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影响她？”穆嘉卉呢喃了一句, 垂下头，似乎在思考什么。
“可不对啊，她确实被我影响，但……有什么问题吗？她不该一直懒惰, 等着别人去照顾她, 那样迟早会出问题的。”
“不是这个方面。而是她的焦虑, 是你带来的。”唐蓉羲摇头, 摸出某种香剂，放在穆嘉卉身边。
“这个能让你放松。要是觉得不舒服就说。”
穆嘉卉靠在椅背上，短暂的回忆着自己和桑染澄的相处。
“是我催她学，催的太紧了？还是目标定的太高了？”
唐蓉羲耸肩。“我不是教育学家, 不好说怎么样带学生才是正确的。但穆嘉卉, 不说桑染澄了，留给你的时间, 我们只谈谈你。”
“听说你找了两份还是三份工作？老板因为你干活干的太多了, 还给你多发了年终奖？”
“对。这也有问题吗？”穆嘉卉闻着身边的香, 眼皮耷拉下来, 有些犯困。
她眨眼迷糊了两分钟, 随后突然清醒，换了个坐姿, 不让自己睡过去。
“不是问题。你为什么要那么努力？穆嘉卉, 一份工作足够你养活自己, 甚至养活你这一大家子。一份工作在一天内只需要四五个小时就能做完，你为什么要做到八个小时？有人逼你这么努力吗？”
唐蓉羲知道穆嘉卉是穿越者，她更想问的是, 穆嘉卉在她原本那个世界经历了什么。
没人会无缘无故的拼命，这是违反本性的, 谁不想躺平？
就算是热爱工作的人，那也是因为工作才能刺激荷尔蒙的分泌，获得快乐。
但穆嘉卉显然不是因为热爱工作才努力的。
从她状态来看，工作并不能带给她快乐，只能带给她安全感，让她不那么焦虑。
就像是有什么在追逐她一样，停下脚步就会死，而逃离死亡的唯一方法就是努力。
她或许是常年处于这种状态，习惯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焦虑。
穆嘉卉沉默下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文化不同吗？这个世界整体都比她的原世界散漫太多，工作可以不到公司，一周不必上六天班，不需要调休，带薪休假的时间高达一个月。
可就算是原世界，穆嘉卉也是最卷的那一个。
“我……除了工作，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穆嘉卉只有这句话了。
“这就是问题之一了。穆嘉卉，有的人喜欢玩游戏，有的人喜欢烹饪，有的人喜欢美妆健身……大家都有自己的爱好，巴不得快点把糊口的无趣工作做完，然后去享受生活。或者跟着恋人蜜语，或者带着孩子出游，或者一个人，但也有喜欢的，只属于她的事可以做。你呢？你没有这种兴趣对吧？”
“你甚至会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不务正业。可是，这才是生活。工作只是维生的手段，不是生活的全部。赚钱只是为了能吃饱，能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这话对穆嘉卉的冲击很大。
回首过去，她记不起来除了工作学习以外的任何事。她甚至没有什么朋友。
原来她真的不算活着，只是一味的在……工作。
帮别人打工，帮自己心里那份持续的不安打工。
“桑染澄看见了你的做法，她被吓了个够呛。但同时你又很强大。你可以在陌生的世界迅速找到维生的手段，你可以在短时间内迅速掌握某项技能，某些知识。她开始崇拜你，模仿你，希望某一天也能变得强大。”
“……可是她把不好的部分也学去了。”不需要唐蓉羲多说，穆嘉卉自己能理解到她家的问题所在了。
唐蓉羲没继续紧逼，把时间留给穆嘉卉，让她自己思考。对待聪明人，不需要说太多。
“可是，努力是错的吗？我不该那么拼命吗？我……我要是不努力，会死的啊。”穆嘉卉只感觉鼻子一酸。
她也不是生来就这样。她曾经也喜欢过爬树玩沙，踢毽子翻花绳。
可后来她明白，她不能玩了。
她要是玩，她比不上大城市那群高起点的人。
考不上好学校，她就得回那个村。找不到好工作，她就得回那个随时可能出工伤的工地。
到头来，就算她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她也还是害怕，还是不敢放松，去享受。她永远都会考虑最坏的结果。
她永远都在为生存焦虑。
“努力没错。你不是错了，是太累了。”唐蓉羲神情严肃，无比诚恳。“你愿意大概说说，你为什么要这么拼命，这么累吗？”
“……抱歉。”穆嘉卉看向窗外，她不确定她能不能和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谈那些过去。
两个世界加起来，也只有桑染澄听她说完了。
桑染澄是爱人，是她要共度一生的人，哪怕她不一定能陪桑染澄一辈子。
可唐蓉羲？只是个心理医生。
穆嘉卉退了回去，她不愿讲。
冒进了。唐蓉羲打算换一种方式，等穆嘉卉情绪稳定，继续。
她们也谈了一个多小时。
直到桑染澄自然醒了，两个人的谈话也还没结束。
“穆穆？”桑染澄走到客厅，试探着喊了一声。
“今天就这样吧。辛苦你了。”唐蓉羲也不打算多留了。
她今天没收钱呢，白忙活近三个小时，她太不容易了。
“不辛苦……麻烦你了。我还是给钱吧，待会儿转你。”
唐蓉羲的猫尾巴都抽了一下。“那可太好了！三个小时哦~谢谢穆穆亲~”她还能再干三个小时！
恍惚间，穆嘉卉感觉自己看见了唐心月。
还说姐姐比妹妹沉稳呢，原来都一个样。
穆嘉卉含泪付了三个小时的咨询费。
还好她会砍价，不然三百一个小时，看完心理医生，她们家这个月就别想吃饭了。
“穆穆~”桑染澄状态肉眼可见的好了不少。她扑到穆嘉卉身上，充当一个肩部挂件，把唐蓉羲送走了。
只剩她们两个人了。
穆嘉卉伸手抱住了桑染澄。
“我们重新制定一个计划吧。”这是刚刚同唐蓉羲谈完后，穆嘉卉思考出的方法。
“可以呀。我，嗯……我可以自己制定，穆穆来修改吗？”桑染澄蹭了蹭穆嘉卉的脸。
她难得表现出主动性。这是唐蓉羲的提议，桑染澄想试着去做。
“好啊。我今天……不工作了。你要不要也放松一下？我们去约会。”穆嘉卉并不能完全放松。
但她想，既然她都得了机会，来到了一个新世界，那她应该可以有一个新的开始。
她累了几十年了，这里没有追着她不放的过去，或许她真的可以休息一下。
“真不工作了？”桑染澄抬头看着穆嘉卉。
她感觉穆嘉卉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嗯。早几天就把任务做完了。我都没有休过假，玩一天也没问题。”
“那我今天也不学了。我们去哪儿约会？”穆穆都放松了，桑染澄也就没有那么紧张了。
离高考还有五个月，她剩的东西并没有那么多。
再不济，就是学不会更多的，这么去考，也能考个不错的二线大学。
唐蓉羲说学历和工作并不能完全等同。她找了挺多例子，把桑染澄说服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在两个人一起制定计划时解决了。
“七百五？是不是太少了。”桑染澄本来想定八百七的。
穆嘉卉大手一挥，给她改成了七百五。
“我们分阶段来。现阶段达到这个分数，再说下一个阶段的事。”有了旁观者的指点，穆嘉卉这才看清楚，自己以前逼桑染澄逼的有多紧。
她原先真的没有意识到。可怜桑染澄跟着她劳累这么几个月了。
“这样吗……”桑染澄若有所思，魅魔尾巴摇出节奏。
穆嘉卉看得头晕，伸手捏了一把。
“呀！穆穆！”桑染澄差点跳了起来。
“抱歉。”穆嘉卉没想到桑染澄反应会那么大。
她们亲热的时候，她也没少捏这小桃心啊。
“呜，下次捏之前提醒我一下，太刺激了……”桑染澄扭捏了两秒，把尾巴送到了穆嘉卉面前。
“……”她怎么感觉这么奇怪呢。
穆嘉卉盯着眼前粉红的桃心，最终还是没能忍住诱惑，捧住捏了起来。
隔会儿小魅魔的状态就变了。
“穆，穆……那个，别捏了，再捏就……”桑染澄握不稳笔，脸到耳尖都红了。
