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蛋糕
第61章
藏馆里的画, 有的是收藏家们送过来的名家珍品,仅用于展览, 有的是作用于拍卖或者出售。
楼明宴这幅画是后者。
要在几天后送往拍卖会。
可是那时候姜易安已经离开A国了。
在一晚上一闭眼都是那副画后, 姜易安迎来了第二天。
八月的天就像情人的脸,说翻就翻,昨天还万里无云,今天云层昏沉低矮, 隐隐有些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姜易安简单洗漱后出门, 去了姜澄的比赛地。
由国际汽车联合会举办的世界一级方程式锦标赛, 由每年三月打响揭幕战第一枪后, 将横跨二十一个国家赛区, 赛季长达九个月。
八月F1会有为期三个多礼拜的夏休期, 夏休期后赛事再次短暂回归北美, 一直到九月转西欧之前, 都只有今明两天这一场。
暴雨之前的空气闷热, 看台上座无虚席,各色面孔的观众摇旗呐喊, 赛场上各个车队的赛车手们各自站在车队休息区。
姜易安戴着工作证, 被姜澄揽着胳膊凑在一起看数据分析。
姜澄穿着一套白红色的赛车服,衣服上打满了赞助商的logo。
他刚结束了热身赛, 呼吸都带着热气, 姜易安给他递了瓶水。
好奇问:“你现在积分多少了?”
F1比赛中,分为车手的个人积分和车队积分,积分的累积关乎到最后年度世界冠军的角逐。
姜易安从小跟着姜澄往车队跑, 虽然不玩比赛, 但相应的规格还是懂得不少。
车手个人积分会根据车手在赛场上的表现综合考量,但有一个“积分区”, 只要进入每一站比赛的前十名,都会获得相应的积分。
姜澄名次一直靠前,手里积分不低。
他听出姜易安话外之意,笑道:“怎么,A国大赛奖的分站冠军入不了小少爷的眼?”
姜易安:“怎么也要卫冕个年度车手总冠军吧。”
姜澄就喜欢他弟弟自信的小样。
笑着狠狠搓了一把他的脸:“那当然。”
没多久正式赛即将开始,车手们都挨个坐进车内,实况转播的大屏幕为观众们投影出画面,解说开始正式介绍本次参赛车队以及车手信息,和赛道情况。
户外拉力赛,天气、湿度、风向,都是影响车手车速的重要一环。
镜头依次扫过被车队工作人员围在一起的车手,大屏幕上出现姜澄的脸上,他对着镜头抛了个飞吻。
观众席上响起一片欢呼。
姜澄虽然是华人车手,但年轻,长得帅,车技好,身上还带着点浑然天成的自信散漫,在职业赛车手里也有着不小名气,支持他的粉丝不少。
在此前他已经在前段比赛中拿到一个分站冠军,也是本站最有机会夺冠的选手之一。
比赛即将开始,工作人员依次撤离。
车手们戴好头盔坐进车内,发动机如同野兽低吼,哨声一响,同时爆裂嗡鸣,数辆跑车如同离弦之箭一样冲进赛道。
观众席上的欢呼狂热,赛场上厮杀的野兽你追我赶,摆尾时留在一道道竭力的痕迹。
赛车比赛本来就是极限运动,赛场上任何意外都可能发生,比如车手追击过程中失误,或者车队策略问题都会引起失误导致退赛。
虽然姜澄技术成熟游刃有余,但每次姜易安坐在一旁观看他比赛都会有些紧张,看着后面车手追击就跟他自己坐在车上一样紧张。
极限速度之下,紧张又刺激。
这场比赛一共持续了两天,最后姜澄再夺一场分站赛冠军奖杯。
每到这种时候就是姜易安和姜澄最和谐的时候,姜易安几乎是连蹦带跳挂到了姜澄身上欢呼,姜澄半搂着他,将冠军花环挂到了姜易安脖子上。
他们在欢呼声中退场,去了姜易安定来给姜澄庆祝的餐厅。
顶楼餐厅,脚下就是A国首都寸土寸金的商业中心,虽然头顶乌云压顶,但脚下霓虹流光溢彩,露台餐位布置得精致漂亮,歌手和演奏者在露台一角现场演唱。
挂在围栏上的灯串呼吸一样一闪一闪,将歌手慵懒的歌声送进每一位就餐客人的耳中。
云层压低更低,风也微凉,今晚肯定会有一场雨。
姜澄吹了声口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和情人来约会呢。”
服务员帮忙拉开椅子,姜易安道了声谢坐下,闻言翻了个白眼:“你不吃你就出去。”
“吃,”姜澄翻开菜单,“你请客我不得吃穷你。”
他今天是主角,姜易安懒得跟他计较,大手一挥:“随便点。”
姜澄问:“明天几点的飞机?”
姜易安一边点菜一边回:“十一点。”
姜澄点点头,虽然两人都没说,但都知道这话里的意思,那当然是他这个司机哥哥要去接送。
姜易安说:“你干脆今晚直接住我酒店算了,反正有客房。”
姜澄摇摇手指:“不行,哥哥我有事。”
两人点好菜,服务员接过菜单离开,姜易安说:“切。”
姜澄盯着他看了看,见他好像真忘了什么,不由提醒了一句:“小姜同学,你还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明天?”姜易安眉头微皱,然后反应过来,“对哦,明天我生日诶。”
姜易安对着姜澄伸出手,掌心向上:“所以?”
姜澄扇开他的手:“送你个冠军还不满意?”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的奖金都归我咯?”姜易安美滋滋。
“你想得美。”姜澄毫不客气伸手想要掐他脸,姜易安迅速躲开。
姜澄从兜里勾出一把车钥匙,挂在手指上甩了甩,丢了给姜易安。
他非常没新意,送了姜易安一辆超跑。
姜易安一脸嫌弃:“好哥哥,你不能让我从A国开回家吧?”
“想什么呢?就你那方向感,你还能开回家?不开出地球就不错了。”姜澄说,“车已经停在你家车库了。”
姜易安:“?”
他看着车钥匙,很费解:“你既然都把车停我车库里了,你有什么必要千里迢迢把钥匙带过来,直接丢我家告诉我一声不行?”
姜澄喝水动作一顿,好家伙,他当时根本没想那么多。
姜易安在空中点了两下,一副【我懂了你是笨蛋】的得意表情。
姜澄:“我乐意,你还嫌弃,不喜欢就还我。”
说着作势要抢,姜易安躲开他的手:“送我了就是我的了。”
服务员陆续上菜,姜澄点了瓶酒,问姜易安:“来点?”
姜易安酒量一般,他掐着食指指腹:“一点点。”
服务员托着酒瓶往红酒杯里倒了一点,主要是姜易安不太喜欢酒精味,再好的红酒他喝着也觉得又酸又涩,再贵的白酒入口也是又辛又辣。
两人边吃边聊,姜易安问姜澄下场比赛之前有没有空。
姜澄抿了口红酒:“怎么,有事情要哥哥帮忙?”
姜易安点头:“过几天有场拍卖,我想让你帮我拍副画。”
“什么画?”姜澄放下酒杯。
姜易安给他看了眼照片。
姜澄看了眼画,又抬眼看向姜易安:“你现在喜欢这种风格?走抽象派艺术了?”
姜易安:“你管我。”
姜澄啧啧两声:“弟大不由哥。你心理价位大概是多少?”
大多数拍卖会在拍卖前都会有作品展出,每个参与拍卖的人在正式开拍前锁定自己想要的东西,以及有一个心理底价。
姜易安想了想:“这幅画的作者并不是什么有名气的大家,之前只是一个新人小画家,整体价格应该不会太高,反正不管多少钱,你帮我把这幅画拍到手就行。”
姜澄更不懂了,好奇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艺术家的作品呢,这画有什么特殊的你非要不可?”
姜易安低头切牛排,闻言看他:“我喜欢,我小姜喜欢的东西就要搞到手,你有意见吗?”
“不仅没意见,我还很支持。”姜澄说,“小朋友就是要去争取自己想要的。”
姜易安叉走他盘里切好的肉:“得了吧你,你也没比我大两岁好吧。”
姜家四个孩子最大的郁寒洲和姜易安差了十五岁,但是姜澄和姜易安只差了三岁多点。
“那又怎么了,”姜澄耸肩,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差两天我也是哥哥不是。”
姜易安冷漠:“赫赫。”
姜澄酒量不比姜易安好多少,但他属于人菜瘾大,半瓶红酒下去从脸红到了脖子。
姜易安:“你少喝点吧,晚上不还有事吗?”
姜澄点头:“也差不多就这么多了,都有点上头了。”
他招手叫来服务员,在对方耳边低语两句,服务员点头离开。
姜易安问他干嘛,姜澄咧嘴一笑。
四个孩子里长得最像的就是郁寒洲和姜易安,他们俩长相多遗传自姜母,温南一像姜父更多一些,只有姜澄,几乎完全遗传了姜父的长相。
他脸部线条更柔和,不像姜易安那样充满攻击性,眼型圆,连头发都是一头渣男锡纸烫。
只有那颗虎牙,和姜易安如出一辙。
他顶着姜易安目光,走向露台边的演奏者,那边刚才被姜澄嘱咐的服务员已经告知了演奏者,姜澄过去时,对方将表演收尾,停了下来。
姜易安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姜澄拍拍话筒,喂了两声。
卡座上就餐的人,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转向姜澄。
大概是玩赛车的原因,姜澄整体气质也是那种散漫不羁的玩世不恭,他坐在歌手的高凳上,屈着一条腿踩在凳腿之间的横撑上,另一条腿大咧咧踩在地上。
他毫无章法地按了两下面前的键盘,零落的音符伴着他笑意深深的声音:“不好意思打扰大家就餐了,我今天心情好,献丑给大家来一段,顺便也祝我弟弟生日快乐,你们有人点歌吗?”
姜易安:“……”
他捂脸,有点丢人。
外国人对这种事向来捧场,当场就掌声如雷,还响起欢呼。
不过姜澄可不会弹钢琴,餐厅经理给他搬了台架子鼓出来。
姜易安只想对餐厅说,别太溺爱。
客户的什么要求都满足,只会害了你们。
他扫了眼空了一半的红酒瓶,寻思姜澄是真上头了。
那边舞台上的姜澄抛掷了一下鼓槌,激烈的演奏将整个露台的氛围都掀上顶峰,就连不是在外面就餐,而是在里面的食客都好奇地看过来。
姜澄直接嗨了,又耍了一遍帅后,他抓过话筒:“接下来让我们欢迎我亲爱的好弟弟!!”
姜易安:“……”
姜易安早在察觉不对的第一时间就掩耳盗铃地将头埋了下去,企图逃离一片让人脚趾扣地,恨不得抠出一座城堡的尴尬之地。
结果怎么着,不知道哪里的一束射灯,啪,将姜易安圈在原地。
姜易安满脑袋问题,这个餐厅,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劲?
此起彼伏的happy birthday不够,原本站在一边被姜澄抢了工作的乐队,也加入来了首《祝你生日快乐》。
然后姜易安在全场合唱中,被姜澄推到了舞台上。
姜易安又丢脸又觉得好笑。
他捂着话筒问姜澄是不是喝醉了。
姜澄双眼发亮:“虽然哥哥酒量一般,但你看我像是喝醉的样子吗?”
他揽着姜易安肩膀,拍拍他肩头:“我就是想给你一个,难忘的生日,怎么样?”
姜易安:“……”
谢谢,两辈子都没过过这么尴尬的生日。
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既然打不过,那就加入。
姜易安心里嫌弃,嘴角却忍不住上扬:“谢谢大家的祝福,光说谢谢好像也没诚意,那我也表演一个?”
他们哥俩都是年轻帅哥,特别是姜易安,往那儿一站就吸引了所有食客的目光。
他和乐队沟通了一下,露台餐区的灯光暗下来,姜易安把姜澄赶走,自己坐上了凳子。
这家餐厅本来也承办各种私人part,像今晚姜澄这样临时上台搞氛围也有,食客对此并不反感,反而很快乐。
姜易安轻笑着,翻唱了一位北欧音乐人的热门作品。
他浅浅的哼唱,滑入轻缓的鼓点中。
和姜澄调动人情绪的激烈演奏不同,姜易安选择的这首歌,从编曲上就很能抚平人心。
原曲是某游戏的插曲,背景故事是小水母和精灵之间的相互营救,前面一段平和温暖,但从中途就起伏起来,一路高潮迭起,到最后再次平静下来。
这首歌不能说难唱,但原歌手嗓音得天独厚,一开嗓就带着天堂的圣洁感,几乎无法被超越。
姜易安的表演也有着自己的独特风格,他的歌声似山泉。
是冬天苍茫雪地里唯一没有被冻住的小溪,泛着浅浅凉意,又鲜活灵动,指尖碰一下都会被冻得一哆嗦。
一开口,就将那股清爽的灵动送进在场听众的耳朵。
有人举着手机录像,姜澄也站到一边录起视频。
镜头里青年身形单薄,他坐在独凳上,双膝曲起踩着横撑,膝盖骨骼感明显,裸露的小腿又细又长,漂亮的跟腱收进运动鞋内,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活力和韧劲。
慵懒晃动的光线下,撑在□□的小臂如同被上了一层莹润的釉色。
含笑的眼偶尔扫过镜头,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他像遥不可摘的星星,光是坐在那里,就足够闪亮。
台下观众跟着他的歌声轻轻摇晃着身体,大家被他带进音乐里,都很安静。
直到他唱至高潮,表情不变的跟着音乐飙上高音。
瞬间点燃了现场氛围,一阵欢呼后,姜易安招招手,虽然未掷一言,但大家都能get到他的意思,开口和他一起合唱。
姜易安跟着他们一起左右摆手,一连唱了好几首歌。
这方小小的,几平米的舞台,好像变成了他的演唱会。
就连他最后想要结束表演,都被起哄让他安可。
姜易安笑着说:“在唱要收费了。”
“收收收!”姜澄说,“今天我心情好,为了庆祝我弟弟生日,全场我买单!!”
一句豪横的请客,引爆全场。
这家餐厅虽然不是什么顶级餐厅,但人均也不便宜,他还全场包圆,不少厅内的食客也出来加入到这场狂欢。
姜澄凭借一己之力,硬生生将一顿给他的庆功宴,开成了姜易安的生日趴。
还是和一群陌生人的那种。
姜易安被许多人围在中间,问他是不是艺人,多大了,有没有对象,要不要留个联系方式的数不胜数,氛围带动之下,连他都跟着多喝了两杯。
楼明宴也在这家餐厅。
但他并不在露台,而在厅内,视角只能看到露台外的小舞台。
也是姜易安被姜澄拽上去之后,才注意到的他。
离开前,他驻足在落地窗边,看着已然成为人群焦点的姜易安,并没有选择上前打扰。
而是给自己那一桌买了单,安静地离开。
和同伴分别之后,楼明宴并没有直接回酒店,他坐在车内,一家一家联系着甜品店。
只是越好的甜品店的蛋糕,越是需要提前预订。
楼明宴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把电话打到了老师家,他师母在甜品方面很有自己的研究。
现在不算晚,九点多一点,老师们并没有睡。
“虽然很冒昧,但能麻烦您帮我做一个蛋糕吗?”楼明宴说。
师母意外:“蛋糕?你不是不喜欢吃甜食吗?”
楼明宴说:“我有一个……朋友,他喜欢吃,他今天生日。”
师母很乐意帮忙。
楼明宴:“需要我购买什么东西吗?”
师母说:“你人来就好了,做蛋糕的材料我家都有。”
话虽如此,楼明宴仍然带了上门拜访的礼物,从老师师母到他们家的小孙子,连小狗也没有遗漏。
“你老师出去采风了,这段时间都不在家。”师母把他迎进来。
楼明宴说:“给您添麻烦了。”
师母笑道:“怎么会,我还盼着你多拜托我呢。”
金毛摇着尾巴绕着楼明宴打转,楼明宴摸了摸它的头。
“它也很想你。”师母说。
两人走进厨房,师母翻出围裙递给楼明宴,楼明宴愣了下,师母说:“给朋友的生日蛋糕,不想自己动手做一下?”
楼明宴沉默两秒,接过围裙:“您说的没错。”
“先把外套脱下来吧。”依次拿出面粉黄油一类的材料,笑着打趣,“虽然你老师总嫌弃你穿西装,但师母要说你穿这衣服真的很帅。”
楼明宴脱下外套,往上翻折起衬衫衣袖。
厨房内几乎只有师母教他做蛋糕的声音,金毛趴在厨房门口,偶尔晃一晃尾巴。
将调好的蛋糕糊送进烤箱,师母好奇问道:“什么朋友让你这么费心,想要给他做个蛋糕?”
楼明宴关上烤箱门,闻言垂了下眼:“……是我的邻居。”
“哦?”这样一说,师母更来了兴致,语气意味深长的,“什么邻居值得你这样大费周章?”
她笑容揶揄,说完之后却明显察觉到楼明宴顿了一下。
本就没什么话的楼明宴,更是沉默下来。
过了许久才像是找到了理由:“我一直在麻烦他帮我照顾兰花。”
师母:“你妈妈留下的那盆兰花?”
