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岫并不知道朱慎尧身上的怪异。选秀过后,自有别的事情要忙。
眼瞧着要到中秋,事无巨细都要皇后一一过目。元岫还忙里偷闲的去戏园子里听了几出戏,亲自挑了几出好的留着中秋当日看。
自打严宜萍刚入宫便被罚跪后,再没什么消息传出来,太后那边也免了元岫的请安。到叫元岫瞧不见庐山真面目。
中秋夜宴,忙碌了几日的元岫心心念念着为当日准备的羹汤和桂花酒,难得拉着朱慎尧早早入场。
诸位皇亲早已落座,元岫目光扫了一眼众人,就瞧见下排的大长公主朱长宁正拉着外侄孙女王嫣儿说着体己话。
承了众人的礼节纷纷落座,朱长宁等不急的道:“皇上新登基时日夜操劳,妾等瞧着也是心疼。近来倒是气色上佳,可见皇后娘娘是疼人的。”
太后含笑回了句:“是了,有了皇后,哀家也能安心颐养天年了。”
元岫侧目看去,有人给太后递茶,那人穿得与普通宫娥不同,抬眸迅速跟元岫对视了一眼,叫元岫瞧见了那跟严宜容五分像的脸。
便是真嫡女本尊了。
两姐妹虽像,但还是严宜容更娇丽精致些。这严宜萍精致不足,却更多几分恬静,打眼看着就是个再稳重不过的。
帝后都没理会朱长宁的话,她也不恼,而是继续道:“只是皇后到底辛苦了些,虽然想着先生嫡子为上,却也不耽搁有人替娘娘分忧不是?”
元岫见羹汤还没呈上来,只拿起桂花酒品一品:“姑姑说的是,只是阖家团圆之际,大家都等着热闹一番。姑姑再等不得,总要等着过了今日,再来找本宫仔细谈论采纳之礼。”
听见这样句话,朱长宁也不管元岫是不是托词,只当她是应了,便笑道:“如此就是嫣儿的福气了。”
元岫瞧了一眼朱慎尧,可巧目光碰在了一处。
“皇上可要再瞧瞧戏单子?”戏曲是元岫一手安排的,不过听戏的当场临时该看别的也无不可。
“我相信皇后的眼光,自然都是好戏。”
帝后谈话引来了太后的目光。
“都点了什么?”
元岫瞧着已经有序入场的戏子们,缓缓道:“大多是热闹戏,这第一出《穆桂英挂帅》,是太后前儿夸过的那位阮官儿唱的,再然后是《让徐州》,再后是老太妃们爱看的《苏三起解》,妾身怕年轻的孩子们不大通,又着梨园安排了一出他们新写的热闹戏。妾身光看戏本子就觉得有趣得紧,这里就当卖个关子了。太后再有别的想听,再点也使得。”
太后点点头,瞧着还算满意。
锣鼓声起,台上戏子们筹备良久,使出浑身解数不辜负这大好的机会。
一场戏一场戏过去,各自都领了赏钱。唱苏三的悲惨凄凉的唱腔逗哭了不少人,得来的赏钱自是最多。
太后连连叹息,转头对元岫道:“大过节的这么一出,惹得哀家心烦,该打。”
许是那女子凄惨戳到了老太后的软肋,这句该打,到叫元岫听出来几分慈爱。
“那就要瞧瞧下一出,能不能叫太后绕了儿媳了。”
前后两次提起整挑起太后的好奇。忙吩咐着上这最后一出戏。
随着再次想起的锣鼓声,元岫不觉看了一眼朱长宁。
给她准备的好戏,可要仔细着欣赏。
戏唱的是一家富户无子,女儿招婿。女主自认为夫妻和睦,对夫家也多有帮衬。一日夫家带来了侄孙入门疼爱有加,女主不仅没多疑,还劳心劳力的给夫家侄孙捐了个小官,某个好前程。
后来侄孙一路高升当了大官,女主见了都要行叩拜大礼。才得知那所谓侄孙,竟是丈夫跟侄媳龌龊之下生的私生子,可此时丈夫已经掌握家中一切,又有当官的私生子撑腰,一家早容不下她做主。
最后一家子鸠占鹊巢,女主带着一双儿女被私生子赶出家门,落得个流浪街头的下场。
这是元岫亲自谱写的结局。不过写戏本子的人念及是中秋夜宴,总要阖家团圆为上。顾再此添了一笔:
女主流落街头后偶遇了钦差大臣,钦差大臣得知后上报天子。最后丈夫和私生子被斩立决,女主与一双儿女回家,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元岫时不时看向朱长宁,眼看着这位从一开始的一脸新鲜,到戏落幕,脸黑如炭。
原不该多想,可是他丈夫频频出入兄弟那。今日对王嫣儿疼爱有加,又多番催促她给这侄孙女奔一个泼天富贵的好前程。
可不是与戏曲里的那个丈夫如出一辙?
