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将近晚上九点, 窗玻璃上，偶尔有斜飘上来的雨滴。
从下班回来进门到现在，孟泠歆一直在沉浸在线上磅礴的消息网当中，忽略了时间的流逝, 再加上方才和肖思意的那么一通电话, 说是找不到盛楹的人，她的情绪开始隐隐变得焦躁。
盛楹的电话没有关机, 只是无人接听。
想到这, 孟泠歆又编辑了几条消息给对方发送过去。
这样, 至少上线的第一时间能够看到吧？
狂风骤浪一旦卷起，势必要带走一些东西, 不然等于白来一趟。
一夜无梦。
翌日醒来，孟泠歆先是查看了一下盛楹是否已经回复自己的消息，然后才是打开微博，查看事情的走向。
上班的路途上, 她一直在看手机, 舆论风波经过一夜的沉淀不仅没有减弱的趋势，反而变得愈发来势汹汹了。
也不知背后是不是有推手, 部分营销号开始纷纷爆出一些真假难辨的消息, 浑水摸鱼，让盛楹的黑热度在网络上开始发第二波的酵。
这样一来, 即便基数不小的粉丝群体在不明真相的庞大路人盘面前，也辟谣得十分吃力。
孟泠歆一边看这些乱七八糟的消息, 一边心不在焉走进写字楼, 打了考勤卡。
她对待工作的态度向来是以身作则, 再加上雨从昨晚开始就一直下, 为免半路堵车会耽误时间, 孟泠歆特地又早了半个小时出门，结果就是机器上打完卡以后比往常还早了十多分钟。
这个点，到的人不多。
她前脚打完卡刚准备进办公室，后脚电梯门打开，莫佳佳嘴里咬着豆浆吸管从里头走了出来。
“部长！”认出孟泠歆的身影，莫佳佳连忙上前几步将人叫住。
她匆匆来到孟泠歆身前，先是傻笑着着礼貌地道了声早上好，然后才开口闲聊：“部长，盛楹老师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怎么了？”又是盛楹，听到这个名字孟泠歆右眼皮微跳了一下，胸口的位置也隐隐觉得有些发闷，“她的事情网上众说纷纭，看看就好了，你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我刚在电梯里碰见广告策划那边的同事，她说她们部门老大一会儿要被叫去开会，好像是关于之前新品宣发代言的事情……不知道会不会临时换人？”莫佳佳越说声音越小，措辞也逐渐谨慎。
因为她发现，部长好像不大对。
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部长，仿若一座发散着无形冷气的冰块，让人靠近都觉得压抑。
事实上，自从上次部门聚餐以后像孟泠歆和底下普通同事的关系变得融洽了许多，很多时候除非大家犯错或者太过分，不然孟泠歆都基本不会冷下脸来发火。
莫佳佳显然没想到今天自己会撞上枪口。
“我不知道这事，有关工作的事情在没有确定下来以前最好不要以讹传讹，后续到底怎么样，还是等上头的消息再说。”努力压住自己的声调，在转身离去之时，孟泠歆一派平和的脸一下就冷沉了下来。
孟泠歆知道莫佳佳说的是今年开春后，她们谈下的那个有关盛楹的短片代言。
那是今夏的新品代言，眼下才五月底，还没有到产品宣发的时候，但也不远了。
左右算算，应当还有一个多月的样子，趁着进入暑假以前直接推出新品，可好巧不巧，代言的明星在这时候爆出负面新闻了，还不止一条。
眼下盛楹的路人盘在以极快的速度崩塌，再加上有其它合作方暂停宣发事宜这种事，很难让人不会产生动摇。
新戏被换，代言被叫停，这一桩桩一件件叠加在一起的事情对于盛楹来说致命的打击。
到处都人云亦云，就连昔日安静的如一潭死水的高中同学群里，也开始讨论起了这个事情。
三人成虎，一些事情说的人多了，假的也就变成真的了。
登高跌重，旁人很难想象得到眼下的盛楹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即便是孟泠歆，也不能。
傍晚下班，雨势又大了点。
孟泠歆带了伞，可从计程车上下来到跑回楼栋的这段路上，还是被斜飘进来的雨淋湿了些。
下班时间等电梯的人很多，不止有回家的，还有送外卖送快递的，全挤在一起，又闷又潮。
孟泠歆没有刻意往人群前方挤，而是等再最外层的位置，一边拿出纸巾擦水，一边等电梯。
以至有人走近到自己跟前才有所察觉。
“孟姐姐，你也刚下班吗？”田甜从孟泠歆进门起就看见孟泠歆了，只不过一直站在人堆里观察着，没有动作。
“啊，嗯。”看清楚眼前的人，孟泠歆有点意外，她怔了一下，很快想起昨晚被自己忽略掉没有回复的那条消息，遂开口解释，“对了，昨天你给我发的消息我看到了，但是刚好在忙，就忘记回复了。”
忙着盛楹的事情。
这会儿，孟泠歆心里感觉就很微妙了。
在不久以前，她确实是已经准备和过去的往事做一个无声的告别，与盛楹从此泾渭分明了。
田甜是偶然出现的，恰好在那样一个时间段。
两人偶尔会在线上聊天，但也只是停留在最浅显的层面上，可对方想要靠近的信号很明显。
原本，要不要继续深入了解下去是有得选择的。
但现在盛楹身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孟泠歆拿不准。
私心里，她对肖思意昨天在电话里提出的假设是赞同的，盛楹真的很有可能会来找自己。
所以，其实她目前的状态并不适合接触新的人。
在心里做下这样一个结论，孟泠歆整个人轻松了许多，重新再看向田甜的时候态度也自然不少。
对方冲她笑笑，主动将昨晚没回消息的小插曲带了过去：“没关系，昨天突然下雨，我也没下楼散步。”
“也是，我早上看天气预报说这几天都有雨，这下汪仔应该好几天都不能出门放风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电梯门开了。
里头的人蜂拥而出，外头的有序进入。
两人进入梯厢以后紧贴着电梯壁站在最里面，没有多余的交流。
中途电梯陆陆续续在指定楼层停了好几次，等到孟泠歆要下电梯的时候，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田甜忽然扯了一下她的袖子：“孟姐姐？”
田甜弯了下眼，主动以家里的狗子发出了邀请信号：“你要是什么时候想找汪仔玩的话，可以来我家里做客。”
孟泠歆听懂了意思。
她抿住双唇，脸上浮起淡而礼貌的笑，较疏离地委婉拒绝了：“我最近工作都挺忙的，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说完，孟泠歆捏着手上的雨伞挤出了电梯。
说起来，这不是孟泠歆第一次婉言拒绝别人的示好了，从小到大，喜欢她的人不在少数，偏偏这一次不知为何，心里会觉得有些难过和抱歉。
明明也才认识不到一个月，却总觉得好似亏欠对方一些什么一样。
未曾言明，但成年人之间的交往有自己的分寸，和该有的默契。
残余的水滴顺着伞尖滴落在瓷砖地面上，凝成小片的水渍。
孟泠歆站在无人的电梯口独自缓了一会儿情绪，这才抬脚，往家门口的方向去。
重复的步骤，指纹解锁，开门。
不同于往日下班，孟泠歆刚一进门就觉得家里有点不太对劲。
她垂眸一看，门口玄关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多摆了一双陌生的运动鞋。
粉白色的运动鞋，沾了点下雨天特有的水污，印象中，身边喜欢这种风格鞋子的人只有……孟泠歆再一次想到了昨晚肖思意在电话里对自己说的。
她匆匆忙忙进门，换上拖鞋，放好雨伞，仿佛为了印证她的猜想一般，前一刻还在厨房里忙活的人隐约听见玄关处传来的动静，从推拉门后方探出半个脑袋来。
亮眼的桃花粉，在瞧见孟泠歆的人以后又把身子缩了回去。
不两秒，悠闲着重新走出厨房。
“你下班怎么这么晚，路上堵车吗？”如往常那样自然的抱怨着，盛楹习惯性地抱起双肩。
若是平常也就算了，可她好像忘记自己身上现在系着围裙，以至于这样一个动作做完以后，滑稽得有点可爱。
孟泠歆唇角抽动了下，心里两种极端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出了这么大的事，还玩失踪谁都联系不上，现在却说话跟没事人一样，真是不知道怎么想的。
盛楹哪里知道孟泠歆在想什么，还在自顾自地打着补丁：“对了，忘记回你消息说我会过来了，手机没电，充电器丢在工作室忘记带出来了。”
“你没点外卖吧？”
“我又看了菜谱，学了一道新的菜……”
她回头指了指厨房，厨房里的抽油烟机还在大声运作着。
盛楹显然是对上一次那个失败的三明治耿耿于怀，想要靠今晚的新菜式来扳回一城，让孟泠歆对自己的手艺改口。
虽然，这似乎有点难，但她闲着也是闲着。
反正，最近一段时间都不用再工作了。
听盛楹说了这么多话，孟泠歆一句没回。
她绷着一张脸，看不出喜怒，将换下的鞋放回鞋柜以后朝盛楹走了过去。
人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看，直到彼此快要贴面。
“没戏拍了？”孟泠歆问。
“嗯……”盛楹从鼻腔哼出一声，将尾音拖得老长。
这是明知故问的事情。
她漫不经心，含情的眼眸扫过孟泠歆的脸，笑了下：“要收留我吗？”
“或者……包养我。”
作者有话说：
今天没晚，可以夸我了~
🔒第32章 沈棠
孟泠歆没有立刻接盛楹的话。
听人说得轻巧, 孟泠歆仔细观察了一下对方脸上的表情，甚至没有找到任何伪装的痕迹。
所以对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是一点也不在意吗？
还是说，只是演戏演到了生活里，在自己面前装成若无其事的模样。
对视半晌, 彼此间并没有发生想象中的那一幕。
昨晚孟泠歆想了一整夜, 循着肖思意的话她想，盛楹倘若真的来找自己的话, 自己应该怎样安慰。
现在人真的来了, 安慰的话语显得格外多余。
“也不是不行, ”错开眼，孟泠歆绕过盛楹趿着拖鞋朝厨房过去, 也似往常那样用不冷不淡的语气答道，“不过我得先看看你做的晚饭做成什么样了。”
就算是玩包养游戏，也得遵守游戏规则吧？
总不能养只会烧厨房的金丝雀在家里。
盛楹的厨艺水平孟泠歆是领教过的，却不料这一次对方的表现让她有点刮目相看。
她扫了一眼厨房案台上备好的菜, 尝了下锅里的汤, 然后放心地离开。
窗外的雨伴随着厨房抽油烟机轰鸣的噪声，趁盛楹下厨的功夫, 孟泠歆回房间换了身家居服, 然后把原本书房闲置的那张一米五的闲置床铺收拾了出来。
新的四件套还带着淡淡的洗衣液香气。
屋子里的窗户，她也随手打开, 霎时间整间屋子里都弥漫着混合洗液香的清新的雨水味。
等饭菜上桌，孟泠歆从冰箱里拿出几瓶度数不高的果味啤酒摆上桌：“陪你喝点。”
盛楹因为这忽如其来的一出愣了下, 随即意识到孟泠歆深层次的意思。
她拿起其中一瓶, 握在手心里晃晃：“我可没说要喝酒哦。”上扬的语调中透着些许揶揄的意味, 透明的玻璃瓶身这么会儿已经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