楼明宴点头:“我养了几年都没开花,今年冬天他帮我照顾了两个月,上次回家就开花了。”
在楼明宴放弃画画之后,虽然老师一直很别扭不愿意接受,但师母一直在和楼明宴联系,是为数不多知道那盆兰花是楼明宴母亲遗物的人。
她知道那盆花对楼明宴意义重大。
“那他应该照顾得挺用心的。”她说。
“是,”楼明宴微微抬眸,看向师母眼睛,“所以我想谢谢他。”
师母笑:“只是单纯的谢谢?”
楼明宴迟疑了一瞬,恰好烤箱叮了一声,他说:“蛋糕好像好了。”
他们只是做了个六寸大的,并不需要烤太久。
对话揭过,楼明宴在师母的指导下一点一点地学着往蛋糕胚上抹奶油,虽然是第一次做,但这对曾经拿惯了画笔的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难度。
稍微有点瑕疵的地方,师母帮他调整补救。
一直折腾了快两个小时,楼明宴才带着蛋糕离开,他在门口向师母道谢:“今晚打扰您了。”
“你再这么客气,我就要生气了。”师母故作严肃,她突然想起来,“你等我一下。”
师母回去翻找了片刻,最后拿了一顶生日帽出来:“这个也一起带上吧,我和你老师也用不着,替我祝你那位小朋友生日快乐。”
“谢谢师母,”楼明宴说,“祝您好梦。”
等从老师家回到酒店,时间已经快要指向凌晨。
楼明宴站在姜易安门前,没有第一时间敲门,他不知道姜易安回没回来,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睡了,才发现从知道今天是他生日后,自己前前后后的举动似乎有些冲动。
姜先生并没有告知他,今天是他的生日,自己这样冒然祝福会不会冒犯到他?
如果他已经睡下了,自己敲门会不会打扰到他?
楼明宴手举在半空,始终没有敲下去。
明明工作上干净利落的人,每次面对姜易安的时候,就不可避免地变得犹豫。
楼明宴盯着手里的蛋糕,生日帽被师母用丝带绑在蛋糕盒上,上面有个大大的笑脸。
在“要不还算了”这个念头滚过脑海时,屈指叩响了姜易安的房门。
如果打扰到姜易安他会道歉,但他也只是想要送上自己的祝福而已。
敲门后他等了一会儿,屋内没有动静。
正常情况下,楼明宴和别人交往大多都是点到即止,敲门叩三下,等不到人几乎就不会往下。
他永远保持着和他人极重的边界感,就算是熟悉的人,比如乔尔比如师母,都很少能让他改变什么。
但是,如果是姜易安没听到呢?
他上次就提醒过楼明宴,没人应时让他多敲几下。
从头到尾,楼明宴的脚尖都正对着姜易安房门,没有任何一点要挪动的迹象。
他再次弯曲双指,缓慢地敲了三下门。
叩。
叩。
叩。
咔嚓。
姜易安拉开门,他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微湿的发梢扫在他脖颈处,身后玄关壁灯柔软,浅琥珀色的双眸缀着盈盈水光。
他双颊微红,说话间带着淡淡酒气,双眼微弯:“楼先生,这么晚才回来吗?”
楼明宴说:“我打扰到你了吗,姜先生?”
姜易安摇摇头,因为姜澄搞那么一出,姜易安在气氛带动下稍微多喝了一点,但还在他不怎么样的酒量范围内,除了人有些晕,意识非常清醒。
酒喝多就一点不好,精神亢奋,话多。
楼明宴敲门前,他正躺在卧室里,天南地北的给杨卿宇发了好多语音。
门一响,他就知道是楼明宴。
因为在这个酒店里,除了他也就只有客房服务会敲他的门。
他觉得走廊都在转,斜靠着门框,仰望着楼明宴:“楼先生找我什么事?”
此刻已经过了零点,是第二天了。
楼明宴递上蛋糕:“我无意知道今天是姜先生的生日,虽然迟了,但还是想祝你生日快乐。”
姜易安拨弄了一下生日帽尖端的小毛球,视线从蛋糕移到楼明宴脸上,走廊灯光之下,楼明宴鼻尖的痣好像都变成了两粒。
“楼先生怎么知道,就迟了呢?”姜易安问。
“已经第二天了。”楼明宴说。
姜易安摇摇手指:“其实今天才是我生日,楼先生是第一个和我说生日快乐的人。”
他将生日帽戴在头顶,弹力绳勾在他下巴上,往屋内歪头,邀请道:“要一起吃生日蛋糕吗?”
生日帽上的小球,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颤了颤。
楼明宴点头:“那我就打扰了。”
他踩进玄关,跟在姜易安身后走近客厅。
客厅内只亮着一盏落地灯,主卧的门开着,里面明亮的光线落出一块灯块在地毯上,和落地灯融在一起。
姜易安扫了眼落地窗外:“下雨了。”
“已经下了有一会儿了。”楼明宴说。
在他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开始下了。
姜易安将蛋糕放在茶几上,去厨房拿碗碟,他眯着眼弯腰凑近想要从一堆餐具里分辨出两把叉子。
头太晕,灯光下这些银质餐具晃成一团,有点考验他的眼力。
从他开门时,楼明宴就觉得他稍微有点不对。
动作虽然看着都没太大问题,但还是比平时慢了半拍,再加上他身上淡淡酒气,没太放心跟进了厨房,见状他上扶起姜易安:“我来吧。”
姜易安晃晃脑袋:“确实喝得有点多。”
“我帮你叫杯蜂蜜水。”楼明宴放下餐具后,打了酒店内线。
回头见姜易安抱着抱枕靠在沙发上,他说:“如果很难受的话,你就早点休息吧。”
姜易安瞬间就睁开了眼。
他是盘腿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半侧着脸靠着坐垫的姿势,闻言立刻就把脑袋拔起来:“那怎么行,我蛋糕还没吃呢。”
他往旁边挪了挪,拍拍身边位置:“问题不大,楼先生快来坐。”
楼明宴顺势坐在他身边。
其实楼明宴并没有这种席地而坐的习惯,但姜易安似乎很喜欢,而且还特别喜欢缩在茶几和沙发之间的夹角处。
姜易安拆开蛋糕外包装上的丝带。
为了防止撒漏,师母将丝带系了个死结,并没有系特别紧,但姜易安还是解了半天也没解开。
“你这结,有点费劲啊。”姜易安说。
楼明宴脱掉了外套,他倾身向前,姜易安见状收回手,指尖无意在楼明宴掌心刮蹭了一下。
楼明宴结丝带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
他拿出蛋糕。
一个是赶时间,一个是楼明宴是新手,这个蛋糕并没有做什么复杂的造型,就是刮了几层裙边,用奶油在上面裱了点花。
甚至没有除了白色之外的其他颜色。
姜易安说:“我有个事一直很好奇来着。”
楼明宴看向他。
姜易安单手托脸:“你又不爱吃甜食,楼先生你是怎么做到每次送给我的小蛋糕都好吃不腻人的?”
这个问题,姜易安其实已经好奇好久了,但一直找不到机会问。
楼明宴:“我会尝一下。”
姜易安:“?”
“所以你送我的小蛋糕,你自己都有尝过?即使你不喜欢甜食?”他有些震惊。
楼明宴解释:“因为我不希望我送给你的蛋糕,是不好吃的。”
说完他微微皱眉,他不知道姜易安能不能理解他的意思,他说:“这是你喜欢的东西,我不希望自己送给你的东西,不能让你满意。”
这样好像也不对:“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说明白。”
姜易安靠在桌边笑起来。
他觉得这样笨拙地想要解释自己真诚心意的楼明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可爱。
因为姜易安喜欢,所以楼明宴在选择上都不会敷衍。
他希望只要是通过他送进姜易安嘴里的每一口小甜点,都不会辜负姜易安对它们的喜爱。
“我明白,我理解你的意思。”姜易安看着面前这个造型简洁的生日蛋糕,好奇道,“那你对这些小点心的评判标准是什么样的呢?”
“评判标准?”
姜易安点头。
楼明宴迟疑:“我就是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他自己都不是很确定自己的话。
楼明宴确实没想过那些,他又不是专业的甜点师,自然对这些点心说不出一二三四,他就是单纯的尝一尝,尝到某一个会让他产生“这个姜先生应该会喜欢”想法的时候,打包给姜易安送过去。
他就是单纯依靠直觉。
姜易安一愣,控制不止唇边的笑意:“但你又不喜欢吃甜,你是每个都尝一口?”
楼明宴摇头:“我会尽量吃掉。”
他看着姜易安眼睛:“我不太喜欢浪费东西。”
“不好吃的也吃?”
楼明宴点头:“我不挑食。”
“那你喜欢吃什么?”姜易安追问。
楼明宴认真想了想,摇头。
楼明宴没有那种特别强烈的,喜欢或者想要吃什么的口腹之欲,不喜欢的他会尽量选择避开,但真摆在他面前,他也能吃下去。
姜易安笑着,声音却稍微有点发沉:“那楼先生这样的还真好养。”
楼明宴垂眼看他,眸色很黑,也很清澈:“为什么?”
因为懂事,听话,不让人费心。
但小朋友不是生来就这么懂事的。
“你猜?”靠在桌面上的脑袋重得姜易安几乎抬不起来。
“不太好猜。”他脸上带着明显的困意,楼明宴拿起蛋糕刀,“分蛋糕吧,吃完你早点休息。”
姜易安先是点头,然后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连忙阻止他:“这就分?”
他举起蜡烛:“我还没许愿呢,楼先生还没给我唱生日歌呢……也还没给我说生日快乐。”
换个人在这儿都要提醒姜易安,是谁刚在在门口说的你是第一个给我说生日快乐的人这回事。
但他对面的人是楼明宴。
楼明宴会说抱歉。
他对姜易安说得最多的就是抱歉。
但姜易安却不会在他抱歉后接一句没事,他会追问:“为什么抱歉?”
楼明宴想了想:“我太久没过生日,有些不记得流程了。”
他将蜡烛拆开,姜易安说:“点一根就行了。”
他又问:“楼先生生日在什么时候?”
酒店里没有打火机,但是有香薰点火器,楼明宴回道:“七月初。”
姜易安有点可惜:“今年都过了,明年我帮你过好不好?”
楼明宴垂眸点蜡烛,半笑着应了声好。
墙角的落地灯灯光昏黄暧昧,一簇小小的火苗悬浮而起,在蜡烛尖端微微颤抖。
融化的蜡烛顺着烛身往下滚。
浅浅烛光在楼明宴轮廓分明的脸上分出明暗交错的光影,烛火跳动在他眼底,鼻尖小痣染上潋滟的光。
“生日快乐姜先生,许个愿吧?”
对上他平静温柔的眼,姜易安喉头滚动,半天没能移开目光。
他费劲地抬起自己昏沉的头,往前凑了凑:“楼先生,我之前应该有说过你,特别好看吧?”
姜易安凑得太近,楼明宴不由往后挪了挪。
他扫了眼融得很快的蜡烛:“姜先生,蜡烛快滴到蛋糕上……”
楼明宴的声音,在姜易安一寸寸往下的目光里消失在唇/齿/间。
烛火跳动,沙发和茶几之间这块小小夹角的氛围却有些黏糊。
那一瞬间,仿佛连空气的流动都变得极为缓慢。
姜易安呼吸间带着淡淡酒气,他一只手抓着楼明宴胸口的衣服,既防止他往后逃跑,又把人往他自己这边拽了拽。
他撩起眼皮看向楼明宴双眼,微微一笑:“我想亲你一下,你会拒绝我吗?”
楼明宴整个人都僵住。
姜易安往前凑了一点,两人几乎快要鼻尖抵着鼻尖。
“嗯?”他问,“会吗?”
楼明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他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落在姜易安那双薄唇上,然后又像是被烫到一样,飞快地移开。
在姜易安的追问下,他只能诚实回答:“我不知道。”
姜易安一笑:“那就是不会。”
他按住楼明宴后脑勺,亲了上去。
蜡烛燃到尽头,在蛋糕上落下一圈凝固的蜡油,墙角的落地灯在沙发后的墙上,斜斜拉出两道相贴的人影。
窗外雨势渐大,水花砸在玻璃上,又蜿蜒着拖出一道道水痕。
他们在昏暗的房间角落里接吻。
一个在氛围到之前,谁也未曾设想过的吻。
两个新手,磕磕绊绊,一下又一下。
最后姜易安额头抵在楼明宴肩头,他轻笑出声,胸腔微震:“楼先生,你还真是一点经验都没有啊,连舌/头也不会伸。”
楼明宴耳根红得要滴血:“抱歉。”
姜易安摇摇头:“很可爱。”
之后两人再次安静下来,姜易安不说话,楼明宴也没有出声,直到他听到姜易安逐渐发沉的呼吸。
“姜先生?”
无人回应,姜易安靠着楼明宴睡着了。
楼明宴半搂着睡着的姜易安在客厅坐了半天,最后还是动作轻巧地将人抱回了卧室,放在床上。
喝了酒半夜一定会口渴,楼明宴将他没喝完的半杯蜂蜜水放在床头,拉上窗帘,又调弱了房间光线。
“晚安,姜先生。”关门离开前,楼明宴说,“生日快乐,很高兴我是今天第一个对你说这句话的人。”
第63章 素人
姜易安半夜醒了一次, 被渴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掀开被子下床,脚还没穿进拖鞋里, 余光先瞟到了床头柜上的水杯。
姜易安自己睡觉是习惯将全屋的灯关掉, 带此刻他床头的呼吸灯却开着,随着他的动作缓缓亮起。
柔和的灯光下,已经凉透的半杯蜂蜜水静置在床头。
姜易安尚未多想,一口干完杯子里的水, 又一头栽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这一次就直接睡到了自然醒, 他抱着被子趴在床上, 伸手摩挲了半天才摸到遥控器, 窗帘缓缓拉开, 屋外阳光斜射进来, 轻触床脚。
姜易安平时不怎么喝酒, 身体对酒精比较敏感, 代谢也慢, 到现在依旧有些难受。
他不得不承认昨天确实是醉了。
虽然昨晚到后面走路都感觉世界在晃,但他并没有断片, 甚至很清楚的记得发生了什么。
他和楼明宴接吻了。
他主动的。
虽然酒精确实是一方面, 但姜易安觉得这事也不能完全赖酒精,主要还是他见色起意。
烛光下的楼明宴实在是太吸引人了。
他垂眸时平静又温柔的眼神, 他说生日快乐时唇角浅浅的弧度, 无一不在吸引着姜易安。
氛围都到那儿了,不亲一口实在是说不过去。
而且姜易安会那么问,就是他知道楼明宴不会拒绝。
就是楼明宴的吻技实在是生涩, 吻上去时一动不动, 得姜易安捏着他后脖颈一点一点地教,关键是姜易安这点吻技也是以前演戏的时候从对手戏演员那里偷师来的。
也算不上什么个中好手。
不过楼先生的唇倒是和他的人一样, 很软。
姜易安舔了下唇,下次得让楼先生好好提升一下吻技才行。
他一边刷牙一边走到客厅,茶几上的蛋糕已经不见了,拉开厨房冰箱,蛋糕完整地放在保鲜盒里,上面斑驳的蜡油被挖走,顶部的奶油缺了一小块。
姜易安拿出蛋糕,放在餐桌上,分了一块,想要送给楼明宴。
敲了敲门才发现没人,他只能回到房间。
姜澄来接他之前姜易安坐在窗边,独自将剩余的蛋糕一点一点吃掉。
这个蛋糕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里面的蛋糕松软甜度恰好,外面的奶油细腻绵密,和楼明宴以前送过来的那些小蛋糕相比,甚至在口味上可以说是相当普通。
但姜易安依旧吃得很开心。
他确实两辈子也没谈过恋爱,参演的电影也是剧情片为主,爱情占比虽然少,但既然都有吻戏,他也回去揣摩如何表现喜欢和爱意。
并且姜易安也不是傻子,在他想要亲楼明宴的时候,他不仅一瞬间认清了自己对楼明宴的好奇和好感,是源于什么,他还立刻发现,他于楼明宴也是一样。
不然谁会大晚上敲邻居家门,就只为了和他说一句生日快乐?
离开前,姜易安将分出来的那小小一块蛋糕,交给了酒店,让他们帮忙保管转交给楼明宴。
虽然楼先生不喜欢吃甜食,但他知道自己分享给他的快乐,他一定会埋单。
上车后姜澄看他好几眼:“你今天心情很好?”
姜易安挑眉:“为什么不好呢?”
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回国,杨卿宇来机场接他时,还把他委托给他照顾的兰花一起带来了。
姜易安抱着花一起进了家门,将兰花放回老位置后,拨了拨它的叶片才回房间收拾行李。
然后转身投入到了女团选拔中。
没过两天,助理在会议中途敲门,递给姜易安一个平板:“小姜,你上热搜了,需要处理吗?”
姜易安:“?”
他都退圈这么几个月了,还上哪门子热搜?
姜易安一脸疑惑,接过平板一看。
#姜易安到底是不是废物#
#姜易安在高贵什么#
#是国内配不上姜易安吗#
……
一系列词条挂在热搜,他一头雾水地点进去,才发现热门是一条他在餐厅露台唱歌的视频。
这条热搜,还得追溯到姜澄给姜易安在餐厅开生日party那天。
当天有不少食客录下了姜易安的表演,上传到了国外社交平台,朦胧暧昧的灯光里东方面孔青年的歌声清幽悦耳,在国外获得了不少浏览量和话题。
后来姜易安的翻唱视频被原唱歌手点赞,国外网友都在问这个青年是谁,形象气质这么好,是不是哪个东方明星?