没感觉错。穆嘉卉猛地松手，手却被桑染澄的尾巴缠上了。
怪不得只在亲热的时候让捏。穆嘉卉被拉着趴下时，还这么想。
约会地点最终还是变成了浴室。
……
结束时，桑染澄神清气爽，穆嘉卉疲惫不堪。
“我想出去吃饭~我还有点积蓄，我请穆穆吃吧。”桑染澄还不满足，赖在穆嘉卉身上，抱着穆嘉卉啃她肩膀。
“好好好，出去吃。你定地方吧。”穆嘉卉还能不答应吗？
再说一个不，她怕她自己被桑染澄吃了。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还在无力状态的手，或许她已经被某魅魔吃干抹净了。
“不在家吃饭吗？”正准备往家赶的桑洵茉接到妹妹的电话，还很惊讶。
她今天客单还没完成，推了一半到明天，好在大家没什么怨言。
再攒几天钱，她打算自己单独租房，不打扰备考的妹妹们了。
“不，我们想开了，要出去约会。就不麻烦姐姐做饭啦~”桑染澄坐在梳妆镜面前，挂断电话。
她久违的想化个妆，翻了半天才想起来，她化妆品全丢了。
“走啦宝贝，跟我出门还要那么麻烦吗？”穆嘉卉在门口催了句。
“好嘛……马上就来！”桑染澄一下就不难过了。
穆嘉卉没少看她的糗态，却也还不嫌弃，她是没必要打扮了。
“和穆穆的第一次约会！走吧，我找了家超棒的餐厅！”桑染澄奔到穆嘉卉身边，跟她手牵手。
第52章
等饭来的时间里, 两个人还有点不习惯。
就这样面对面干坐，什么工作学习都不想，发十多分钟的呆。
未免太浪费时间了。
穆嘉卉率先按捺不住了。她摸了摸随身带的手机，想看看里面堆积的待选素材。
桑染澄有些不习惯。以前她可以无所事事一整天, 现在呆了两分钟就开始心慌。
“穆穆……要不, 就是……”桑染澄打破了沉默。
她思索了半天, 最近除了学习没干别的事, 没有什么可以聊的，只好放弃跟穆嘉卉聊天。
“单词本是吧，我懂。给。”穆嘉卉放弃了抵抗。
让她玩这种事，果然还是不太可能。
桑染澄接过单词本, 在大脑宕机的状态下开始背单词。
她明明没有想学的。
看着单词本上的老朋友, 她背的飞快。
好吧，她也不是完全不想学。
她的动作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
一个魅魔族没什么, 罕见的是她手上居然拿的是学习资料。
这下周围可来劲儿了。
他们也在等上菜, 也闲得发慌, 便开始窃窃私语。
“魅魔, 读书？别搞笑了……我*, 真在背，我先笑会儿。”
“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想靠外语勾搭外国人吗？真是个不老实的。嗨, 有伴侣怎么了, 魅魔出轨的还少了？”
“难不成是想在床上玩d**t**？也太认真了吧。”
穆嘉卉听着这些话, 眉头拧的很紧。
不是谁都像唐心月白倾怡她们，能接受魅魔也要好好学习这件事的。
说来好笑，她家姑娘学不学, 什么时候成了这群人要“接受”的事了？
闲得慌，管得宽。
桑染澄也听到了。她稍微有点臊, 把头埋低了点。
那群人的谈话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穆嘉卉听不下去了，站了起来。
“穆穆！”桑染澄看得出她想做什么，跟着起身，试图阻止她。
“没事，我习惯……”
“你坐好！我去说一句。”穆嘉卉忍着怒意，好声好气的劝软包子一句，把她按了下去。
桑染澄咽了下口水，缩回座位上。
她的穆穆好帅！桑染澄悄悄探头，看着替她出头的穆嘉卉，呼吸略微加速。
“我说，麻烦你们不要对不认识的人评头论足。你们了解她吗？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揣测她学习的意义？”
穆嘉卉说了第三遍，那群看不出种族特征的人依旧没有抬一下头。
“有小苍蝇在吵，你们听到没有？”
为首的男人宽肩大头，光是坐着，都比穆嘉卉高。
“哈哈哈哈哈哈没听见，什么苍蝇，拍死了就行。”
他的小弟长相也奇丑，肥头大耳，要不是没有长猪耳，穆嘉卉会以为他们是猪人族。
可明显不是。
穆嘉卉稍微判断了一下，最终确定这群人可能是哥布林，或者恶魔族人。
“你们家长没有教过你们要尊重别人，不能造谣吗？”穆嘉卉稍微提了点声。
她太久没有跟毫不讲理的人吵架，技巧都生疏了。
“嗯？你说什么？”长得最大的男人终于回了头，看向穆嘉卉。
“请你们停止对我伴侣的诽谤。你们说得太难听了。”对方太过高大，穆嘉卉忍不住害怕。
她攥紧拳头，不让自己退缩。
那群人互相对视了一下。
下一秒，他们头上忽然冒出一对巨大的角，獠牙也突了出来。
穆嘉卉被威压逼退了一步，怒瞪着这群恶魔。
“哈哈哈哈哈，居然不怕。人类小丫头，恶魔的事，还由不得你管。我们爱怎么说怎么说。再说了，自大战之后，魅魔习性就愈发恶劣，比我们更差！她们做出来的事，我们还不能说了？”
那恶魔男站了起来。足足三米的身高，让周围所有人都低头，不敢说话了。
那可是真正的恶魔族啊。
人人都厌恶的，许久未出现的恶魔族。
传闻里，跟他们对上的人就没有好下场。
这个人类也真是疯，不要命了？
“你有亲眼见她们做出那些事吗？是你听说还是你看见的？如果只是道听途说，你凭什么坚信她们会这么做？我还听说恶魔会吃人杀人，你们吃过杀过？警卫队可是要管事的，你们最好想清楚再回答。再说，你听说一个群体都这样，这代表她个人一定会这么做吗？她只是在学习，在看书，惹你什么了？”
穆嘉卉深吸了一口气，她才不会被吓倒。
现在已经是法治社会了，她不信这群恶魔能把她怎么样。
恶魔男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差了。
“怎么？难不成你真跟传闻中的恶魔一样，十恶不赦，成天干趁火打劫，杀人取乐的事？你们都听到了，这群恶魔出来，是来吃人的！”
穆嘉卉突然回头，看向周围一群不敢说话的人，意有所指。
周围人胆小的已经开始发抖了。
恶魔脸都快气绿了。
“我，我哪儿有！我是新时代好恶魔！我连魔力都不敢用！不是，你们别跑啊，我不吃人！”
他吼了一声，只是把那群原本打算逃跑的鼠人吓腿软了，摔在原地不敢动弹。
“不是我说，魅魔到底做了什么，让你们这么忌惮厌恶？她们杀人了吗？她们犯罪了吗？她们只是因为生理结构，必须找到伴侣而已！她们比得上这群恶魔可怕吗？凭什么你们只敢造她们的谣，不敢对这群恶魔说一个字？欺软怕硬？”
不止恶魔在拿桑染澄开玩笑，先前还有好几桌人在拿桑染澄寻话题找乐子。就比如那个逃跑的鼠人。
只是说得声音小，没有恶魔那么肆无忌惮，穆嘉卉才没有第一个找到他们。
“可，可大家都这么说！所有人，所有人都觉得魅魔是，是……淫|乱的！是只会勾|引别人，靠别人养活的菟丝子！”缩在地上的鼠人回吼了一句。
他说完就抱着头，不敢和穆嘉卉对视。
“你是白鼠族吧？我也听‘所有人’说，你们都住在下水道，吃面包屑，善于乞讨。怎么，你是来餐厅讨剩饭的？”穆嘉卉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小姑娘，别太过分吧，他们只是来吃个饭。”有和事佬开始劝架了。
穆嘉卉看向说话的人。
“哦，现在你们觉得我过分了。怎么，他们说魅魔，说我伴侣的时候，你们不觉得他们过分？他们说得更多！更过！想不到狼人也能这么不辨是非。哦说起狼人，我姐夫就是个狼人，家里破产，他把我姐钱骗完就丢下我姐跑了。这是不是和你们传说中的‘十分忠诚’不一样？是不是又该说明，你们狼人就是群趋炎附势的小人？”
没有人敢劝架了。
穆嘉卉的帽子一顶接一顶扣上来，他们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不少人坚持认为自己没错，还觉得穆嘉卉过分，但也有人真的开始反思这些刻板印象。
恶魔男脸红一阵白一阵。
他原本以为穆嘉卉只是针对他这个恶魔，结果穆嘉卉怼遍了全场，他竟然还感觉好受些了。