“那……就当陪我喝。”孟泠歆改口, 手里拿着开瓶器三两下就将桌上的四瓶酒全部打开。
冒着气泡的冰啤酒倒入玻璃杯里, 三两冰块漂浮其中，有夏夜的味道，唯一可惜的是今晚这顿晚餐过于清淡。
按理说，立夏一过就已经算夏天，只不过京城地理位置偏北，温度还没有上去。
盛楹没有拒绝的理由，她要学着做一只乖巧温顺的金丝雀。
两人上一次这样安静的坐在一张桌上吃饭，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
孟泠歆的酒量还行，但体质缘故，很容易上脸。
杯酒下肚，她的素净的脸庞上也染上一丝淡淡的绯红，给人一种微醺的错觉，就连眨眼的动作也迟缓许多：“酒都喝了一瓶了，你没有什么话打算和我说说吗？”
两人并排坐着，盛楹就坐在对方的左手边的位置，稍许歪头，入目就是孟泠歆清冷的侧颜。
她支起一只手托住下巴，朝人望去，而另一只手则是卸了力道，随意地搭在杯身上，慢条斯理：“你想听什么？”
“你和经纪公司，是怎么回事。”孟泠歆回眸看过来，终于还是提起了从进门起盛楹就一直回避的话题。
她可以收留盛楹住下，但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她得清楚。
只见盛楹垂下眼眸，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撤回双手手往身后的椅子上靠去：“其实也没什么，世先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沈棠觉得自己就是那个伯乐，如果没有她当年的慧眼识珠签下我，就不会有我的今天。”
“所以当我表达出想要离她公司的意思，她很生气。”
说着，她冲孟泠歆笑了笑，端起杯中剩下的半杯酒送到嘴边。
盛楹的台词功底不错，科班出身的功底，从小练起，即便是干巴巴地背着初中语文课文也清亮好听。
三两句话，孟泠歆听懂了一点其中的内幕。
盛楹没有明说，但最近一段时间所发生的所有事情大概都和她口中的“沈棠”有关。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对于资本来说，想要毁掉一个光鲜亮丽的明星简直不要太过轻易。
孟泠歆对这个名字其实不陌生，她经常有事没事会去盛楹的明星超话闲逛，沈棠这个名字在超话出现的次数并不少，对方是唐梦文化传媒的老总，但论年龄，却只比盛楹大六岁，今年才三十四，年轻漂亮的女强人。
关于和沈棠之间的具体矛盾，盛楹没有细说，孟泠歆也不好多问。
桌上四瓶酒全部喝完以后，盛楹来了兴致，又起身把冰箱里剩下的酒拿上桌打开，一直喝到微醺的状态才罢休。
八-九个玻璃酒瓶零零散散摆满了桌子，孟泠歆是最开始提议喝酒的那一个，但实际上，她只喝了一瓶多就没再继续了，剩下的都是盛楹喝的。
开始怕人不喝，现在又怕人喝多。
简单将桌上的吃剩的碗筷收进厨房，再出来的时候孟泠歆发现人已经跑到客厅的沙发躺下了。
盛楹一只手臂抬起挡住自己那双漂亮的眼睛，另一只手随意搭放在沙发上，似醉未醉的模样叫人难以捉摸，也有点像是被人牵线的木偶娃娃一时脱了线引。
孟泠歆挨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没有出声。
这样安静坐了会儿，她忽然想起什么，打开手机浏览器打下了“沈棠”两个字。
盛楹不说，她不能自己查吗？
怀着这样的心思，孟泠歆拿着在各大APP之间来回切换，在这个讯息发达的网络时代，她很快找到了很多真假难辨的信息。
“你搜沈棠干嘛？”忽然，耳畔传来一声疑惑。
原来盛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这声提问让孟泠歆蓦一下将手机划回到主屏幕，她转过头来，状似无事地皱了下眉：“我问过你了，你不想说。”
“我哪有不想说？”盛楹无辜地眨了下眼，一双美眸里只剩茫然，她揉了揉自己那头粉色的头发，“只是……嗯，我和她的事情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说完，她将发丝往后撩过，迎上孟泠歆的眼睛。
对方也正看着她。
无声地压迫感逐渐袭来，盛楹抿住双唇，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好吧，那你从网上搜到了什么？”她问。
“很多，前段时间上映的那部电影也是你公司先斩后奏帮你接的吗？”前段时间路演宣传的烂片，还配合了线上铺天盖地的水军广告，口碑差得可以。
孟泠歆差点为此彻底疏远了盛楹。
她以为，如果盛楹连这种钱都能赚，应当也不会再是当初那个谈及演员梦想眼里就有光的那个人了。
却不料这中间有误会。
盛楹没想到孟泠歆最先开口提的是这个。
她转了下身子，挨着对方的大腿重新躺下：“确实是公司接的，当初签约的时候我其实并不火，所以对于剧本资源这一块选择基本没有，很多事情决定权其实还在沈棠手上，她一个人说了算。”
而且当时的沈棠，也不是今天这个样子。
当时的沈棠会帮盛楹认认真真挑选剧本，虽然不红，但并不是有戏就接，有综艺就上，早几年还没有那么出名的时候对于各种资源的把控比现在要好很多，这也才有了瀚林想要和找盛楹做代言却屡次碰壁的事情。
可以说盛楹后来拿到的金鸡奖杯里，也有一份沈棠的功劳。
对盛楹来说，沈棠并不只是单纯的老板而已，两人私下关系其实更像很好的朋友。
但谁也没想到事情后来变得越来越奇怪，爆红以后出现的一系列事情让盛楹萌生出了要单飞的想法。
这个问题她和沈棠私下聊过不止两三次，每次都聊崩，以至逐渐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盛楹和唐梦文化相互成就，相互依存，并非简单的一方成就另一方，所以沈棠单方面的“伯乐说”盛楹肯定是不认同的。
双方无法互相说服，导致一方走向极端。
“得不到就毁掉？”孟泠歆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这样一句话，以十分别扭的语气说出，眉头皱得更深了。
她无法理解这种畸形的友情。
或者……并不是友情？孟泠歆隐约从盛楹的描述里感觉到了点什么，她身为女性的第六感很强烈。
这话也让盛楹也愣了下。
她仰望着自己头顶上方的人，沉默片刻后，轻轻“嗯”下一声。
沈棠现在大概就是这么想的。
铺天盖地的黑料和资源掐断，就是为了让自己低头回去找她道歉认错，但盛楹显然不是那样的人。
气氛忽然有些凝重。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下来，这样一来，两人出声的时候屋子里更加安静了。
盛楹最受不了这样，她不安地挪动着身子，含糊着叫了一声孟泠歆：“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我来找你其实就是想找个安静舒服的地方待着，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这话说得仔细规矩。
但就是不知道哪一句说错了，惹得孟泠歆语气又骤然冷淡了下去：“知道了，付房租。”
“来当金丝雀还要付房租？”盛楹重新坐起，狐疑地朝孟泠歆贴近。
她怀疑孟泠歆在故意开她的玩笑。
不想对方从沙发上起身，直接避开了她的靠近。
落了个空，盛楹险些栽在沙发上。
孟泠歆垂眸，睨了一眼沙发上的人：“金丝雀这个角色你代入得倒是很快，既然这样，那你可以回自己的鸟笼子去了。”
盛楹顺着对方示意的方向望去。
次卧。
她觉得不可思议：“我睡次卧？”
反而是孟泠歆瞧见她的表情变化，好心情地挑了下眉——
“不然呢，你想睡沙发？”
🔒第33章 太甜
“我家没有多余可以给你穿的衣服, 趁现在时间还早，你可以赶在商超关门歇业前叫个外卖跑腿。”目光扫过盛楹的脸，孟泠歆转身进了主卧。
顺带，还将房门轻轻捎上。
没有关紧, 但也足够形成一道屏障将她和盛楹彻底隔绝开来了, 这无疑是一种“请勿打扰”的信号。
“刚刚还好好的……”盛楹嘟囔一声，靠在沙发上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明白为什么忽然就这样。
啤酒本就不怎么上头, 做过头脑风暴盛楹顿时感觉自己清醒了许多。
今天没有看动画片的心思, 她穿过客厅径直回房的时候, 路过主卧门口，脚下的步子下意识顿住。
没关门。
盛楹于是伸手, 轻轻推开了虚掩的门。
动作是下意识做出的，只是房门大开以后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两人皆是愣住。
“你做什么？”孟泠歆忽然意识到，可能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自己都不要想要有什么绝对的隐私了, 因为盛楹绝不是一个会跟她守规矩的人。
“刚刚忘记问了, 我没有充电器，手机没有电也点不了外卖。”盛楹临时拽出一个理由。
孟泠歆这会儿不待见盛楹, 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方才说法的语气和态度都极为冷淡, 透着一股子疏离之意，但听完盛楹的话也没说什么, 很干脆扯下了床头的充电器，卷起, 走近门前。
一截藕白色的小臂伸到面前, 盛楹接过充电器：“我一会儿买个充电器, 晚点还你。”
孟泠歆淡淡“嗯”了一声, 致使拿好充电器转身欲走的人再一次停下了动作。
“孟泠歆, 我说错话了？”
盛楹从来都不是委婉的性子，她喜欢有话直说，即便现在和孟泠歆的关系很多事情不必说得过于明白，但日后两人这样相处的时间还长，这才第一晚。
孟泠歆也没想到盛楹会这么直白的问。
她迟疑了一瞬，还是摇头：“没有，是我自己今晚情绪有点不对，你不用管我，家里该有的东西应该都有，缺什么你再问我。”
话说到这个份上盛楹也不好继续追问，她转身出了房间，顺带帮孟泠歆把主卧的房门重新关好。
手机没电倒不是盛楹编出来骗人的，这些天她陷入各种各样的信息漩涡，饶是心性坚毅也不可能完全不被影响，所以想要将这些负面信息给自己带来的影响降到最低，就是隔绝信息源。
并非不接孟泠歆的电话，不回她的消息，而是所有的消息电话她都没理。
将手机插上充电器，盛楹转身钻进厨房。
哗哗的水流声不多时从里传来，夹杂一起的还有瓷碗碰撞的声音。
等到人将厨房收拾干净再出来的时候，手机已经自动开机了。
如雪花一般的消息提示一次性往里涌，手机屏幕上还不断有新的冒出来。
盛楹简单擦了下手上的水渍，拿起手机，简单看了下这几天的未接来电。
多数是工作室那边的人打来的，肖思意，林双卿这些人，当然，还有沈棠的三个未接，孟泠歆也打了几个。
盛楹的注意力最终放在了后几页一个平平无奇的电话备注上，她点开，回拨了过去。
结果电话接通以后不等她开口，对面就是不由分说的质问：“盛楹，你人现在在哪呢？”
“你说你自己处理，网上现在铺天盖地的黑料和负面新闻就是你处理的结果吗？”