直到有人认出旁边偶尔入镜的姜澄是热门F1赛车手。
而这条视频会火到国内,是因为一些专门做国外高赞或者热门视频搬运的视频号,将姜易安的视频搬运回了国内短视频平台。
因为是室外,光线模糊,手机拍摄也不像相机那么高清,一开始国内网友跟国外网友的反应都差不多,全都是在问小哥哥是谁,几秒钟内要知道小哥哥姓甚名谁电话号码和家庭住址的留言。
直到有粉丝刷到,发现,这人怎么好像是她已经退圈的前担????
粉丝那是什么,各个身怀特异功能恒,特别是堪比孙悟空的火眼金睛。
后者是用来分辨妖怪,粉丝是凭借一根头发丝都能把她们爱豆给认出来。
视频里的人虽然有点模糊,但正脸侧脸各个角度的都有,这么一张脸在娱乐圈就找不出第二个,除了姜易安还能是谁?
不仅是粉丝,不少网友也把他认了出来。
结果就是所有人都很震惊。
因为视频里姜易安唱歌非常好听,他翻唱的歌不仅在国外,是全球都很热门的歌曲。
他坐着,面不改色带着笑容非常丝滑地唱出了副歌高音。
轻松到不由让人觉得那段高音很容易。
事实是唱过的人都知道高潮部分的高音有多难。
但凡换个人,网友也只会说声牛逼,而不会说有什么震惊。
但偏偏他是姜易安。
他是退圈前,被叫做花瓶和美丽废物的姜易安。
他是因为不开麦,和在舞台上摆烂不对口型上过热搜,连粉丝都躺平任嘲的姜易安。
美丽废物退圈后随便唱首歌,连原唱都点赞说他唱得非常棒,这合理吗?
有这种实力,对着国内网友粉丝就摆烂,对着国外路人就倾情献唱,是是看不起国内网友吗?崇洋媚外的东西,姜易安他到底在高贵什么?
一开始网友并没有往这方面发散,而是在感叹姜易安居然能唱这么好,但不知道是谁带上了节奏,角度刁钻,很快就点燃了网友不满的情绪。
网友翻出他以前在国内表演时的各种视频进行对比,越对比越愤怒,一来二去就把姜易安骂上了热搜。
评论里的声音也很难听。
【笑死,之前还以为是真废物呢,结果是影帝,在国外就马力全开在国内就摸鱼摆烂是吧?这么媚白皮趁早改个国籍算了。】
【正好全外网都在找,赶紧出来发个声,指不定还能在国外出道呢我说。】
【我踏马要是粉丝,我不得恨死。】
【谢谢,前粉丝已脱粉,原来这就是被爱豆背刺的感觉。】
【你以为的你担,漂亮软萌性格好,虽然实力麻麻但是是个甜豆,实际的你担,高音能唱但就摆烂,在你面前高不可攀,私下拿着你的钱去给外国人卖笑#鼓掌#鼓掌#鼓掌】
【假的吧,有没有可能是什么双胞胎之类的。】
【笑死,你信吗佳人?】
【人家都退圈了,现在也算素人,这样说不太好吧?】
……
姜易安随便翻了翻留言,会议室里不少老师也刷到了微博热搜,都有些担忧地看向姜易安。
老实说要不是看到这个热搜,他们几乎都忘了姜易安之前还当过爱豆,而且他的专业性不逊色于任何一个专业的声乐或者舞蹈老师,但他为什么以前当爱豆时一点也没用表露出来?
姜易安把平板还给助理,助理说:“需不需要让宣传部把热搜都撤下去?”
“不用管。”姜易安说。
助理:“不管吗?”
姜易安点头。
谁不知道华国网友是最叛逆的,现在网友负面情绪正高,在这个节骨眼撤热搜是最不正确的决定,不仅不会揭过这个话题,反而会适得其反。
姜易安也没什么出来解释的想法,他已经退圈了,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一个素人,他一个素人要怎么生活那是他自己的私事,没必要去给网友解释为什么。
娱乐圈里要想最快速的揭过一个话题的方式,就是冷处理,毕竟网友精力有限,圈内各种新闻八卦更新迭代,既不挑衅他们也不顺着他们,没多久他们就会将目光转移到其他人或事物身上。
助理从会议室里退出去,姜易安对上其他老师略显好奇的目光,笑了笑,依旧没做任何解释:“那我们继续?”
在姜易安这边没有做出任何回应的情况下,第二天前排带着姜易安名字的热搜就往下掉了几个位置,首页热搜被其他明星和实事话题占据。
除了一些坚持的黑粉还在话题内蹦跶外,第三四天连网友的内容也慢慢减少。
毕竟姜易安现在可是连个微博都没有。
他们连想去冲一下他这个“双标”的正主,都找不到地。
再往后几天,他就彻底从网友心里退场了。
而姜易安这边,也收到了姜澄漂洋过海寄过来,帮他拍到手的画。
拆开重重叠叠的包装,只有黑红两色的油画,静静躺在盒子里。
第64章 女主
姜易安盘腿坐在客厅, 将画框从箱子里取了出来。
不管看几次,姜易安都能感受到楼明宴这幅画流露出的活力和蓬勃生命力。
不过问题也来了, 他虽然让姜澄不管如何都要拍到这幅画, 但其实他自己也没有头绪要怎么处理它。
他想要这副画,完全是出于私心,出于楼明宴对他的吸引和他对楼明宴的好奇。
即使他们接过吻,但姜易安也清楚, 他们仅仅是相互有些好感, 两人之间的关系还并没有亲密到无话不谈的地步。
一方面是姜易安不着急。
他并不觉得接个吻能代表什么, 也没有要因此非要和楼明宴梳理清楚两人关系的想法, 反而这种心知肚明又保持着合适距离, 可以随时抽离的暧昧, 让姜易安觉得很惬意。
另一方面, 只要楼明宴对他是有好感的, 那么就总会对他有倾诉欲, 即使他再内敛,他也有需要姜易安的时候。
只要他想要靠近姜易安, 他就会主动有主动向姜易安剖开他的那一天。
在他主动提及之前, 姜易安并不想触及他痛感明显的伤疤。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幅风格强烈的画, 和姜易安家的整体装修风格不太搭。
他带着画在屋里转了半天, 挂哪儿都不太合适,最后只能勉强在书架里给它安了个家。
是个姜易安工作时,随意抬头就能看到的位置。
昨晚这一切他终于得空坐下来, 完善新女团出道专辑的相关概念。
其实在看到楼明宴的画之前, 姜易安仅仅只有一个新团是走girl crush风格的女团,尚未晚上女团的核心概念, 但在餐馆里看到楼明宴的画后,他对新团的一系列包装和整体风格都有了想法。
这也让他最后十二个能通过最终试镜,进入出道战的女孩们有了更准确的方向。
同时,姜易安让助理跟进张泉青那边电影筹备的进度。
从姜易安投资到现在,已经过了两个多月,两个月时间筹备好一部小成本小制作的电影绰绰有余,但张导那边却迟迟没有进入拍摄流程。
但一部电影,从筹备开始,场地、人员、设备,每一天都在烧钱,姜易安虽然将电影的把控权全权交给了张泉青,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关心自己的钱有没有用在刀刃上。
而张泉青这边一直停滞不前的原因,居然是找不到合适的女主角。
出于成本考虑,一开始张泉青是将目光放在。一些目前在圈内叫不上什么名字的小糊花身上,这个咖位的小糊花有的可能才出道不久,有的可能已经出道了很久只是一直火不起来,便宜之余她们也是有一定演技和颜值傍身的。
是最佳人选。
结果没想到,各种原因之下,愣是没从这批小糊花里挑出一个合适的。
要么是形象不符,要么是没有合适的档期,找了一圈后,张泉青又退而求其次将目光转向了电影和舞蹈学院。
但这部电影,虽然说有着明显人物弧光的男主是主要角色的话,那么女主就是锚点一样的全剧灵魂,因为一切的故事,都是围绕着男主对女主的爱而展开的。
女主是那种白月光一样,温柔包容但又特别坚韧有力量的人设。
这种人设非常考验演员对她的理解和最终的诠释,稍微没演好,就会演成被人诟病的恋爱脑傻白甜。
但其实她才是那个掌握着男主情绪的舵手。
所以张泉青在女演员的选择上,相当慎重。
姜易安理解他想要尽善尽美的想法,但一直卡在这里让剧组停转也不是个办法。
姜易安:“剧组筹备遇到问题怎么不来找我?”
张泉青低眉顺眼:“抱歉姜董,我看你最近工作都很忙,而且你投了这么多钱在电影上,我怕我……”
“大叔,我不是要听你和我说对不起的。”姜易安将茶盏放在张泉青面前,打断了他,“为了保证作品质量,你的想法没有任何问题。但我的问题是,你为什么不提前把这件事告诉我,我们一起想解决方案,而是你想要自己一个人去解决。你来之前照过镜子吗?你知道你自己多憔悴吗?”
张泉青这两个月没少为女主的事操心,拿着姜易安的投资款,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好,着急上火还烂了唇角。
他本来就瘦,现在看着眼袋更是快要掉到唇边了。
张泉青自然知道他现在有多狼狈。
他不断抿着茶,又说了声抱歉。
姜易安头疼,甚至因为张泉青的态度有些烦躁。
张泉青因为这些年的碰壁,实在是太畏缩了。
姜易安直言:“大叔,如果你觉得拿着我的投资款很忐忑不安,不如你直接把剧本卖给我好了,之后你可以拿着那些钱自己再去筹备一部电影,花自己的钱你肯定安心了吧。”
张泉青猛地抬眼。
姜易安:“上次是谁说,你这长达二十年的纪录片,是一路走低还是峰回路转,就看这一回了。怎么就找不到个女主就让你颓废成着这副模样,你从进我办公室到现在连看都不敢正眼看我,你这样让我怎么相信你能拍出好电影?”
如果姜易安是指着张泉青的鼻子骂他,说他浪费自己给他的投资款,张泉青或许都还能和他争论一下。
但偏偏姜易安全程语气都很平静,只是话里内容字字见血,直接且冷漠。
张泉青被几乎可以当他儿子的姜易安几句话问得面红耳赤。
甚至他根本就说不出任何话来反驳姜易安,虽然姜易安真的提出撤资,张泉青根本无法拒绝。
“大叔,我这个人耐心有限,这话是我最后一遍说了,我是因为看好这个剧本才投资的你,投资本来就是有风险的,就算最后你这电影扑得裤衩子都没了,我也能接受。我有心理准备,你不用觉得因为我投资了你的电影,你就觉得欠我的,我不是看你可怜。”
“下次再有这种情况,麻烦你第一时间告诉我我这边来处理解决,而不是这样一直拖着项目没进展,而且,如果再有这种情况,我们就真的没有必要合作了。”
姜易安这回是真的把话说得很清楚。
他生气的点并不完全是张泉青因为找不到女主一直拖着项目,更多的是他是将张泉青看做该项目的合作伙伴,他们就是一个出钱一个出力的合作关系,但张泉青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或者心理,根本没有把他当成合作伙伴。
他将姜易安当成了工作上的上级,他怕因为自己做得不好导致姜易安撤资,项目出现问题自己着急上火熬得没个人样,没不敢告诉姜易安。
处处看他眼色,反而拉低了项目进度。
原本姜易安是不想干涉电影拍摄的,但张泉青这样,他需要参与进去把控电影进度。
撤资就是张泉青的命门,不管他到底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之后再有类似的问题,他也不敢像这样企图自己一个人去解决了。
姜易安实在不太喜欢和他这种性格的人合作,但他又确实是最了解剧本,最想把这部电影拍好的人。
姜易安放下茶盏说:“阮尧怎么样?我觉得她很适合《离婚》的女主形象,而且作为影后,她的演技也有保障。”
“阮尧?”张泉青一惊,这可是一位一出道就获得影后提名的实力女演员。
先不说张泉青根本就不敢肖像这个咖位的演员加盟他这个小电影,另一个重要原因是,这位影后在前两年已经因为个人原因息影淡圈了。
虽然她确实不管是从形象气质还是演技,都没的说。
张泉青不觉得自己这部电影,能邀请她复出。
姜易安当然也知道这一点,但是万事哪有绝对,不试试又怎么知道结果,与其在那儿想如果失败怎么办,不如先做了再说,反正最差的结果已经摆在他们面前了。
“可是……”张泉青犹豫,“我们上哪儿去联系阮尧呢?”
阮尧息影后彻底淡出媒体视线,这么些年,网上一点关于她的消息都没有,至少张泉青是没有人脉联系她的。
张泉青确实没有这方面的人脉,但是姜易安有。
准确一点说,不是姜易安能联系到阮尧,而是方甄。
阮尧比方甄小几岁,虽然已经淡出娱乐圈整整五年,但其实今年也就三十出头,虽然从实际年龄上,她比男主演员安黎大了不几岁,但她身上恰好有女主角色需要的那份温柔。
那种需要阅历的从容,年纪小一点还真的无法诠释出来。
要委托方甄从中牵线联系上对方并不难,难的是要怎么才能劝得动她,让她愿意复出拍戏。
“你先准备一下吧,”姜易安告诉张泉青,“我这里还有几个备选的演员,如果请不到阮尧,我们再看。”
张泉青当然是姜易安说什么就是什么,他点点头,他欲言又止。
姜易安:“有什么你就直说,如果你觉得这些演员不合适我们可以再换。”
张泉青连忙摆手:“我觉得你选的这些演员都可以,就是……”
张泉青心一横:“她们的片酬有点超预算了。”
其实并不是一点,比如说姜易安给电影投资一千万,但阮尧光片酬就不止一千万。
姜易安:“如果阮尧愿意复出参演,钱的问题你不用操心。”
光是阮尧愿意复出参演这部电影,他们就已经开始赚了。
第65章 兰花
方甄是阮尧息影后为数不多仍然和她保持联系的人, 虽然因为工作原因,她们联系频率较低, 但仍然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抽空小聚。
这回她提前给阮尧打了声招呼, 说要给她介绍一个小朋友。
姜易安上车后两人没急着出发,而是驱车去了一家艺术馆,来取姜易安给阮尧准备的礼物。
方甄不方便下车,姜易安快去快回, 拎着一个小小的手提袋出来。
方甄打趣他:“这么正式吗?”
姜易安点头:“登门拜访当然不能两手空空啦。”
他还想要由此给阮尧留个好印象呢。
方甄一路往外驶出二环, 好奇问她:“给阮老师准备的什么?”
“一套油画刀, 我朋友说那家艺术馆的手工油画刀很好, 只是我不清楚阮老师的绘画习惯, 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姜易安说。
这趟拜访之前, 姜易安从方甄那里了解了不少阮尧的近况。
阮尧决定息影时正值她事业上升期, 刚拿了影后, 无数的好本子和好导演任由她挑, 息影前一天她甚至还在接受采访时表示想要体验更多不同类型的角色,结果第二天直接从公众面前消失了近一个礼拜。
有媒体拍到她独自出现在港城, 身穿黑衣, 手臂上别着吊唁用的臂章。
再之后她就拒绝了所有后续工作,配合完手上电影的后续宣传之后, 阮尧便淡出了娱乐圈。
一开始大家只以为她是因为至亲离世而需要调整心态, 结果没想到这一调整就是直接消失匿迹。
她在退圈之后甚至搬离了沪城,回了小时候生活的乡下,在院子里养起小花小草, 过上了田园生活。
摆弄花草之余, 阮尧最大的爱好就是画画。
她一个在此前连画笔都没摸过的人,从零开始一副有一副, 不仅摆满了她家的仓库,还送了不少给身边的朋友。
姜易安既然也是上门企图邀请阮尧复出,自然也要投其所好,只是他对美术方便一窍不通,于是远程找了楼明宴求助。
在此前,姜易安从来没和楼明宴提过他知道他会画画这一类的事情。
甚至就连请他帮忙,也没用做任何解释,就是单纯地问了问他,如果去拜访喜欢画画的老师,送什么见面礼比较合适。
一开始姜易安是想要不要送颜料,但是他对这块不太了解,也害怕送去的颜料阮尧不喜欢。
在了解到阮尧是学油画的之后,楼明宴就给他推荐了这家艺术馆。
油画刀也是楼明宴推荐的,这类工具对于油画来说必不可少,但并没有不可替代性,用来送给初次见面的老师,既不会显得太贵重,也不会显得敷衍随便。
艺术馆是家综合性的美术展馆,画具方面既可以买品牌成品,也可以单独定制。
姜易安定制了一套梨花木手柄的油画刀,刀杆上还特地刻了个尧字,但这一套刀具也说不上多贵,重要的是心意很明显。
当然,姜易安要的就是把自己的心意摆在明面上。
方甄也知道他这么费心是为什么,不得不先给他打个预防针:“你也知道想要邀请阮尧复出拍戏的人不少,其中不乏一些好剧本,但几乎没有人能说动阮尧,你自己得有个心理准备。”
“没事,就算失败我也想和阮老师交个朋友。”姜易安笑看了眼方甄,“我还挺喜欢阮老师的电影的,《潮汐》上映的时候我还去电影院看了两遍,四舍五入也算个影迷吧?”
