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小芙蕖的力气并不大。
她目前意识尚不清醒,可谓是正处于一种“昏迷”的状态,这使得她这一口徒有架势、并没有多少力气。她一头栽下来,更像是一只绵绵软软的纸老虎,还没趴下,就已经散了劲儿。
这一口“咬”,登时变成了空有架势的“包裹”。
那条“凶神恶煞”的水蛇,被她奶凶奶凶地裹住,小姑娘张着嘴,蹙起眉心。
兰芙蕖感觉,这东西像是受了惊,猝不及防地弹跳了一下。
好像……还变大了诶!!
真是可恶啊!
小芙蕖回想起来,自己被关在水牢里时,这些个玩意儿是怎样折腾她自己的。冷冰冰的水池里,凉水倒灌、将她整个人淹没,而那些蛇群却兴奋地吐着蛇信子,游到她身侧。
先是打量她。
而后宣誓主权。
那些冷血动物攀附上她的双腿、胳膊,想要咬死她、勒死她。
当时,身处幽暗的水牢里,她害怕极了。
但现在!完全不一样了!
她!重生成了一只鸭子!要!一!雪!前!耻!!
要把这些坏东西,都咬断!咬死!!
男人也被她这动作一吓,下意识地想扯开她。却见小姑娘明明是一脸深恶痛绝,嘴上的力道却是软绵绵的。软得……让人酥.麻,让人心痒。
沈蹊的身子,也不自觉地软了半边。
小芙蕖如今意识不清,但沈蹊却很清楚,她现在在做什么。
在做一件,何等危险的事情。
兰芙蕖生得好看。
眼睛大大的,嘴巴却小小的,一点点,像红红的樱桃。
如今这樱桃包着那一道布料,将水蛇裹挟着。她用不出来什么力气,去能让沈蹊觉得,自己正在被她牢牢拿捏着、桎梏着。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感觉,竟让他觉得浑身汗毛颤栗,紧接着,便是一阵异样的畅.快之感。
他垂下眼睫。
幽暗的耳房里,灯火不甚明晰。
男人的目光隐于这一片深沉的夜色里,晦涩不明。
他想伸手去止。
可偏偏,又开始享受着这道细细密密的、如雨水滋润般的吮.吸。
沈惊游的睫羽如小扇一般垂下,他的鸦睫纤长浓密,睫根轻轻打着颤。紧接着,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少女的头顶。
这个动作刚一做完。
他就被自己吓了一跳。
他在……做什么?
他方才,为什么会有——把她摁下去的想法?!!
罪恶感油然而生。
尤其是现在,在小芙蕖意识尚不清醒之时,在小芙蕖刚刚为自己受过水刑之时。如今她正是虚弱的,无力的,需要保护的。他要做的应当是安抚她、呵护她。
而不是这样!
沈蹊的手指动了动,想要将她的身子从身上抬起来。
“小芙蕖,你身上湿着,我给你换身衣裳,昭刑间里夜寒,当心着凉。”
他方一开口,才惊觉自己的声音竟然成了这副模样。
沈惊游别开脸。
小鸭子却十分固执,紧紧抓着那条蛇不放。
一边用嘴,一边恶狠狠地念叨,咬死你,坏东西,大坏蛋,嘎嘎嘎。
沈蹊无奈,太阳穴突突跳了跳:难缠。
真难缠。
小鸭子奋力与那条蛇作斗争。
看她气势汹汹,大有“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之势。
沈蹊拽都拽不开她。
终于,小芙蕖一番折腾,也折腾累了。她手指动了动,紧紧攥住男人一侧的裤腿。
沈蹊的氅衣被她撩起来。
青鞭叩着芙蕖玉坠子,泠泠拂了一拂。
她呜呜了一声:咬不死。
怎么咬都咬不死。
“小鸭子”垂头丧气,心灰意冷到了极点。
沈惊游以为她终于要放弃了,谁知,下一刻她又埋下头,用手扼住那水蛇的咽喉!
沈蹊:??!!
紧接着——
她惊恐地看着。
蛇蛇膨胀了!!
小芙蕖:哇>o<
沈蹊:……
要命。
……
这一场昏天黑地。
她终于没了力气,两眼一黑,晕过去。
恰在此时,下人叩了叩耳房的门,送来一套干净的衣裳。
沈蹊黑着脸,走下床。
见他此番模样,对方觉得有些奇怪,却也不敢多言语,送了衣裳后,赶忙溜之大吉。
沈蹊手臂上青筋微突。
他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如今安静得不成样子的少女,半晌,轻轻吐出一口灼热的气,上前去给她更衣。
这件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做。
只是如今,他愈发觉得灼热、难捱。
整个人就像要炸裂开。
那东西还是兴奋着。
即便他别开脸,尽量不去看她,可落在手掌里温热暖腻的触感,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自己在做什么。
自己在肖想什么。
更完衣裳,沈蹊一刻也不停,匆匆走出房间。
他觉得,自己或许要去水牢里面清净清净。
……
醒来时,兰芙蕖头疼欲裂。
她躺在自己的军帐里,周遭是暖醺醺的香气,将她的身形包裹得分外严实。一睁开眼,二姐正坐在床边,百无聊赖地看着一本话本子。
见她醒了,对方放下手里的东西,凑过来。
“怎么样,三妹,头晕吗?”
