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隐于黑色 > 9、第 9 章
    树枝上挂满的灯光打在少年的脸上,光影斑驳。


    任冬迎愣了一下,把摄像头转过来对着自己,想直接越过他离开,陈奶奶突然说话:“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那个孩子是谁啊,是你同学吗?”


    周围很安静,于是陈奶奶的这一句话声音就格外清晰,任冬迎从余光中瞥见丛星泽似乎是歪头看着他这边,眸光落在他的手机上。


    任冬迎有些暗自懊恼自己忘记戴耳机的行为,他低下头想快步离开,在经过丛星泽的时候却感觉被人勾住了双肩包的带子。


    带子紧了紧,他回头,紧接着就被拉了回去,丛星泽淡漠的脸出现在镜头里,和他并挨着,然后抬手勾住他的肩膀。


    任冬迎偏头看着自己左肩上的那只手,下意识蹙起眉,刚要说什么,丛星泽已经对着手机打起了招呼。


    “奶奶好。”他说,“我是任冬迎的弟弟。”


    任冬迎一僵,刚回头就和他对上了视线,丛星泽盯着他的眼睛,似笑非笑地说:“我哥他经常帮我补习功课呢。”


    陈奶奶听到这样的话就很高兴,还状似责怪地问任冬迎:“怎么之前没听你说过你有个弟弟?”


    任冬迎勉强勾起一个笑:“就是朋友家的弟弟……”


    他的状态不在这里,脑袋混乱,生怕丛星泽对着陈奶奶的面对他再次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一时间根本想不到合适的理由。


    好在陈奶奶也没纠结这个,她似乎对丛星泽口中两人亲密无间的兄弟感情很是感到高兴,一向不怎么好哄的她一直不停的在和丛星泽说话,问的却都是关于他的事。


    “小迎在学校成绩是不是很好啊,他能帮到你很多吧?”陈奶奶兴致勃勃地问。


    丛星泽暼了他一眼,顺着回答:“嗯,他是很热心。”


    陈奶奶又看向任冬迎,他赶紧笑了一下,应和着两人的谈话,他被迫当着陈奶奶的面在这里和他表演兄友弟恭的那一套,实际上身体已经麻了,恨不能直接就挂了电话,然后狠狠把丛星泽推开。


    他不受控制地看着丛星泽的半边侧脸,看他细致又清晰地回答着陈奶奶的问话,表情没有半分不耐,突然分不清丛星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他究竟是那个能掐着他的脖子,用言语一直羞辱他的疯子,还是现在这个对着长辈耐心有加,言语间就能讨人喜欢的少年?


    任冬迎这才明白,只要丛星泽愿意,不管他心里怎么想,至少表面上他可以让所有人都对他满意,他带着与生俱来的优势,轻而易举地就能讨人喜欢,但在他厌恶的人面前他连装都懒得装。


    而任冬迎就是那个生来就让他厌恶的人。


    但好在他在他面前从始而终都不曾给过半分的好脸色,以至于任冬迎一早就看清了他,不至于被骗的太惨。


    丛星泽在他心里同样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陈奶奶关心他们在外面太冷,所以只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让他们也早点回去。


    视频挂断,任冬迎忍无可忍地一把把他推开,冷冷地看着他。


    天空中洋洋洒洒飘下的雪花落在他们发间,站了这会儿的功夫已经积了薄薄一层在头顶,任冬迎觉得自己一定是跟他一样疯了才会跟他站在这里互相对视。


    手脚冰凉的厉害,任冬迎不想再和他耗下去,该说的话上次就已经说完了,他把手机装回口袋,手也没再拿出来,再次抬脚和他擦肩而过。


    这次丛星泽没有再拦着他,只不过任冬迎走着,却一直能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不紧不慢地跟着他,持续了很久,脚踩进雪地里的咯吱声突然让他有种心烦意乱的感觉。


    他回过头,不耐地大声喊道:“有事?”


    两人之间只隔了大概五步的距离,丛星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有事,在等你开口啊。”


    任冬迎冷着脸:“什么事。”


    丛星泽垂下眸,很散漫的语气:“就想看看,没了我爸的资助你能过成什么样子。”


    任冬迎盯着巷子里的少年:“那你看完了吗,是不是可以走了?”


    “怎么这么大的火气,你在我爸面前可不是这样的。”他歪着头,玩味地说,“嫌我坏了你的财路?”


    任冬迎看着他,突然说:“其实你不用这样的。”


    “嗯?”