《潮汐》就是阮尧拿到影后的那部电影,讲的是一个渔家女因为向往大城市,跟着表姐跑进城里打工,在灯红酒绿中迷失自己,最后又努力找回自己的故事。
阮尧在里面基本都是素颜出镜,戴着帽子的渔家女站在一堆堆漂泊停靠在码头的渔船之间,回眸望向镜头的冷清面孔,充满了让人想要探究的故事性。
她可以美艳不可方物,也可以像白开水一样清淡。
曾经挖掘阮尧的导演就说过,阮尧这张脸就是为大屏幕而生的,她的眼神永远倔强,永远在讲故事。
方甄驶下高速,阮尧的家距离沪城有一百多公里,下了高速越开窗外景色越是大片的绿,导航上的小路甚至长长一条都没有名字。
但是越是人烟稀少的地方,景色越是秀丽。
盘山公路外侧水流潺潺,不知道那家人的牛站在河边吃草,碧蓝的湖水倒映着朵朵白云。
方甄问姜易安:“听小何说你要亲自监制这部电影?”
小何是姜易安的助理。
姜易安闻言点头,其实他一开始也不想揽这活儿。
电影导演和电影监制,在剧组里职责和定义都不相同。
导演要做的,是如何将理想的剧本搬上荧幕,如何将他想要传达的内容通过传递给观众。
而监制就是协助导演安排把控拍摄日程,安排剧组日常事物,以及控制预算。
姜易安一开始就完全是把自己放在投资商的位置上,作为资方,他只需要给剧组给予资金上的帮助,并不想干涉到剧组的工作中,不仅是监制就连制片人这个角色也是让张泉青自己担任。
但不知道是不是前面几次失败的电影让导演大叔习惯了被制片人或者资方安排,猝不及防手握剧组全部话语权,他反而畏手畏脚打不开,生怕辜负了姜易安对他的期待,反而给了自己很大压力。
一部电影的制作流程,大概由前期企划,拍摄,后期制作以及发行宣传几个部分。
姜易安可不想再等两个月,他们这部电影仍然停留在前期企划阶段。
只好承担起制片人和监制的工作,张泉青现在要做的,就是在正式开机前,心无旁骛地投入到他的视觉化创作和分镜准备做。
姜易安想要赶上明年夏天的电影节,刨去拍摄和后期剪辑制作的时间,他需要在十月将演员和摄制组都组建好。
除此外,这部电影的音乐部分,也将由姜易安全权负责。
而在十月之前,女团这边还需要确定好最后的十二个名额,姜易安可以说是撕成两半都不一定够用,工作日程排得比方甄这个现如今的一线歌手都还要满。
姜易安见目之所及终于零散出现了几栋房屋,问:“快到了吗?”
一群鸭子慢悠悠横穿过公路,方甄减速慢行:“转过前面那个路口就是。”
鸭子扑腾着翅膀下饺子似的接连跳进池塘,方甄重新起速,转过路口,顺着一条狭窄到但凡对面来辆车就谁也别想走的小道开下去。
小道一侧是一片竹林,隐约还能看到竹林后荒废的土墙房,半院子的杂草从墙头冒出来。
顺着小道往下大约两分钟的路,方甄将车停在了阮尧家院子边。
院外的篱笆上缠满了牵牛花,正值花期,但因为过了中午,花已经谢了不少。
阮尧家院里院外都是花,院子内架了一个葡萄架,零星坠着一些未成年的青葡萄,葡萄架下面的花架上全是兰花。
不仅是葡萄架,包括屋檐上都是垂挂下来的吊兰。
方甄推开半掩的篱笆。
门动,就带着墙角的风铃轻轻晃动,叮叮当当的响起来。
不多时,阮尧就从屋内出来,她穿着一条简单的素色裙子,腰间围着画画的围裙,对他们轻轻一笑:“来啦。”
阮尧气质温婉,炎热夏天光是静静站着,都仿佛能让人平静下来。
跟个绿野仙踪里出尘的仙子似的。
方甄将姜易安介绍给她:“这就是我们小姜,怎么样,帅吧?”
姜易安笑着上前:“阮老师,您好。”
“我老听甄姐提你,早就想认识你了。”阮尧说,“甄姐说你是她弟弟,那你也是我弟弟,叫我姐姐就行。”
姜易安也不推辞,说改口就改口:“阮尧姐姐。”
他坦然大方,阮尧本来就对他印象不错,这下更喜欢了一些。
阮尧给他们泡茶,姜易安递上自己的礼物:“一点小心意,希望姐姐别嫌弃。”
“怎么会?”阮尧当场拆开礼物,惊喜道,“我正说最近准备换一套新的油画刀呢,让小姜你费心了。”
方甄在旁边打趣:“我听你俩这么客套,我都有点难受。”
姜易安进屋就发现阮尧很爱兰花,不仅是屋外,连屋里也摆满了兰花,有些正值花期,室内花香缭绕。
里里外外加起来,少说也有十几个品种,只是姜易安除了寒兰都不太认识而已。
他好奇:“阮尧姐姐都养的什么兰花?”
方甄:“这你可问对了,你阮尧姐姐这几年钟爱兰花,能给你说上两个小时不带停。”
阮尧笑着轻打了她一下,她说:“小姜有喜欢的兰花吗?喜欢姐姐可以送你,就当是谢谢你送我的油画刀。”
“可以吗?”姜易安也不客气,还特地强调,“只是我除了寒兰没有养过其他的兰花,能不能麻烦姐姐帮我介绍一下?”
一听他也养兰花,阮尧笑道:“寒兰?那可不好养。”
姜易安连连点头:“没错,可娇气了。”
两个人找到共同语言,就这兰花聊了许久,阮尧当真带着姜易安一个品种一个品种给他介绍起来,特别是对寒兰的养护进行了深度交流。
楼明宴那盆兰花是青寒兰的一种,叫素心寒兰,开出来的花是青绿色,非常漂亮。
阮尧也有几盆素心寒兰,她的花第一年带回来的时候花杆很矮,还以为是品相不好,照顾了一年也没开花,结果去年发了好几个花箭,冬天开了近十朵花。
她给姜易安翻她当时拍的照片。
姜易安很羡慕,楼先生那盆寒兰今年好像才开了五六朵。
他手里也有照片。
阮尧看了说:“你这是细叶寒兰,我感觉比大叶寒兰更难养一些,不过养寒兰最主要的还是环境,它娇气是因为相比其他品种的兰花它对环境的适应性要更慢一些,但是等它彻底适应环境,基本就能年年开花。”
姜易安想了想:“那有可能是因为之前老跟着它主人搬家吧?”
阮尧好奇:“不是你自己的兰花吗?”
姜易安笑出虎牙:“帮朋友养的。”
阮尧的画室里不仅摆着很多兰花,她也非常爱画兰花,画架上正摆着一副画了一半的兰花。
姜易安说:“阮尧姐姐你真的很爱兰花。”
阮尧站在他旁边:“其实不是我喜欢,是我姐姐喜欢,我也是这两年学着她开始养兰花才体会到兰花的美。”
姜易安说:“都怪方甄姐没告诉我,不然我就送你兰花了。”
旁边独自站在画室一边,看阮尧新画的方甄扬声:“小姜,我听到你在背后说我坏话了。”
姜易安往阮尧身后藏了藏:“如果我说我是专门说给你听的……”
方甄捏起拳头:“我会让你尝尝姐姐爱的铁拳。”
阮尧说:“没事,你送我的油画刀我也很喜欢。”
姜易安摇摇头。
方甄现在已经很了解他们小姜董了,她对阮尧道:“你不用替他操心,小姜肯定是想送你兰花,你指不定就要去拍他的电影了,对不对?”
最后几个字,她是对着姜易安说的。
姜易安咧嘴,非常坦然地将自己的心眼摆到明面上:“没错,还是方甄姐了解我。”
他笑得明媚,问阮尧:“阮尧姐姐觉得呢?”
阮尧还没说话呢,方甄就走过来:“你以为没人给你阮尧姐姐送过兰花吗?”
虽然阮尧是退圈了,但也并不是完全和娱乐圈里的朋友们断了联系,想要找到她并不难,知道她的爱好,人人都会企图用投其所好这一招。
姜易安满怀期待地看向阮尧。
眨眨眼。
他就像邻居家来串门,眼巴巴等着你给糖的小朋友一样,阮尧忍不住笑了下,还是给姜易安说了声抱歉:“我确实没有复出的想法。”
话都说到这儿,再往下劝说就不懂事了。
姜易安知道分寸,甚至都没说让她看看剧本的话。
想阮尧这种能在巅峰期隐退的演员,显然是有特殊的原因,光靠剧本肯定无法打动她。
不然这几年那么多递过来的本子,她要复出早就复出了。
姜易安叹道:“好吧。”
就跟垂头丧气的小狗似的。
谁忍心看小狗伤心?
阮尧安慰他:“虽然很遗憾不能出演你的电影,但是我觉得和你还蛮投缘的,你这个朋友姐姐是交定了。”
姜易安:“要是我的电影也像我的人一样,人见人爱就好了。”
一句话逗得阮尧和方甄都止不住笑。
之后姜易安就再也没提过电影的事,和方甄一起待到日落西山,才从阮尧家离开。
最后阮尧还送了姜易安一盆永怀素,这品种的兰花隶属于莲瓣兰,被称为莲瓣极品,花期在春冬季,花色素雅,是观赏性非常高的兰花。
而且相比楼明宴的寒兰,还很好养。
姜易安若有所思地摩挲着兰叶。
方甄开车间隙扫了他一眼:“想什么呢,那么认真?”
姜易安:“我在想阮尧姐姐当初为什么要淡圈。”
方甄一听就听出他的话外之音:“怎么,你并没有放弃让阮尧复出的想法?”
“我也想放弃啊,”姜易安笑出虎牙,“可是她当时一推开门从屋里出来,我就觉得这部电影的女主角非她莫属。”
而姜易安小朋友想要的,就一定会努力去争取。
第66章 复出
阮尧就像是从张泉青剧本里走出来的一样。
看到她本人后, 其他的备选演员都始终觉得差了点什么。
姜易安不想就这样轻易放弃,至少得努力争取到彻底没机会再说。
他侧头问方甄:“方甄姐知道点什么吗?”
方甄点点方向盘:“小姜同学, 你这样让我很难办啊。”
“你果然知道, ”姜易安说,“但是如果不方便说的话也没关系,我回头自己想想办法。”
方甄:“给我搞以退为进这招是不是?”
姜易安:“哪有,我认真的。”
方甄转过一个弯道, 驶上马路, 车外两侧树木飞速倒退。
其实方甄也一直惋惜阮尧息影, 站在朋友的角度, 方甄是看过她曾经如何投身到自己热爱的事业里的。
阮尧天生就是属于大银幕的。
所以方甄才会在看了《第九十九次离婚》的剧本后, 向姜易安推荐阮尧。
剧本里的女主角, 与其说是像阮尧, 不如说更像是那个活在阮尧口中的姐姐。
她温柔恬静又坚韧, 是阮尧生命力最重要的一束光。
明灯一样的存在。
“姐姐?”姜易安看了眼怀里的兰花, 阮尧也有提过她会爱上兰花,基本都是受她姐姐的影响。
方甄点头:“其实阮尧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私下非常离经叛道。”
阮尧曾经是可以干出在颁奖现场质疑主办方奖项真实性举动的那种人。
也是可以在没有工作时独自独步进入人迹罕见的雨林, 险些丧生在危险中的那种人。
她曾经热衷于感受短暂的生命,座右铭就是活在当下, 非常强韧且有活力。
但这一切都终止于她姐姐的离世。
一场葬礼让阮尧变得沉默安静, 息影后的这几年她看起来仿佛过得很闲适,但方甄却觉得她是将自己套进了另外一个壳子里。
她用一栋小房子将自己困住,养她姐姐挚爱的兰花, 拿她姐姐拿过的画笔, 她一点一点将原本的她从生命里剔除,逐渐变成她记忆中姐姐的样子。
只有这样她才能活下去。
方甄心疼她, 却根本不敢劝。
她没有见过阮尧的姐姐,甚至在她抛下一切去港城参加完葬礼回来,她都不知道阮尧还有个姐姐。
是她在某天深夜接到阮尧崩溃大哭的电话,才知道她失去了生命中的最后一个亲人。
但更多的,方甄也不清楚。
她目视前方,语气平静:“其实这几年找她的剧本,有一半都是由我牵线,我也不知道我执意想要将她从现在的环境里拽出来是不是我多管闲事。”
“但是我害怕再这样下去,不仅是她,连我都快忘记她本来是什么样子了。”ETC栏杆缓缓上抬,方甄轻踩油门,她看向姜易安,“我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帮到她。”
姜易安也微微沉默。
阮尧的情况,比他想的还要复杂。
她的心结在一个已经去世的人身上,如果她自己不愿意走出对方离开的阴影,他们这些外人不管做什么都没用。
方甄将姜易安送到他家楼下:“抱歉小姜,是我的私心,一开始没用把这些告诉你。”
其实一开始再给姜易安推荐阮尧时,方甄就大概率预料到了最后的结果。
但她选择了沉默,并没有把这些内情告诉姜易安。
主要是因为她越俎代庖,去干涉阮尧的私事。
现在擅自告诉他这些,也是对阮尧的不尊重。
哪怕只有一点,她也希望能让阮尧产生踏出目前生活桎梏的想法,向前看,而不是一直陷在沉痛的过去。
但在知道原因之后,姜易安反而对这件事不抱有太多的期待。
他不认为自己有那个方甄所期望的拯救阮尧的能力。
姜易安和阮尧,不过才见了一面,他凭什么能代替姐姐在阮尧心中的位置。
方甄其实也知道,但人到绝境无计可施时,总会忍不住想要抓住一切可能。
两人坐在车内相顾无言,最后还是姜易安说:“方甄姐,我觉得你与其将希望放在我身上,不如好好地和阮尧姐姐谈一谈。你有对她表达过你的担忧吗?”
方甄摇头:“除了那次她打电话向我哭诉之外,她再也没有在我面前流露过任何负面情绪。”
阮尧会和方甄分享她新学的画,新养的花。
但这都是好朋友之间再正常不过的日常分享欲,但她从来不会告诉方甄她心里的想法。
她会说好烦,但烦的原因可能是花养得不好,可能是画错了,也可能是因为刮风下雨,方甄不知道这些是确有其事,还是她不愿意让负面情绪影响方甄的借口。
但确实再好的朋友之间,都会保证一定的分寸,她不提及,方甄也无法开口。
姜易安说:“但是你却明显发现了她的不一样不是吗?”
“我觉得好朋友之间,除了分寸之外,有时候也需要一定的自作主张。”姜易安抱着阮尧送的兰花,他没急着下车,而是对方甄说,“如果发现他哪里不对,即使是擅自插手也一定要介入他的生活。”
即使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也比失去他要强。
方甄诧异地看向姜易安,他这话就像是他经历过什么一样。
姜易安说:“你不是说有很多人是通过你才找到阮尧姐的吗,但她到现在都没和你闹掰,不管她到底乐不乐意,她也没对你表达过不满,也是在维持你们这段友谊呀。”
他对上方甄的眼,问得认真:“你怎么就知道,你不是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那个人呢?”
方甄一愣。
她想起自己每次和阮尧约会,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向阮尧分享她的工作和生活。
因为阮尧息影并且搬到远离城市的小乡镇上之后,她身边的交际圈就越来越窄,最后能说得上话的朋友好像只剩下她了。
这也是因为她那几年刚好半退圈待产生孩子。
如果她一直向这样工作繁忙,阮尧就真的是一个人了。
姜易安笑着推开车门:“方甄姐,劝说阮尧姐出演我们电影的工作就交给你了,你可是咱们公司唯二的股东,你怎么能不为公司发展出份力?”
方甄:“……”
她摆摆手:“赶紧走吧你。”
姜易安笑嘻嘻转身,方甄却没有第一时间离开。
她在车里坐了很久,拨通了阮尧的电话:“小尧,我想和你聊聊可以吗?”
……
回家后,姜易安将怀里的兰花放在和楼明宴那盆寒兰旁边。
然后转头拨通了杨卿宇的电话,那边杨卿宇语气温和:“小安,有什么事吗?”
姜易安捏着小喷壶给两盆兰花喷水:“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
杨卿宇笑笑:“当然可以。”
喷完水,姜易安又换了小毛巾擦叶片,他手机开了扩音放在一边:“作为老板,我来对员工进行例行关心,杨卿宇老师,麻烦你给我汇报一下你最近的生活近况,以及你的相关心情以及工作压力等等。”
他语气正儿八经,让人好笑。
姜易安:“笑什么笑,严肃点。”
杨卿宇清了清嗓子,抑制住笑意:“抱歉抱歉,那我要从哪里开始汇报,小姜董?”
姜易安想了想:“就从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烦心事开始吧。”
杨卿宇:“开心的事不行吗?”
姜易安:“开心的事放到后面再说,快点。”
他经常这样隔一段时间就要“例行关心”,有时候是问杨卿宇工作,有时候是问杨卿宇生活,有时候连他一天几顿饭都吃什么,以及晚上睡了几个小时都要问。
一开始杨卿宇还不习惯给姜易安吐黑泥,毕竟哪个人的工作生活能万事顺遂,没点闹心的事。
但姜易安偏要听,杨卿宇不说他能直接打个车,然后迷路在杨卿宇公寓楼下。
让杨卿宇不得不像找走丢的小猫小狗一样把迷路的姜易安找回家,回家后还他还要跟杨卿宇奶奶告状,杨卿宇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生怕姜易安说点什么让老人家跟着一起瞎担心。
最后只能把姜易安拎回屋里,在他的威胁下败下阵来。
但开过一次口之后,后面再向他倾诉烦恼就变得自然起来。
有时间听着姜易安义愤填膺帮他骂人,杨卿宇都还得反过来安慰他,搞得人哭笑不得的。
但确实也因为有他在身后,杨卿宇不管是生活还是工作都很积极轻松。
讲完自己的,他反过来问了问姜易安:“你呢?今天和方老师一起去拜访阮老师,结果怎么样?”
