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越满拖着不情不愿的步子,心想怎么样才能再耽搁一些时间。
结果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刚一出客栈门,一个满身脏兮兮的小孩就冲她扑过来。
她“诶”了一声,刚想扶住对方,小孩就一溜烟跑了,越满拍拍身子,意识到不对劲。
她骤然回头:“我钱袋被拿了!”
谢知庸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让于谣先带着林晓晓和唐朝然去找客栈,和越满示意,提步就追了上去。
有谢知庸,钱袋应该应该不成问题,越满心想饭后也不宜跑动,就快走跟上。
那小孩身形瘦小,还知道找狭窄小路走,谢知庸身形不占优势,追得有些勉强。
等越满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人的时候。
谢知庸已经抓住了那小孩,昏暗破旧的小巷,他半跪在小孩面前,听到动静,两人一齐向她看过来。
谢知庸轻轻推了小孩一把:“和姐姐道歉。”
那小孩立马泪眼婆娑地往越满过来,可怜兮兮的。
越满看他的装束也猜出他是被生活迫不得已的,拿出手帕给他擦眼泪,还从钱袋里拿出几枚碎银:“下次不许再干这种事了,我可以帮你找个大户,收你做书童怎么样?”
小孩不敢要银子,怯怯开口:“刚刚哥哥给我了。”
越满于是偏着脑袋,越过小孩,往谢知庸那里看去。
他听不清小孩的话,察觉到越满的目光,“嗯?”了一声,露出有点迷茫的神色。
越满马上冲他摆摆手,笑意盎然。
“你先回客栈,我出去一趟。”谢知庸朝她走过来,顺带给那钱袋施了个清洁的小咒。
“师兄去哪?”越满立马追问。
“扬落镇。”
扬落镇在柳城正北,离柳城不远,越满他们南边过来的,来的一路上也没途径,有些好奇,她问:“是有什么事吗?”
谢知庸静静地看了她几眼,忽然伸手,把那左顾右盼的小孩的耳朵捂上,他低声说:“好像说闹了瘟疫,小孩一家都没了,我去看看扬落镇的情况。”
越满一惊,没想到那么大的事,她跟着压低声音:“我也去!”
谢知庸板起脸,一本正经,虽是疑问句语气却肯定不已:“不是脚伤了?”
越满看他这样,就知道装病露馅了,她皱起脸:“师兄,我错了。”
又不能真罚她。谢知庸无言一阵,还是无可奈何:“下次不许这样了。”
“我保证!”越满立马立起手指:“但这次先让我去看看,好不好?”
见谢知庸又皱眉了,越满立马跟着说:“我会随身带着驱邪符的!而且孟神医给我塞了好多药……还有,师兄少皱些眉”
谢知庸抓到信息,反问:“他知道你要跟着来鸿城?”
啊哦,被发现了。
越满没有心里负担的就把同盟卖了:“对,孟爷爷让我看着点你们!”
谢知庸默了一会,越满偷偷看他神色,揣测。
“注意安全,自保为上。”谢知庸还是妥协了,分了一道剑意在越满是驱邪符上。
越满交代小孩明日去柳城最大的客栈找他们,就快活地跟在谢知庸后头。
“……你怎么知道住哪家客栈?”
“唐朝然人傻钱多,一定会被最贵的那家狠狠宰一笔。”越满上前,面对着谢知庸,倒退着步子,无不欢快地说,语气中还洋洋得意:“要是我,定然不会这么败家!”
谢知庸伸手护了下她的头,避免了凸出的屋檐角磕到她,顺着她的意,夸:“师妹真是克勤克俭。”
越满摇摇脑袋,相当满意他的回答。
*
落扬镇早先也是繁华过的,毗邻柳城,人也不少,越满还看过游记,说这里鸡鸣鼎食,软红香土,很是热闹。
但是现今,满目过去,全是破败和疮痍,简直要救人怀疑的程度。
风吹过来都是阴森森的,越满扒拉住自己装符咒的锦囊,直觉这地方让人生怵。
街道上的店铺住宅,大门都严严实实地关着,路上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越满给自己壮了壮胆子,敲了一家门。
可惜过了许久,都不见有人应门。
奇怪,越满嘟囔,和谢知庸对视一眼,两人又跟着敲了几扇,都是无人应承。
谢知庸最后敲了医馆的门,这次敲得格外久,却还是迟迟没听到里面的动静。
“如果是瘟疫,那住户不敢轻易开门也算情有可原……”越满说完,顿了下,谢知庸顺着她的话补完:“但医馆不会无人应。”
“所以,这次不单单瘟疫这么简单。”越满心底发毛,觉得这可能就是导致一行人没有去鸿城而去了柳城的原因。
扬落镇,有什么蹊跷。
“城中有口古井,先去那里看看。”谢知庸说。
越满猜到缘故,小孩不可能无缘无故说是瘟疫,起码一开始,大部分人都是这么觉得的。那么,那口公用的古井,大概就是被镇民怀疑的关键。
一路顺着走下去,越近古井,越满越发现,古井附近有人。
谢知庸接到她的信息,示意她不要打草惊蛇,两人装作不经意过去。
古井前面果然站了一个人,他一身白袍,身形有些清瘦,低着头对着古井。
很像恐怖电影中的鬼魂。
越满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瞪大眼睛看了看,确认是活人,又想他莫不是要自寻短见?