    “你不需要一直试探我,我对将来属于你的东西没有一丝兴趣,你如果觉得我会对你造成威胁,那你大可以放心。”


    任冬迎吸了口气,继续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从你家里得到什么利益,不管你相不相信。剩下的15万我暂时还没有凑到,不过你放心,我肯定会连本带利一分不少地还掉。”


    丛星泽听完他的长篇大论表情丝毫没变,仿佛对他说的这些话毫不在意,却突然扯开话题,漫不经心地问起别的,“最近有没有人跟着你。”


    任冬迎不太明白他话语间的转变,以为他根本不信他的那些话。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他说:“不早了,回吧。”


    说完这一通他便退后一步,接着转过身继续走,这回丛星泽没再跟上来。


    任冬迎松了口气,天已经黑的厉害了,风呜呜地刮着,雪下的更大了些,街上都没什么人,有些冷清。


    不过这样的状态任冬迎从小就很习惯,他照例没有走正路,选择了离得近的那条平时没什么人走的小路,想赶紧回学校。


    小路上的灯平日里都很亮,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风大的缘故,有些明明暗暗的,忽闪着光。


    任冬迎一无所知地继续走着,漫长的巷子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又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任冬迎在前面走着,而身后那人却离得越来越近,脚步声从一开始的刻意收敛再到毫不掩饰,仿佛就是为了让任冬迎发现他。


    这个声音绝对不是丛星泽,任冬迎刚闪过这个念头,身后那人就开始跑了起来,和任冬迎的距离瞬间缩短,明显就是冲着他来的!


    任冬迎的心瞬间收紧,他不受控制的回头,就只看到一个带着黑色口罩的男人,眼里闪着凶光瞪视着他,手里还拿着一根手臂粗的钢管。


    看到这幅画面的任冬迎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开始跑了起来,他白着脸,听到风声在耳边呼呼吹的更响,剩下的就都是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身后追赶而来错乱的脚步声。


    小巷在这个时候突然漫长的没有尽头起来,而那几盏看起来摇摇欲坠的灯却也在这时候掉了链子,不给任冬迎半分面子,纷纷偃旗息鼓,竟一盏也没能坚持住,周围顿时陷入了黑暗。


    任冬迎几乎要骂出声来了,身体跑的热起来,汗水顺着额头一滴滴流到脸颊上,再跑快一点,只要到了主路就没事了,还得再快一点……


    心里这么想,但是在雪地里站了半天的腿跟不上他想的速度,在距离尽头不远的地方,任冬迎被那根从后面甩来的钢管打中脚踝,控制不住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他吸了口气,脚踝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冷汗几乎是瞬间就流下来了,他抱着腿蜷缩在雪地里,狼狈的不堪一击。


    黑色口罩的男人从一旁捡起那根掉在一旁的钢管,然后走近他,在人面前站定。


    因为隔着口罩他的声音有些模糊:“你就是丛盛资助的那小子?”


    任冬迎咬着牙忍住那股剧烈的疼痛,闷着声否认:“不、是。”


    黑色口罩的男人嗤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自己对比着看了一眼,然后把照片重重按在了他的脸上,“这还说不是?”


    任冬迎偏了下头,照片掉在地上,正面朝下,他好像突然意识到了那张照片是什么样的,手指微微发抖着捡起来,然后看到了熟悉的画面。


    手里的这张照片比报纸上的那个要清晰许多,他穿着一套黑色的西装,脸上却是盖不住的青涩模样,而站在他前面的丛盛则是一脸微笑地和另一个人碰杯。现在看来,十分讽刺。


    男人直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听说丛盛已经把你放弃了啊,那就算现在我打断你一条腿他应该也不会说什么的吧?”


    任冬迎听到这话心顿时一凉,冷汗浸湿满背,他不可置信地问:“为什么?”


    男人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眼底满是嘲讽,似乎在嘲笑他的无知:“丛盛把你带到那种场合,摆明了你的位置。他够狠心,竟然背后搞偷袭差点害我破产,这口气我找他算不了,就只能算在你头上了。”


    他举起钢管,面露凶光:“要怨,你就去怨丛盛吧!”


    话落钢管重重落下,任冬迎绝望地闭上眼睛,却没有感受到想象中剧烈的疼痛。一道刺目的强光突然从巷口照射过来,准确地停在男人脸上。


    钢管在距离脚踝几厘米的地方停住,男人眯起眼睛,盯着巷口那道看不清面容的身影,“是谁?多管什么闲事,找死啊?!”


    一道很轻很淡的嗤嘲声响起,少年打着手机手电筒一步步走来,高高瘦瘦的身形在黑暗的修饰下模糊不清,却显得极为挺拔。


    “曾叔叔,你这是走投无路以后,开始自寻死路了啊。”少年带着嘲讽的语气不紧不慢地说,“你还没破产,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把自己搭进去吗?”


    曾文呼吸急促地死死盯着面前的少年,而对方也垂眸淡漠地和他对视,那和丛盛有着三分相似的眼睛让他打了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却也让他尤为恼怒:“都是因为丛盛,要不是他,我怎么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所以你就要报复在一个毫无价值的人身上?曾叔叔,你真令我刮目相看。”


    丛星泽眸光落在蜷缩在一旁的人影上,道:“你把他打残,下辈子你应该就不用出来了,这笔账曾叔叔算清了吗?”


    曾文身体一僵,在原地僵持良久,最后阴沉着脸看了任冬迎最后一眼,便带上帽子快速地往来时的路走,逐渐陷入了黑暗当中。


    手电筒的光虚晃了两下,丛星泽在任冬迎面前蹲下,借着光注视着他,看着他隐忍的模样,替他擦掉额角的冷汗,动作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温柔。


    沉默了两秒,他说:“怎么这么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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