盛楹被问得哑口无言。
她半张着唇，那些狡辩的话到了嘴边最终还是被咽回肚子里，素来明艳张扬的人在这时将自己的身上锋芒和傲气收敛得干干净净：“妈，我错了，我处理不来。”
*
接下来的几日，孟泠歆和盛楹相处模式都保持在一种相敬如宾的状态。
如果不是之前的临县的事情已经发生，盛楹还以为自己这是找了个规矩的合租室友。
这天晚上，两人坐在一处，一个躺在沙发上滑动着平板玩消消乐，另一个抱着笔记本处理工作。
兴许觉得气氛过于安静，亦或者是盛楹表现出来的样子太过舒适，孟泠歆没忍住朝人开口：“今天陈总把我叫去问了我的建议，广告策划那边的同事接下来可能要加班赶出新的宣传方案了。”
盛楹缓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孟泠歆的意思：“是要把我换掉？”这么一愣神的功夫，游戏也跟着弹出了闯关失败的提示。
问完，她笑了下，端起手边的杯子轻抿一口：“那……你是什么建议呢？”
“你还笑得出来？”见盛楹这样，孟泠歆深皱了下眉。
“瀚林这么做无可厚非，而且这也不是我笑不笑能决定的，”企业嘛，在商言商，在这样一个墙推众人倒的情形下瀚林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难得了，盛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她敛了下眼眸，冰凉的杯身握在手心里，声音平静：“就算我现在上网哭一个给这些人看，资源就不掉了吗？”网上这些人要是真看见自己哭了，指不定能有多高兴。
平时见惯了盛楹在自己面前玩笑懒散的模样，现在人忽然正经起来，孟泠歆还有些不习惯。
她压了压脾气，尽量不让自己把白日里工作上的情绪带到她们的对话中：“那你到底想怎么办，就这样一直待在我这里躲着什么也不做吗？”
上周莫佳佳和孟泠歆说策划那边已经开大会，她也料到了最后多半会要换人。
但是今天听老总亲口说出决定，感受又不一样。
尽管孟泠歆努力为盛楹说话了，可老总那边的意思仍旧不看好，毕竟今夏的新产品马上就要推出了。
“孟泠歆，你太关心我了。”忽然，盛楹冷不丁点了一句。
“你自己不觉得吗？”将手里的水杯放回茶几上，盛楹倾身靠近了点，声音里藏着零星的笑意，“你看你，在网上的时候对我不冷不热，现在私下见到了也是时冷时热的，你说你要是只把我当做一段露水情缘，又何必这么关心我的事情？”
外冷内热，以前如此，现在还和以前一样。
二人对视一眼，孟泠歆率先挪开了视线。
盛楹说什么，她都不会承认的。
恰好，这时玄关处传来“咚咚”两声敲门的声音，如及时雨一般。
“我去开门。”盛楹住进来这几天，经常点外卖，吃的喝的，孟泠歆不疑有他，还以为对方刚吃完又点了奶茶，刚好借着这个由头起身避开了话题。
可是她哪里想到，房门打开，外头站着的不是外卖员也不是快递员，而是一身休闲打扮，手里捧着饭盒的田甜。
几天不见，小姑娘的头发似乎短了点。
她眨了下眼，和孟泠歆甜甜打了声招呼：“孟姐姐。”
“田甜，你……”孟泠歆一时也不知该要说些什么，很快，她注意到了对方手里捧着的东西。
“之前散步的时候你说老家的甜皮鸭很好吃，这两天刚好有朋友在云城旅游，就给我寄了两只，我一个人吃不完那么多，所以切了半只给你送下来。”甜糯的嗓音让人温软好听，让人很自然就生出亲近之意。
说完，田甜把手里的饭盒递送上前。
孟泠歆默了一瞬，礼貌地伸出双手接过对方递来的饭盒，这时候也头一次感觉到了左右为难是什么滋味。
她蜷了蜷指尖：“谢谢……那……”
基本礼貌流程，接下来应该要请人到家里坐坐至少喝杯茶再走。
可是现在家里还坐着一位，孟泠歆想想都觉得头痛……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却莫名处于这样一种两难的境地。
孟泠歆一时哑了声。
可她身后屋子里的人倒是热情好客。
“朋友吗？”突兀地声音从后方传来，替孟泠歆说出了本该说的话，“人家特意给你送东西吃，你不把人请进来坐会儿？”
孟泠歆回头看了盛楹一眼。
这人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这会儿就站在三两步以外的玄关柜子旁，笑得莫名。
刚刚和田甜说话也并没避讳着屋子里的人，所以她猜想，盛楹应当是听到两人刚刚的对话了。
这会儿又主动让自己把人请进去，也不知憋着什么坏。
但于情于理，确实该请。
孟泠歆收回眼神，重新望向田甜：“你方便吗，要不要进来坐坐？”
“当然！”田甜答得极快，较之以往少了许多扭捏。
之所以送吃的下来，不过也是想要找个借口和孟泠歆亲近。
这几天对方疏离的态度田甜不是没有感受到，只是不愿意主观地往坏的方面去想，还以为孟泠歆只是工作太忙的缘故。
换鞋，进屋。
先前在门口，田甜的注意力全放在孟泠歆身上了，尽管知晓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却没怎么放在心上。
这会儿真正进来了看见盛楹，她的第一反应是惊艳，然后才是惊疑不定的茫然和无措。
毕竟盛楹这张脸实在太有辨识度了。
这是一张精致无暇，常年出现在镜头前的脸。
尤其近一段时间，热搜一个接一个，想要叫人认不出都很难。
可盛楹却表现出相当自然的样子，弯起一双含情眼，目光落在田甜的脸上：“长得好可爱的妹妹啊。”
“最近新认识的吗？”她朝孟泠歆看了过去，轻飘飘的，像只随口一问。
孟泠歆这时也越过玄关，朝这边走来。
盛楹的眼神转而落在她双手合拿的那个小饭盒子上，轻声点评了一句：“这对你来说，会不会太甜了？”
也不知是在说人，还是在说鸭。
作者有话说：
晚了一点点~
🔒第34章 燎原
孟泠歆最了解盛楹的个性, 旁人听不出来的阴阳怪气，她能听出来，此刻的眼前的人，显然十分介意突然上门示好的田甜。
她也懒得在这种情况下跟人辩驳, 只将手里的饭盒一把塞进了对方怀里, 虚伪地笑笑：“你把这个放一下冰箱，顺便拿瓶水出来。”
转头, 又温和地询问田甜：“能喝冰的吗？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可以给你拿常温的。”
“没关系, 我可以喝冰的。”还处于震惊中没有缓过神来, 听孟泠歆问，田甜话接得飞快, 说完，还用余光悄悄偷看了几眼站在一旁的盛楹。
平时不怎么追星的她还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见到明星本人，似乎……比视频里和图片上要好看很多，人也更瘦点。
一前一后, 两相对比下, 孟泠歆态度十分明显了。
盛楹唇角漾起的弧度没变，她单手捏着手里的饭盒往厨房过去, 将这一盒鸭子放进冰箱的时候, 还低头嗅了嗅。
是盒子盖不住的甜气，清甜诱人, 也是记忆中十分熟悉的味道——她和孟泠歆都是云城人。
拿着水从厨房出来，另外两个人已经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
零散的对话飘到盛楹耳朵里, 大约能听出这位突然上门的妹妹是在询问自己的事情, 直到她走到近处, 田甜发现她的存在以后, 说话的声音忽一下戛然而止，仿佛看见什么吃人的怪物。
“给你水，”盛楹站在茶几对面，弯腰伸手，将手里的矿泉水递了过去，末了，在对方接过之时试探性地开口问了一声，“我可以也叫你甜甜吗？”她弯着眼笑问。
长期浸染在娱乐圈的人在社交这一块自是不用说，盛楹说话的时候刻意将声音放轻了点，用以示好，再加上笑起来的样子很具有迷惑性，田甜竟然红了脸。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姓田，四口田，单名一个甜字。”接过水的那一瞬间，田甜开口解释。
她看向盛楹的眼神格外澄澈单纯，生怕对方误会了什么。
因为姓和名同音，从小到大田甜跟身边的人闹过不少误会，所以当盛楹问起她才会条件反射地开口解释，不管到底误会没误会，解释一下总是好的。
一个是全名，一个是带有亲昵意味的小名，这其中所蕴含深意差很多。
盛楹也确实是误会了，不过她很会处理这种情况。
现下手心沾了水雾还冰冰凉凉的，盛楹不是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她抽出一张纸巾擦干水渍，很自然就将话题引往别处：“那甜甜，你也住这一栋吗？”
当着孟泠歆的面，盛楹很自然就插-到两人的话题里。
盛楹原本就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妹妹没什意见，倘若真要说有意见，那也是对孟泠歆有意见，不关其它人的事。
距离拉近以后，田甜意识到面前这个姐姐似乎没有什么大明星的架子，于是整个人也放轻松了许多，话不自觉就多起来，这样一来，反倒是开始就坐在旁边的孟泠歆有了点被冷落的意思。
初次见面，田甜没有留很久。
和盛楹聊了会儿她发现时间有点晚，还没给家里的大金毛煮饭，于是起身告辞。
进门的时候人是孟泠歆带进来的，走的时候，却是盛楹在送。
临到门口两人还交换了联系方式，约好等之后天气晴了一起下楼遛遛狗。
从头到尾，孟泠歆将盛楹的反应收入眼底，不知怎么的，竟觉得狐狸心思也有些可爱，明明盛楹整个人的气质和“可爱”两个字挨不上半点。
“我说你这两天怎么忽然对我这么冷淡，原来是认识新的人了。”将人送出门以后折返回来，盛楹总算是发作了。
她整个人往沙发背上靠，偏过脸来睨了孟泠歆一眼，怪声怪气。
孟泠歆没忍住笑出了声，她没有接盛楹的话，起身欲走。
这一幕被盛楹瞧见，追问了句：“你干嘛去？”
“吃甜皮鸭，你要吃吗？”孟泠歆侧过身来，垂眸看她，那双清冷的眼眸里还氲着没有散去的笑意，这话就有点在故意往盛楹的痛处上扎了。
盛楹：“甜皮鸭吃多了会腻牙。”
“那你要吃吗？”孟泠歆并不理会，只又再轻飘飘地重复了一遍自己问题，“你要是不想吃的话我就自己吃，田甜就切了半只下来，也没有很多。”
这话不知激恼了谁，盛楹轻咬下唇，再也绷不住表面的优雅。
她伸手扣住对方的手腕把人拽回沙发上，几乎同时屈膝压住孟泠歆的小腿，人如游蛇般一下就贴了上来。
“不准你吃。”温热的呼吸打在脸上，盛楹眸光微闪。
她太讨厌孟泠歆对自己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无论是想要靠近还是疏远全凭心情，可她又不是孟泠歆养的一条小狗。
先前还觉得无所谓，可今天田甜的忽然出现让盛楹忽然生出了不严重平衡的感觉，回想起刚刚孟泠歆跟人相处的每一个细节，分明都是相当温柔的照顾。
“盛楹，你又发什么疯？”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孟泠歆敛起了眼底的笑，她尝试性地抽-动自己被压住的小腿，声音有点恼。
更怪的是，她的右腕还被盛楹紧扣着。
要说这样近距离的贴身接触不心动，那是假话。
若是平时也就算了，此刻盛楹分明带着气。
