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岫提醒了朱慎尧,不多日便的了消息,乾清宫将一个小太监庭杖五十赶去了浣衣局服役。
“听说浣衣局里,罚过去的跟分派过去的不同,不仅要比旁人三四倍的辛劳,还要定期再受庭杖,好了再打,到死了才罢休。真真生不如死。”新雨想想便打了个哆嗦。
晚秋只道:“不过是换个不那么血腥的由头罢了,选秀的好日子,也不好生杀戮之事。”
“若这样,当真不如赶出去好些,虽然不体面,至少有条命。”
听着新雨一如既往的天真,元岫只道:“哪那么容易,乾清宫里头出来的,不知道舌头上沾了多少秘密,在宫里就知道卖主求荣,出去了还不知要宣扬到哪里去。”
这便是皇家天恩的残忍。
皇帝身边的小宁子为了一己私利将圣上行程透露给了秀女们。皇帝只发落了小宁子,但并未处置秀女们。
秀女们也确实因此老实了一段时间,左右选秀已经进入了尾声,先帝皇子们选了一批、王孙贵族们选了一批。公侯贵胄也相互瞧了瞧。前后竟成就了二三十幢的美事。
作为皇后的元岫,也总算能稍稍舒了口气,将不那么太重要的事情转交给应淑,自己瞧瞧结果便是,一来二去的,跟应淑一块的时间比自己两个陪嫁还要长。
倒也瞧见了她稳妥聪慧,打理的十分称心。
刚算好了一批账目,元岫核对完抬眸瞧应淑一脸为难,似乎有话说。
“你何时也有这样吞吞吐吐的性子?这里没外人,有什么你说便是。”
应淑测了两步,直接跪在了元岫面前:“实在是奴婢贪心斗胆,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元岫挑眉,看了一眼这向来沉稳,今日却紧张的腰背僵直的姑姑。
“说吧。”倒也没轻易给出什么许诺。
应淑更加紧张,斟酌了一下说辞,方道:“奴婢……奴婢有一孽障,在宫中伺候,是个妥帖稳重的。却因学不来阿谀奉承那一套,一直未得重用。进来听闻皇上身边有了空缺……既是不起眼的小宫人,奴婢斗胆为儿争取,恳求娘娘向皇上提一嘴,成败与否,奴婢都感谢娘娘的大恩大德。”
元岫都是松了口气,她道是什么,亏着她这么紧张。
不过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元岫却也不想去参合朱慎尧宫里的事情。
本身她就在意弹幕里关于她半年后赶出宫去的预言,而朱慎尧对她的热络着实让她招架不住。
故此,她面对朱慎尧,依旧是那个贤良温柔的好皇后,内里也不是没想过旁的出路。这头一条,就是绝对不能引起朱慎尧任何的不满和猜忌。
介绍人这种事,是万万不行的。
“若当真是个好的,又何必去皇帝那边,伴君如伴虎。”
听闻此言,应淑一颤,眼圈都红了:“娘娘教训的是。”
可见她一副慈母心肠,元岫又道:“不过你既然心疼她,便来本宫这边伺候吧,先去干点粗活,若是好的,不愁没提拔的时候。”
应淑连连磕头谢恩,元岫方问出心中疑惑:“我记得,你是自幼入宫的,何时与人珠胎暗结的?”
这在宫中本是大忌,是死罪。元岫虽然没有为难你的心思,却也好奇怎么来的,那儿子还成了太监。
应淑生怕误会,连连道:“奴婢不敢!奴婢自幼伺候主子,又哪里有哪些龌龊事……哎,不过是深宫寂寞的慰藉,华儿原是个受人欺凌的可怜人,奴婢帮了他一次,他便跪下来叫我娘,连名字都改成了跟奴婢同姓,唤作应华。奴婢这一辈子伺候在宫里,本不会再有后,有这义子在奴婢膝下孝顺,是奴婢的福气。”
这也就难怪应淑这样一个洁身自好的人,冒险来元岫这里求情。
元岫听了也是唏嘘,只叫她自己安排去了。
这原不是什么大事,人叫来了,那应华给元岫磕了个头便下去做活了。
不过这应华当真是个有心思的人。叫他在宫里干些打水扫地的粗活,平日到有半日见不着他。
但院子里的事情向来应淑管着,元岫便没注意。却不想她抽空在鲤鱼池旁喂鱼休息,那应华悄悄而来,带着一脸的神秘兮兮。
新雨有些瞧不上这人,开口先问:“你又去哪儿逛了,院子里倒是瞧不见你人。”
应华抬眸看了新雨一眼,新雨更是嫌弃的厉害,只往晚秋身后躲了躲。
这应华二十出头,但看着不比应淑小太多。也未回答新雨的质问,只是道:“奴婢也是想着一些大事,耽搁了宫里杂务,还请娘娘赎罪。”
元岫用指甲挑着鱼食去喂鱼,也没回头看他:“你倒是说说,瞧见了什么样的大事?”
应华特意左右的瞧瞧,才带了几分献宝的说道:“奴婢也是想为娘娘做些事。进来听闻,皇上广纳铁匠于西山行秘密之时,具体为何却不知。可惜奴婢只是小小太监,过去也不过是呈娘娘的情聊上几句,若不然……”
“若不然,也学那糊涂的小宁子,把皇上的家私都散播出去,再去浣衣局服役?”
