃红香槟。
“祝贺梁老师今天顺利地做完了翻译。”
“祝贺清老板,女朋友今天不会跟他算账。”
他们并排坐在屋顶上,对着璀璨的巴黎城,清脆一碰。
天边最后的那抹粉色在一双杯子里轻轻晃动。
暮色温柔,人也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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