“刚刚那个小姑娘一看就对你有好感，”见人恼了，盛楹那双勾人的眼里反而漾开几缕笑意，她放柔语调，质问的话语说出来像入耳的情话，“你最近是有想交女朋友的打算吗，我来得不是时候？”
“其实我也可以走。”盛楹说着赌气话，声音里藏着几分不觉流露的委屈感。
她的目光紧黏在孟泠歆的脸上，不肯放过对方的任何一丝情绪变化。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在孟泠歆脸上看见什么。
却不想听完她这句，孟泠歆忽然平静下来：“盛楹，你先松开我。”
盛楹没出声，她眼神幽幽的。
四目相对，两人保持着这样一种暧昧的姿势对视几秒，孟泠歆很快便就感觉到对方卸了力。
得以从沙发上起身，孟泠歆轻轻甩动自己的右腕。
刚刚被盛楹有意扣住的地方有些发红，皙白的肌肤上那一片绯红格外显眼。
她垂眸看了一眼仍在赌气的人，想起对方刚刚那句“其实我也可以走”，不觉有点来气。
本想转身回房把人扔在这不管就算了，到头来还是不太忍心。
“这个月刚认识的，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想法。”
“至少你在我这里住的这段期间，不会有。”
生生憋出两句别扭的话，孟泠歆没再理会盛楹。
她们两个并非确定的恋人关系，按理说自己要怎么样，盛楹也管不到，她不也没管盛楹的私事吗？
想到这，孟泠歆又再想起那位“沈总”，当下只觉得她们两个这种奇奇怪怪的关系也算是奇葩了。
并非情侣，却处处在意。
孟泠歆以为自己今晚和盛楹之间这种微妙的气氛想要破冰，至少也得要明天了，所以她没有费心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错开时间段洗漱完就回到卧室里，早早上床睡觉。
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半梦半醒间，孟泠歆感觉到床的一侧微微陷落下去，不多时，一只微凉的掌心贴了上来放在她腰侧的位置，从身后将她轻轻环住。
孟泠歆恍惚间以为自己这是在做梦，可又感觉十分地真实。
她迷糊着翻身凑了过去，屈起双膝，习惯性地将脸往对方的颈窝处埋。
很快，鼻尖萦绕着一股熟悉的清香味道。
越嗅，就越喜欢。
就像猫见了猫薄荷，本能要去蹭，去吸。
柔软的发丝划过她的脸颊，孟泠歆无意识地做着这些举动，丝毫没有意识到被蹭到的那个人身体有些僵硬。
相当奇怪的一种现象。
先前在临县的时候，孟泠歆以为盛楹身上的香味应该是来源于香水亦或者是对方习惯常用的洗发水，可最近一段时间她留心发现，事实似乎并不如自己想的这样。
同住一个屋檐下，盛楹用的沐浴露和洗发水和并无两差，可有时候盛楹刚洗完澡出来挨着自己一起在沙发上坐着，孟泠歆也能闻到那样的香气，就好像这个人身上天然就有的味道。
做梦也梦见盛楹了，孟泠歆心安理得地胡作非为。
直到那双纤手悄无声息钻出被子，轻掐住她胡乱蹭动的下颚。
一双温热唇贴了上来。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第35章 起落
又是一场活色生香的梦。
迷糊间, 孟泠歆感觉盛楹好似贴在自己耳畔的位置说了很多话，但她一句也不记得了。
长期养成的早起习惯比闹钟更准时，基本上一到那个点，人就很自然地醒转过来。
时间不到八点, 卧室里窗帘拉得紧密, 一丝光都没能透进来。
孟泠歆睁眼以后的第一件事，是伸手去摸身旁的位置。
果然, 空荡荡的, 没人。
她长舒一口气, 确定了这果然只是一场让人感觉比较真实的春梦罢了，可下一瞬却意识过来被子里的自己似乎不着寸-缕, 所以……这可能未必是梦？
穿好衣服走出卧室，孟泠歆并未瞧见盛楹的人影。
次卧的门大开着，厨房和洗手间也没有动静，看样子人是早早就起床出了门。
孟泠歆循着往常洗漱步骤开始自洁, 没多久, 玄关处传来开门的动静。
很快，盛楹穿着一身靓白的运动长衫出现在孟泠歆的视线范围内, 干净爽利的模样, 额上还压着一顶简单的白色棒球帽。
“你醒了啊，我给你带了早餐, 豆浆和小笼包。”斜侧过脸，盛楹将自己脸上的口罩取了下来, 露出那张辨识度颇高的脸, 冲人粲然一笑。
洗漱完毕, 孟泠歆抽出一张洗脸巾擦了擦手上残余的水渍。
她没有回头, 眼神透过镜面偏落在后方的人身上：“你起这么早出门买早餐？”
“我出去晨跑, 刚好碰见小区门口有卖早餐的推车。”说完，盛楹屈指勾起手中的塑料袋朝孟泠歆晃了晃，纤长的五指骨节分明，指尖被修得圆润好看。
孟泠歆的目光凝落在那双手上停了一瞬，然后才移开，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
等她走到餐桌旁边的时候，盛楹已经帮她把塑料袋里的东西取出来用盘子装好，连豆浆也插上了吸管，可谓是无微不至了。
昨晚拌过嘴的不愉快谁都没有提起，拉开椅子坐下，孟泠歆只看见盛楹又拧开了一瓶新的矿泉水：“对了今天有空吗，能不能陪我出去逛逛？”
“我让小意捎了点东西给我拿过来，约的是中午十二点在一个会所，不如咱们中午出去吃？”
今天是周六，孟泠歆自然有大把空闲的时间，只不过她看见盛楹心里还在想着昨晚那个“梦”的事情，边吃早餐，连带着回答也迟钝了两秒：“可以。”
孟泠歆吸了一口豆浆，忽然开口：“盛楹，我有点事情要问你。”
对面的人垂眸喝水，未曾出声，只是以眼神示意孟泠歆继续说下去。
孟泠歆皱了皱鼻尖，略迟疑地出声问道：“我昨天晚上好像做了个梦，我梦见你……”话说到这，她不好意思往下说了。
倒不是记不清楚脑海中闪过的那些画面，只是那样的事情用文字表达出来，孟泠歆觉得都不够委婉，她没办法把“做/爱”两个字这样直白的说出来。
哪想盛楹听见她说到一半的话，忽然呛了口水，没忍住笑了起来，连忙扯起桌上的纸巾找补。
这样一种反应，孟泠歆不用问也明白了。
她只觉两颊有些莫名地发烫：“所以昨天晚上的事情不是梦？”
“孟泠歆，你真是可爱。”盛楹用薄纸轻轻擦干唇边的水渍，手搭落下来的时候状似不经意的样子，稍稍往下扒了扒运动衣领，一块醒目的吻痕暴露了出来。
答案不言而喻。
孟泠歆一时无言，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点什么好了。
她怎么还好意思主动跟盛楹问起昨晚的事啊？
这时候，孟泠歆陡然想起许许多多的事情，脑海中模糊的“梦景”忽一下变得清晰起来，情话也言犹在耳，自己昨晚到底有多么主动缠黏，彼此心中肚明。
“盛楹，你怎么偷偷进我房间。”孟泠歆有气无力地叹了一句，脸上的神情略微懊恼。
“我做噩梦了啊，”将喝剩的半瓶水握在手里，盛楹抬起另外一只手扶着腰，漫不经心地挑了下眉，“我本来想着旁边有个人我能睡得安心些，谁知道我刚爬上床你就自己往我身上蹭。”
说到这，她将手里的水瓶放下，两手往前撑住桌面揶揄地笑话道：“孟泠歆，你说这是谁的错？”两厢情愿的事情，总不能是她一个人的错吧。
孟泠歆哪里还敢接话，噤声埋头草草吃完了碗里剩下的几个小笼包，又躲回了卧室。
直到临近中午，两人在客厅里再度碰面。
彼时孟泠歆已经收拾好自己那点不自在的情绪恢复到往常的样子，看见盛楹眼中荡漾的笑，她错眼避开。
“既然你出门戴口罩，那我也戴个口罩好了。”这样子，总不至于让盛楹一个人走在街上太引人注目。
说完，孟泠歆伸出手将掌心摊开在对方面前。
很快，一个黑色的口罩就放到她的手心上。
“情侣款。”盛楹低低笑了一声，分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同款一次性口罩，被她刻意换了个称呼就变得暧昧非常。
孟泠歆没理，斜侧过脸很自然就把口罩挂在了脸上。
两人叫了网约车，走小区侧门出去。
还不到十一点，这个时间段进出小区的人并没有很多，她们低调着上了车，一路没有半点多余的交流。
即便如此，下车以后盛楹还是心亏得慌。
她跟在孟泠歆身后，三两步越上前来，眨了下眼：“你有没有看见，刚刚那个司机一直在后视镜里瞟我，我真怕他开口问我。”
“问你什么？”孟泠歆饶有兴致地看她。
“就问‘诶，我看你好眼熟，你是不是演过电视里那个谁谁……’”边走，盛楹边有模样地学着，她两只手插在外套口袋里，一点点往后退，“这个年龄段的司机师傅不大认识明星，很多一开口就喊古早剧里的角色名字。”
这种事情盛楹经历过好多回。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甚至很多时候那些被她列入为“黑历史”的角色名字，深受司机师傅们的喜爱，久而久之，盛楹开始习惯这样被认出的经历，也不再为那些自以为的“黑历史”而尴尬。
听盛楹说了这么多，孟泠歆忽然顿了下，侧目朝人望去：“宋雨溪？”
她一开口，就是盛楹演过的一个早期配角名字。
盛楹眼底的笑意瞬间就凝住了：“孟泠歆，你别这样……”她抬手就要去捂孟泠歆的嘴。
可惜，人戴着口罩。
两人一路拌嘴，倒也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这边。
原定要去的会所在商贸大厦的十五楼。
穿过偌大的广场，她们逐渐靠近大厦的正面，刚巧，身边路过一对驻足拍照的情侣。
男生绕着喷泉在找角度帮女朋友拍照，背景里，刚好将大厦的巨型广告屏拍了进去。
他疑惑地嘟囔一声：“哎，我记得商贸大厦原本的广告屏不是这个明星吧？”
女生回头看了眼：“对，原本不是她，是盛楹。”
“盛楹都塌房了，谁还敢用啊。”男孩子嬉笑着接了一句，举起手机继续找角度。
听起来再普通不过的对话，飘入两人的耳朵里。
孟泠歆因为对话里提到的主人公驻足，停下来朝那对情侣望去，眼神莫名。
盛楹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孟泠歆的不对。
“孟泠歆？”她拉起对方的手臂，弯了下眼眸，语气轻松不甚在意的模样，“没关系，你别跟这些人较真，人生不就是这样起起落落落落落吗。”
站得越高的，底下就有越多双手想要把你拉下来。
这种话盛楹听多了，也看多了，早就不在意。
可她不知道，孟泠歆在意。
“不对，”孟泠歆抿紧双唇，转过头来无比认真地看着盛楹，反驳道，“你的人生是起起落落起。”
绝不是以落字收尾。
说完，她重新迈开脚下的步子往大厦正门的方向去，只留下盛楹在原地，还因为方才那句话没有回过神来。
良久，盛楹抬头仰望了一眼灰蓝色的天，抬手压了下帽檐。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倘若有孟泠歆在的话，自己今年也不算是太过倒霉了。
盛楹快步跟了上去。
会员制的会所，私密性很好。
盛楹不是第一次来，她熟门熟路，领着孟泠歆进门的时候肖思意已经到了好一会儿。
“这边！”第二杯茶见底，肖思意终于等来了自己要等的人。
跟自家艺人先打完招呼，她才看向盛楹身边的人：“孟姐姐，你也来了。”
“盛楹姐，我把你要的东西带来了，你先看看，没什么问题签好字我再给带回去。”从包里拿出好几份打印好的文件，肖思意小心地递到盛楹面前。