应华再蠢也知道了元岫的不悦,忙跪下身去。元岫也不给他解释,只道:“带下去打二十板子,向着乾清宫跪两个时辰。屁股挨了打,就懂得怎么管自己的耳朵。”
招募铁匠,原是前朝之事,后宫不得干政,连太后那边也是三缄其口。若不管教,早晚要给元岫引来大祸。
没去理会应华的恳求,元岫抬眸瞧见了不远处款款而来的皇帝仪仗。
“晚秋,你去告诉应淑,不必求情,近两日本宫也不想见她,叫她好好做分内之事,好好反省。”
说罢,朱慎尧也到了近前。
“皇后乐得清闲。”
元岫没理会,她忙了一整日不见他瞧见,不过忙里偷闲喂个鱼,到叫他抓住了。
见她不答,朱慎尧也不觉尴尬,接过鱼食抓了一把扔下去,顿时群鱼沸腾,溅起来的水花都嘣到了元岫的衣角。
元岫就这么静静看着捣乱的朱慎尧。耳听后头宫人低笑,朱慎尧面上不改,携手元岫道:“朕陪皇后回去更衣。”
“那倒要陪我这一身衣裳了。”
“皇后是天下之母,有什么不是你的,这倒小气起来了。”
话音落,便听见了悠扬的萧声,那萧声婉转悠长,微风拂过池塘湖面,那影绰绰的荷花伴着萧声摇曳,美不胜收。
“听惯了丝竹管乐,这干净的萧声道更显清雅。”
“过去瞧瞧。”
帝后携手,不用走两步,便在假山后头瞧见了一个身着碧衣,于石子路上旋转翩翩的少女。那姑娘襟飘带舞,长袖腾起仿佛小路上自如游荡的绿蝴蝶。手中一柄玉箫放在唇下,那萧声便是如此来了。
轻轻的笑声传来,竟有皂角泡泡腾起,被旋转的衣袖卷住,绕着那姑娘盘旋破裂。是相当有巧思的美。
元岫看个新鲜,对着姑娘倒是升起几分佩服。至少让她来,是做不到一边转圈一边吹箫的,她不头晕吗?
又觉腰上一热,竟被朱慎尧拉走了。
感知到她的怒气,元岫忍俊不禁到:“皇上急什么?左右明儿秀女们就要陆续离开了。这些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何不看个新鲜?”
“你可知那姑娘是谁?”
元岫挑眉:“是啊,会是谁呢?管理这群秀女的臣妾,倒不如皇上所知全面。”
朱慎尧被气笑了,又恍然发觉,这是不是在吃醋?
“那是大长公主的外侄孙女。”
元岫好像有了印象:“是那个……叫什么嫣儿的?”
“王嫣儿,驸马弟弟的孙女儿。王家子嗣凋零,拿得出手年龄又合适的姑娘就这么一个。大长公主就乐不得的塞给我。这两日她不是找我就是找太后,眼看着选秀结束,她是急了。”
元岫没回应,目光落在弹幕上,吃了一大口瓜。
【长公主应该做梦都想不到那其实是她驸马的私生女!】
【外侄孙女其实是外室女儿!哈哈哈哈哈哈,不行,我可太想看看长公主知道后的表情了。】
【忽然有点心疼王嫣儿,这要是被长公主知道了还不要命了?】
【前面可怜的,你是不是忘了王嫣儿还跟长公主儿子有私,还近宫来勾引狗皇帝,啧,这家人可太乱了。】
【卧槽,我听见了什么?】
【长公主儿子?这辈分不是叔侄吗?比隔壁爬灰还刺激呢我去!】
【你们是不是忽略了一件事,王嫣儿跟长公主儿子应该是亲兄妹啊!】
【这是什么有情人终成兄妹!】
【你们继续,我先笑会儿!】
【哈哈哈哈哈哈,笑不活了!】
叔侄有私,私生女,亲兄妹。就是说那长公主驸马跟自己亲侄媳妇生下的王嫣儿。
这瓜又大又乱,为啥听起来还让人心潮澎湃的。
罪过罪过。
元岫不停的用扇子扇着脸,却不住掩住口唇笑的合不拢。
她可太想知道长公主发现一切的表情了。亏她这么不留余力的要给王嫣儿挣个好前程,结果是丈夫的私生女!
这要是成功了,岂不是以后长公主自己亲女儿以后见了私生女都要行跪拜大礼?
原本说话好好的,元岫忽然不说话,又突然傻笑起来。朱慎尧看的是一雾水,不得不感叹一句女人心海底针,这都叫他如何猜得?
等回了坤宁宫,元岫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外头日头毒晒化了脸上的妆,新雨给元岫补上,朱慎尧只在一旁看。
“我记得你从前说过,进贡来的那玉娇颜妆粉极好,细腻白润,还能维持一整天。今儿不过半日,怎得化了?”
新雨含笑道:“快别说了,就因为这玉娇颜来的只有那么一盒,娘娘也是宝贝的很,只怕要逢年过节才舍得用,这不过是宫里头普通的脂粉。”
“就你话多。”元岫拿过粉盒要在给自己用上。
朱慎尧却手快,打开梳妆台的匣子,从里面找到了汉白玉做的妆粉盒子,打开便嗅到了一股很好闻的异香。这香气很淡不熏人,却也能时时闻见。
“你若喜欢用便是,用完了,朕自该为你再寻了来。”
“岂不过于奢靡了。”元岫低眉,看着朱慎尧沾了一点妆粉落在她脸上涂抹开来。
她不知的是,旁人看这一盒妆粉,不过是粉白透亮的脂粉,朱慎尧却清晰明了的瞧见了这里头有什么,怎么做的,又是怎样的工序。
打那以后,元岫也就奢侈的一直用着了。
不过几日后,当最后一批秀女都走干净时,乾清宫惯例送来了些好东西,其中足足五盒玉娇颜。
色泽、香味儿,竟都一模一样。
元岫心底奇怪,这一年才进贡一盒,哪里来的这么多?
触碰的一瞬间忽然瞧见了弹幕。
【我的天!亲自做化妆片送过来这叫什么?】
【站狗男人三秒,这可太作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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