姜易安早就擦完了两盆兰花,正在给它们施肥,闻言说:“阮老师送了我一盆兰花,听说这个永怀素开花特别好看,等明年它开了邀请你来我家赏花。”
杨卿宇:“电影的事儿没结果?”
姜易安:“说不好,还得看方甄姐给不给力。”
方甄那边是怎么和阮尧聊的姜易安不清楚,但几天后,他收到方甄消息,说阮尧想和他见一面。
两人约在姜易安常去的茶楼。
阮尧一身素净的白裙,未施粉黛,一头乌发松松挽了个鞭子搭在一侧肩头,绕过屏风走进来。
她到的时候,姜易安刚好泡好茶。
他将茶盏放在阮尧面前,笑道:“姐姐今天真好看。”
他人乖嘴甜,非常讨人喜欢。
阮尧笑着捏起茶盏:“小姜今天也很好看,剪了头发差点没把你认出来。”
姜易安之前的银发已经很长了,前两天刚换的新发型,将所有漂过色的地方都剪掉了,现在一头黑色短发衬得他那张脸更加干净利落。
还比长发更朝气。
跟个男高似的,特别是笑起来,咧出虎牙甜滋滋的。
他臭屁地抓了两下头发:“帅吧?”
阮尧点头。
姜易安说:“阮尧姐姐找我是不是回心转意,对我们剧本有兴趣了?”
阮尧不答反问:“我听甄姐说,是小姜你让她找我好好聊聊的?”
姜易安小心翼翼抬眼:“这是兴师问罪吗?”
他捏着茶盏的手微微颤抖。
就是抖得有点刻意。
把阮尧给抖笑了:“什么兴师问罪,我就是想谢谢你。”
她将滑落的发丝挽到耳后。
那晚的电话后的第二天,方甄特地又驱车去了一趟阮尧家,因为电话里不好说,方甄只是说想和她聊聊,阮尧也不直到她到底要聊什么。
大概是为了更好开口,方甄第二天拉了很多酒到阮尧家。
两个人聊了一整个通宵,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崩溃哭泣的,第二天眼睛都肿得不能看。
其中方甄最触动阮尧的话,就是她害怕自己在忙于工作后和阮尧越走越远,最后让她变成只身一人。
之后阮尧独自想了很久,才在方甄每天的催促下,决定往外踏一步。
方甄说就算她再也不演戏,她也应该去接触外界和新鲜事物。
她可以用脚步去丈量每一寸土地,用双眼替姐姐去看一看她尚未来得及看到的景色。
她应该替姐姐去享受世界。
这也是方甄说的。
阮尧觉得她是对的。
她既不想失去仅有的朋友,也不想朋友因为担心她而影响到自己的生活,但她也在失去姐姐几年后,她被方甄一把拽出了泥潭。
能救赎自己的最终也只有自己。
她不想辜负方甄。
所以如果她要参演姜易安的电影,她仅仅只会演出,而不会配合后期的任何宣传。
姜易安对此没有任何异议。
不过阮尧还是说:“前提还是要我喜欢这个剧本。”
剧本让她不满意的话,她不会参演。
姜易安将准备好的剧本递给她:“我觉得这是一个好剧本。”
阮尧直接翻开。
她看剧本的时候,姜易安并没有打扰,安静地饮茶和回复一些消息。
方甄还悄悄问他阮尧看起来怎么样。
这让姜易安怎么回答,他怎么看都觉得挺好的,于是只好出卖方甄说:“方甄姐让我偷拍一张你的照片发给她。”
阮尧微笑着直视他的镜头。
把照片发过去,姜易安放下手机,恰好阮尧放下剧本,扫到了他尚未息屏的屏幕。
阮尧一顿:“我能看一眼你手机吗?”
姜易安将手机递给她。
阮尧只是一直盯着他屏保壁纸。
“这幅画……”阮尧欲言又止。
姜易安疑惑:“这幅画有什么问题吗?”
“你是在哪里拍到的这幅画?”阮尧问。
“朋友的藏馆里。”姜易安说,他壁纸照片是楼明宴的那幅画,是哪天乔尔带他去楼明宴藏馆里的时候,他拍下来的。
“小姜,你这个朋友可以介绍给我吗?”阮尧说,“我想要和他买这幅画。”
姜易安:“……姐姐也喜欢这幅画?”
阮尧放下手机:“实不相瞒,我前段时间去国外参加了一场拍卖会,就是冲着这幅画去的,只是没想到还有另外的人也对这幅画势在必得……”
阮尧没想到就他们俩竞拍,也能把这幅画的价格抬那么高,因为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她只是犹豫了一下,这幅画就被对方给拍走了。
拍卖会结束后阮尧还企图加价让对方割爱,却被对方拒绝了。
以为失之交臂的东西,以另外一种方式和她相遇,阮尧这次不想再错过了。
“当然我不会让你为难,买画的事我会自己和他沟通,只需要你帮忙引荐就行。”阮尧说,“如果你帮我这个忙的话,这次电影出演我可以不要片酬。”
姜易安垂眼看向已经息屏的手机。
姜澄确实在拍到画后和姜易安吐槽过,没想到他这幅画这么抢手,一直有人再和他竞价,甚至因为后面拍出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价格,让姜澄来来回回好好将这幅画研究了一遍。
结果当然是他没看出结果。
但姜易安没想到当时一直在和姜澄竞价的人,居然就是阮尧。
甚至为了一个买画的机会,她还愿意零片酬出演《离婚》这部电影。
姜易安不由怀疑,即使她没看过剧本,为了得到这幅画她可能也会这样做。
虽然不知道这幅画对她到底有什么意义,但是姜易安还是拒绝了她。
“抱歉阮尧姐,”姜易安看向她双眼,“其实当初和你竞价拍下这幅画的人,就是我。”
阮尧一惊:“但那天举牌的人……”
姜易安:“是我哥哥。”
“这幅画,我没办法让给你。”姜易安说,“抱歉。”
茶室内因为他的话静了静,阮尧说:“即使我说你不把这幅画让给我,我就拒绝参演你的电影?”
姜易安微微一笑:“虽然这对我来说是两回事,但如果这是你参演的最终条件的话,那我只能说抱歉。”
阮尧:“小姜,我不是想道德绑架你,但那幅画对我来说的确很重要。”
姜易安很坚定:“可是姐姐,这幅画对我来说也有不一样的意义,如果你是喜欢这个作者的话,我再想办法帮你找他其他的作品可以吗?”
阮尧喝了口茶,指腹反复摩挲着茶盏杯沿。
只要是手绘出来的,世界上的每一幅画都是独一无二的。
即使是原作者,也无法一比一复刻一幅一模一样的画出来。
所以这些艺术品的魅力,也有一部分是来源于此。
它对阮尧来说很重要,又哪能不是姜易安的心头好,阮尧是知道这个道理的。
画是画,电影是电影,本来在看完剧本后她就决定参演,更不应该将两件事连在一起,以此为要挟。
道理阮尧都明白,但人本来就是会在感情和理智中反复拉扯的生物。
“抱歉小姜,”阮尧为自己的行为道歉,但她仍不死心,“你真的不能把它让给我吗?”
“阮尧姐,我……”
阮尧伸手阻止了他继续往下:“这样,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听完了再拒绝我好吗?”
她从手机里翻出另外一幅人像画,画上女人穿着白裙,抱着一盆兰花。
阮尧说:“这是我姐姐。”
“等等等等,”姜易安根本没细看,按住手机打断阮尧,“阮尧姐你先别讲,我可以不听吗?”
姜易安微微拧起眉头,直言:“我怕我被你的故事打动,不得不把这幅画让给你。抱歉阮尧姐,我知道这话很难听,但是我真的舍不得这幅画,但不让给你我又怕我怕良心过不去。”
他现在眉心都快拧出蝴蝶结了。
“小姜,你是个好孩子,是我让你为难了。”阮尧并没有因为被他戳破而觉得难堪,反而笑了笑,只是笑容里带着点落寞,“但我确实也是这样想的。”
姜易安:“就非得要这一幅吗?”
阮尧想了想,给姜易安发过去一张图片,就是她刚才给姜易安看的人像画。
“那这幅,能麻烦你帮我找找吗?”阮尧说,“这是我姐姐的自画像。”
她强调:“你放心,这是我单独拜托你的,和电影没有任何关系。”
“合同你们准备好将电子版发给我,然后再开机前通知我就行。”阮尧将剧本放进自己包里,“如果你能帮我找到这幅画的话,我依旧可以零片酬出演。”
画像上的女人她抱着兰花斜靠在窗沿边,目光却是往下,半回头的姿势,窗台外伸着一只短短圆圆的小手,偷偷摸摸摸在窗沿上。
她看着那只小手,唇边勾着温柔的浅笑。
这一幕甚至直接跃到姜易安眼前,仿佛让他看见落了一室阳光的初夏,一只恶作剧的小手偷偷从外摸上窗台,他可能不知道屋里有大人在,也可能看这花开得漂亮,想要偷偷摸摸摘一朵。
而原本正在画沐浴着阳光的兰花的女人连忙抱起窗边的兰花,笑看那只手在窗沿上摸来摸去。
这副画不管是从色调还是构图,都洋溢着一种幸福快乐的氛围。
阳光将女人围裙下的白裙勾勒出暖黄和冷白两种颜色,就连她随意搭在肩头的发丝,都根根分明。
看不清正脸,但却很美。
姜易安说:“阮尧姐姐的姐姐一定很美。”
提起姐姐,阮尧的神色非常柔和:“是,我姐姐真的很美。”
以阮尧这些年在圈内的人脉,她想要找一副画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但她却寻求姜易安的帮忙,姜易安不觉得她是因为没有人脉,更像是已经用尽一切办法都找不到,最后的病急乱投医。
她应该在这件事上,也没有对姜易安抱有太大的期望。
姜易安动员了父母和哥哥姐姐一起帮他找画,却一直没有把这幅画发给楼明宴过。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阮尧想要楼明宴的画,却提及她姐姐时,他就忍不住去猜想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如果真的涉及到楼明宴,姜易安更想当面和他沟通。
这边将阮尧这个女主角定下来,《第九十九次离婚》这部电影,就正式进入了拍摄前的准备,开机日期张清泉特地去拜了菩萨,算了个好日子。
正式开机前,揽下监制一职的姜易安剧组公司两头跑,一点一点将张泉青剧本内描写的场景还原出来——
老旧的小区相当高龄,外圈墙皮脱落,爬山虎爬了满墙,蔓延的藤蔓打眼望去像是龟裂的墙体,小区门口挂着XXX号院的斑驳门牌,铁门常年被摸的地方黑的发亮,另一半锈迹斑驳,铁杆上裹着大大小小的小广告。
小区没有保安,但门口搭着一间小小的平房,里面挤着一张一米来宽的小床,窗外放着一把年岁已高的躺椅,椅子上是一把缺了几个角的老旧蒲扇。
整个小区不大,院子里种了几棵桂花树,楼房只有六层楼高,有的窗外封着铁栅栏,有的高层没有封窗,被太阳晒脱了色的木门半开,挂在阳台上的衣服和裤衩随风晃荡。
这里就是安黎老年后的家。
和阮尧结婚时,他只是一个毛头小子,东拼西凑和阮尧掏出所有积蓄在这里买了套二手房。
院子里的桂花是月桂,不管春夏每月都要开一次花。
阮尧特别喜欢,他们家在二楼,推开窗就是一颗垂进阳台的桂花树。
阮尧在阳台安置了一张躺椅,她喜欢坐在这里看书,晒太阳。
远一点,还能望到对面人家种在阳台的月季。
这是小情侣的第一个家,也是他们生活最苦和最甜的一段日子,以至于等安黎所饰演的男主在患上老年痴呆后,会离开儿女为他置办的高级敬老院,独自穿过大半个城市,回到这间已经多年无人居住的小房子。
而在安黎一次又一次时光回溯阻止阮尧离婚的剧情,也基本是在屋内取景拍摄。
开机在即,剧组进进出出百来号人,各组都在做最后的布置,美术组一一核实清单上道具,大到桌椅板凳小到一根断掉的数据线。
摄影组调试机器,测试灯光,包括一些需要用到的空境,屋内屋外的,已经拍下了数百条。
张泉青因为找女主而两个月都没组建好的剧组,姜易安不到一个月就给他搭建好了。
这一个月,张大叔也一直跟着剧组,景要怎么搭,光要怎么打他都一点一点地和工作人员磨,没人比他更知道应该怎么去呈现剧本内容。
去掉了包袱,彻底变成一个创作者的张泉青,即使熬夜画分镜,脸色都比之前的好看。
他们这部电影的拍摄周期大概是四十五天,加上后期制作包括拿到发行和公映许可等等,姜易安是想要在明明3-5月之间上映,三四月是淡季,五月有五一小长假,各有利弊。
不过重点还是眼前的开机。
张泉青一直不敢相信姜易安真的把阮尧给他请过来了,开机当天紧张地等在片场外。
他们不是搭的摄影棚,而是在生活小区内租的房子,真实取景。
剧组工作人员每天都进进出出,有剧组要在这边拍电影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小区外是一条富有生活气息的老旧街道,路边常年踩踏污渍已经融入路面。
大大小小的店面挤在一起,饭馆、小超市、水果摊和彩票店应有尽有。
阳光被树荫剪碎,落下一地斑驳。
隔壁水果店门口散落着一堆甘蔗皮。
居民们凑在一起看热闹。
“听说那就是导演?”
“不认识,拍过啥电视啊?”
“不知道,但他们租的是老朱家的房子你们知道吗?我上次去参观了下,嚯,给人装得贼漂亮。”
“旁边那俩男的,一个比一个帅,都是这剧的男主角?这拍啥,爱情片?”
“诶,明星就是不一样哈,你看往那人群堆里一站,简直鹤立鸡群。”
“来车了来车了,下来个女的,谁啊?”
……
等看清下车的人,周围看热闹的居民的都静了一瞬。
等他们一行人进了小区,众人才反应过来。
一些年轻点的面面相觑:“我没看错吧?那好像是阮尧?”
“她跟前两年一点变化都没有,我的妈呀。”
“她不是息影了吗?”