——授权委托书，委托代理。
盛楹没有避讳身旁的人，以至孟泠歆一眼就瞥见纸张上的字。
她有点疑惑：“你要跟人打官司？”
“当然，沈棠都这么对我了，我难道就真坐着挨打不还手吗？”盛楹话倒是接得很快，只不过她的注意力大部分放在面前的授权委托书上，等了片刻，才抬头朝身旁的人看去，“这段时间我不方便频繁外出露面，所以才托人找了个厉害的律师做委托代理。”
说完，盛楹转头朝肖思意示意：“笔给我。”这就要签字了。
“但思意不是你们经纪公司的人吗？”孟泠歆又问。
她不是很弄得清楚艺人助理和艺人经纪公司之间的关系，所以有点奇怪。
既然两边要打官司，肖思意怎么就直接站在了盛楹这边？
谁料盛楹听完，直接脱口而出：“当然不是，她是我的人。”
说完，盛楹发现自己这话有歧义，于是又迎着孟泠歆的眼神又慎重地打了句补丁：“我的意思是我给她开工资，她是帮我打工的人。”
这样，总行了吧。
作者有话说：
祝愿大家的人生都已“起”字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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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小偷
听完她的话, 孟泠歆默了一瞬。
后面这句补丁是盛楹擅自加上去的，几乎是不做思考的下意识反应。
这段时间她和孟泠歆玩笑惯了，说话也十分随意，然而却忘了今天这张桌子上在场的不止有她们两个人而已。
“嗯……那个, 盛楹姐, 笔。”倏尔，肖思意从包包里翻出一只中性笔, 递送到了桌对面。
做这一动作的时候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肖思意好奇地多瞄了一眼孟泠歆, 只见人在这时收回了落在盛楹脸上的目光，端起面前的水杯抿了一口茶水, 脸上平静无波。
授权委托文件需要签名的地方有好几个，在肖思意的提醒下盛楹一一签好，没有落下一处。
把这件事情弄好以后，文件重新交回肖思意手里, 三人这才开始正儿八经拿起菜单准备点菜。
京城地域偏北, 这里来自天南海北各种地方的人都有，所以但凡高级一点的私人会所或者餐厅都能点到不同的菜系, 以方便照顾到各种口味的客人。
孟泠歆和盛楹都是云城人, 加之认识多年，对彼此的口味也是相当的熟悉, 所以两人当中有一个人点好以后，另一个人几乎只需看一眼就过给了下一个人。
这样的默契, 是下意识非刻意的。
而肖思意, 就是在场的“下一个人”。
之前在临县的时候肖思意跟在盛楹身边, 基本是帮着做些琐碎事, 没怎么注意过两人的关系有什么特殊之处, 今天坐在这，她忽然明了了一些事情。
“盛楹姐。”扫码点好菜，肖思意忽然叫了自家老板一声。
盛楹这会儿正在和孟泠歆说话呢，听见肖思意出声，她侧目看了一眼对面的人：“嗯？”
哪想肖思意语出惊人，正儿八经地看着两人道：“你们两个是在谈恋爱吗？”
她眼神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
倒是够直接敢问，一点不觉得自己问得太直白，然而——
“当然不是。”
“没有。”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答了这个问题，答完，又相互对视两秒，错开眼去。
互相嫌弃的样子。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刚刚找补的那句话确实造成了误会，盛楹解释了一下：“我们两个其实是高中同学，她……”转头望向身边的人，盛楹陡然想起昨晚突然到访的田甜，漫不经心地笑了，“孟泠歆应该不喜欢我这款的，她喜欢甜一点的妹妹。”
话音落地，桌子底下，孟泠歆不轻不重踩了她一脚。
盛楹下意识皱眉，用膝盖悄悄撞回去。
一来一回，对面的肖思意却丝毫不觉，反而露出了恍然样子：“哦，我还以为你们两个在谈恋爱，原来是误会了。”
跟在盛楹身边这些年，肖思意对自家艺人的感情状况多多少少了解一点，今天这遭让她以为多年的铁树要开花了，原来也不是。
其实私心里，肖思意觉得面前这两人还挺配，尤其临县那几天下来让她清楚地认识到孟泠歆说的话在盛楹这里有多管用，颇有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感觉。
因为肖思意方才问出口的那句话，用餐期间为了避嫌，孟泠歆和盛楹并没有再进行过多的互动和交流。
桌上的话题十分游离，上一秒聊这个，下一秒就说到其它地方去了。
孟泠歆还以为这顿饭吃下来至少能听到一点关于盛楹工作上的事情，却不想除了最开始那个授权委托书，接下来的话题都和工作规划无关。
她兴趣寥寥，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手机。
等到吃完叫来服务员结账的时候，却忽然抬手按住了盛楹的手机。
“你好，我来就好。”孟泠歆泰然自若，礼貌招呼了一声服务员就把自己手机递了过去，优雅知性。
这一系列的买单动作如行云流水般顺畅，盛楹坐在旁边怔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心底滑过一丝无名的悸动。
原来电视电影里演的那些情节也不完全是假的，有的人买单的时候，身上就是会有种莫名的魅力。
比如，此时此刻的孟泠歆。
盛楹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几欲漾出含波春水，她饶有兴致地欣赏着眼前让自己动心的人。
然而下一秒，飘远思绪被孟泠歆平静的声音无情唤回：“发什么呆，走了。”
走了，该回家了。
出了会所的门，肖思意就和两人提前道了别。
她们分两台电梯走，一台是可以直接到地下负二层停车场的，而另一台，最低只到一层。
孟泠歆和盛楹是打车来的，走的时候自然也还是打车走。
电梯里，她频繁地低头看手机也不知道是在回复谁的消息，见对方没有要主动的意思，盛楹索性担任下这个主动的角色：“去哪呢，今天难得出个门，不然我们去电影院看个电影吧？”她提议道。
时间还早，现在不过才一点多快两点，盛楹不想那么快就回到自己的鸟笼子里。
自从没戏拍以来，她的生活就像忽然一从一个极端到了另一个极端，闲暇的时间太多，人也不知道该要做些什么才好，今天好不容易有人陪。
“我U盘落公司了，一会儿得回去拿个U盘。”又再回了一条工作消息，孟泠歆抬头看向盛楹。
这时候，电梯也刚好到了一层，两人前后脚走出去。
盛楹不假思索就出声，开出了自己的交换条件：“那我陪你去拿U盘，拿完以后你陪我去电影院看电影。”她眼眸稍弯，这个要求让人无法拒绝。
孟泠歆答应了。
说起看电影，她想起上一次去电影院还是盛楹给的免费票，自己险些误会了对方。
每每想起，也都还会心虚的程度。
周末写字楼人流较少，保安乐得清闲，时不时还会凑上前去和一楼的前台搭会儿话。
孟泠歆领着盛楹上楼直奔办公室，两人拿了抽屉里的U盘就准备走，哪里晓得刚准备离开的时候，外间办公区域的门禁又开了。
有三四个人说说笑笑回到各自的工位上，打开了办公区域的灯，话题还停留在今天中午吃的那家馆子上。
一瞬间，外头变得亮堂起来。
孟泠歆只好拉着盛楹，又退回了自己的独立办公室里。
“怎么了，进贼了？”瞧清形势以后盛楹出声调侃。
她自知眼下这种情况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干脆走近孟泠歆的办公桌旁，倚坐下来。
明明什么也没做，却总是有种在公司偷情的感觉。
孟泠歆觉得有点头疼，她轻手轻脚来到窗前拉开了点百叶窗瞄看，一眼认出外头那几个人是谁。
“是部门的同事周末加班。”孟泠歆回头看了盛楹一眼，声音有点无奈。
“你手下的人加班你不知道吗，你这个部长当得也不怎么称职嘛。”盛楹不以为然，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她想看的电影还有半小时开场，现在这种情况，怎么看到赶不及：“这下好了，被堵在这里走也走不了，一会儿要是被发现还以为你孟部长带着女友回公司玩些奇怪的play。”
她还有心情开玩笑。
“或者，你可以直接大大方方地带我出去。”盛楹给出了一个不成熟且大胆的建议，跃跃欲试。
然而被孟泠歆一句轻飘飘的话就给打了回去：“盛楹，你是觉得你戴了口罩和帽子别人就真的认不出你是吗？”
掩耳盗铃，不外如是。
瀚林的商务这几年多往娱乐圈发展，部门里的老员工对一些一线二线的名单都快要倒背如流，这样简单的遮掩手法偏偏不留心的过路人就算了，可近距离接触，哪有人认不出盛楹的？
“嗯……”盛楹敷衍地哼了一声，悻悻不再接话。
左右也没有事情可做，她遂垂下眼眸去看手机，消磨时间。
这时候，一个熟悉的来电显示跳出屏幕。
【沈棠】两个大字在屏幕上跃动着，让盛楹晃了片刻的神。
只一瞬间而已，刺耳的电话铃声在办公室里大声回荡，把bug应这个当事人都惊了一下，她手忙脚乱匆匆挂断。
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电话铃声一共响了不到两秒，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动静被无限放大。
孟泠歆整个人都僵住了。
随即，她听见外间传来几人靠近的脚步声还有清晰对话的声音——
“你们听到了没？”
“刚刚的动静好像是从部长办公室里传出来的对吧，刚刚出去吃饭的时候谁最后一个走的，锁门了吗？”
“咱们部门该不会进小偷了吧？”
作者有话说：
谢谢营养液，更新了……
🔒第37章 很怪
办公室里的两人屏息静气, 就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盛楹这会儿不敢再开玩笑瞎说话了，本就绯闻缠身的她眼下是比孟泠歆更怕被看见，担心沈棠不依不饶继续打过来，她干脆直接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
然而这时, 外间几人已经走到了办公室的门口。
“咚咚”两声, 外头的人还是先习惯性地叩了下门。
这样一种情况孟泠歆也来不及多想什么，她伸手示意办公桌后方, 用压低的气声小声提醒：“桌子底下, 你躲躲。”
盛楹明白对方的意思, 她来到办公桌后方，拉开椅子, 弯腰下蹲很轻易地就钻了进去，只是桌洞有点矮，低头往里的时候还不小心碰了下头。
无声地痛呼了一声，盛楹抬手揉了揉被撞到的地方, 屈起双膝干脆坐下。
“诶, 门好像没锁可以拧动，”细微的对话声继续从门的那边传来, “咱们部门该不会真的招来贼了吧, 女孩子往后稍稍，躲远点, 我开门了啊。”
“……”
就在几个男同事拧住门把手准备开门的时候，门从里面忽然拉开了。
孟泠歆定定站在门口, 眉头轻皱着似极了被打扰过后不悦的模样。