“对不起。”有一个尖耳朵的人站了出来，跟穆嘉卉低头道歉。
“你该道歉的对象不是我。”穆嘉卉瞥了她一眼，不太记得她有没有说过桑染澄。
但她都道歉了，或许也曾经说过魅魔族。
“嗯。对不起，这位魅魔小姐。我不该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谈论你。”花精灵跟桑染澄也道了歉。
桑染澄眼泪一下就出来了。
她太久没有上街，都忘了这群人会这样了。
随意揣测她，诽谤她，说一些假到不行的笑话来博同伴的关注……
曾经桑染澄觉得这是正常的。
她妈妈也会遇到这种事，她姐姐也会被人指指点点。
她习惯了。或许作为魅魔，天生就会受到这样的偏见。
所有人都戴着有色眼镜看她们，所有人都觉得她们是放荡的，恶心的，邪恶的。
于是她也这么觉得。大家都说魅魔懒惰而性|淫，她是魅魔，她也一定不会勤快禁欲。
她可以假装听不到那些话，或着在被谈论的时候把脸遮住，避着走。
她当然曾为此感到羞愧，被人用不善的眼神看着也会不舒服，可后来她认命了。
不去对抗就行。反正也不会真的有人来对她做什么。她还可以维持和谐的假象。
直到穆嘉卉来了。
穆嘉卉把所有的假象都撕开，却还不责备她，甚至将她拉起来。
——错的不是你，你值得一个道歉。
穆嘉卉用行动这样讲。
“对不起，魅魔小姐。我也不该。”
“抱歉啊，我以后不会了。”
“……”
更多的人开始道歉。桑染澄抹着眼泪，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群人道完歉，看桑染澄这个反应，更慌张了，围在一起，试图再说些什么，安抚桑染澄。
最后还是穆嘉卉领着那三米高的恶魔来，才把那群人赶开了。
“说吧。”穆嘉卉松手，恶魔男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
“对，对不起！祖奶奶，我不该口无遮拦！我不该随意揣测您的想法！我不该……”
“行了，滚！”穆嘉卉打断没完没了的恶魔，把他也赶走了。
“啊啊啊太可怕了，难怪祖母叮嘱我们要小心魅魔，能在大战后留存下来的种族果然好可怕……”恶魔几乎是滚回了他的餐桌。滚远前，穆嘉卉还听到他这么说。
大战……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恶魔族也是很长寿的。或许那人知道些什么。穆嘉卉若有所思。
餐厅的服务员见风波平息了，恶魔也不闹腾了，这才敢上前，想找穆嘉卉要赔偿。
然后桑染澄亲眼见证了穆嘉卉的砍价技能，把赔偿变成了补偿。
她们获得了一顿免费的晚餐。
“穆穆~我好爱你！”桑染澄已经从情绪里缓过来了，扑向了讨完价的穆嘉卉，蹭起了穆嘉卉。
“乖宝。没有受他们话的影响吧？别听他们胡说，你很适合学习的。”穆嘉卉抱住了她的小魅魔，又是顺毛，又是抚背的。
“嗯嗯，穆穆说得对~我不会再因为他们说我不行，就退缩了。我四个月进步五百分，我是最行的！”
见桑染澄没有受到影响，穆嘉卉放心了。
反正的免费晚餐，穆嘉卉又多点了两个菜，打包带回家，顺便省了第二、三天的伙食费。
就这样学三天放半天，劳逸结合了一段时间后，桑染澄的状态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成绩涨幅都快了。
转眼间，二诊的时间到了。
第53章
第二次参加统一考试, 桑染澄已经轻车熟路了。
白倾怡在门口等着桑染澄。看见穆嘉卉跟着进了学校，也不意外。
这俩人感情挺好，穆嘉卉要是不跟着进学校才奇怪。
“感觉怎么样？”白倾怡跟桑染澄保持着安全距离，确保不会被穆嘉卉瞪, 跟桑染澄闲聊起来。
“应该还可以吧？我觉得比起上次, 我是有进步的。”她已经成功迈过七百五十分的坎了, 正在朝着八百分的目标前进。
“我听说这次有点难。好像是上次题出简单了, 出题人被骂了一顿。”在校园里生活的白倾怡消息更灵通。
“真的，其中一个出题人，是我们物理老师的朋友，一诊均分太高了, 据物理老师说, 教育局的把出题人抓在一起开了会。”
桑染澄一下紧张起来。“会有多难啊？为什么要骂她们？咱们高考不是难度不大吗？”
“相对我们学校来讲难度不大。不过对其它学校就不一定了。但每年一线学校分数都在涨，太多人考高分了, 学校筛不出人, 也不满意。我有个小道消息……”
“咳咳。”穆嘉卉把桑染澄往自己身边拉。
“白同学, 请你不要在考前制造紧张气氛。”
“好吧, 我闭嘴。”白倾怡下意识就把身子打直了。
过了两秒她才反应过来, 她面对的不是教导主任或者班主任，只是同学的伴侣而已。
她偷瞥了眼穆嘉卉, 目光在穆嘉卉的眼镜上稍作停留。
这人果然很像老师, 还是很严厉的那种。
白倾怡不敢看了。有的八卦, 还是留到学生之间讲吧。
“穆穆？怎么不让她说完呀？”桑染澄挽着穆嘉卉的手，也没太在意朋友的话。
穆嘉卉捏了捏桑染澄的手。
她猜都能猜到那小精灵想说什么。无非就是“今年高考会很难”之类的话。
虽然说桑染澄应该做好题难的准备，但考前半个小时内讲这种话, 绝对是弊大于利，会让桑染澄紧张到写不下题的。
“不想听她说话。你都不跟我说话。”穆嘉卉不好说实话, 只能换一种方式。
桑染澄一下就乐了。“哎呀哪儿有。刚刚明明是她在跟我讲话。”
“我也跟你讲话。”
“嗯嗯，我不听她讲话，就听穆穆的。”
白倾怡听着这番对话，眉毛拧成了麻花。
她错了。她下次还是在没有穆嘉卉的时候跟桑染澄聊天吧。或者至少，别在这位老师面前讲学习。
隔壁的对话愈演愈烈，进展到了少儿不宜的地步，白倾怡适时的捂住耳朵，开始默记公式。
她造了什么孽要去多嘴一句考试难度？
她不该在这里，她应该去车底。
把桑染澄送进考场，穆嘉卉去找她的老师好友组了。
“你果然又来了！你家那个学生打算什么时候送进校？我们已经给她准备好习题大礼包了！”其中一个老师把一沓卷子放在了桌上。
咚的一声，穆嘉卉都缩了下脖子。
她望着那高耸成丘的习题堆，帮桑染澄咽了下口水。
好多题。如果全都刷完……岂不是可以考九百分了！
这还是穆嘉卉接触不到的，前沿出题人给的习题！
穆嘉卉愉快的接下了这堆习题，随后开始跟老师们一起做二诊题。
这是六中的传统，不监考的老师要跟学生同步做统考题。
第一场语文就给足了下马威。
阅读的文章比以往长不说，还更加的晦涩难懂。
穆嘉卉边看边想吐槽，怎么都到异世界了，这里的作家还这么喜欢写谜语文。
但仔细一看，穆嘉卉看见了一排小字
——“文章有所节选”
果然是出题人故意删了信息来考吧！
穆嘉卉边写边摇头叹气。
也不知道桑染澄怎么样。她以往最好的就是语文英语，要是语文考下来感觉很差，可能会影响到后面的考试。
两个小时后，桑染澄垂头丧气的出了考场。
她身边的三俩好友也很沉默，没一个人有力气说话。
跟她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组正在哀嚎的学生。
他们嘴里念着脏话，一会儿骂到了选择题，一会儿骂作文。
沉默学生组不时点头，在心里附和她们的同学。
“穆穆……”桑染澄好不容易挤出点力气，扑到了穆嘉卉身上。
穆嘉卉接住她可怜的小魅魔。
“辛苦了乖。没事，你们老师也做不出来。那篇最长的文章，三个老师写出了三种答案。”穆嘉卉搂紧桑染澄，顺了顺她的背。
“啊……这么难吗？”桑染澄莫名好受了一点。
她旁边的同学闻言，情绪肉眼可见的高了。
“李老师吗？她都写不出来，那我紧张什么！要烂大家一起烂！芜湖开摆~”是很有活力的乐观青少年了。
小姑娘拉住白倾怡，顺带塞了片巧克力堵住她想要对答案的嘴。
“小桑桑，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吃饭，我知道附近有家特别好吃的米线。”
“我……”桑染澄看向穆嘉卉。
毕竟是朋友的邀请，上次就没去成，这次她还挺想去的。
说不定还能再讨论两个题什么的。
“想去的话我陪你？或者你跟她们吃也行，我在学校等你。”穆嘉卉摸了摸桑染澄的头。