……
树上蝉鸣聒噪,阮尧出现在某个无名剧组的消息不胫而走,从线下传到了线上。
#阮尧复出拍戏#杀上热搜。
第67章 导演
娱乐圈是一个节奏很快很没有耐心的地方。
一个艺人, 可以没有作品,但不能没有新动向或者八卦, 不然很快就会被层出不穷的新鲜事掩盖, 被网友遗忘在犄角旮旯。
不管是圈内圈外,大家都是浮躁的。
但消失了五六年的阮尧不同,就像运动员只有在巅峰时退役才能让人们一提起他就是遗憾。
阮尧在时,就算是圈内大导都亲口认证过的优秀, 也会有网友隔着屏幕指点江山各种挑刺, 觉得她这里不行那里不好。
等她息影了, 再也找不到一个像她这样, 出道的第一部电影就获得了三大国际电影节的两个影后提名的女演员的时候, 在数个因为相似就顶着小阮尧的名字大肆营销, 作品一抬出来才发现是越级碰瓷的时候, 网友才发现阮尧的不可替代性。
阮尧非科班出身, 十八岁纯素人, 参加某大导演全国女主海选出道,第一部电影就囊括当年多个奖项, 用导演的话讲, 阮尧演戏不是演戏,而是她就是那个角色本身。
她是身临其境派的演员, 和角色高共情。
从影十年, 她并没有被娱乐圈这个大染缸迷花了眼,反而一直保持着清醒,演员对她来说只是一份职业, 她会且只会拍电影。
在拍摄之外, 除了配合宣传她不会上任何节目。
她会全世界地跑,跟着探险队去爬珠穆朗玛峰, 在藏区和当地的牧民一起小住,去民间营救队当志愿者。
她拥有一颗强韧又自由的心,不断被不同的网友们偶遇。
无数戏里戏外的美图和名场面出圈,本身就是艺人之中的一股清流。
失去后,她更是变成了皎洁的白月光。
因为她不仅是从娱乐圈,甚至好像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一样。
再也没人拍到她风尘仆仆从国道上下来,被紫外线晒伤咧着一口白牙比耶的脸。
她是无数网友的意难平。
每隔一段时间她的名字就会被网友提起,大家一边想念她,一边止不住好奇她息影的原因。
当初偶然被港媒拍到从陵园出来的照片也时常被网友翻出来,拿着放大镜去寻找蛛丝马迹。
却怎么都猜不到她到底是千里迢迢去参加谁的葬礼。
因为全国影迷都知道,阮尧的父母早在她小学的时候就意外离世。
从她很小开始,她就是独自生活。
也有网友猜测,那可能是她的资助人。
阮尧的资助人,她只在一次采访中提过,甚至因为这次采访的言论引起过全网热议。
资助人不仅让她上学,还对她提供了生活上的无限资金帮助。
但对方越让阮尧干什么,阮尧越是要和对方唱反调,资助人让阮尧去上学,她就天天逃课甚至后来闹到被学校劝退,资助人每月给她的生活费她分文不花,宁愿自己在外面没日没夜地兼职。
就连进入娱乐圈,也是她和资助人对着干的结果。
当时有不少网友觉得阮尧就是个白眼狼,也有网友认为阮尧都这么不给情面,资助人还选择继续资助她,两人之间的关系一定不简单。
总之怎么说的都有,但那之后阮尧再也没有提过和自己私生活相关的任何事。
而当时,和阮尧去陵园吊唁一起被网友津津乐道的,还有港城楼家二太去世这件事。
说是二太太其实都是网友擅自冠以的头衔,因为楼家除了认了那个私生子外,从未给过二太太任何名分。
就连她去世,也连个葬礼都没有,一辆车拉去殡仪馆火化后随便找了块墓地。
有谣言说是病死的,被嫌晦气。
要不是常年蹲守的狗仔挖出来,大家连二太去世这件事都不知道。
网友唏嘘豪门薄情。
但从未有人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过。
只是这回阮尧复出,连带着当年那段时间发生的旧事,一起被提及而已。
【这是什么活久见???我以为我不可能再看到阮尧出来拍戏了。】
【之前不是就有影方特地拜访了两回想要邀请阮尧但都被拒绝了吗,所以到底是哪路神仙,什么样的电影能让阮尧松口复出?】
【呜呜呜阮姐终于要杀回来了吗,看了那么多‘小阮尧’急需阮姐用美貌和演技给我洗眼睛。】
【人是主观的,阮尧的演技是客观的#狗头】
【所以有人扒出来是什么电影了吗?!】
【哪个剧组能邀请要阮尧居然都不发个微博官宣一下的?要是不会运营就起开让我上,看得我这个业内人很急。】
【确实,连营销号都狂蹭热度,狗知道抓紧热度营销,这个片方在干什么?】
【姐妹们,列文虎克从路透图里扒出导演了,很糊……手里作品就没上过5分的…………】
【?????????这种导演阮尧图他什么?】
【去导演主页逛了一圈回来了,前面的佳人说得不对,我补充一下,这位导演还是很牛的,在他转行当电影导演之前。】
【我靠这个导演居然是我最爱的那部纪录片的导演?】
【他那部纪录片拍得贼好,特别治愈,画面也很细腻,前排安利一波,不好看来打我,在X瓣9.6分。】
【我看到他有部电影3.3分……我怕了。】
【我好像知道阮姐拍的什么了,导演作品列表里那个除了个名字啥也没有的,是不是就是新作品???】
【《第九十九次离婚》?真的不是我贷款唱衰,这片名听着就很……不好形容……】
【有点疼痛有点中二还有点土??】
【我到底该不该相信,阮尧挑选剧本的眼光?】
……
如果说一开始阮尧复出的消息掀起了一波全网讨论的热潮,连带着她的新电影也备受网友关注的话。
等网友扒出新电影导演是张泉青,浏览完他的一杆作品后,就只剩下疑惑和沉默。
震耳欲聋的沉默。
阮尧从影期间,去掉各种出彩的配角,真正的女主戏只有四部。
但每一部,都是高口碑影片。
她是那种非常爱惜羽毛的演员,对剧本挑剔,不喜欢的故事片酬天价也不接,喜欢的角色全片只有十几分钟镜头也愿意。
但好的故事,就一定会有懂得如何诠释这个故事的好导演。
这种所有作品加起来都没十分的导演,属实不能让人将他和“好导演”三个字挂上钩。
即使张泉青出道纪录片惊艳众人。
有蹭热度的博主自告奋勇替网友承担工伤,看完张泉青的电影回来就俩字:【快跑。】
博主客观评价,张导的画面还是很美的,就是那个故事吧它就不能算是个故事。
电影里的演员们毫无演技,节奏稀烂,全程不知所云根本不知道在讲什么,看得人直打瞌睡。
明显就是为了捧人而捧人的电影。
关键是这种烂电影能捧起谁?
这种导演,网友不觉得他能讲出什么好故事。
网友之间的风向,很快就从对阮尧新电影的期待,变成了质疑。
毕竟她也息影五六年了,会不会是选剧本的眼光后退了?
以前阮尧身边有专业的团队,这次看着好像只有她自己,以前的剧本真的是阮尧自己选的吗?
是不是没钱了,随便选了一部片酬高的准备捞一笔就跑?
网友就像墙头的草,言论永远是跟着风在左摇右晃。
但不管怎么说,阮尧复出的行为,依旧让《第九十九次离婚》这部电影从开机不久,就受到了网友们的高度关注。
一个半月的拍摄周期,对一部电影来说不长不短,但对于他们这部基本没有大场面,全靠细腻感情去支撑的电影来说,就显得绰绰有余。
开机后,剧组在酒店进行了一场剧本围读。
包括美术设计和灯光设计在内的一众主创团队坐在会议室里,桌上摆放着大家的座位卡。
姜易安坐在张泉青旁边,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目光侧落在正在对戏的男女主身上。
剧本围读是电影制作的重要一环,毕竟一个剧组前前后后几百人,等正式开拍后时间昂贵每一天都在烧钱。
在剧本围读之前,剧组三大组导演组、摄影组、美术组早就提前碰头,进行一场头脑风暴,确定好影片视觉表达的基调。
然后在等到剧本围读时,会由导演带头去阐述故事和一些剧情设定,演员们再对自己的角色进行理解,理清故事脉络。
剧本围读并不是只会进行这一次,在电影正式杀青前,导演可能会组织多场围堵,但开拍前的第一次围读是将剧本内容从头到尾顺一遍。
安黎和阮尧都是非常专业的演员,进组前就对自己的人物进行的深度剖析。
阮尧的角色虽然是全片锚点一样的重要存在,但这个角色在这部影片里的主要作用其实是衬托男主的存在,和男主有着明显成长线的人物弧光相比,被男主幻想出来的女主完美到不真实。
而在最后男主老年痴呆这个谜底揭晓之前,女主很多行为都像大地之母一样,充满了母性和博爱。
一旦没演好,就是个圣母恋爱脑。
但阮尧却站在另外一个角度,也拉出一条独属于女主的人物弧光。
观众会跟着剧情走,会在最后结局反转时恍然大悟。
但对女主来说,她就是在和男主的日渐相处中,因为一件又一件的小事被消磨了爱意,并不是不爱了,只是累了。
她的成长线是将更多的情绪和爱投递到了自己身上。
只是因为她本来出场时就是成熟理智的形象,而导致这条成长线显得无比隐晦。
她提出了很多小细节的设计和建议,对女主的角色形象进行补充和完善。
围读氛围轻松,大家的想法碰撞让这部电影从纸上跃出,变得更加丰满和完整。
三万字的剧本,围读了一整天,到后面两位主演的嗓子都是哑的。
结束围读后从酒店出来,姜易安率先看到酒店外蹲点的站姐。
在他们电影没有发布任何拍摄信息的情况下,这些神通广大的站姐们,通过更加神通广大的黄牛找到了他们的拍摄信息。
守在酒店外等阮尧。
察觉到有镜头对着自己,姜易安矮身钻上车。
助理小何也注意到剧组外的情况:“需要让酒店把她们劝离吗?”
“不用,”姜易安摇头。
来追阮尧的站姐并不多,甚至有的是她的老粉丝,之前姜易安见阮尧在酒店外和她们聊过天。
她们是为了阮尧才千里迢迢追来这里,只要阮尧不觉得困扰,姜易安并不会干涉什么。
助理把姜易安送回了家。
结果没想到第二天他就跟在阮尧后面又上了热搜。
因为阮尧站姐po出的路透里非常清晰地带上了他的正脸。
本来网友对于阮尧和张泉青的搭档就很疑惑了,这下再窜出个姜易安,网友寻思他不会也要复出了吧?
阮尧之前是息影淡圈,就是自然而然的,也没有发表什么彻底退圈之类的言论,复出大家都欢迎。
但姜易安可就不一样了,他发博告别,(被)注销微博,解散后援会,搞得这么决然,再整复出这套就是说话不算话,自己给自己倒油。
再加上他之前意外曝光的唱歌视频让网友发现他圈内圈外两幅面孔,本来风评就受到了影响。
纷纷跳出来嘲他上回的视频是为了复出炒作,果然没有人能拒绝208的诱惑一类的嘲讽言论层出不穷。
甚至有网友表示姜易安这个素人,上热搜是不是太频繁了一点。
对于,姜易安非常赞同。
他甚至都开始怀疑,关于他复出的话题是不是哪个对家给他买的黑热搜,但姜易安一个素人,哪儿来的对家?
不过这一波两波的,倒是给电影带来了许多热度,虽然因为姜易安的存在让他们对这部电影更加不抱有什么期待。
但《第九十九次离婚》这部电影,已经未播先热了。
别的不说,肯定有叛逆网友会在电影上映后抱着“我倒要看看”的心态去电影院,准备以身试险给大家排雷。
从这些天获得的这些免费流量来说,姜易安投进电影里的这一千万,已经开始回血了。
第68章 母亲
姜易安刚到剧组, 一个精瘦的工作人员就打着电话从单元楼里飞跑出来,手里拿着一堆表, 一边跑一边打电话:“怎么就被撞了呢?人没事吧?严不严重?那你那边还有没有其他演员可以顶上来的。”
看到姜易安后他急刹了一下才没撞上去, 他面色焦急,匆匆给姜易安点了下头算个打招呼,就随手招了个人一起走了。
小何回头望了眼,和姜易安对视:“我去问问。”
姜易安点头。
剧组拍摄期间出点小意外是很正常的事, 听他话里的意思应该是某个特约演员出了交通意外, 如果是在赶来剧组的过程中出的意外, 算是上工事故, 需要剧组这边承担一部分责任。
小何脚步一转就跟上去处理。
姜易安独自上楼, 踏进302房门。
不大的房子里挤满了人, 灯光摄影各自做着自己的工作, 场务看到姜易安正要出声打招呼, 姜易安看到人群中间正在吵架的两位演员, 对场务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他抱胸站在人群最外边。
张泉青坐在监视屏后,聚精会神盯着画面, 取景框内男女主正在爆发争吵。
“好, 这遍过。”张泉青喊了卡,那边阮尧和安黎都还在情绪里, 各自站在一旁喝水。
“再换个角度补拍两个特写。”张泉青说。
刚休息时缓和了的主演, 又瞬间进入了角色。
一直到阮尧留下一句:“算了,我累了,不想和你吵了。”
她面色疲惫, 好似不想再和安黎纠缠下去。
取景框里, 镜头特写推到安黎脸上,他所有躁动的情绪都在阮尧这句话后被泼灭, 画面外工作人员念着他的心声,他的脸色随之变得煞白,眼中充斥着悔恨和害怕。
安黎张了张嘴,女主的名字还没交出来,阮尧的话已经说出口:“离婚吧,我们。”
一瞬间,安黎的脸就褪去全部血色。
“咔!”场务打板。
张泉青说:“很好,一条过。”
阮尧和安黎两人凑过去看刚才的镜头。
前一秒盯着镜头一脸严肃的张泉青,立刻笑得像朵花。
开机到现在已经大半个月,越往后拍,剧组之间的配合越好,两位主演私下不仅对各自的角色琢磨了很多,也经常拉着张泉青一起交流,他们的拍摄进度比预设的还要顺利。
按照这样拍下来,提前杀青也不是没可能。
张泉青也逐渐在电影的拍摄中,找回了自信。
他看到人群外的姜易安,笑着把他拉过来:“你来看看这一段。”
姜易安走过去。
剧组工作人员布置下一个场景的布置场景,给演员补妆的补妆,都各自忙碌开,姜易安跟着阮尧他们一起看了遍成片。
阮尧抽空有把他叫走,问了问他关于画的事。
姜易安这边对那幅画,暂时没有任何进展。
阮尧失落了一瞬:“不知道是不是在那孩子手里。”
姜易安没太听清:“什么?”
“没事,”阮尧摇头,“这幅画确实也不是什么名家的画,找不到很正常,这段时间还是让你费心了小姜。”
姜易安说:“没事的,我愿意帮这个忙,毕竟你零片酬出演对我的诱惑很大。”
阮尧被他逗笑。
不久后小何跟着刚才急匆匆跑出去的工作人员一起回来了,姜易安问他什么情况。
小何说:“确实是特约在来剧组的路上出了车祸,已经送去医院了,人受了点轻伤,没什么大碍,我已经处理好了。”
姜易安点头:“替补的演员找到了吗?”
小何摇头:“太临时了,这场戏今晚就要拍,时间太赶不好找。”
特约演员是指有一定台词的剧情的小演员,这类演员比普通群演收费要高,有时候需要提前确认工作,像这样急着拍的时候确实很难立刻就找到。
小何又说:“我让他们联系了好几个群头,看谁现在有空。”
但一个剧组对特约的体型方面也是有一定要求的,就算有有档期的特约,也不一定符合张泉青的要求。
姜易安:“那把这场戏改到后面拍。”
小何:“但是景已经搭好了,空着的话……”
他没说话,但姜易安都懂,空着就是烧钱。
他想了想,叫来张泉青翻出晚上的戏,这场戏其实是影片第一幕,是男主第一次离婚后到酒吧和朋友吐槽的剧情。
特约演员,就是男主朋友的角色。
姜易安看了遍张泉青的分镜,他把目前的问题告诉张泉青,问他:“这部分分镜能修改吗,不要男主朋友的脸入镜。”
“可以倒是可以。”张泉青说。
这只需要调整镜头角度就行,本来在张泉青的分镜里,这一幕的视线焦点就是放在男主脸上,这里只需要将镜头角度调整到后侧方,给朋友入镜个后脑勺就行。
但问题是,就算只是后脑勺入镜也需要演员。
因为朋友的台词还不少。
而且还有一些和男主互动,比如碰杯和安慰他的镜头。
姜易安说:“不露脸的话,这个角色我来。”
张泉青:“?”
姜易安:“你就说一下,你对这个角色在表演上有什么要求?他的人设大概是什么样的?我在安慰男主时,我的语气是更倾向于替女主抱不平,还是更倾向于和男主共情?”
张泉青虽然疑惑,但确实不管是从拍摄成本还是日程上来说,如果姜易安能代替特约是目前最合适的。
因为剧组在拍摄过程中一旦有任何一环出了问题,都会影响到后面的拍摄计划。
甚至因为他认真的架势,张泉青都没有去质疑姜易安的演技。
都是把这件事确定下来后,才后知后觉想到这一点。
不过他不需要正面出镜,如果台词有问题的话,也可以通过后期配音来补救。
整体来说问题并不大。
白天的戏很快进入尾声,晚上没有阮尧的戏份,她拍完后就回了酒店。
吃过晚饭,夜戏组转移到了酒吧。
开拍前,张泉青又给他们讲了一遍戏,场务打板:“第一场第一幕第一次,ACTION!”
酒吧内光线暗昧,人头攒动,舞池内人影绰绰。
男人拨开撞在一起的摇曳的男女,坐上吧台。
背对着镜头坐在吧台边的人半侧头扫了他一眼,招手叫来酒保,帮他点了杯酒。
安黎一坐下就猛灌了一杯,镜头从两人身后滑到右侧,安黎拧眉的侧脸入镜,隐约能看到他旁边的身影。
姜易安按住他的酒杯:“这么喝,也不怕你家那位不让你进家门。”
……
“好,过!”张泉青一喊,全场跳舞的群演都停了下来。
仅仅是开场五分钟的戏份,各种角度各种特写拍下来,也花了不少时间。
但幸运的是不管是主演安黎还是临时救场的姜易安,都表现得很好,全是一条过。
姜易安凑过去看最终的效果,张泉青说:“小姜,你这脸剪了太可惜了,我给你留着吧,你演得多好啊。”
他惊喜地看着姜易安,大概是没想到姜易安的演技超出他预料的好。
特写镜头里,姜易安抬手按住安黎酒杯时,还淡淡扫了他一眼。
眼里带着点调侃恩爱小夫妻的戏谑意味。
非常符合这段剧情,在安黎醉成烂泥将他们和离婚证拍到桌上之前,这个角色都是常年吃他们狗粮的。
一边嫌弃安黎不分场合就爱给他秀恩爱,又是由衷祝福这这对小夫妻。
张泉青并没有讲到这一点,但姜易安却诠释得非常好。
就这么一个眼神,他这个路人角色就立住了。
张泉青确实挺舍不得把他给删掉,只留个后脑勺的。
姜易安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他问:“还有没有要补的镜头?”
张泉青摇头:“今晚可以提前收工了。”
因为最后只会留下他的背影,姜易安既没做造型也没化妆,换了衣服就从剧组离开。
离开前,张泉青还不死心追问:“真的不能留吗?”
姜易安:“您觉得呢,张导。”
张泉青:“你之前说不会干涉我对电影的创作。”
姜易安:“我干涉你了吗?”
张泉青:“你让我删掉这么完美的镜头。”
姜易安微笑:“大叔,我一个素人我不想出镜,你不能尊重我吗?”
换成孙亦帆,就能立刻拉响警铃,小姜同学现在的笑容很危险。
但张导他不懂啊,他觉得姜易安这个镜头非常完美,让他删掉,他于心不忍,他甚至还想让姜易安再客串一个角色。
姜易安懒得解释太多,一句话绝杀:“再多说一句,我就撤资了。”
张泉青:“???”