只见她手里捏着U盘和手机, 抬眼, 不慌不忙朝门外几人看去：“你们这是准备逼宫？”
孟泠歆淡淡开口。
“……”方才还躁动不安的几人看清楚开门的人以后, 彻底老实了, 办公室里哪有什么贼啊。
一秒，两秒，短暂的沉默过后大家一人一句响起七嘴八舌抱怨的声音。
“部长，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我们还以为大白天的你办公室里进贼了，刚刚还有电话铃声响。”
“吓死人了！”
瞧几人表情变幻得精彩，孟泠歆抱起双肩，轻笑了声：“办公室里又没放金条，谁家的贼想不开要往这里偷？”
说到这，她顿了会儿：“昨天下班的时候走得太急，中午刚好在公司附近吃饭就顺便回来拿一下存放资料的U盘。”
三言两语，孟泠歆将自己会出现在这的理由说了出来，继而抬眸，眼神在几人身上匆匆扫过：“你们……这是小组集体加班？”
“刚好，既然人都在那一会儿两点半会议室开个小会吧，来都来了，给我汇报一下你们的加班进度，方便下一步的工作安排。”半玩笑半认真地话语听来让人觉得不会很严肃，但熟悉的人都知道，孟泠歆没有在开玩笑。
话音落地，传来七零八落怨声载道的哀嚎一片。
这些人不外乎是觉得孟泠歆离谱，就连周末自发地加个班还要开会。
早知道，就不来敲这个办公室的门了，可哪有那么多的早知道。
闹剧一场，将自己手下这群人打发走，孟泠歆又重新将门带上。
这会儿没了旁人，她放心地长舒口气。
而几步之遥意外的办公桌底下仍旧安安静静，没有丝毫的动静传来，恍惚让人以为里头躲着的人是睡着了。
“可以出来了。”孟泠歆轻声提醒了一句。
只是等了会儿，不见盛楹出声，也没见人从桌子底下爬出来。
她只得走近，弯腰朝桌子下方探头。
然而看见的却是盛楹双手抱膝安静缩在桌底的画面，一身雪白的运动衫趁着肤色透亮皙白，看她探头的刹那抬眸望来，氲着水雾的美目轻眨着，似若广寒宫上纯美的玉兔。
美色迷了眼，孟泠歆的语调也不自觉跟着柔下来：“她们不会进来，可以出来了。”
“腿麻了，你拉我一下。”盛楹唇角往下压了压，不似作假。
孟泠歆不疑有他，伸手牵住盛楹的手微微朝外使力，人也借着她的的力道逐渐往外，却没有想到盛楹会借着起身的机会在她下唇轻轻咬上一口。
孟泠歆低声“嘶”了一下，随即松手按住被咬的地方——可以忽略不计的痛感以及突窜而起酥酥麻麻的悸动感。
这时候，盛楹已经退开到几步之外的地方了，笑得荡漾：“桌子子底都已经钻过了，不做点什么说不过去。”
孟泠歆一瞬不瞬盯着她看了会儿，忽然抬脚，朝人靠近。
盛楹就这样看着孟泠歆，一手撑着侧后方的桌角，眼中笑意不减，依照着她对孟泠歆的了解，接下来该得是又要开口说她几句不正经了。
可是谁知道往常行事规矩的人这次偏偏不按常理出牌。
孟泠歆走近，越过两人之间的安全距离，趁盛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稍稍侧脸，直接吻上了那双诱-人的唇瓣，坐实了方才对方那句调侃的话。
而她的双手，也极其自然地贴上了盛楹柔软的腰肢。
她们气息交缠着，不知不觉间，盛楹只感觉自己后腰被桌檐轻轻抵住。
头顶的白色棒球帽在无意识掉落，满头秀发如散落的桃花雨，飘洒下来。
隔着一扇百叶窗而已，外头还有一组的小组成员在加班，盛楹艰难地将喉咙里欲呼之欲出的声音咽了回去。
“时间差不多，我一会儿把人都叫去会议室开短会，等我给你发消息，你就溜出去。”将脸埋在盛楹的发丝间腻了会儿，孟泠歆这才恋恋不舍抬起头来，望向盛楹的眼神快要柔腻出水。
“写字楼底下等我。”她弯腰，捡起掉落在地的白色棒球帽，帮人规整地戴好。
片刻后，一切恢复如常，稍乱的发丝也被整理完毕，除了唇瓣上缺色的口红水润透亮，还印证着刚刚发生的事情。
三点的电影应该不会再晚场了。
孟泠歆拉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
不久后，盛楹收到了孟泠歆先前说到的消息信号，偷偷摸摸离开了这层办公区域。
毕业那么多年，她又再一次有了避开老师逃晚自习那种心跳加速的体验，直到电梯门顺利关上，盛楹都久久没能从这样一种感觉里走出来。
然而没等她缓过神来，前不久被挂断的来电又一次拨了过来。
屏幕上来电显示跃动着，盛楹盯着那两个规整的小字，一颗心陡然沉了下去：【沈棠】。
*
紧赶慢赶，两人赶在电影开场前十分钟到了影院。
盛楹挑的电影是一部喜剧片，网上口碑和评分一般，但是由于主演阵容不错所以票房卖得也不算太差，其中男主角还是她前两年合作过的一个前辈。
因为时间有点紧，所以两人分开行动，一个去自动取票机拿票，一个到前台买了爆米花和饮料，等进到厅内按照票根的位置坐好以后，才发现整个影厅有点过于空荡了。
除了倒数两排的位置有一对情侣入座了意外，就是她们两个了。
“人好少。”拉下脸上的口罩环顾了一圈，孟泠歆感慨了一声。
盛楹见怪不怪，坐好以后，整个人往后方的座椅背上懒懒靠去：“这部电影都已经上映很久了，上座率自然就没那么多。”
说到这，她停顿了会儿，开始回忆影片上映的时间：“估计再有一周就该下线了。”记忆中是这样没错，这片上院线的时候她还没出事。
盛楹的话刚说完，影厅上方的照明灯就忽然黑了下去。
几乎同时，前方的大荧幕一下亮了起来，影片到点开始放映了。
也是这时，盛楹才缓缓拉下自己脸上的口罩。
两人于是也跟着敛起心思，将注意力放在了电影上。
爆米花是孟泠歆买的，考虑到份量太多，所以大桶的拼装她只买了一桶，就和以前一样。
观影的过程中，盛楹时不时伸手越过横戈在两人中间的座椅扶手，去捞桶里的爆米花。
电影放映到一半，不知道是情节触动还是突然起意，盛楹无预兆地偏过头来看向旁座的人：“孟泠歆，咱们没联系的这些年你找过别人吗？”
“你觉得呢？”没想到盛楹会问这种问题，孟泠歆皱了下鼻尖，直接反问。
这个问题问得过于隐私了，孟泠歆不想说。
但很多时候反问等于默认，盛楹了然。
她又好奇道：“那，都是什么样的？”
默了一瞬，孟泠歆淡淡开口：“反正不是你这样的。”
这句话有故意刺人的嫌疑，可孟泠歆知道自己说的不过是实话。
果不其然，听完这话盛楹那点多余的好奇心被打了回去，再没有开口继续追问其它的事。
气氛陡然一下陷落冰点，孟泠歆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有点刺人。
但这时候再出声解释的话，又过于突兀。
她索性选择了另外一种较委婉的示好方式。
被无端刺了一句的盛楹再没心情吃爆米花。
只是没过多久，灰暗暗的光线下，两根纤指夹着泛糖色的爆米花送到了她的嘴边。
“张嘴。”耳畔传来低柔一声提醒。
盛楹垂眸，抿了下唇，她倒是听了孟泠歆的话顺从地接下那颗送到嘴边的爆米花，不过同时因为记恨，也用齿尖轻咬了一下对方递送食物的手指。
孟泠歆愣了下。
她转头，朝作怪的人望去，眸中幽光闪烁着。
大荧屏上电影已经演到了高潮部分，男主角迎难而上终于找到了解决事情的根本办法，余光瞥到的地方，虚影重重。
两人四目相对，爆米花外裹着的那层甜丝丝的糖衣在口中化开。
盛楹的舌根不经意间碰到孟泠歆的指尖，这一瞬间，她才感觉到自己的行为到底有多奇怪，就连孟泠歆看自己的眼神也怪极了。
就仿佛她玩得很变-态似的。
想到这，盛楹飞快将脸别了过去，只是继而传来的声音听来略有点发僵：“我自己能吃，不用你喂。”
作者有话说：
更新啦~
🔒第38章 朋友
在孟泠歆这里住了将近一个月, 上称一称，盛楹发现自己胖了三斤。
不比在临县那一周的经历，同一屋檐下的近距离相处让她恍然有种回到高中时代的错觉。
唯一不好的一点，是一周七天的时间孟泠歆也只有周末能余点时间出来陪陪自己, 其余时候, 她大多像个游离在外的闲人，无所事事, 倒真像是被困在鸟笼里的金丝雀, 主人不在的时候, 就连鸣叫唱歌都没人听了。
好在，热搜风波在一周以前彻底平息了下去。
工作室出面, 连着发了好几封律师函，揪住几个恶意带节奏的营销号送上了法院传票，总算压住网络大部分恶意造谣的声音。
当然，这其中也有沈棠的一份。
前两天, 盛楹接到了律师打来的电话, 说是法院已经立案。
她想，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沈棠应当也快收到法院寄送的传票了。
盛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能和沈棠走到法庭相见的一步。
要她说, 大抵还是世事难料，人确实会变。
只是有的人在变好, 有的人在变坏，有的人变得偏执任性眼中只剩下钱, 全然忘了之前一路走来的情分。
“晚上要一起吃饭吗？”午间, 孟泠歆接了个盛楹打来的电话, 有意无意提起晚餐的安排, “我听同事说环球广场有一家川菜馆做得很地道。”
她想起最近两天都没怎么好好陪盛楹吃饭, 也不知道对方一个人在家里的时候忙活些什么。
这段时间两人关系有所升温，算是融洽，但朦朦胧胧总还差了点什么，并不足以让她们再次跨过中间那条横戈已久的长河，重新走到一起。
所以孟泠歆仍在细心把握尺度，一些太过私人的问题她从不涉及。
比如，盛楹一直不怎么愿意提及的【沈总】。
“今晚不行，我约了朋友见面谈事情，改天吧。”
“晚上可能会要晚一点回来，你不用等我。”
盛楹难得拒绝自己一次，孟泠歆有些讶异，但她也没多想：“知道了。”
只是挂断电话后知后觉反应了一会儿，才觉得有些奇怪。
盛楹在京城哪有什么好的朋友，好到连名字都模糊去了。
傍晚，盛楹掐着下班高峰走负一层停车场上了一辆加长商务，车子驶出二环路，上了高架往四环开。
司机不是第一次接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上车以后他和盛楹各自缄默。
盛楹不问这是要去哪，他也决口不提目的地所在。
华越名苑，是地处京城四环近几年新起的一个别墅区。
它地处中心圈的边缘地带，环境优美，却又不会太偏，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里能在这里买下一栋小别墅，就已经是阶级的象征了。
车子驶入小区未曾遭到阻拦，盛楹侧眼看窗外的小区绿化，熟悉非常。
今个儿天不错，夜间温度骤降下来，别墅自带的小花园里刚好适合煮茶闲谈。
盛楹用不着旁人引路，她对这栋别墅的一草一木都相当熟悉，来过无数次。
穿过前廊，再往前数米就是当初沈棠买下房子装修时候特地要求的中式小亭。
遥望过去，亭子里的女人身着蓝色旗袍，妆容精致，如瀑的长发披落身后，两腿交叠在一起提壶滤茶，举手投足间都弥漫着一股大家闺秀的气质。
“三请四邀，总算肯见我了？”察觉到廊门处有人出现，沈棠侧目望来。
“就算这会儿不见，过段时间也要见了。”盛楹垂眸，兀自笑了一声。
她走近，很自然就躺靠在了小亭里摆放的竹椅上，半仰躺的姿势，眯起双眼睨向木桌对面的女人：“非要见我，所以是什么事？”
“明明给你买的房子，你似乎从来也不过来住。”滤掉第一泡过后，沈棠继而又拎起茶壶开始第二泡，只是说话的时候眼睛是抬起朝盛楹看的。