“那我很快吃完就回来。等我，亲爱的~”桑染澄跳起来给了穆嘉卉一个轻吻，随后跟着她的朋友们走了。
穆嘉卉把脸上的那点水擦掉，目送桑染澄跟着同龄人离开，笑容渐渐淡了。
她们青春而有活力，未来是无限可能，什么事对于她们来说都是可行的。
但她已经有些老了。
穆嘉卉稍微有点难受。
她很快就要三十了，就算再怎么努力，她能活到九十，也只有六十年能陪在桑染澄身边。
一个魅魔，最短寿命都是两百岁。
以前穆嘉卉不想。可现在她贪心了。她想一直陪着桑染澄。
传说中攒够钱就可以找大法师牵线共命。
但穆嘉卉收集了相关资料，发现共命成功的案例很少。
大部分种族寿命都不短，结伴几百年，七年之痒都够她们痒好几百次了。
也就只有人类这样的无魔法短寿命种族对此需求高。
总得试试，不能就这么放弃了。
穆嘉卉算了算自己的存款，顿感自己的贫穷。
也不知道桑洵茉那边数据收集怎么样了。她急需，她想去创业。
下午的数学把学生难哭了。
据说有学生考到一半心肌梗塞，救护车都叫来了。
几个植物化人的老师也陪同那位学生去了医院，没参与同步做题。
穆嘉卉也差点做哭了。
不过她是替桑染澄哭的。这个难度还不足以让她抓耳挠腮，但桑染澄不一样。
她没经历过“必刷题”这样的超难习题毒打，这种题对她来说也到了足以心肌梗塞的地步。
等穆嘉卉去接桑染澄时，桑染澄眼里的光都没了。
远看过去她和一众学生一样，宛如一群失去了梦想和希望的咸鱼，死死的躺在原地，偶尔因为过烫的数学开水扑腾一秒，下一刻就熟了，彻底不动了。
穆嘉卉一句节哀差点冒了出来。
“穆……穆……我不行了……”桑染澄整个人都躺在了穆嘉卉身上。
“我也做了你们的考题，我也不行了。”穆嘉卉撑着桑染澄往家里走。
“那不可以，你不能不行！”桑染澄一下来了精神，拉住穆嘉卉，很认真的说道。
“……咳。今晚还是好好休息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今天也要好好复习，才不想要呢。”
“是是是，你不想。”穆嘉卉不想信呢。
至少她手痛，她今天不想。
第二天的考试也很难。
这场二诊直接导致了接下来三天桑染澄状态的低迷。
一直到三天后，辛勤的老师们把成绩改出来了。
即便有心里准备，在桑染澄看见成绩的那一刻，她还是不可避免的倒了下去。
“七百……零……三…………”桑染澄眼泪直接飙了出来。
“语文都没上一百二！英语也比上次低了快十分，我死了呜啊！”
“穆穆……怎么这么低，呜，我不活了呜呜……”
穆嘉卉连忙抱紧了快要跌倒的桑染澄。
“你别只看分啊宝贝……你看看排名，是不是比上次进步了挺多？这次考试就是难，科任老师来都考不到高分。”
“可是……呜啊！”桑染澄看了一眼九千多的排名，才九千，没觉得好受，又哭背过去了。
穆嘉卉开始努力安慰她。
桑洵茉也坐在桑染澄身边，努力寻找数据。
“你看以往九千名可以上巫农大，也是个一线大学。”桑洵茉翻到了往年的录取线。
“可是，这个分……啊，太烂了，离八百差了整整一百……我这两个月都学了什么啊？”桑染澄就瞅了一眼。她对能上哪个大学已经兴趣不大了。
“水涨船高啊宝，都难，分数线也会降的。我们定目标是八百分，只是因为按照以往的难度八百分才能考上更好的大学。但要是卷子难成二诊这个样子，八百分或许可以直接上东维了。”
穆嘉卉努力跟桑染澄讲道理。
“而且，你并没有出任何马虎问题，中档题也基本做得起了，这次卷子是难题太多，分数才那么……不太理想的。”
桑染澄抽噎着，抱紧了穆嘉卉。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心理感受都告诉了穆嘉卉。唐蓉羲说了，伴侣之间也要更多的交流才行。
“可是……可是我觉得，我没有长进。我感觉我白学了，越学越差。”
“怎么会？你看我们练的模拟题，你都能考到七百七以上。这次只是题难。”穆嘉卉焦急的安抚着桑染澄，生怕她一个想不开。
桑染澄点头，哭了五分钟了，她该继续学习了。“你说得，对，我，我知道了。我去改错，呜……”
她把眼泪抹干，咬了下嘴唇，靠疼痛镇定下来，对着白倾怡传来的答案，开始改错。
小朋友长大了，穆嘉卉却看着心疼。
其实今天休息半天，调整一下情绪和状态也没什么。
只是桑染澄不乐意。
她拼命的想要考好，考试却如此不尽人意。
她除了更加努力，没有别的办法。
她要是为此伤神了，下次考试只会更差。
一个考试，让唐蓉羲之前做的心理咨询白费了。
周末，唐蓉羲再上门时，桑染澄拒绝花两个小时跟她聊天。
第54章
“……她怎么了？”这才几周就反复了, 唐蓉羲也很无语。
“上次考差了。我还挺能理解的……要不还是之后有需要我们再联系你吧？”
时间已经是三月底接近四月了，离高考只有短短的两个月。
就穆嘉卉而言，她真心觉得现在没有什么事能比得上准备高考，就算压力大, 也就只有两个月了, 坚持一下就过去了。
“那我也得定期了解你们的状况。不说两个小时, 二十分钟总能抽出来吧？还是你一点不让人家休息？”唐蓉羲的目光带了谴责。
穆嘉卉心虚了一秒。“我可没有继续逼迫她学了, 她自己在认真的学。”
这是她的好学生，要是没有这位心理医生，她会很自豪的。
想想几个月前桑染澄还是那副摆烂的模样，穆嘉卉就觉得欣慰。
可惜心理医生不会这么想, 她只会心疼妹妹, 觉得她压力太大。
唐蓉羲摆了摆手。“二十分钟而已，又不能做什么, 我不会说太多。你喊她出来吧。”
“二十分钟可以复习完之前背的单词, 可以改一套错题, 可以做一套数学选择, 半套主修, 一套辅修！二十分钟很珍贵的！”桑染澄一边抱怨，一边被穆嘉卉推出了书房。
听到这话的唐蓉羲：……真的很勤奋呢。她的心疼终究是错付了。
唐蓉羲找桑染澄谈话的时间, 桑洵茉也有话要跟穆嘉卉说。
“你之前让我收集的数据我准备的差不多了。我这两天试了试按顾客种族改变配方, 反响真的高了不少。这种事之前没有几个餐厅在做, 我就想……是不是能把它发扬光大？”
桑洵茉递给穆嘉卉一个u盘，还有一封钱，是她这两个月的租金。
穆嘉卉数了数, 桑洵茉好像替桑沐瑾交了租金。
“多的这些？”
“啊，我给妹妹交了。她还太小, 也没法还你。”
“其实我之前跟她说拿大学毕业证来也能抵，帮个未成年我还是很乐意的。”
桑洵茉挠挠头。“你收了吧，就当我感谢你给我指路。”
“其实也没什么，能赚这么多，口碑这么好，还是全靠你自己争气。”穆嘉卉没再推脱。
“我也是想往这方面走。成本较小，潜在市场需求大。不过要开店成本还是有的，先攒钱。”她回到原先的话题，露出了孺子可教的表情。
穆嘉卉是没想到桑洵茉会自己提出这一点，看来她以后可以多一个合伙人。
“你真的要搬出去？”看桑染澄还没谈完，穆嘉卉多问了一句。
“是啊。我还需要……那什么，你懂的，魅魔的事。不能打扰两个要学习的妹妹。而且专门租一间房，我也能更方便的准备订单。”桑洵茉神色颇为无奈。
“有时候我会觉得魅魔的这个特性很麻烦。”
“澄子也说过类似的话……你知道你们为什么会有这个特性吗？这和那个传说中的大战是不是有关系？”
这事还得从几天前说起。
自从二诊发了成绩，桑染澄连吃饭睡觉都要省着时间，更别说每日的续命亲亲了。
桑染澄自己定了三分钟的闹铃，绝不超时。
这可把穆嘉卉憋坏了。
叫她之前亲亲定闹钟，看吧，伴侣学坏了。
穆嘉卉追着问过几次，得到的结果就是句类似的话。
而正在跟桑染澄谈的唐蓉羲也从她嘴里翘出了这句话。
小魅魔不想当魅魔了。她想当别的种族。
“可是魅魔有什么好的呢？走在路上都会被觊觎，会被用奇怪的眼神盯着打量，什么都没做就会被说那么多闲话。
“就算想做点什么事，还没开始都会不断的有人打击你，贬低你，说你不行……就算，就算姐姐那么努力！她也还是不能离开别人，不然她就活不了。
“我不想……我不想在不合适的时间跟穆穆亲近，可是我必须去……很容易分心啊，你们根本理解不了！”桑染澄说到后面，说急了，眼泪啪嗒一声掉了下来。
“如果你出生在一个，所有人都说你不可能学好的地方，你会怎么办？”
桑染澄一边抹眼泪，一边讲。