他小心翼翼:“这不至于吧,小姜?”
姜易安耸肩:“谁说得准呢。”
说完离开片场,徒留张泉青一个人风中凌乱。
小何开车送姜易安回家,他刚才全程就在旁边,好奇道:“如果导演真的不删你的镜头,你真的会撤资?”
“怎么可能,我投入了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姜易安说,“吓他的。”
“那万一导演真不删……”
姜易安看他:“你觉得大叔是那么胆大的人吗?”
小何:“……确实。”
就算张泉青后来反应过来,姜易安是在威胁他,他也只能明着被威胁。
小何好奇:“你为什么那么不愿意自己的脸出镜?”
姜易安说:“就是单纯不想。”
说着手机来了条新消息,姜易安点开一看,是楼明宴发来的。
姜易安挑挑眉。
楼明宴这一趟差,出了快有小半年,姜易安回国也都有两个多月了,他才终于结束了国外的工作。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邀请姜易安,明明只是普通的邀请,但姜易安看到时就不由自主带上了楼明宴的语气:【姜先生,明晚有时间一起吃顿晚饭吗?】
姜易安唇角上扬,他问助理:“我明天有什么工作安排?”
小何是姜易安的工作助理,对他的行程了如指掌,都不如翻行程表就能将他明天的所有行程报出来。
姜易安明晚没有安排,但是明天下午和楚溪和公司其他部分高层有一场会议。
四点钟开始的会,预计是两个小时结束。
那足够姜易安去赴约了。
姜易安办公室有个休息间,里面有一些他平时的备用衣物,结束会议后他先换了套衣服,十月底气温降了下来,他在风衣和卫衣之间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穿了件牛仔外套。
离开前还对着镜子抓了抓头发,走出办公室,还没下班的员工眼睛跟着他转。
有人说:“小姜下班怎么还换衣服,而且你今天好香啊。”
姜易安嗅嗅自己手腕:“很明显?”
众人点头。
姜易安心想完蛋了,香水不会喷多了吧?
他穿这一套崭新的短款牛仔夹克,下面搭着同色系的牛仔裤,内搭简单白T,配上他利落短发,整个人显得无比修长干净。
眼尖的同事还发现他戴着对耳钉,不规则形状的红宝石耳钉,给他添加了几分不羁。
甚至削弱了他身上因为天天卫衣短裤而带来的学生气。
姜易安平时随便套个T恤都好看,更别说这样精心捯饬了自己一番,让都快忘记他曾经经常因为美貌出圈的同事们想起来,小姜以前当爱豆的时候可是个公认的花瓶。
同事们交换着眼色:“这是要去约会吗?”
姜易安也没藏着:“不然谁打扮得跟个花孔雀似的。”
同事们意味深长地哦来哦去,拖着调子。
姜易安犹豫了片刻,还是没回去重新换一件,但上车后,他还是降下车窗将身上的香水味吹散了一些。
秋天的太阳,总要比夏天落得更早。
等姜易安到达目的地时,天已经黑了。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正儿八经在外面吃饭,餐厅侍者帮姜易安推开门,悠扬的卡农乐曲流淌在厅内,楼明宴选择的是一家西餐厅。
餐厅采取预约制,姜易安报上预订者名字,侍者将他领上电梯,按下了就餐的楼层键。
出了轿厢,侍者带着姜易安走向楼明宴提前订好的餐位。
水晶吊灯从大厅泄流而下,绕过花团锦簇的岛台,穿过曲径幽深的小道,姜易安看到了坐在落地窗边的楼明宴。
他挺拔的身影投映在全景窗上,沙发卡座边绿植环绕,窗外夜景璀璨,楼明宴西装笔挺,垂眸翻阅着菜单。
听到动静抬起头,对姜易安露出浅浅笑容。
万家灯火,熠熠江景就在他脚下,在那一瞬间却比不过淬在他眼底的光晕。
那一瞬姜易安心想可完蛋了。
他现在越看楼明宴越觉得他长得好看。
侍者替姜易安拉开沙发,他坐在楼明宴对面:“楼先生,让你等久了吧?”
楼明宴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对上他带着笑意的脸后,有些不自在地往旁边移了一寸,落在他身后。
他说:“没有,我也刚到。”
姜易安:“?”
楼明宴把菜单递给他:“姜先生看看想吃什么?”
他说:“他们家餐后的甜点还不错。”
姜易安虎牙尖尖:“只给我介绍甜点吗?”
“抱歉,”楼明宴有点手足无措,看了姜易安一眼又飞快移开目光,他说,“龙虾是他们才从澳洲空运过来的,很新鲜……”
姜易安发现他根本就不敢和自己对视,一旦接触到自己的视线就跟被烫到似的转移目光,甚至和他说话时,都不太敢多看他两眼。
像极了那种情窦初开的初高中生,背着家长老师偷偷早恋时,牵个手都小心翼翼的。
姜易安低头轻笑。
这还是两人自他生日那晚的吻后第一次见面,但他没想到明明是楼明宴主动约的他,他却表现得如此生涩。
这也太可爱了。
姜易安没忍住,将菜单盖到自己脸上,来挡住自己爬满了眼尾眉梢的笑意。
楼明宴迟疑出声:“姜先生?”
姜易安浅浅吸气缓了缓,他放下菜饭,直视着楼明宴的眼睛:“我只是觉得楼先生你,有点过于可爱了。”
楼明宴微垂着眸避开他直接的目光,左右扫了一眼,举起手边的杯子喝了口水。
他像是绞尽脑汁想要回应姜易安。
但张了张嘴,都不知道怎么说。
楼明宴想说,他觉得姜先生更可爱。
但这种话实在难以出口,在唇边绕了一圈又一圈,最终还是被他咽了回去,变成了一句礼貌又有些难为情的:“谢谢。”
姜易安笑得更开心了。
姜易安不笑的时候一张冰雕玉琢的脸显得生人勿进,充满攻击性,但一笑起来,那双颜色浅淡的眼睛弯成月牙,唇角咧开露出虎牙,就像暖冬的阳光一样耀眼。
他琥珀色的瞳色被窗外夜景染成深棕,仅仅是坐在那里,就是众心捧月的焦点。
楼明宴不敢看太多。
无意间注意到他耳垂闪烁的红宝石耳钉。
那是他之前送给姜易安的那一对,当时他只是想给姜易安挑一份谢礼,谢谢他替自己照顾了那么久兰花。
但当时他和姜易安并不熟,也苦恼了很久自己应该送他什么才比较好。
因为兰花对自己的重要性,肯定不能随便送点什么敷衍了事。
买上这对耳钉也是意外,路过珠宝店时,它被展示在橱窗内,楼明显只是看一眼,就立刻想起了姜易安。
果然也非常适合他。
“耳钉很适合你。”楼明宴说,“很好看。”
姜易安觉得自己说声谢谢就行了,但他真的忍不住想要逗楼明宴:“什么好看,耳钉好看还是我好看?”
楼明宴目光一滞,人似乎都在姜易安的问题下呆愣了两秒。
姜易安眼睁睁看着他耳尖越来越红,他认真回答:“都好看。”
姜易安挑眉,他以为楼明宴耳朵那么红,至少不应该是这个答案。
但楼先生脸皮薄,姜易安理解。
于是他说:“但我觉得,我更好看一些。”
楼明宴深思了几秒,轻轻点了点头。
姜易安笑开,楼明宴看着他笑艳艳的脸,不由也跟着一起笑起来。
两人对着笑了半天,姜易安说:“再笑下去,别人会以为我们是俩傻子。”
楼明宴:“嗯。”
姜易安招来侍者点餐。
精心烹饪的佳肴一道道端上桌,菜上期后,侍者退开。
两人都没有喝酒,除了刚见面时的那点暗流涌动之后,就正常了很多,主要是姜易安没去特地逗人,换了几个话题引导让楼明宴放松下来。
不过他们俩之间,大多数时间都是姜易安在说话。
相比于表达,楼明宴更善于倾听。
但偶尔话题转到他身上,他也会一五一十地讲给姜易安听,特别是对于姜易安的问题,他都会认真回答。
姜易安讲了很多自己工作上的事,讲到电影迟迟确定不下女演员,就必然会提到了阮尧。
提到阮尧名字时,他还特地停顿了一下,抬眼看向楼明宴。
但楼明宴对此并没有任何反应。
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个陌生人的名字。
姜易安也迟疑了一瞬,他还以为是他自己想多了,阮尧想要楼明宴的画,难道只是单纯的喜欢?
或者说是她去世的姐姐,特别喜欢楼明宴的画,所以她才爱屋及乌?
但是真有这么巧的事吗?
阮尧去港城吊唁的时间,和楼明宴母亲去世的时间相近。
而她对楼明宴的画又特别执著。
楼明宴见他话说一半突然停住,疑惑道:“姜先生?”
“楼先生,”姜易安放下叉子,“其实阮尧老师有让我帮她找一幅画。”
楼明宴:“找画,我能帮到什么吗?”
姜易安犹豫片刻,还是将手机拿了出来:“是一幅肖像画。”
他点开图片递给楼明宴:“我这边确实找了很久也没用找到,楼先生从事相关工作,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楼明宴擦嘴,接过姜易安的手机。
看清那幅画像后他沉默了。
当他沉默时,整个餐桌的氛围都跟着一起静了下来。
楼明宴抬眼看向姜易安,那双漆黑的眼很平静:“姜先生说是谁要找这幅画?”
“阮尧。”姜易安轻声。
“这幅画在我这里,”楼明宴说,“画上的人是我母亲。”
他顿了顿又说:“我母亲也姓阮。”
第69章 小姨
他平静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就像是在阐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姜易安和楼明宴认识这么久,其实重来没有互相交流过双方的家庭背景和成长环境, 一方面是双方都忙于工作, 没有什么时间让他们去相互谈心,另一方面也是两人都不是那种会将自己的私事挂在嘴边的人。
但很多东西都是默认的,当两个人下意识在彼此靠近的时候,他们就会开始留意外界关于对方的一切声音。
比如楼明宴会在知道姜易安和郁寒洲是兄弟之后, 从他们的日常相处, 以及郁寒洲偶尔提起家人时的神态推断出他是在什么样的环境里长大的。
因为被爱包围所以才能长成现在这样肆意不畏又自信的模样。
再比如虽然谁也没提及, 但姜易安找楼明宴咨询送画画的前辈应该送什么礼物, 楼明宴也没用表现出任何诧异或者类似于【你怎么知道我涉及这方面】的言论。
所以楼明宴反问姜易安是谁在找这幅肖像画, 而姜易安也没用追问, 并且直接给出答案时。
有些信息就已经是双方心知肚明了。
楼明宴问:“是她拜托你来找我的吗?”
姜易安摇头, 他直直看着楼明宴, 目光坦然:“是我自己想问你的。”
他解释:“你知道为什么阮尧姐要让我帮她找这幅画吗?”
这回换成楼明宴摇头了。
姜易安也没藏着:“因为她想要从我手里买走你的画, 但我不愿意让给她,她就退而求其次让我帮忙了。”
楼明宴疑惑:“我的画?”
“对, 你的画。”姜易安笑, “上次乔尔带我去你藏馆参观的时候,我看上了你的那幅画。”
姜易安手肘撑在桌上, 上身往前凑近对面的楼明宴, 笑得明媚:“我很喜欢,所以我把它买下来了。”
作为中间商,楼明宴对经过自己手的作品都很了解, 自然也知道他那副画被两位竞拍者拍到一个意外成交价的事, 但他没想到其中一方就是姜易安。
他半垂着眸注视着姜易安那双笑盈盈的眼,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
因为大部分人在提及他曾经的作品时, 都会惋惜一下,但姜易安除了喜欢之外,甚至都没有问他一句【现在还在画吗】一类的。
不管姜易安问什么,楼明宴都是一定会回答的。
但他什么都没问。
这让楼明宴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话。
但他直觉姜易安是在等他开口,就像往水里抛下一枚鱼饵,等着鱼儿自己咬上去。
楼明宴不由微微错开了视线。
性格使然,他没办法主动去袒露什么。
姜易安坐直,他脸上的笑丝毫未变:“楼先生画的风格太强烈了,你知道吗,我对我们公司新团出道专辑的灵感,大部分都是来自你的画。”
他往嘴里塞了小块牛排,脸颊鼓鼓的:“我最后把它放在了我的书架上,专门从我那一排唱片里给它腾了个显眼的位置呢,我每次工作累了稍微转下头就能看见。”
他说的时候仿佛还很得意,是明眼可见的很喜欢这幅画。
楼明宴被他明媚的情绪感染,跟着一起轻笑起来。
“姜先生喜欢就好了。”他说。
“当然,”姜易安肯定道,“我非常喜欢。”
刀叉碰撞碗碟偶尔会发出清脆的轻响,姜易安问:“那我需要把这幅画的下落告诉阮尧姐吗?”
楼明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在静默了片刻后反过来问姜易安:“她……是什么样的人?”
“阮尧吗?”姜易安抬眼。
楼明宴非常轻地点了下头,好奇中带着一点紧张。
姜易安放下碗筷:“你不认识她吗,她说楼先生的妈妈是她姐姐。”
“我没见过她,”楼明宴说,“我只知道我母亲有个妹妹,但是她很少提,我甚至连她全名叫什么都不知道,也没给我看过照片。她和我母亲,长得像……”
楼明宴突然顿住,他说:“抱歉,我身上也没用我母亲的照片。”
姜易安翻出阮尧的百科资料递给楼明宴。
楼明宴安静翻阅完,最后还给姜易安。
“像吗?”姜易安问。
楼明宴说:“我长得比较像我母亲。”
姜易安懂了,就是阮尧和楼明宴的母亲长相上并不怎么相似。
姜易安见楼明宴半垂着眼,视线依旧落在他放在桌面的手机上,说:“楼先生想要见一见阮尧姐吗?”
楼明宴闻言抬眸,对上姜易安的目光后静默了片刻,还是摇头道:“我不知道要和她说什么。”
小姨这个角色,对楼明宴来说非常陌生。
只是试想自己站在对方面前,楼明宴都想不出来他能和阮尧说什么。
甚至他会有一点害怕面对对方。
如果她提起母亲,他应该怎么回答?
如果她看到他表现得很热情,他又应该怎么应对?
或者她很冷淡,对自己很厌恶呢?
楼明宴看到她,应该只会感到无所适从,局促又尴尬。
但他不可能不会对阮尧产生好奇。
姜易安将他所知道的转述给楼明宴,关于阮尧对楼明宴母亲的怀念。
楼明宴听完静了很久,才说:“我母亲很少在我面前提她的家人……”
楼明宴的母亲,叫阮羲。
在楼明宴记忆里,他童年最快乐的时候就是和母亲待在一起。
母亲很温柔,怀抱也很温暖。
她会半蹲在地上给楼明宴整理衣角,会摸着楼明宴的头说他好乖好乖,也会握着他的小手教他怎么在画布上天马行空。
每次看到楼明宴,她都是笑着的。
但楼明宴和她见面的时间并不多。
因为一开始,楼明宴并不知道这个常年来家里的美术老师,就是他的母亲。
小小的楼明宴只知道他在家里好像并不受欢迎,父亲常年不在家,母亲(原配)和哥哥姐姐对他也很冷漠,并不屑于多给他任何眼神。
至于一直照顾他起居的帮佣,也不会给予他任何感情上的支撑。
即使那个时候他连话都说不明白,也知道他的存在并不被人所期待。
唯一算得上同龄人的,就是比他年长但是辈分排在他后面的侄子和侄女。
他们毫无遮掩地向楼明宴袒露恶意和厌恶。
直到他一次又一次从他们嘴里听到私生子这个词,听到他们骂他是觊觎别人家产的小偷,听到他们说他母亲不知廉耻连七旬老头的床都要上。
他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
他拉着家里的佣人一个一个问过去,问她是不是自己妈妈,一直到他问到每周都要来家里一次的美术老师。
她蹲下来握住楼明宴的手,笑得特别温柔的说是啊,她是楼明宴妈妈。
小楼明宴抱着埋怨她为什么要把自己一个人留在这个地方。
说所有人都说他是私生子,他不喜欢这样,让妈妈带她走。
但阮羲又能做什么呢,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家教老师,撼动不了楼家一丝一毫,她连孩子都不能留在自己身边,又怎么能将楼明宴从楼家带走呢。
她只能温柔地替小小的楼明宴擦干眼泪,一遍一遍对他表达着自己的爱,拥抱他亲吻他。
她说她无法带楼明宴离开,但是会尽量陪着他。
后来她真的就搬回了楼家,偶尔出入楼老爷子卧室,以一个家庭教师的身份名不正言不顺地留了下来。
绝对的财富面前,没有底线。
外人说她母凭子贵,羡慕她飞上枝头变凤凰,甚至无数人做着当楼家三太太的美梦。
只有楼明宴知道,她明明是可以逃的。
阮羲在楼明宴面前永远是笑着的,长大后楼明宴才知道她笑容背后都藏了什么,她本来可以不用一辈子困在楼家这座牢笼里,但就是因为年幼的楼明宴在那个雨后抱住了她的腿。
一句“你是我妈妈吗”让她抛下了所有的自尊和自爱,成了众人口中那个靠孩子在楼家占据一席之地,觊觎楼家家产的“二太太”。
楼明宴记忆中仅有一次见她落泪,是他五岁那年。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从母亲嘴里听到她的家人,她摸着楼明宴小脸说妈妈再也没有爸爸妈妈了。
楼明宴那时候不懂,后来才知道那天外祖母家横生变故,祖母和祖父意外去世,留下了当时刚上初中的阮尧一个人。
阮羲告诉楼明宴她还有一个妹妹,比楼明宴大十岁,是个活泼外向的小女孩。
那是楼明宴第一次知道自己还有个小姨。
他对小姨太好奇了,总会问阮羲怎么不把小姨接过来。
阮羲说港城并不是个好地方。
长大后楼明宴意识到,母亲说的并不是港城,而是楼家。
她从内地远赴港城求学,意外踏进楼家,然后就被名为楼明宴的绳索永远地束缚住。
她不想让妹妹看到她在楼家毫无自尊的模样,也害怕妹妹被没有底线的豪门染指,她怕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好妹妹。
楼明宴偶尔会看到她接到内地学校打来的劝退电话,听她低声下气地向老师道歉,她大概每个月都要飞内地一次,去处理阮尧的事。
但她从来不会带上楼明宴。
楼明宴说:“其实我曾经偷偷背着母亲给她打过电话。”
姜易安:“阮尧?”