阵阵茶香飘来，萦绕鼻尖，盛楹丝毫不怀疑这女人一壶茶泡下去价值几何。
她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自己说过无数遍的话：“这是你的房子，不是我的房子，房本上产权名字写得清清楚楚，这房子姓沈。”
沈棠动作顿了下，看她：“盛楹，我说过很多次了，只要你愿意我们随时都可以去过户。”
“我也说过很多次了，算命的说我八字弱，吃不得你这碗大软饭。”说完，盛楹从躺椅上坐了起来，双手搭在两边的扶手上，认真开口，“有事说事，好吗？”
“怎么才肯放过我？”
*
孟泠歆今晚临时加了会儿班，下午快要下班的时候一组跟进的项目数据出了错，她干脆留下来和部门同事一起改错，事情做完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到家已经是九点，盛楹不在，不过孟泠歆想起对方中午在电话里提前知会过，也就没放在心上。
她估摸着再过不久就会回来了，事实也的确如此。
等孟泠歆洗完澡抱着换下的衣物从浴室里出来，玄关也刚刚好传来开门的动静。
孟泠歆顿了下步子，随口问了一句：“我要洗衣服，你有要洗的吗？”
“有，你等会儿，我的衣服沾了茶渍，我脱下来给你。”盛楹今天出门穿的是浅色的衣服，晚上和沈棠说话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一杯茶，刚好洒在衣摆上，显眼非常。
孟泠歆于是站在原地候着，等着对方钻进卧室里拎着脏衣服朝自己走来。
“茶渍的话，直接扔洗衣机好像洗不干净。”接过对方递来的衣物，她提醒一句。
然而盛楹听完只迟疑了一瞬：“先洗洗看吧，你帮我一起放洗衣机里，要是洗不干净就算了，回头我再买件新的。”话音刚落，卧室里，手机铃声响动的声音传了出来。
盛楹又匆匆转身回房：“我先去接个电话。”
今晚的盛楹看起来很忙，从进门到现在为止都没来得及和她主动说上一句完整的话。
孟泠歆敛了下眼眸，低垂着眼看怀里的薄外套。
兴许是近两周京城的气温升得太快，忽冷忽热，连带着人的心情也跟着浮躁起来。
她抱着怀里的衣服来到阳台，一件件放进洗衣机，却没想到在清理衣服口袋的时候摸到了一张陌生的门禁卡：华越名苑。
孟泠歆愣了下。
她不是京城人，自然不知道华越名苑的这个别墅小区，可很多信息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够在网上查到。
稍稍了解过这个小区的房价以后，她陷入了沉思。
且先不说房价的问题，京城买房的限制也很多，盛楹即便能赚到这么多的钱恐怕购房资格也还差点……
等回头把门禁卡交还过去的时候，孟泠歆状似漫不经心开口问了句：“你这几年在京城买了房？”
“不是，是朋友的房子，不是我的。”看见华越名苑的门禁卡出现在孟泠歆手上，盛楹眼底闪过一瞬地慌乱。
“所以今天是去朋友家里了？”孟泠歆没意识到自己今晚似乎问得有点多。
盛楹被问得有些不自在了：“算是。”她含含糊糊带过了这个问题。
有些事情，一旦留心上了，就很容易发现露出的端倪。
比如那天晚上以后，盛楹隔三差五就会有“朋友”要见。
白天人不在也就算了，孟泠歆工作忙，也没那个闲心去特别留意，可下班到家以后人总是回来得比她还要晚，一次两次，两人之间很快生出了嫌隙。
只是孟泠歆自觉没有立场要求人什么，所以有话，也憋着不问。
直几天后的一个周末，两人靠在沙发上各玩各的，窗外一阵雨后微凉的清风吹进来，混着微甜的花草香，让孟泠歆一下就想起了好一阵没吃过的浙菜。
记忆中偏甜的菜式勾起了食欲，虽然才三点，但也不妨碍她此刻已经对晚餐的安排有了想法。
孟泠歆很自然地偏过头去，和身边的人商量着：“很久没吃杭帮菜了，不然今晚……”
“今晚……我没空。”盛楹略为难地开口。
算上这一次的话，她最近拒绝孟泠歆的次数实在有点多了，一只手数不过来。
气氛有点凝滞住了。
孟泠歆先是轻轻“哦”了一声，若无其事将眼神重新落回了自己手机屏幕上，划了两下。
这不甚在意的模样，让盛楹还以为事情就此揭过了。
不想没两秒，人又重新抬起头朝她望来：“又要出去见朋友吗？”
孟泠歆淡淡开口，眼神却幽暗暗的藏匿着汹涌的情绪，几欲爆发：“盛楹，你每次出去见的‘朋友’，应该都是同一个人吧。”
所以，是谁呢？
孟泠歆觉得自己快要失控了。
作者有话说：
忍不了了！
🔒第39章 矛盾
大抵是最近情绪压力和工作压力都大, 加上本月的生理期逐渐临近，夏日来临，孟泠歆近两天明显感觉到自己在情绪控制这一块做得不如从前了。
不止是在面对盛楹的时候，在公司里, 也同样。
孟泠歆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却又无可奈何。
同样无措的还有盛楹。
她抿住下唇，眸光微微闪烁着：“我这次见的朋友……确实都是同一个人。”
孟泠歆的情绪来得突然, 问的话也十分具有针对性, 可以说已经主动越过了两人间一直默认的那条无形底线, 让盛楹措手不及，不知该要怎样接话才好。
她又不是傻子, 当然从对方的话里读到了隐隐约约不耐烦的情绪。
孟泠歆不喜欢自己总是出门去见同一个人？
还是说，只是不喜欢自己有所隐瞒？
摸不准对方的心思，盛楹想了会儿，迟疑开口：“是沈棠, 我答应了要去见她, 今天是最后一次。”连着几次都是晚上，也不知沈棠是犯了什么病, 一定要晚上的时候让人把她接去喝茶。
两人约好最后见五次, 也算这五年经纪约的一个了结。
不出意外的话，今晚盛楹过去的时候会把解约合同带上让沈棠签字, 从此两清。
今晚以后，官司可以搁置, 沈棠无条件解约放人, 这样一来盛楹也就能以最快的速度重新复出。
毕竟谁都知道对于一个正处于上升期的艺人演员来说, 忽然销声匿迹没有戏可拍, 意味着什么。
盛楹眼前的这个难关很难, 需要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地跨过去。
不是不能走法律途径打官司，只不过这样一来太耽误事，且撕破脸也不好看，毕竟沈棠不单单只是一个家娱乐经纪公司的小老总，背后的资本力量不容小觑。
自然，对方之所以答应得这么痛快放人也并非是良心上过意不去了，不过是资本与资本的碰撞。
有人出面从中调和，这才使得这次风波得以妥善解决。
可这些圈子内部的事情，孟泠歆并不清楚。
盛楹不答还好，这样答一半藏一半，她这些日以来积压的不仅没有得到缓解，反而更加焦躁：“算了，其实刚刚我不应该问，你也没这个必要和我说。”
置于腿侧边的五指暗自收拢，孟泠歆深吸一口气：“很抱歉，我……最近情绪不太好。”
“有点困，我去睡个午觉。”
说完，她起身离开客厅，避开了有盛楹在的地方。
而所谓的午睡，也不过是个借口，孟泠歆合上双眼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人就是这样，一开始的时候站得远远，距离被拉得很开，所以无所谓对方的生活里有哪些人，发生了什么，这时孟泠歆不过是个局外人。
她拎得清，懂进退，知分寸。
到近了以后，再近，很显然，眼下她和盛楹之间的距离已经算不上安全距离了，同一屋檐下实在过于亲近，彼此的生活轨迹交织在一起，很多事情想要不去在意都很难做到。
但让孟泠歆最不安的一点，是她只在自己身上发现了这种情绪。
反之，盛楹似乎并未受到太多的影响。
关系天平的失衡往往是先从一侧开始，暮色降临将人双眼遮蔽，就连皎洁的月色都逃不开被云雾所掩，何况是人。
在盛楹出门赴约以后没多久，孟泠歆也从床上起来简单收拾了下自己，跟着出门了。
来京城的时间也有好几个月，她还没怎么好好体验过这边的夜生活到底多精彩。
白日都市繁忙，入夜纸醉金迷。
这座城市里太多的人身上背负着各种各样的压力和烦恼，如同孟泠歆这般出来放松娱乐的男男女女，不在少数。
在地图上挑了一家距离比较近的小酒馆，孟泠歆打车过去。
也是没两年就快三十的人了，要说对这种地方有多陌生，也不至于，她记得自己从大学毕业以后刚进社会的那两年，还是会和朋友同事常来这种地方。
外人总说她清高冷傲，其实不尽然。
掀帘而入，扑面而来的是各地酒馆里独有的那一份熏香味连带着一股子潮闷气息。
不到八点，酒馆里头就坐着三两个零散的客人喝酒聊天。
孟泠歆直奔吧台，向吧台后方的调酒师开口，熟稔地要了两杯不同口味的酒，像极了情场失意过来买醉的那一类人。
“姐姐是失恋了吗？”年轻的调酒师有些好奇。
他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在这种场合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以至于很多时候客人一落座，他就会忍不住开始分析对方来此的原因，尤其是那些形单影只独自来此的人。
比如，眼前的孟泠歆。
“失心疯。”孟泠歆抬眸看了调酒师一眼，她现在实在没兴致和人搭话。
“那就是失恋了。”调酒师笑了两声。
很快，手上一杯简单的酒已经调好送到了孟泠歆面前。
他长得白净清秀不算差劲，甚至可以说是比较受女人欢迎的那一类，可孟泠歆根本不拿正眼瞧他。
大约是整个人看起来过于冷淡，身上又散着一股子生人勿进的气息，调酒师主动搭话碰了几次壁以后就学乖了，不再自找没趣。
但很快，时间晚一点酒馆里人多起来以后，又开始接连有人上前搭讪。
孟泠歆有点烦，每次拒绝一个人她都要重复一遍自己说过的话。
人多了，音乐也燥了起来，驻唱歌手开始上台演唱，酒馆里的灯光也调的更暗了些。
杯子里的酒喝的不算急，可这种调制的酒后劲本就要大些，一杯又一杯，到了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电话打过来，孟泠歆连来电人都没看清楚就已经接起了。
她半虚着眼眸，醉态微显，对着那边“喂”了一声。
没醉，又像是醉了。
“你在外面玩？”电话那头很快有人声传来，听起来好像是盛楹的声音。
孟泠歆低头仔细分辨着，腾出另外一只空闲的手按了下眉心缓了下头晕：“嗯。”
“在哪？酒吧吗？”盛楹的语气逐渐变得认真，让人听着，像是在查岗。
孟泠歆本今晚出门心中本就是带着情绪的，且这情绪的源头，就是眼下电话那头的人，所以听到盛楹这样态度生硬地追问，她皱紧了眉：“不用你管，晚点我就自己回去了。”
这句话说完，她刚好抬眼瞥见吧台后方的调酒师正在看自己。
“你看什么？”她又呛了调酒师一句，面色如霜。
孟泠歆确实是有些醉了，不然的话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被无故波及到的人神情僵了一瞬，讪笑着挪开了自己的视线，继续调酒。
电话那头，盛楹这会儿总算听出了点端倪发现孟泠歆应该是有点喝多了在生自己的气。
“孟泠歆……”她无可奈何，又有点着急，“我去接你好不好，你在哪？”
“你太惹眼了，不方便，”孟泠歆再一次出声拒绝，“我说了，我一会儿就自己回去。”
话说完，眼眸中已经氲上一层水色雾气。
盛楹确实惹眼，不仅是职业身份，就连人也是，像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还是不来为好。