她能懂穆嘉卉以前的感受了，可她没有穆嘉卉那么坚强。
她考差一点就受不了，感觉努力白费了。
又做了这么多套模拟题，半夜还是会被高考两百分的噩梦吓醒。
梦里她又回到了过去，老师同学亲人朋友，都说她笨也没关系，找人养着就好的日子。
梦醒，她看着身边的穆嘉卉，不知道自己行了哪点。
她确实是靠穆嘉卉在养着。房租、伙食……哪怕穆嘉卉不那么说，她也难免那么想。
她迫切的想要证明自己，一场考试，倒退二十分，差点把一切打回了原型。
唐蓉羲就差叹气了。这么严重的心理问题，这人还拖着不想看医生，她想直接抑郁吗？
唐蓉羲努力在剩下的十五分钟内把桑染澄的情绪安抚下来了。
她走前，跟穆嘉卉提了个醒。按照职业道德，没有多说，但她相信穆嘉卉能懂。
晚上，穆嘉卉抱着桑染澄，问她上午的心理咨询。
“大概就是……很理解穆穆的过去了。穆穆，你有没有想过，不出生在农村？”桑染澄还是更愿意跟穆嘉卉谈。
穆嘉卉拍了拍桑染澄的头。
“这么假设也没用啊。你要这么说，那万一我出生在某个富豪家庭，我说不定就直接躺平混吃等死一辈子。”
穆嘉卉不是没想过。“但万一我家里破产了，我前半辈子都在摆烂，指不定后果比我出生在农村还惨。”
“呃……就像我。那普通家庭呢？城市里的。”桑染澄又换了个假设。
“那更不好说了。万一只是能吃得起饭的，家里依旧不和平，父母感情破碎，影响我学习，也不好。或者是中产阶级，但家长不把我当回事，或者过分给我压力……”
听完穆嘉卉的悲观假设，桑染澄都沉默了。
她忘了伴侣是个喜欢想最坏情况的性子，什么没发生的假设到她嘴里都能成坏事。
“唉，我这么说也是觉得，你不要把假设想的太美好了。最重要的还是事在人为，靠自己努力。”
穆嘉卉也不好意思，清了下嗓子。她是习惯做风险分析，老是往坏的方向想。
“嗯……可是，我还是不太喜欢，就是……魅魔的这个特点。”
桑染澄往穆嘉卉身边贴近了一点。“我不是说不想跟穆穆亲近，就是……”
“你不想被迫？你感觉生理特性，让你被迫跟我亲近？”
“对。不要笑我。”
“咋可能。”穆嘉卉代入了一下。如果是她，她也受不了一定要和别人绑定的感觉。
“姐姐也是，她才麻烦。她都不想要伴侣了，还得被这个特性拖着。”桑染澄睁眼看着天花板，有些难过。
“穆穆，你说……如果真的有神，魅魔是不是祂的弃子啊？祂是不是，从来都没有爱过我们？”
有神论都出来了。穆嘉卉想弹桑染澄额头的。
她最后还是改成了轻吻。
“至少我爱你。你也要爱自己。”
桑染澄心神一颤。“穆穆……”
“爱这种东西，没法从别处求来的。它是单向的，别人的没法补给你，满足你。只能……自己爱自己。”
——自己爱自己。
桑染澄把尾巴放出来，又摸了摸背后的翅膀。
她的翅膀不能用于长途飞行，她的尾巴只是用于魅惑别人的装饰。
她的魔法回路有缺口，永远也没法自动吸收魔力……
她该怎么爱自己？
穆嘉卉看出了什么似的，伸手捏了下桑染澄的尾巴。
“我很喜欢你的尾巴和翅膀。”
“可是它们没有用啊？”桑染澄脸红了，把尾巴从穆嘉卉的手里抽出来。
“你这个可以魅惑吧？如果是特殊时期，是很好的控制敌人的手段。我记得书上有写你们还会类似，吸引别人注意力的法术。很厉害的，如果用在团队领导上的话。不用话筒就可以让大家听你的。”穆嘉卉说得很认真。
“你还会法术。我们人类啥都不会。我是很羡慕你们的。就像我和你姐姐商量好的创业，关于食物品质的分别，还得请她来。因为我不会魔法。”
桑染澄鼻子一酸。她这么不喜欢的特点，穆嘉卉都能找出优势，她的穆穆就是最好的！
“穆穆……你怎么这么好？我好喜欢你，不对，我好爱你！我怎么能有这么好的伴侣……我好幸运！”小魅魔哭着跟穆嘉卉表白。
“那是因为你也很好很好。”穆嘉卉给桑染澄擦了下眼泪。
她看着桑染澄，神色温柔似月光。
能遇到桑染澄，也是她的幸运。
是桑染澄给她灰暗的人生增添了意义和光彩，让她有了想做的事，有了焦虑生存以外的目标。
“嗯。我也很好。”桑染澄扑了下穆嘉卉，开始乱蹭。
没等两个人擦出火花，桑染澄就停了。
“明天还要复习！我睡了！我一定要在三诊一雪前耻！”
好吧……穆嘉卉很失落。“你一定可以的，宝贝晚安。”
桑染澄很快睡着了。穆嘉卉盯着她伸到被子外面的尾巴发呆。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是说，可能。
魅魔的这些特性，其实是战争年代进化出来的？
按照那恶魔男的话，魅魔是从大战时期一直存活到现在的种族。
那大战时期，魅魔一定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
比如指挥官？控制师？
要知道，魅魔的魅惑术很强，书上说99%的种族都抵御不了。
至于魔力补充……穆嘉卉胡思乱想了好几种可能。
比如荒年没食物，魅魔可以靠只吸取别人的魔力维生。
比如大战期间魔力消耗极大，需要更方便快捷的补魔。
真的得去问问了。
穆嘉卉看见那小尾巴闪了下粉光，说明桑染澄做了美梦。
晚安，小魅魔。
穆嘉卉把那尾巴也盖进了被子里。
她会尽力帮小魅魔解决这个生理特性的。
她不敢保证，所以她什么也没说。但这不代表她不会去努力。
第55章
四月中旬, 按照穆嘉卉的计划，桑染澄要回归学校，和同龄人一起复习努力了。
正式上学前，一家人还陪桑沐瑾考了个体测, 看着她拿了个及格。
“穆穆, 我真的要去上学吗？我感觉我呆在家里就挺好的。”桑染澄不太舍得跟穆嘉卉分开那么久。
“饭点我会来给你带吃的, 晚上你也不住宿舍, 我们回家。”穆嘉卉摸了摸桑染澄的头。
“学校同龄人多，你们一起努力，会有正面效果。我和学校是脱节的，我准备的资料不一定有效, 你也需要去做做她们准备的习题, 听听专业老师的讲解。”
“唉……好吧穆穆，我会想你的。还有, 不准年龄焦虑, 咱们也是同龄人。”桑染澄捏了下穆嘉卉这说不出好话的嘴。
“嗯嗯, 我在攒钱了。”穆嘉卉只是说惯了, 没有真的特别难过。
再难过也没用, 解决问题才是最重要的。
两个人最后浅浅接了个吻，穆嘉卉目送桑染澄进了学校。
她也很舍不得小魅魔, 还会担心她在学校受欺负。
就桑染澄的软包子性格, 又是个成年魅魔, 受欺负的概率是很大的。
穆嘉卉在焦虑中度过了一个上午。她提前了两个小时拿着保温桶在学校对面的奶茶店等着，成为了奶茶店的第10000位客人，获得了一杯免费奶茶。
免费的东西都不香了。
穆嘉卉喝了一口寡淡的半糖奶茶, 心里只有她的桑染澄。
要是可能，穆嘉卉肯定会溜进校园, 混个扫地阿姨之类的角色。
但她还有工作。
焦虑间，穆嘉卉完成了三天的工作，终于等到那一声巨大的午休铃。
五分钟后，桑染澄一蹦一跳的出了校门。
“穆穆——！我好想你！”桑染澄扑进了穆嘉卉的怀里。
“我也好想你。怎么样？”穆嘉卉忙不急的把小姑娘搂紧，上下检查了一番。
“还可以！我跟白倾怡她们是一个班，很快就和同学打成一片了！”
听到这句话，穆嘉卉放心了不少。有朋友一块儿学习，动力也会增加的。
学生总是单纯的。
就算有几个人对桑染澄的种族感到奇怪，也不会说太多。
离高考不到两个月了，大家都在忙着复习，没空去搞事。
而桑染澄很友善，还会把穆嘉卉教她的方法分享给朋友，更是让不少同学刮目相看。
“我以前以为魅魔都是不学无术的。我没有恶意啊，只是大家都这么说。但桑桑，你成绩比我都好，你真的很厉害！让我对魅魔的认知有所改观。”
某次周考完，一个小胖丫头跟桑染澄变对答案边说。
桑染澄拽了下同学的鱼鳍。“别听一个信一个。我还听说你们人鱼族都是在水里生活，不会高科技的呢。”
“哎呀，我知错了。”人鱼丫头扇了下鱼鳍。“我可是个网虫，咋可能不会。”
“嗯嗯，给我讲讲这道题吧，怎么想到用这个公式的？”
类似的事还发生了几次。
有了穆嘉卉先前约会时对那些人说得话，桑染澄也不再隐忍受气，会有理有据的反驳回去。
少年人也不记仇，吵着吵着就成朋友了。
转眼，五月初了。高考前最后一次诊断考试开考了。
这一个月的校园生活里，桑染澄进步速度比以前都快。
穆嘉卉很庆幸自己做出了决断，让桑染澄回归了校园了。