这怀疑的口子一开,便收不住了。
王嫣儿看见朱长宁的脸色,也意识到了什么,娇弱的轻轻喊了声“老祖宗”。
朱长宁的眸子如刀子一般看过去,目光如炬的打量着这个近来被她捧在手心的姑娘。从记忆深处搜刮出来,她第一看王嫣儿,就觉得像自己还没长大的小女儿。
从前不过是觉得叔辈亲相像是平常。现在看,分明是亲姐妹,所以那般像。
戏曲过后还有歌舞,可惜朱长宁再无心思欣赏。
不久寻了个借口匆匆离去。带走了一脸惨白的王嫣儿。
宴席散开后,朱慎尧被太后叫去说话,元岫难得独自坐在凤撵上,惬意又畅快的以满天星河为幕布,看着弹幕上不断飘过的新奇之语。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真不愧是长公主,拿剑劈人是吧!】
【三人者人恒三之,这么急着给皇帝塞人,怎么自己被绿就这么激动了?】
【活该!对对对!就往渣男下面踢!让他断子绝孙!】
【不是,她儿子怎么维护期私生女了?这是真爱了属于是。】
【住手!你们俩是兄妹啊!】
【要是大长公主也绿了驸马就好了,至少有情人终成眷属。】
【前面绿驸马的投一票!】
元岫正看着起劲,忽然听见了扑腾的声音。正觉奇怪,看见弹幕上提醒她是有人跳湖。
忙坐直了身子,吩咐直奔湖边救人。
御花园池子里的人还在扑腾着,太监也只是找来树枝去够。新雨又急又气:“没用的东西,还不下去救!”
旁边伺候的小太监直接跪下了:“奴才们都不会游泳啊!而且……而且下去了谁来保护娘娘?”
元岫见人命关天,就要褪下沉重的华服去救人。可巧这时候又听“噗通”一声。有人跳下水后,不多时便拖着奄奄一息的落水者上了岸。
“被子拿来没?快裹上!着太医好生医治,救人的赏!叫我瞧瞧是谁?”
救人者披上了送来的棉被,到了元岫面前跪下。元岫还不太敢认:“你是……严姑娘?”
“回禀娘娘,臣女名严宜萍。”
正是刚刚一面之缘的真嫡女。
她不跟着太后回宫,却碰巧这相反方向的这里救下了落水者。
元岫不多言,点头道:“来人,护送严姑娘回去,再煮滚滚的姜茶来好好去去寒气。你且回去养着,休养两日无碍了再来见过,本宫另有重赏。落水的且带到坤宁宫去。”
安排好了一切,元岫重回凤撵回宫。
她是有些怀疑严宜萍的,不过弹幕很快给出了不同的答案。
【应华给爷死!但凡不是女主来的及时人都死了!】
【这也就是古代能被那个猥琐小人得逞,但凡被我遇见了不打爆他狗头是我力气小!】
【心疼巧玉】
【多好的姑娘被逼投湖啊!】
【女鹅不能饶了猥琐男!给我凌迟!】
元岫越看脸越黑,等进了宫门,冷声吩咐下去:“怎么不见应华?又躲哪儿偷懒去了?把他叫到门口伺候,再偷懒,腿给我打断!”
皇后气大,众人谨小慎微的埋着头。
应淑最近除了算账鲜少到元岫身前,此时远远看着元岫,再看一眼被送去偏殿的姑娘,一时忐忑。
落水的是御花园侍弄花草的宫女,样貌俊秀,又十分伶俐,元岫也见过几面,不像是个投湖自尽的人,可见应华可恶。
好在那宫女虽然呛了水,但救得及时。不多时醒了,头一句问的就是:“何必救我。”
晚秋着了皇后的旨意,好生劝道:“你有什么冤屈尽管说了,何必一死便宜了恶人?娘娘有旨意来了。有什么你尽管说,还怕没你的公正?”
杨巧云双目无神,似槁木死灰,凉凉笑道:“怕是只有旁人公正罢了。”
晚秋何等聪明,看向主殿方向,那里门口站着惴惴不安的应华。
“你只管说,莫说是奴才,就是公侯王爷,也治得了。”
偏殿的哭声戚戚沥沥的传到了元岫的耳朵里。元岫眼前的,是泪流满面苦苦哀求的应淑。
“娘娘!应华到底还小,混看了几出歪戏,曲解了人家的姑娘的意思!害苦了杨姑娘,却实在无心之失!奴婢恳请娘娘网开一面,叫应华去给那杨姑娘磕头谢罪,便是倾家荡产,也求娘娘饶他性命!”
那应华三十好几不休德行,却道还小。有道是慈母多败儿,今日倒是叫元岫看见了慈母的可恶。
叹口气,未给她一字。只是吩咐道:“捆了赛住嘴,若敢出声,莫说应华,老家全族的性命也别要了。塞到屏风后头取。带应华!”
应华早被困成了粽子堵住嘴,此时扔在堂前,抬头看见了不怒而威的元岫,当即两腿一颤,骚黄的液体湿了□□,早没了主意。
元岫看着生厌,只冷声道:“应淑已经招认了全部,只说是自己疼儿子逼的姑娘投湖,现已毒酒赐死。你还有什么补充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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