吧台上面前杯子里的酒又快见底了，孟泠歆喝完最后一口，甜涩的酒水入喉余下点酒香味，她将手机从耳朵旁边拿下来看了眼时间，十点半了。
难怪盛楹知道自己不在家，原来是已经从别墅区回来了。
手机捏在手里，通话界面上的时间数字还在一秒一秒的跳动。
孟泠歆不知道盛楹在那边又说了些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见，只是拿起手机送到嘴边以一句话结尾：“别说了，我现在回去。”
在调酒师诧异的目光下，孟泠歆抓起手机起身离开。
他大概没有想到一个“失恋的女人”在喝到半醉以后还能这么理智及时地收住，知道回家。
出了酒馆，孟泠歆站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往回。
半路上，盛楹又接连打来了好几个电话，全都被她挂掉了。
车窗半开着，晚风吹在脸上散了点酒意，手里的手机一下接一下响着进来许多条新的消息。
孟泠歆偏头凝望着窗外飞逝而过的街景，其实觉得自己算不上醉，顶多就是酒精作用头有点发晕。
分寸她一直都有，可这世间的大多数人都不这么觉得。
盛楹是，那个调酒师也是，都以为她喝多了。
车子一路安稳驶达目的地。
孟泠歆原本是要上楼直接回家，不巧，恰好在楼下碰见了出来遛狗的田甜。
两人有段时间没见，遂一边走，一边聊，多绕着小区走了两三圈。
这样，身上那点本就不怎么浓的酒意也散得差不多了，心情也松快了许多。
“——孟泠歆。”
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的，孟泠歆只听见似乎有人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她没来得及回头，反而是和她在一起的田甜率先朝出现在前方的门口的人影看去，将人认了出来。
“孟姐姐，好像是和你住一起的那个姐姐。”田甜转脸去看孟泠歆，目光澄澈。
听见这话，孟泠歆愣怔了下。
她抬眼望去，只见前方那人的影子被一侧路灯照得老长。
穿戴整齐的盛楹大半夜出现在这，应该是准备出门去找人，可她哪里想到自己要找的人原来就在楼下和人闲聊，散步，一点要回家的意思都没有。
孟泠歆也在这时下意识低头去摸口袋的里手机，隐约间，已经猜到了什么。
果然，手机已经自动关机了。
🔒第40章 位置
晚上出门以前孟泠歆的手机电量就只剩百分之六十左右, 一整晚在外，加上后来盛楹的电话和消息进来得频繁，手机放在口袋里低电量关机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孟泠歆低头摸手机这一会儿，人已经从路灯的光影下走了出来, 朝两人靠近。
“好巧啊, 这么晚了还出来遛狗吗？”盛楹抬手，取下了头顶的白色棒球帽, 目光凝落在路旁那条温顺可爱的金毛犬身上。
她本来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循着地图附近的酒吧一家家去找人了, 哪里想得到自己要找的人大半夜的有家不回, 在这跟人半夜遛狗，真是很好。
盛楹压抑着心中那股无名火, 眉眼间仍是晕开的笑意。
“晚上人少，也不怕会影响到一些怕狗的邻居。”田甜没觉出什么异常来，只当是平常问话平常地答了。
“那你呢，”盛楹做出恍然的样子, 因为脸上戴了口罩所以看不真切情绪变化, 她眼神飘落在一侧的孟泠歆身上，凝住, “我正准备去找你, 你怎么在这？”
手机关机，她都快急疯了。
盛楹说话的时候是看着孟泠歆说的, 偏偏侯在一旁的田甜没听出来她话里有话，抢先答了：“孟姐姐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刚好碰见我遛狗, 就陪我走了会儿。”
这就让两人之间原本奇怪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了。
盛楹一双美眸弯弯, 笑意更深了些：“那真的很巧。”她又重复了一遍开始说过的话。
孟泠歆见状适时出声, 将话题岔开：“我有点累, 手机也没电关机了, 先回家吧。”
“那我带汪仔再转两圈，它还没拉。”田甜看向两人。
说完，路边真四处嗅闻的金毛犬似乎是发现了前方草丛里的野猫，晃着尾巴就把主人一同拉带了过去。
田甜走了，盛楹眼中的笑意也淡了些。
孟泠歆朝她看去：“走吧，先回去再说。”
孟泠歆当然知道，盛楹这会儿一定很不痛快。
不过没关系，她现在也不是很痛快，两个相互不痛快的人碰到一起不外乎就是大吵一架。
深夜的电梯空闲着不用等，两人前后脚走进家门，孟泠歆到家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充电器。
而在她做这一系列事情的时候，身后一直有道视线追随着，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孟泠歆感觉到了，却仍旧不紧不慢，等到漆黑的手机屏幕亮起充电标识以后才缓缓转过来，温声和气地开口：“如果今晚让你着急了的话，我很抱歉，谢谢你的关心。”
“就这两句吗？”盛楹气笑了。
她睨了孟泠歆一眼，忽然大步上前走近到对方的身前。
这样突兀的动作让人不适，下意识会要躲开。
孟泠歆正要躲——
“别动。”盛楹轻轻吐出两个字，制止了对方闪躲的动作。
孟泠歆这一下竟真的听话不动了。
明明在闹着别扭呢，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听盛楹的话，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照做了。
只见盛楹倾身凑近，将脸贴在她的耳后颈侧仔细闻了又闻，像只在分辨气味的小狗。
孟泠歆皱了下眉，不悦道：“我没喝多。”
她了解盛楹多过这世间的任何人，自然不会以为这种时候对方在和自己玩暧昧。
闻言，盛楹撤回身子不客气地讥讽了一句：“也是，要是喝多了的话哪里还能和人在小区楼下遛狗散心，看来确实没有喝多少。”
“你不用老拿田甜说事，盛楹，你自己又好到哪里去？”本来打算好声好气敷衍一下继续将两人的表面和气维持下去，孟泠歆没想到盛楹还比自己先发作。
充满气的气球被人这么用力按下去，直接炸开了，“嘭”地一声碎落满地。
“我怎么了？”盛楹眼尾上挑，笑了两声，心底也是憋着气。
“你以为你和沈棠就很清白吗，人家要和你解约怎么就什么都不要，就眼巴巴的让你过去陪着说话？”有哪个地方的老板和职员关系奇怪成这样的，孟泠歆只感觉弥漫在自己胸腔里的那股子酸意要从喉咙里冒出来了。
被盛楹的事情牵动情绪，使得她变得不像自己。
“合着你今晚突然和我发疯，是因为沈棠。”三言两语，句句带刺，盛楹还是从话里挑出了最为关键的信息。
她忽然明了了过来，却并没有觉得抱歉的意思，反而失落：“孟泠歆，你长了嘴不会问我吗，你想知道我和沈棠的关系你可以问我，张个嘴真的让你很为难吗？”
从前就是这样，要问，要猜，可她又不是神。
即便是求神的人也要道出心中所想，神明方才有计可施。
如孟泠歆这样的，总是把话和心事都憋在心里，即便是神来了也没办法吧。
果然，依赖着彼此间残存的那点喜欢，还是不足以解决从前留下的暗疾。
许是分开的时间太久，久到她们都已经忘记了曾经有一道深深的沟壑横戈在彼此间，难以跨越，如今再度相处，时间久了，和曾经一样的问题又再重现。
结果还是一样，无法解决。
实际上自从进入到六月以后，夜里的温度逐渐也有了夏天的感觉。
可盛楹此刻站在这，只觉得手脚发凉。
这会儿，她也气不起来了。
“是很为难，”孟泠歆的回答也依旧强硬自我，这样一种模式，和从前几乎一模一样，到了此刻，矛盾已无法回避，“我不想和你吵，也没什么可吵的，你要是觉得和我相处不来大可以……”
“大可以什么？”盛楹抢问，那张美艳的脸已经变得俏冷。
孟泠歆别开脸去：“可以走。”
*
孟泠歆说完那句话以后就后悔了，但说出话犹如泼出去的水，已经没有收回来可能。
盛楹脸上的受伤和失落不是演出来的，至少在那一刻孟泠歆笃定，自己真的很伤人。
当年分开的时候因为盛楹的口不择言自己扇了对方一耳光，如今角色对调，她成了那个口不择言恶语伤人的人。
盛楹听完这话什么也没说，直接转身回房。
上一秒还争锋相对在激烈地争吵，下一秒，整个房子都静了下来。
孟泠歆有点无措。
后半夜，她躺在在床上转转反侧睡不着觉，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起不久前自己说完那句话以后盛楹受伤的神情。
这一次，盛楹好像没有主动给她台阶下。
而她下别人铺好的台阶，下得久了，也抹不开这个脸主动道歉哄人。
寂静的夜里，视觉受到限制，听觉就很自然会要比平常变得更为灵敏一些。
孟泠歆闭着眼无法入睡，但每隔几分钟隐约可以听见外头传来偶尔一小点细微的动静，动静不大，但却像是一根轻柔的羽毛挠得她心神不宁。
终于，她按捺不住心底的躁意，轻手轻脚下了床。
打开门才发现，次卧房门大开灯火通明，房间的光照到了外头的走道。
盛楹就坐在餐厅的椅子上看手机，灯也没开，冷白的屏幕照在脸上让人恍觉还在生气的样子。
两人对视了一眼，似乎都对彼此的出现感觉到惊讶。
孟泠歆扭捏了会儿，率先开口：“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你也没睡。”盛楹答。
等她说完，孟泠歆往次卧的方向走了两步，站在门口的位置她刚好能够一眼扫清屋子里的布局——零散的衣物和摊开摆在地面上的小号行李箱。
只这一眼，孟泠歆就明白了。
“你在收拾东西？”她朝盛楹的坐的位置靠近。
盛楹没有出声答话，只是安静地坐在那看向孟泠歆，那眼神，就仿佛是在说“不是你让我走的吗？”
气氛又有了要再一次凝固的趋势，盛楹见状，直接起身：“没什么事我就去睡了。”
人从椅子上起身，恰好擦过孟泠歆的身边，却没能走成。
“盛楹，等一下，”孟泠歆轻轻捉住对方的手腕，有些难以启齿，“说过的话还可以收回吗？”
盛楹转过脸来：“你指哪一句？”
自然是那句“你可以走”，孟泠歆在心中腹诽。
但脱口而出的话却与之全然不同。
“所有，”她轻声吐出两个字，呼吸间，长长的睫羽微微颤动，“今天晚上对你说的那些话都很过分，是我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还反过头来指责你。”
“你的位置？”盛楹脸上终于有了丝许情绪波动，她抿了下唇，追问，“你什么位置？”
话音刚落，只见孟泠歆垂下眼去，声调也跟着低落了几分：“反正……不是女朋友的位置。”
作者有话说：
最近两天都在沉迷种田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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