总有些知识和方法是她没法教给桑染澄的。
哪怕她们再想整天黏在一起，现在最重要的事还是高考。
桑染澄有认识的同学老师，这次穆嘉卉没再混进学校了。
“我听说这次难度不大？”考完，穆嘉卉把桑染澄接回家休息半天。
“对，我感觉很好，这两天周考月考也不差，我是班上前十呢。穆穆~我终于没那么焦虑了。”桑染澄靠在穆嘉卉身上跟她贴贴。
“我妹呢？她离中考也快了吧？”
“对，但她初中不好，我没让她回学校。”这几天穆嘉卉还在家里带桑沐瑾复习。
不过更多的时候她还是去隔壁帮桑洵茉，顺带和她一起商讨创业事项。
“也是。希望她也能考好。难得半天假，不说那么多，穆穆，我们来玩吧~”桑染澄把还想多说的穆嘉卉嘴堵上。
她们成功玩了整整一个下午，穆嘉卉手又抽抽着痛了。
“我现在感觉精力充沛。”桑染澄捏着穆嘉卉的手，给她按摩又吹吹。
“……我不行了。”穆嘉卉差点弹起来往浴室躲。
“没有没有，不累你了，我们来理解公式吧！”桑染澄拉住了穆嘉卉。
哪对如胶似漆的小情侣会在恩爱完背公式？
桑染澄一边学一边想，别说魅魔，普天之下她可能也是独一家。
* * *
三诊没有给排名。
但桑染澄的分数真的很高，高到她班主任都来找她的那种。
班主任是之前跟穆嘉卉一起讨论过教学的女老师。
她知道桑染澄的情况，看着桑染澄八百七的分数，无比感动。
“章老师，有什么事吗？”桑染澄还急着回去改错呢。
“老师想在班会课的时候表扬表扬你，让你给大家分享一下你的学习经验，或者心路历程，鼓舞一下同学们，你看可以吗？”章老师适时的掏出了一块蛋糕。“这个是给你的奖励。”
桑染澄眼睛亮了一下。
“啊但是，我不是分数最高的呀，白倾怡同学比我还高，她都快满分了。”
桑染澄很想问，她如果拒绝演讲，能不能有蛋糕。
“她就是个变态，中考就是满分，这三年没出过年级前十，不是大家能学习的好榜样。”说到白倾怡，章老师是又爱又恨。
爱白同学的成绩，恨她每次考完都喜欢拉着同学对答案，有次让班上第二心态崩了，退步两百名，考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噗。”桑染澄看出来了。
她本来以为她是最卷的，谁知道还有更卷的。
白倾怡甚至会用法术来强行使自己打起精神，晚上去拓展大学的知识。
“那我勉强说一下吧。学习历程可以吗？我不太会讲方法。”小魅魔自满到翘尾巴了。她确实有话可以说。
周五的班会，桑染澄成了第一个演讲的。
她有点紧张，手里还捏着昨晚和穆嘉卉一起写的演讲稿。
“呃，大家好。感谢章老师今天提供的机会，我非常荣幸能在此给大家分享我的学习经验。”桑染澄深吸了一口气，念的飞快。
“讲慢一点桑老师！”之前那位胖鱼丫头喊了一句。
“对，桑老师，我们都很期待。”白倾怡和几个好友跟着在台下起哄。
桑染澄脸红了。
“都，都很期待吗？哇我好紧张……咳咳。想必大家都知道，我是一个复读生。大家知道我去年的高考成绩吗？”
“四百五！”
“五百二！”
“你们都不行，我猜七百分！”
桑染澄渐渐冷静下来，没那么紧张了。
她回忆着过去这十个月，还有些恍惚。
但学习的累与痛，获得成绩的喜悦，一直鞭策着她，提醒着她，这就是现实。
“都不对。我去年高考，只有两百分。全省排名倒数，什么学校都上不了。”
台下同学安静了。
“是的。我去年也是个很典型的差生。我整个高中没有认真学过哪怕一次，作业不做，成天逃课，就连最基础的音体美统考资料都不想背。去年，我看着那三页复习资料，我觉得它简直是天底下最折磨人的东西。
“怎么会有人愿意背这种东西？我的意思是，它既没有用，又繁杂。背这玩意儿，我不如不带手机去做半天的头发。你们懂的，做头发很枯燥无聊。”
有同学笑了，桑染澄又松了口气。
这段她执意要加，穆嘉卉还想删。结果效果分明很好。
“我和所有魅魔一样，只期待成年这件事。我幻想着能遇到一个宠爱我的，肯对我好的，浪漫的伴侣。我家里是做小本生意的，所以伴侣有没有钱，无所谓。就像我姐姐，我可以养着伴侣。”
“然后我被我现在的伴侣砸了个正准，去医院的路上，对她一见钟情了。对，被砸了，她是穿越过来的，直接落在我头上。”
这段穆嘉卉也想删的。可听众明明笑得很猖狂。
桑染澄不自觉的跟着弯唇，回忆着她和穆嘉卉的初见。
那真的算不上多浪漫，狼狈惨了。
可桑染澄还是要感谢那次相遇，感谢那个不肯放弃她的穆嘉卉。
“我用浑身解数把她留了下来。结果吧，她既不温柔，也不浪漫，更别说宠我了。你们知道她听说我没考上大学之后做了什么吗？”
“对，她逼我学习。真的是威逼利诱。因为她知道学历的重要性，她知道人，无论种族，最不应该的就是把生存压到旁人头上，她知道人不独立的后果。
“她真的是个好老师。能把我这样的学生，教到八百多分。我最开始连两张卷子换三个亲亲都算不明白一张等于几个，我连味同嚼蜡不能用在食物上都不知道。是她系统的，有针对性的给我补课，才让我终于脱离了文盲的级别。”
“她很心狠啊，要我早起，还让我晚睡。今天写不完两套卷子，晚饭也别想吃。但她其实也很好，会给我买我喜欢的糕点……我错了我不秀了，我马上换话题。”
“我迷茫过。我不知道学习是为了什么。这些电磁、微积分、化学方程……我们未来会用到它们的概率小之又小。我问我伴侣，她告诉我分数和生存，都比探究它们的意义更重要。
“确实是很功利的角度对不对？你看章老师都生气了。但是，但是。这个想法是可行的啊。我们没法去批判教育的意义、去评价现在这个系统的好坏。但我们都需要吃饭，都需要房子住、衣服穿。
“而获得一份理想工作，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好好学习。绝大部分工作都要看学历。你不可能拿着高中毕业的文凭，去和hr讲，说你觉得学数学没有意义，没法帮助你在需要人际交往的岗位做得更好。你要是说了，hr只会觉得你连基础数学都学不好，没有学习能力，公司不需要这样的人。”
台下有正在赶作业的同学放下笔，抬起了头。
“有的同学可能会问，‘桑染澄，你家里不是有钱吗？既然学习是为了生存，为了钱，有钱还学什么？’”
“对！桑老师快讲！”捧场的同学笑成了一团。
“世事难料。我家在去年冬天破产了。我爸把所有不动产都拿来还债了。”
桑染澄叹了口气。
“那是真的可怕。昨天我还在精装房吹着暖气，吃着精美糕点，睡着柔软的大床，今天就得去破旧的出租屋，住没有暖气，窗子关不严，隔音很差的房子。还不是我出的钱，是我伴侣。
“我姐姐的伴侣也丢下她跑了。我爸妈也想从我这里，我伴侣手里搞钱。
“当时我就在想，除了学习，我好像没有别的办法了。
“你们看，把生存压在伴侣身上，压在父母身上，都是不靠谱的。可知识和学历不一样，它们是你的，一辈子都是你的，不可能弃你而去。
“所以，我们有什么资格不去学？我们有什么资本不学好！我们有退路吗？能指望找一个人来养我们，能指望去啃老，能指望天上掉馅饼，中一个亿的彩票？我们不能！”
同学们都沉默了。桑染澄也默了一会儿，才继续。
“有的同学可能会说，五百五就能考上大学，多的三百分拿来有什么用？
“时至今日，我觉得那是一种自我追求，一种价值的实现。对于我来讲，我想要证明我能学，魅魔能学好，没有什么是我们做不到的。我想要去更好的地方，看更好的风景，见识更厉害的人，想要去开拓我的眼界。
“或许有别的途径也可以达成，但努力一个月，考高一点的分，不该比那些途径更为轻松快捷吗？这是最触手可及的机会了，连这都要放过，你真的有信心能在未来做到更好？”
“我们只有最后一个月了。但一个月可以改变很多！可以从一窍不通到掌握基础，可以刷熟大部分中档题，可以突破一两个痛点，获得最后的十分二十分。所以，同学们，学起来！”
台下爆发了一阵欢呼，掌声经久不绝。
章老师全程录像，发给穆嘉卉后，偷偷抹了把眼泪。
看着录像的穆嘉卉也酸了鼻子。
她的小魅魔真的长大了。
十三班，桑染澄的班级，在高考前最后一个月迎来了空前绝后般高涨的学习氛围。
连平时最水的差生也开始念书了，老师收作业也不存在少几本要追着学生要的情况了。
