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安静,烛火偶尔会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越满卷着被子,难得没有入眠的欲望。


    她伸出手弹了下冰雕,小兔子前后摇摆了几轮,又稳稳当当地站住了,带着憨态可掬的笑容对着她。


    或许是施法做的,这玩意一直没融化,一开始越满还有点担心回来的路上会不会化掉,可是直到现在,小兔子依然完完整整的。


    忘记问谢知庸他的伤严不严重了。


    越满将被子掀起,盖住脑袋,有些忧愁地想。


    现在的谢知庸人太好了,像天边一轮清浅的月牙,又像冬天的一颗火星,外面看起来冷冷的,凑近才能感受到,暖洋洋得好像能把整个人裹住。


    越是这样,走向黑化就更难以想象,更让人伤怀感慨。


    可自己也只是无意卷进一本书里,本来就不应该产生这么多的不得已。


    事到如今,她只能先刷好感避免黑化伤及无辜的自己,再走剧情推动下主线。


    真愁啊。


    果然还是得有个同盟军,越满望着夜幕,不知道白鸽什么时候会回来。


    *


    百里外的柳城不大安宁。


    正值深夜,家家户户都入了眠,忽如听见更夫敲着铜锣,慌慌张张地喊:“走水了走水了!”


    刹随着叫喊,几只家狗被吵醒,吼叫起来,越来越多人家的烛火亮起,守备军也拎着水桶,嘈嘈杂杂的脚步声一片,见或着孩童地啼哭声。


    折腾好久,城中央的那座四合院的火光才淡了下去,有好事者走近瞧了几眼,断壁残垣,那还看得出曾经奢华的模样,他啧了几声,道一句天道好轮回,曾经这李家仗着家底厚,加之家中出了个天赋极佳的修士,欺男霸女,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这下好了,一把火,什么都没剩下。


    半截残墙下,蜷缩着一个小男孩,看起来十二三岁,还是天真的模样,看见大火被灭,只会干巴巴地落眼泪,糊了大半张脸,加上不知道哪里蹭着了,小脸黢黑黢黑的,看不出原本模样。


    路过的有好心妇人,瞧见他这副模样心疼:“哪来的傻孩子,赶紧回家吧。”


    那小孩没有动作,只是一个劲的掉眼泪:“我……我没有家了。”


    他声音极轻,细如蚊蝇,老妇人听不大清,打算凑近,远远就看见一位慈眉善目的修士走过来,她吃了一惊,尊尊敬敬得开口:“柳城主。”


    柳如信应了一声,蹲下去看那小孩,又从怀里拿出手帕,轻柔地将他的脸擦拭干净。


    妇人好奇心重,悄悄地抬起眼,在见到那小孩的模样时更是惊诧:李宅被烧了个干净,没想到还有个剩的,这就是那李家最出色,天赋极佳的李小公子了。


    “你要跟我回柳西门吗?”柳如信问,笑起来的样子让小孩有安全感,不由得凑近了一点。


    那小孩呆呆愣愣的,问话也只是轻轻点头。


    柳如信便揉了揉他的脑袋,领着人走了,顺便还喊散了周围聚着看热闹的人。


    人群纷纷散了,一路打着哈欠回去一路和身旁的人嘀咕。


    “想不到李家这么快就倒了——还真是,人在做天在看啊。”


    “要我说柳城主果真是大善人……”


    “谁说不是呢,自打他上任来,做了多少好事……”


    议论声散在风里,又很快散去,空气中只留下烟灰味,月光散下,残留下的李宅更显萧寂。


    *


    时间又过去十几天,临近年关,明净宗也有了点过年的年气,越满好不容易得了空,又被林晓晓拉着去比试台。


    比试台是宗门正中心的一个高高的擂台,可以投贴和人比试,点到为止,允人观看。


    一般只有剑修会去比试一二,越满不知道林晓晓哪里来的兴趣,忙着给谢知庸写信嘘寒问暖刷好感,自然摇头晃脑:“不去不去,师姐你找旁人陪你一起好了。”


    “啊,可我就想让师妹陪我嘛,”林晓晓捏那个兔子冰雕,还想再劝,又觉得有趣:“这冰雕哪来的?长得不尽如人意。”


    越满没好意思打击她这是谢知庸做的,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接受到越满的视线,林晓晓忽然福至心灵,默默地看了看兔子,放下了,改口:“细看了看,也并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去看什么啊。”信寄出,越满放下笔,问。


    “我就是想去看看热闹,孙师兄和吴师弟的为爱而战,江师妹该何去何从?”


    “孙师兄和吴师弟?”越满来了兴趣,学堂里的恋爱大三角终于要有大结局了吗?