二姐从桌上取过一碗驱寒的热汤,兰芙蕖撑着身子,坐起来。
“晕。”
她诚实地答。
而后一口一口,慢慢喝着那碗还温热着的汤羹。
“怎么搞的,人好好的,突然晕了过去。”兰清荷回想起沈蹊抱着自家小妹入帐的情形,一脸狐疑,“是受了风寒吗,还是怎么着……”
药粥苦涩,着实难以下咽。
兰芙蕖抿了抿唇,不想喝了。
面对二姐的疑惑,她也不想告诉对方,自己是因为替沈蹊受刑,在刑室里面晕了过去。
等等……
受刑?
她微微蹙眉。
脑海里闪过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
她怎么记着,自己这一整夜的水刑并未受完呢?
正思索着,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掀帘而入,帐内传来一阵清冽的冷香。
他身上带着几分梅香,走进帐里来。
见了沈惊游,兰清荷仍是有几分畏惧,朝对方行了一礼,而后匆匆收了碗、退下了。
沈蹊也驱退身后的应槐。
一时间,军帐里只剩下兰芙蕖与他两个人。少女方转醒,面色看上去有几分虚弱,沈蹊走进来时掀起帘帐,带了一尾凉风。
凉意直入肺腑,让她冷不丁地咳嗽了几声。
男人赶忙做过来,继续给她喂汤粥。
“这药是驱寒的,你在水里受了凉,喝了对你的身子好。”
“好苦……”
沈蹊早有准备,取出两块方糖放进碗里,用勺子搅了一搅。
兰芙蕖不听二姐的话,却是很听沈惊游的话。
特别是每当面对着对方这般温柔的眼神,她总会不受控制地点头。
乖乖喝了一口。
汤药果真变甜了。
随着汤药下肚,兰芙蕖好像想起了一些事。
“沈蹊,这水刑,我没有受完么?”
一提到水刑。
男人的面色变了一变。
“嗯。”
“我想起来了,我正在水里,你从外面冲过来,把我抱到一个房间……”
再然后呢。
“我好像还做了个梦。”
小芙蕖歪了歪脑袋。
“我梦见了一只鸭子,和一条蛇。”
沈蹊把汤勺放到她嘴边,冷冰冰地打断她:“喝药。”
“噢。”
她又乖乖含了一口。
咽下去。
又想起了什么,兰芙蕖补充道:“那条蛇,好像还会膨胀……”
沈蹊:“不喝完这一碗不准说话。”
“可是好苦哎……”
“喝。”
一碗饮罢。
她回味无穷。
少女兴致盎然地坐过来,饶有兴致地发问:
“蹊哥哥,这世上真的会有这种蛇吗?竟然还怕一只鸭子。我记得那鸭子死死咬着它的脖颈,那蛇不但没有被她制服,反而越涨越大,越涨越结实。”
男人收着碗勺,假装听不见。
“不过我讨厌蛇,都是恶心的脏东西。”
沈蹊打了个喷嚏。
“但经过这一晚,我好像不那么怕蛇了。”
她坐在床上,回想起昨夜发生的一幕幕。水牢,刑室,池水,蛇群……
虽然心有余悸。
但兰芙蕖觉得,自己竟战胜了内心最深处的那一层恐惧。
她好像真的变得勇敢了。
若是现在要她再去水牢里,为沈蹊走上这么一遭,她一定不会像昨夜这般害怕,这般瑟瑟发抖。
少女扬起唇角。
正准备向面前之人邀功,却听见他道:
“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再做这种事。”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
他的面色亦是十分严肃。
兰芙蕖神思一顿。
帐外有大风呼啸着刮过,日光晃了一晃,落入少女眸色之中,荡漾起一阵涟漪。
“可是……”
她咬了咬唇,道:
“可是我也想保护你。”
沈惊游亦是顿了顿。
他站在一片光影交界处,一袭玄黑色大氅,腰间佩着青鞭与御赐的尚方宝剑。周遭的一切,无一不在向她声明着:面前此人,是威名赫赫的朝廷命官,是北疆的大将军。
向来都是他保护别人、庇护别人。
她走下床,走到沈蹊面前。
紧接着,伸出手,将男人的腰身抱住、扑进他的怀里。
“我想向蹊哥哥保护小芙蕖一样,”她认真道,“去保护我的蹊哥哥。”
即便功高如此。
即便威名如此。
他也不是铁打的,他也是血肉之躯。
也有脆弱之处,有时候,也需要旁人去关心、去关怀。
闻言,沈蹊目光微凝。
他垂下眼,眸中凝结的冰霜因为这一句轻飘飘的话,登时化作了万顷春水。
紧接着,他伸出手,将女孩子揽住。小心翼翼地、视若珍宝地轻住,嘴上亦不由自主地轻轻叹息了声。
“傻子。”
他心中微微有痛意。
一惯都是他保护旁人。
保护北疆,保护大魏,保护她。
“怎么会有像你这么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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