一个月的时间真的很短，可大家都觉得自己进步了太多。
六月五号，学校开始放高考假。
桑染澄回到出租房，和穆嘉卉一起最后备战四天。
第56章 正文完结
“笔带了吗？备用的笔呢？还有直尺圆规……”六月七日的早上, 全家人都早起了。
穆嘉卉在帮桑染澄最后检查一次考试用具，桑洵茉特地推了两天的客单，来给桑染澄做饭，陪她考试。
“带了, 准考证在章老师手里, 身份证也在。笔我试一下, 能用。”
桑染澄又翻开包检查了一遍。这已经是她第五次检查用具了, 还是担心自己会漏。
“我给你带一包备用的以防万一吧。你先去吃早饭。”
桑染澄去了客厅，穆嘉卉留在书房又检查起了用具。
她深呼吸了好几次也没法缓解自己的紧张。
这种紧张比她高考、第一次面试的时候更甚，心情难以平复。
桑染澄这几天状态还不错，看不出焦虑。
可穆嘉卉连夜噩梦, 总会想到不好的事。
比如桑染澄忘带签字笔就开考了, 比如桑染澄弄丢了准考证，又比如她们迟到超过了十五分钟……
检查到第十五遍的时候, 桑洵茉都来催她吃饭了。
穆嘉卉这才放下了手里的文具袋, 出了书房。
“乖, 不要紧张。把它当成一次练习, 一个作业就好了。”穆嘉卉又深呼吸了一次, 然后开始试图安抚桑染澄。
不太紧张的桑染澄：……
“我没事的。老师们也这么说，她们还说大不了重来呢。”
桑染澄拍了拍穆嘉卉的肩膀, 觉得她可能得了监护人综合征。
这种综合征常见于高考考生家长, 具体表现有突然唠叨, 莫名其妙的关心……穆嘉卉每个症状都占了。
“题简单不能骄傲，题难了也不要害怕。”出发后，穆嘉卉还在念叨。
桑染澄也就听着。她的姐妹跟在她们身后颇有些无奈。
以往没觉得穆嘉卉这么不淡定, 这会儿走路都快同手同脚了，肉眼可见的紧张。
半路, 桑洵茉接到一个电话。
是她妈妈打来的。两个人的关系并没有缓和太多，但桑洵茉好歹接了电话。
“大宝，我听说澄子今天要考试，我能不能来看看她？”付瑶琴小心翼翼的开口。
桑启失业都要半年了，这半年两个人纯粹是靠在积蓄在过日子，过得不好，也就越发思念孩子们围在身边的日子。
“你们不要来捣乱。”桑洵茉讲得小声，但很不客气。
半年没关心过桑染澄，考试了说想来看她，绝对有问题。
“妈妈没有，妈妈真的只是想看看你妹妹。她可是我认识的魅魔里第一个认真备考大学的。我是她妈妈，就看一下，还能害了她不成？”付瑶琴语气有些急。
“……你们不知道考生最需要的就是一个稳定的环境吗？你们扪心自问，这半年多，你们何时关心过妹妹？她的统考、魔法考试，你们真的能帮上忙的，你们都没问过。
“包括小妹，她也要中考，要体考，你们有说过要来陪她吗？哪怕不给她准备东西，来看一眼都行。小妹才多大，她对你们的需求比我和澄都高多了。可你们也没有想起她来。”
又被女儿批了一顿，付瑶琴无话可说。她看了眼桑启，神色抱歉。
“唉……这半年谁都不容易，我和你爸真的只是想去看看。好好好，不说了。替我们祝她好运吧。”付瑶琴讪讪挂断电话。
桑洵茉把电话关了机。
天大地大都大不过妹妹的考试。
尤其是她也见识了桑染澄这一年有多努力。她不会让任何可能影响桑染澄成绩的因素靠近。
“姐……是妈妈？”桑沐瑾就在桑洵茉身边，听得真切。
“嗯。不管我们的事。这两天好好陪澄子考试，你也感受一下高考的氛围，回去还有十天不到，好好准备你的。”桑洵茉拍了拍小妹的头。
“我会的。但是我没有姐姐那么用功，可能只能上个普通高中。”桑沐瑾近来老实多了。
有桑染澄这个榜样在，她再怎么想摸鱼，良心也过意不去。
尤其是穆嘉卉催的还紧，她的成绩也就有了质的飞跃。
“那也很不错了。还有三年，你高考也得努力。”桑洵茉自己是没法去参加高考了。
现在她还不知道，在她五十岁那年，她事业终于稳定，她还是抽了一年来备战成年高考，并边搞事业边完成学业，拿到了迟到四十多年的大学毕业证。
桑染澄运气好，考试地点依旧是六中，她最熟悉的校园。
她到的很早，可有比她更早的。各位老师、白倾怡她们都已经到了。
“走呀穆穆。我们一起过去。”桑染澄拉了把想去别的地方等自己的穆嘉卉。
“那都是你同学老师。”穆嘉卉是不想打扰她们交流。
“我老师不也是你朋友？走走走，我们去聊天。姐姐，小妹，你们也来？”桑染澄这会儿其实异常的兴奋。
她有种终于有机会证明自己的感觉。
紧张是一定的，可这种紧张在三诊后接连的模拟题高分中变成了正向反馈。
通俗来说就是，她有了学霸的自信。
桑染澄拖家带口的跟她老师同学会和了。
章老师只跟穆嘉卉打了个招呼，继续安抚起焦虑的快要爆炸的小崽子们。
“桑桑！这是你姐妹吗？”胖鱼丫头拉住桑染澄的手，想跟她好姐妹似的勾肩搭背。
“对，但是，你别挨我。”桑染澄躲开了。
“哎哟对不起。姐夫人！我对桑桑真诚的友谊之心天地可鉴！”鱼丫头转身跟黑了脸的穆嘉卉道了个歉。
穆嘉卉只能选择原谅。
桑染澄跟朋友们介绍了自己的家人。
三姐妹都是擅长社交的，很快就打成一片了，还有同学恶趣味，拿高中知识去考桑沐瑾。
桑沐瑾被难哭了。
“你们少逗点我妹，她过几天要中考。”桑染澄制止了一番，这才让众人不在逗小沐瑾。
七点四十五，六中的门口已经挤了一堆人了。
保安八点才会开校园，各位考生都在抓紧最后一个小时复习。
“桑染澄？真的是你？”一个中年女人忽然叫住了桑染澄。
桑染澄回头，看见了她人称灭绝师太的前班主任。
“灭……咳咳，老班！你不是去年带过高考生了吗？今天也带？”桑染澄跟她招招手。
“我带了两个班的数学，他们班正好抽到了六中。可以啊你丫头居然混到六中了。”前班主任朝桑染澄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
“不错，有传说中的魅魔学霸的感觉了。我听朋友说六中出了个成绩很好的魅魔，还在想有没有可能是你。我最开始还觉得这个想法很荒谬呢，毕竟你连方程都解不来。但她们说是个粉头发的魅魔。”
桑染澄默默听着。她觉得她的前班主任也染上了监护人综合征。
“怎么想通的，小桑？之前不是还信誓旦旦的说找个伴侣就好了吗？果然伴侣不可靠吧，不论哪个种族。还是自己学好比较重要。”前老班拍起了桑染澄的肩膀。
“啊……我伴侣逼我学。”桑染澄眨了眨眼，神情无辜。“她没有不可靠。”
“……行，也算她做了好事。你要加油啊小丫头，会考好的。”果然还是个魅魔。
“那肯定。我有信心。至少不可能考两百分。”桑染澄就差翘尾巴了。
八点，学校大门准时打开，开始了第一道安检，顺便给每个有魔力的种族都覆盖一层魔法场，阻止她们在考试中使用魔法作弊。
老师们也把准考证发到了学生手上。
“那我去了？”桑染澄最后亲了下穆嘉卉。
“嗯。你会考好的，宝贝。”穆嘉卉则抱了下桑染澄。
“嗯！等我出来~”
穆嘉卉和桑家姐妹目送桑染澄进了那扇大门。
大门内埋藏着许多梦想，上演过许多酸甜苦辣。
再次坐进高考考场，桑染澄的心态完全不一样了。
既没有去年的糊弄，也不似三诊的紧张。她只是很平静，平静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就好像考试的人不是她，可她切切实实的在写题，每一道的那么的有把握。
试卷分发到每个人手里，桑染澄填涂着考号，贴着条形码。
脑海中浮现着过去的知识，还有那些经历。
考题不难不易，很能检测出学生的水平。
两天半的考试如过眼云烟。
考完，桑染澄跟朋友们边走边跳，蹦出了考场。
再看见她的伴侣，她的姐妹，她没有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有的只是淡然如水的悠然。
或许，努力已经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
她将其内化，再也不会舍弃。
当然，玩还是要玩的。
回了家，她和穆嘉卉开启了三天三夜的接力赛。
最终以穆嘉卉被她耗累倒为结，离三天三夜差了还有那么半个夜晚。
在家休整几日后，桑沐瑾也要中考了。
陪着小妹中考完，两个人又去各地开始旅游。