    她清清嗓子,装作随意说:“那行吧,我也不是为了知道江师妹选谁,我主要就是陪陪师姐。”


    “那好,等我……”林晓晓话还没说完,越满已经带着瓜子一蹦一跳地出去了。


    林晓晓:……


    *


    江师妹长得娇娇弱弱的,性子也一向温柔,加之是某位长老的独女,入门以来,很多弟子都对她心生倾慕,唯属孙师兄和吴师弟追她追得最为火热。


    是以这场比试还挺轰动的,越满跑得快,到了的时候能勉强拉着林晓晓挤到前排。


    她环顾一周,果然看到了江师妹。


    江如歌正咬着唇,看着比试台上的人出神,越满和她不小心对视一眼,对方笑了下,落落大方。


    “江师妹这么漂亮,要是我厉害得不得了,我也上去比划比划。”越满嗑了个瓜子,在犹豫要不要给江师妹递一点。


    奇怪的是,林晓晓并没有应和,只是“哼”了一声,不言语。


    “师姐怎么啦?”越满好奇,问:“师姐和江师妹什么时候有的过节?”


    林晓晓欲言又止,还是小小声:“你来时走得快没听到,我听说,江师妹,既不会选孙师兄,也不会选吴师弟,她喜欢谢师兄。”


    越满一时瓜子掉了一大半,连忙和周边的人赔不是,接着又清理干净。


    她小声嘀咕:“保真吗?”


    “不清楚,但我看着真。”林晓晓已然没了一开始看八卦的新鲜劲了,她抬了抬下巴,往江如歌那边示意。


    越满跟着看过去,江如歌眼看着台上人的人,眼里却丝毫没有着急模样。


    好吧,起码台上这两个她都不心水。


    台上的孙师兄和吴师弟比试得热火朝天,越满一还分出点注意力去看江如歌,对方神总色算有了点焦急,好像在等待什么。


    吴师弟显然要比孙师兄厉害一些,一招招剑法挥出,孙师兄不敌,逐渐落了下风。


    暗光一闪,越满捕抓到,眯了眼打算看得更清楚,那边吴师弟却忽然被激怒似的,下了狠手,比试更加激烈。


    又是一招直击,孙师兄躲避不及,惊恐的神色在脸上逐渐放大,他直愣愣地盯着快要到胸口的剑刃,像没有行动力的木偶,只能眼睁睁地盯着逐渐到来的危机。


    围观者显然也被惊慑住了,一时之间嘈杂一片。


    越满先是听见铮铮一声,紧接着,那把直击孙师兄的剑被横空出现的剑阻挡,铮然落地。


    人群这才反应过来,谢知庸不慌不忙地拾起剑,抬眼扫了一下周围,于是大家又都寂静下来,不再吭声。


    “私用暗器,对同门下毒手,都去戒法堂领罚,再去找长老问责。”谢知庸神色很冷,显得他比平时更不易接近,眼神扫过都让人一颤,寒意从脊背升上来。


    两人灰溜溜地退下了。


    越满往江如歌那边看去。


    江如歌的样子有些紧张又夹杂着一点腼腆,她的同伴笑着轻推了下她,她于是往前一步,抿着唇,看起来更羞怯了。


    “啊,”越满小小声惊呼,她知道江如歌在等什么了。


    经谢知庸一罚,人群散了大半,比试台周边便空了下来,越满抬头,和谢知庸正好对上。


    她先发制人:“师兄我就是来看热闹的这就走!”


    谢知庸想了想,开口:“伤已经好了。”


    啊?越满不知道他怎么忽然扯到这个话题,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是临出门传的回信。


    感慨了下效率真高,越满笑眯眯地和师兄道了别,忙不迭拉着林晓晓散去,走之前忍不住看了一眼,江如歌见人群散去,走了上去,微微低着头,不知道说些什么。


    “果然是真的。”等走远了,林晓晓才放了点心,开口:“难怪我说怎么江师妹既不要孙师兄送的点心,也不要吴师弟写的功课。”


    越满出神,随意应了她一声,又问:“你怎么毫不担心?你不是仰慕谢师兄?”


    “一码归一码,”林晓晓将吃剩的瓜子壳处理了:“谢师兄又不会对江师妹有什么。”


    “那可是谢师兄,”林晓晓接着,笃定:“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他断情绝爱,封心锁爱,第一人。”


    越满无话可接,和她聊起了旁的话题,一路回了房间。


    白鸽被越满养胖了一些,羽毛更加亮丽,这会在小口嘬水。


    还是很好奇,越满提笔开始写信。


    她问了下江师妹的情况和她与谢师兄的戏份,又随口问了些事关主线的剧情,这才收了笔。


    等墨水干透,她小心翼翼地将信绑在白鸽腿上,白鸽活动了下爪子,最后歪头蹭了蹭越满的手指,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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