他又凑近古井一步,越满信以为真,下意识伸手,拽住他。
青年身形晃荡了下,像是重心不稳,越满被他带的失去重心,谢知庸反应过来,将两人拽住,才避免了他们栽进古井的惨状。
越满刚松了口气,忽而一道剑光闪过,谢知庸用剑柄将它轻轻松松地挡下。
越满回头,见不远处站着一个少年,扬着剑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们。
谢知庸把他们护住,分了道剑意就够那少年挣扎对付一阵子。
“十七!收手!”那青年反应过来,赶紧喊。
那少年遍老老实实地不动了,谢知庸也收回剑意,却还是防备地看着他。
“多谢姑娘,只是姑娘误会了,我不是想自己自尽。”看出越满眼中的震惊,那青年有些脸热,回。
他面色白净,像是被人千娇万宠出来的小公子,越满也知道自己闹了乌龙,摸摸鼻子,不好意思。
李十七上前,认认真真地道歉:“不好意思,我以为你打算推宋哥哥。”
更觉尴尬的越满往谢知庸后面躲了躲,不想面对这么尴尬的现实。
不善言辞的谢知庸只好硬着头皮挡在了前面。
“在下宋修竹,二位来扬落镇是?”那青年正了脸色。
越满深知谢知庸看起来不近人情得像块冰,又不爱说话,忽略掉自己的尴尬,回话:“我们二人是听闻扬落镇的不对劲,特地来查勘一番,这扬落镇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望公子和我们说一下。”
那小公子和李十七对视了一眼,面色凝重:“半月前,扬落镇多人出现剧烈头痛,狂躁不安的症状,镇里的人一开始以为是瘟疫,以为是镇中这口古井作怪。我昨日到的扬落镇,不才会点医术。刚刚研究许久,还是觉得古井并无问题,城中泛滥的,似乎……也不是瘟疫。”
越满一惊,问:“既然大家都以为是瘟疫,我和师兄去敲了医馆的门,为何迟迟不应?”
宋修竹忽然不说话了,他皱着眉,好像不想提这个事,李十七见他不开口,怯懦地回:“那是因为,城中人吃人,无人敢轻易开门。”
人吃人?!
越满惊骇,谢知庸拍拍她的肩,越满闭闭眼,放松了一点。
宋修竹见李十七说了,也不瞒了:“那些中症的人,不出数日,便会神色癫狂,然后……攻击他人,吸食人血。”
谢知庸率先反应过来,面色沉沉。
低级的魔物,便喜食人血。
*
宋修竹不会法术,就是个普普通通会点医术的官二代,父亲好像还是个大官,越满无意探究。
而李十七看上去十二三岁的模样,法术修得极好,看起来是很有天赋的那种弟子。越满看他轻而易举的一个腾空就上了屋顶,一边感慨世界的参差,一边顽强地爬着墙。
谢知庸伸手把她拉了上来,四个人悄悄埋伏在屋顶,谢知庸掀了一片瓦片。
底下是一对母女,母亲看起来中了据说的癔症,面如白纸,躺在床上,那小姑娘给她端茶送水。
“再等等。”谢知庸小声。
等了差不多一刻钟,越满无聊得连瓦片有多少道纹路都数清楚了,正打算数有多少块瓦片的时候,变故突生。
那躺在床上的妇人就像被操控的木偶,晃晃悠悠地下床朝女儿走去,四肢僵硬又不协调。
谢知庸嘱咐他们老实呆着,拿剑跳下去。
那妇人眼见就要朝小姑娘扑过去了,小孩啼哭阵阵,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娘。”
谢知庸没拔剑,用剑柄格挡住妇人,一手提起小姑娘护在身后。
妇人被格挡住,见到嘴的鲜血丢了,更加激烈的挣动起来。
谢知庸扫过她的眼睛,朝顶上的越满比了个手势。
果然是入魔了,越满咬牙,拿出符纸,照着谢知庸教她的画清心符。
虽已入魔,但到底是条人命,谢知庸不敢真的攻击,那魔物仿佛看出他不会还手,趁机袭来,一招比一招狠。
谢知庸的剑气狠戾,就算是轻轻擦过,都容易让这魔灰飞烟灭。
他第一次打得这么力不从心,见攻势袭来,抱着小姑娘往侧边一躲。
越满看到谢知庸处处受钳制,难免心急,画得符都急切了点。
“越满姑娘,跟着我念清心咒。”宋修竹见她着急,也抓耳挠腮,想着去的寺庙都是怎么念大慈悲的。
到底是大夫还是和尚啊。
越满无语凝噎,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抖着手画完符,扔给谢知庸。
谢知庸接过,送出,准准地落在了魔物身上。
那魔物渐渐镇定下来,眼中的红色褪去一些,谢知庸赶紧用阵把她封起来。
小女孩再也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谢知庸手足无措,越满又着急,脚一滑,失去重心跌下去,谢知庸顾着小的还得看着大的,在底下接住了她。
越满的一颗心跳得很快,仿佛离开自己的身体了,谢知庸就近在眼前,初雪味也在鼻端萦绕。
不知道是因为摔下来的原因还是别的。
她觉得四肢好像都没了力气,只剩下心跳的力量,声音大得她听得清清楚楚。越满真担心自己的心跳超速,又担心心跳的那么大声被谢知庸听到。
谢知庸大概是没听到的。
他好像也有些失算,又自暴自弃地说:“师妹,快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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