穆嘉卉把年假用掉，在十几天内彻底忘记工作、生存，好好享受她的人生。
顺带也和桑染澄一起寻找大战的遗迹。
白倾怡听说了，主动邀请她们去灵云市，也就是众多精灵的家乡。
在那里，她们见到了白倾怡的老祖母，白锦绣。
“已经有好多年没有人提到过大战啦。”老祖母看起来到只有五六十岁，可真实年龄甚至已经不可考究，而魔力回路也进入暮年了，需要额外汲取魔法补充剂，也就是桑洵茉常用的那种。
“你是个小魅魔吧？说起来咱们要打赢那场战争，还得多亏你的祖先们。”白锦绣有着一切老者的慈爱，看向桑染澄的目光无比柔和，让本惧怕光属性的魅魔也不觉得难受。
“她们挺身而出，与当时还未陨落的上神签订了契约，获得暴走的能量。这份能量冲坏了她们的魔法回路，当时……我想想啊，这种补充剂很流行的，因为大家都要用。只靠我们本身，回复魔力的速度是很慢的，挡不住那批怪物的进攻……”
“我已经好多年没有离开家乡了，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了？”
白锦绣讲的很慢，话语在桑染澄心中不亚于一颗惊雷。
“外面的世界很好。只有她们签了契约吗？”穆嘉卉捏了捏桑染澄的手。
“不止吧。她们是第一个。紧随其后的还有梦魔，植灵……我们精灵族都是最后一批啦。上神也因此耗尽了力量，陨落。不过咱们也得以从天外来的入侵者手里保卫了家园。”
白锦绣说的都是现存数量较少的种族。
桑染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本以为她们是被嫌恶的，被抛弃的。
可她们分明是最受上神宠爱，得到了最多力量的。
她不喜欢的特点，曾拯救过无数人。
可她们……怎么就沦落到今天这个样子了？
“大战后，我记得不剩几只魅魔了。很高兴还能见到你，小魅魔。再多的事，我也不清楚。抱歉啊孩子。”白锦绣真的很年迈了。
穆嘉卉惊讶于她的记忆。“无妨，老祖母。谢谢你说了这么多，有什么是我们可以帮助你的吗？”
桑染澄在旁边唰的掉了眼泪，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怎么了孩子？”老祖母急忙拿起纸巾，穆嘉卉接过，给桑染澄擦眼泪。
穆嘉卉很清楚桑染澄为什么哭，但她不好说。
恐怕白锦绣还觉得魅魔过得很好。穆嘉卉也不想让老人不开心。
“没，没有。风沙迷眼。”桑染澄抽噎着，努力把眼泪止住，可越擦越多。
她们只好匆匆结束了这次访问。
“穆穆……穆穆，魅魔不是，不是低淫的。呜……可是为什么？”出了白倾怡的家，桑染澄抱着穆嘉卉，哭的愈发大声。
穆嘉卉只能顺顺她的背。
“确实不是，从来都不是。”
“所以为什么啊？为什么那些人这么说？”
“……或许是，被污名化了。或许他们太畏惧你们可能暴走的力量。或许他们只看见了片面，只发现你们要从别人那里补魔。”穆嘉卉想到了许多的可能。
留存的魅魔数量不多，人少力量小，被别的种族占领了话语权。
而那些或许未参战的，受到了庇护，却害怕魅魔有一天用强大力量反噬他们的人，忘恩负义，联合起来针对魅魔。
量产补充剂的方法随着战争一块儿消失，剩下的魅魔只能选择用别人体|液补魔的方式。
久而久之，污名化成了事实，没有一个魅魔相信自己。
或许有过优秀的魅魔……但按照穆嘉卉的经验，他们会把这只魅魔归结为异类，特殊，给她冠以别的名号。
比如最像人类的魅魔。
穆嘉卉有听到这个流言绰号，起给桑染澄的，因为人类这个种族智商比较高，没有魔法能力，在别的种族眼里跟魅魔差不了太多，待遇却有天壤之别。
她心疼桑染澄。她对此感同身受。
她被男同学抢过名额，她被说过后劲不足，她考好成功，她又成了女先生。
“穆穆……我，我想为祖先正名。”桑染澄也想了很多。
她冷静了不少，抓着穆嘉卉的衣服，指尖都在颤抖。
“我陪你。我们一起。先把补充剂量产的方法找到，再去找那些被刻意掩埋的资料。”她们有了新的目标，但那又是另外的故事了。
这个故事，还差一个结局。
六月底，高考成绩要出了。
一家人一起进了六中校园，跟老师朋友一块儿等在几十台电子设备前。
“一般来说还有一个小时。我姐姐给大家准备了糕点，来一块？”桑染澄克制不住紧张，也开始话痨了。好久没话痨，她还挺不习惯，说了几句嗓子就累了。
“你姐姐真好！谢谢姐姐！”鱼丫头以游的姿态抢占先机，拿下了最甜的糕点。
“九点半了还吃，大晚上的，你真的得少吃点零食。”她朋友一边说，一边从她手里抢了一小口。
“还有那么多呢你抢我的……”
“……等等，出了！！别抢了！快刷新，手机也跟上！”白倾怡在旁边喊了一声。
一群人一起刷新设备的后果就是网卡了。
桑染澄运气好，是第一批刷新出来的。
“穆穆！你，你帮我看！”桑染澄一把将手机丢到了穆嘉卉手里。
穆嘉卉手忙脚乱的接过，桑姐妹也跟着凑了过来。
“第一个数字是……八。啊！至少也有八百分！姐姐好棒！”桑沐瑾惊呼了一声。
“你先别说话！”桑染澄捂住了小妹的嘴。
周围同学都还在查分，她可不想当领头羊。
“九……是九！”桑洵茉克制不住了，她很小声很激动的跟桑染澄讲了一句。
桑染澄差点爆发出一声尖叫。
还好桑洵茉有所准备，给她开了个隔音屏。
于是桑染澄放心的叫了起来。
“啊啊啊八百九！八百九十几？算了就算是0也可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八！八百九十八！宝贝！八百九十八！”穆嘉卉也不控制音量了，抱起桑染澄，差点让她在空中飞了一圈。
“呜哇！我好高兴！穆穆！好高的分！！！比模拟都！我超常发挥了！！！排名也是，全省一百多啊天哪！我好高！！！”桑染澄流下了喜悦的泪水，她的魅魔姐妹们也一块儿嘤了起来。
这让前来询问分数的章老师十分茫然。
这是考差了？哭成这样。
桑染澄转头看见了章老师，开始激动的跟她嚎分数
桑洵茉忘取隔音屏了。
章老师就看见粉毛魅魔手舞足蹈的在比划什么。
“我听不到——！桑同学，多少？”章老师大声说着。
这会儿周围嘈杂的不行，所有人都在给亲朋好友交流，汇报或喜或悲的成绩。
桑洵茉这才反应过来，把隔音取了。
“八百九十八！章老师！！我接近九百了！一百六十三名！”
章老师差点也喜极而泣。
她看了眼桑染澄的各科分数，感动的不行，抱团喜悦了一会儿，又去找下一个学生了。
乱象大概持续了半个小时。
冷静一点以后，桑染澄嘴角都要笑抽了。
她一边乐呵，一边还跟穆嘉卉说她恐怕上不了东维大学。
“怎么还惦记这个目标？”穆嘉卉哭笑不得。都怪她，乱定目标。
“哎呀，就是个，梦嘛。穆穆不也是，你说你们那边的人都有过清北梦。”
“那倒是。可不见得上了就……咳咳。我是说，这个分数，除开东维，别的学校任你选，今晚把学校定了吧！过两天要开始填报志愿了。”穆嘉卉及时刹车，把她的悲观心态收了收。
“好！嘿嘿……有得选，898……嘿嘿~”孩子乐傻了。
“我想去首都，攻读生物学，看看能不能帮助研发魔力补充剂。”跟老师朋友商量过后，桑染澄把第一志愿定到了仅次于东维的海顿大学，一个生化医特别优秀的学校。
两个月后，桑染澄带着行李，和穆嘉卉一起，来到了首都。
站在海顿大学的门口，桑染澄感受着余夏的热风，看着那大气磅礴的校门。
一年前，她还是个只能考两百分的废柴，和文盲最大的区别只是会写几个字。
一年后，她却靠在自己，拿到了全国，甚至全球顶尖名校的录取通知书。
个中酸苦，只有她懂。可结果的甜，也只有她懂。
或许还有穆嘉卉。她那一直不离不弃的好伴侣，她可以放心交出后背的“战友”。
“走吧！去看看你未来四年生活的校园。”穆嘉卉在附近租了房子，她们打算走读。
可校园还是要逛的。
为此穆嘉卉在三周前就做好了攻略，势必要带桑染澄把整个校园看一遍，方便她以后找教室。
“来了~”向着美好的明天，桑染澄迈出了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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