楼明宴点头。
小姨这两个字眼对他而言太过于陌生,楼明宴根本无法说出口。
楼明宴在阮羲给阮尧打电话时偷偷背下了阮尧的号码,满心欢喜地打过去,结果迎来对方一声恨意满满的滚。
楼明宴对他人对自己的态度很敏感,即使当时他还只是个小孩,但他立刻意识到了阮尧对他的敌意。
理智上,楼明宴是应该要和阮尧见一面的。
那是对他母亲而言,重要的妹妹。
“姜先生觉得,我要去吗?”楼明宴轻声。
阮羲是楼明宴成长过程中,唯一一个无条件给予他爱意的人。
因为阮羲,楼明宴才能健健康康长到这么大。
但同时楼明宴也一直很自责他对于阮羲的人生而言,是个累赘一般的存在。
这让他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阮尧。
他将自己放在一个加害者的位置上,由衷认为是他抢走了阮尧唯一的亲人,也是他让阮羲不得自由。
一切的不幸,都是因为他造成的。
但这一切明明都不是他的错。
他又怎么知道他的存在对阮羲而言不是救赎呢?
包括阮尧,如果没有爱,她怎么会想要从姜易安手里买走楼明宴的画?
到这一刻,姜易安意识到,楼明宴稳定情绪的背后,是彻底的悲观主义。
他笑了笑:“如果你想见她的话,也不一定非要和她说什么,我们先远远看她一眼?”
楼明宴迟疑:“这样好吗?”
“为什么不好?”姜易安轻托下巴,“楼先生不会觉得,都见面了,不打招呼不礼貌吧?”
楼明宴微顿,点头。
姜易安脸上笑意更甚:“她都没发现我们,怎么能算没礼貌呢,你在街上碰到的所有人你都会和他们打招呼吗?”
他明显是歪理,但楼明宴还是摇头:“不会。”
“那不就行了?”姜易安说,“你就当成偶遇,到时候要是被发现了,我们再上去打招呼,反正她也不认识你,好吧?”
“好。”楼明宴应道。
楼明宴无法拒绝姜易安,并且他自己也是想要见一见阮尧的。
他对上姜易安的眼,轻轻笑了笑:“谢谢你,姜先生。”
姜易安歪头:“谢我什么?”
楼明宴:“谢谢你……”
陪着我。
“……告诉我这些。”
第70章 送画
距离上次和楼明宴见面后又过去了半个月, 他们偶有联系,但楼明宴那边一直没有主动提起和阮尧见面的事。
他有自己需要考量的地方, 姜易安能做的就是不管他见还是不见, 都尊重他的决定。
而剧组方面,拍摄早已过半,越往后不管是演员还是其他部门都磨合得相当默契。
进展比想象中顺利,中途不出意外的话, 甚至可能会比预计的时间更早杀青。
而少拍摄一天, 从姜易安这个监制的成本把控来说, 就能节约下一大笔钱用在后期宣发上。
十一月底的天气对于姜易安这个怕冷星人来说, 已经很冷了。
但剧本里的故事场景大多发生在夏天, 今天这场戏是男主已经患上阿尔茨海默症之后, 因为陷入和女主吵架的幻想而执意要去把她不小心弄丢的戒指找回来, 寻求她的原谅。
这一段的内容, 既会拍摄他年轻时候, 也会拍摄他老年时候。
他们争吵的地方在回家路上的一座小桥上,桥下是一条半人深的小溪, 水流缓缓, 溪边杂草丛生,铺满了鹅卵石。
一般剧组为了方便, 同一场景的戏, 都是一次性拍完。
男主要先拍完和女主的戏份之后,再独自画上老年装,下水找戒指。
加上年轻时候的戏份, 他一共要下两次水。
河边的风很大, 一下车就差点把姜易安的帽子给刮飞。
他按住头顶鸭舌帽,对助理小何说:“叫几个工作人员过来帮忙。”
天气冷, 河边风大,辛苦的不仅是演员,工作人员也是一天无休围着剧组打转,姜易安买了热饮给大家。
“谢谢小姜。”剧组工作人员笑嘻嘻和他道谢,“今天又喝什么?”
姜易安笑:“要喝什么不知道自己选,还来问我?”
他们相处轻松,姜易安年纪小又从来不拿领导的架子,全剧本都把他当弟弟。
对方笑说:“我是问你今天要喝什么,我给你拿。”
还没等姜易安晃晃他不离手的保温杯,场务已经率先出声:“咱们小姜养身你忘了?”
工作人员挨个将保温箱从车内抬出来,闻言一拍脑袋:“确实忘了,小姜比我爸还养身。”
他指指姜易安:“你看这全剧组,哪个不比他年纪大?哪个都没他穿得厚。”
姜易安作势要揍他:“你管我。”
场务也跟着拍他一巴掌:“我小姜穿成米其林也是天仙!”
姜易安:“你们俩干脆都别喝了。”
“喝,怎么不喝!”两人说,“可不能浪费。”
空闲的工作人员偶尔过来挑一杯,有时会顺手给别人带一杯,姜易安也给张泉青带了一杯。
导演大叔全程盯着镜头,眼珠子都没往下瞟一下,将吸管戳进饮料杯里,聚精会神地捧着。
姜易安也没管他,坐在旁边一起看显示器。
说是吵架其实也不完全,这场戏是男主见到女主和同事相处亲密,吃醋质问她,女主手里提着她购买的周年礼物,一对对戒。
但是在她想要避免和男主争吵的拉扯中,礼物盒不小心从桥上掉了下去。
原本是打算给他一个惊喜,却在他的胡搅蛮缠中毁掉了一整天的心情。
女主将购物小票递给男主,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这是一个长镜头,从他俩踏上桥开始,双方情绪不仅要一直在线,还要稳稳接住对方的戏。
这一段戏眼基本都在男主身上,但女主因此而失望的反应也很重要。
因为这里也是一个离婚的剧情点。
一直到张泉青喊卡,阮尧在这里的戏份告一段落,安黎需要准备一下补补妆,进行下一部分捞戒指的拍摄。
他们过来看最终拍摄效果,姜易安看着靠过来的安黎:“……我都想打你了。”
安黎深以为然:“我也很想打我。”
他这个角色,前期有的行为真的怪让人讨厌的。
可以预想到电影上映后会获得什么样的评价。
但姜易安可以看出,安黎其实已经在尽量将男主不成熟的方面弱化。
男女主两个角色,身上都是有一定的争议点的。
张泉青写的也不是十全十美的完美角色。
这是这个剧本很真实的一点。
安黎去进行拍摄准备,结束工作的阮尧没急着走,和姜易安一起坐着休息。
她也换上了一件厚一点的外套,手里捧着热咖啡。
姜易安问:“阮尧姐进组这些天,家里的花花草草是请人帮忙照看吗?”
他们这个剧组的演员,从开机到现在,没人请过一天假。
《第九十九次离婚》拍摄周期四十五天,现在已经进入尾声,这段时间阮尧一直住在剧组附近的酒店。
姜易安还记得她满院子的兰花,其中不乏娇气的品种,不定期照顾,等她回家估计能烂好几株。
阮尧:“邻居阿姨再帮我照顾。”
姜易安:“?”
他要没记错,阮尧那院子边除了她没有第二户人家。
他知道阮尧大概不是那个意思,但是一些胆小的人,已经开始想歪了。
幸好剧组人多,周围闹哄哄的,姜易安轻易就将那点不合时宜冒出来的恐怖念头从脑子里赶了出去。
阮尧好笑:“怎么皱着一张小脸?”
姜易安一言难尽:“想到一些吓人的。”
话音刚落,衣兜里的手机响起来,吓了他一跳。
阮尧笑他:“你白长这么高个了小姜,这么胆小。”
她用拇指掐出一点食指指腹比给姜易安:“就这点,不能更多了。”
姜易安不服气:“哼,你等我接完电话……”
垂头一看,来电者是楼明宴。
姜易安下意识看向阮尧。
阮尧全然未知,察觉到目光回望过去,疑惑道:“还不接?”
姜易安走到一旁,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接电话:“楼先生。”
“姜先生,你现在在片场吗?”楼明宴的声音透过听筒,落在姜易安耳畔。
姜易安把手机换到左手,轻轻挠了下自己微痒的耳垂:“我在,你要过来吗?”
电话那头静了静,楼明宴才应了一声:“是的,我这边工作处理完了,正好有空。”
姜易安说:“我们今天在出外景,我把地址发给你。”
“好的,”楼明宴说,“麻烦你了。”
挂掉电话,姜易安就将他的定位发给了楼明宴。
楼明宴打开导航,他和姜易安离得不算远,从他所在的位置开车过去,只要二十分钟。
但他没有第一时间启动,而是独自在车内坐了片刻,目光透过后视镜,看向后座。
无人后排的座位上,放着一个包裹严实的画框。
防撞泡沫将画上内容模糊成一团一团的色块。
楼明宴看了很久,才打火启动轿车,向着导航上的终点驶去。
剧组拍戏前会对周围进行一定的清场,但他们几十上百号人聚在一起,依旧引人瞩目。
楼明宴远远看到桥下正在拍摄,将车停在剧组外,给姜易安打了个电话。
他很快就从剧组里出过。
递给楼明宴一杯尚且温热的咖啡。
桥边风很大,姜易安鸭舌帽外又扣着身上卫衣的帽子,为了防止钻风还将帽绳系了个结,外面套了件棒球服。
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反观楼明宴,不管是夏天还是深秋,依旧是笔挺的西装。
姜易安好奇:“楼先生你是不是既不会冷,也不会热?”
两人站在车边,楼明宴不太理解姜易安为什么这样问。
姜易安说:“你天热或者天冷的唯一区别,就是在西装了加了个马甲。”
但这马甲恰好掐出他胸大腰细的完美倒三角身材。
楼明宴单手握着咖啡杯,认真解释:“会冷也会热,但我都可以忍耐,而且今天不算冷。”
但今天只有十度诶。
姜易安瘪瘪嘴:“说起来我好想每次见楼先生都穿着西装,下次咱俩见面的时候我有机会看到你穿除了西装以外的衣服吗?”
“不是每次。”楼明宴说。
姜易安:“?”
楼明宴喝了口咖啡,看向姜易安:“上次在机场,我没有穿西装。”
姜易安愣了愣才想起来他说的哪次。
算起来那已经是去年的事情了,他去给聂星淳代班录综艺,回程的途中在机场偶遇楼明宴,当时他确实没有穿西装,而是穿着一件长风衣,内搭黑色修身半高领薄毛衣。
姜易安记得那件半高领恰好卡在楼明宴喉结处,显得他说话时上下滑动的喉结异常性感。
当时姜易安仅仅是觉得楼明宴长着这样一张脸,不进娱乐圈怪可惜的。
但他现在……
姜易安:“那你下次能不能,再穿给我看看?”
楼明宴看向他的眼神略带疑惑。
姜易安:“就上次你在机场穿那套。”
虽然不明所以,但楼明宴依旧点头应好。
“能看到吗?”姜易安指了指导演的方向。
阮尧就坐在张泉青旁边。
他们都在桥下,姜易安和楼明宴站在桥上,距离说不上太远,但也不算近,但凡近视个一两百度,都不能看清阮尧的脸。
但不管是姜易安还是楼明宴,他们视力都很好。
楼明宴轻轻点头:“可以。”
他几乎是一站到桥边,目光立刻就锁定了人群里的阮尧。
她和导演坐在一起,安静地看着监视器,穿着一件羊毛开衫,偶尔会和导演沟通两句,身形单薄,皮肤白皙,眉眼温和。
楼明宴在她身上看不到任何和他母亲的相似之处。
但神奇的是一看到她,他就能想起阮羲。
大概就是所谓的血浓于水。
而那边的阮尧就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转头往他们所在的桥头看过来。
姜易安明显感觉到楼明宴浑身一僵。
他说:“阮尧姐有点近视,大概一百度的样子,但她不爱戴眼镜。”
似乎是为了验证他的话,阮尧在盯着他们看了片刻了,就将目光转了回去。
姜易安看向紧绷的楼明宴:“你看。”
楼明宴轻轻点了下头。
姜易安并没有移开自己的视线,直到楼明宴侧目看过来。
他唇角微翘:“会不会有点失望?“
楼明宴没有回答。
默默地将头转开。
姜易安也没再追问,楼明宴不出声,他就陪楼明宴在桥边站着,偶尔按开杯盖喝一口热水。
很久之后,楼明宴才说:“她看过来时,我心跳得很快。”
他现在才回答姜易安很久之前的那个问题。
楼明宴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那种心情,有点紧张,有点胆怯,又有一点点期待。
如果被阮尧认出来,楼明宴是不会逃的。
他或许还能坐下来,看似不动声色地同阮尧寒暄。
但是如果没有被发现,楼明宴是绝对不会主动去接近阮尧的。
因为要的不多,所以很好满足,只是远远看一眼对楼明宴来说就已经足够。
所以他也并不会觉得失望。
但失落,或许会有一点。
姜易安说:“楼先生知道我现在最想做什么吗?”
楼明宴摇头:“姜先生想做什么?”
姜易安对他展开双臂:“我想抱你一下。”
楼明宴一愣,在他往前时,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姜易安:“?”
楼明宴连忙道歉:“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他扫了眼片场来来往往的人,话卡嗓子里说不下去,耳尖倒是肉眼可见地染上粉色。
纯情得不行。
姜易安尽力止住脸上的笑,装出一副受伤的模样,长长叹了一声:“唉。”
他半垂着头,转身要走,楼明宴急了:“姜先生?”
楼明宴跟着姜易安走过路口:“姜先生,我并不是……”
剧组悉数被墙角挡住,姜易安转身,脸上笑意深深:“并不是什么?并不是嫌弃我,而是片场人太多?”
楼明宴不知道怎么回答。
姜易安微微展臂。
楼明宴迟疑了一瞬,才缓缓将姜易安抱入怀中。
他闻到姜易安身上清淡又温暖的淡淡香气。
姜易安的双手从他两侧腰间穿过,落在他紧实的后背,轻轻拍了拍。
“我知道你只是被我突然的动作吓到了,”姜易安靠在楼明宴肩头,他说,“但我只是想要抱一下你而已,这么冷的天,楼先生不觉得抱起来很暖和吗?”
楼明宴的个子比姜易安高,肩膀比姜易安宽,胸膛也比姜易安厚,明明是他将姜易安揽入怀里,但却是姜易安给予他力量。
这个怀抱,确实很暖和。
楼明宴说:“谢谢你,姜先生。”
姜易安轻笑:“好像楼先生对我,除了谢谢和抱歉,就没有其他可以说的了。”
楼明宴微顿:“抱……”
“打住吧你。”姜易安连忙阻止他。
楼明宴不由笑了下,他说:“我过来,是有东西想麻烦你帮我转交给她。”
姜易安:“什么东西?”
两人分开。
姜易安抱起来暖呼呼一团,离开后楼明宴才意识到天气好像真的有点冷。
他将东西从车内拿出来。
虽然看不清里面的内容,但这方方正正的东西,明显是一幅画。
姜易安心里莫名紧了一下,他问:“这是?”
楼明宴回答:“这是我母亲的那幅画像。”
姜易安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眉头微蹙:“伯母还有其他的画像吗?”
这幅画裹得严实,防撞泡沫纸都是崭新的,裹了一层又一层,他几乎都能看到楼明宴是怎么慎重得将它打包的。
楼明宴也看着它。
他没有回答,就代表阮羲只留下了这一幅画。
姜易安:“为什么不自己留着?”
楼明宴看着姜易安眼睛:“那时候她也才十四五岁,父母去世正是需要人关心的时候,不管她是逃学还是干什么,都不过是想要引起我母亲的注意,想要获得一份关爱。”
“是我将母亲从她身边抢走的,我至少被她爱护了十几年,但她没有,你说她在我母亲走后,放弃了工作,学画画,养兰花。”楼明宴的语气平静而温和,“她应该很想念我母亲。”
“可是……”
“姜先生,”这是楼明宴第一次打断姜易安的话,他安抚地笑了笑,“如果我母亲还在的话,她应该会希望她去过属于自己的人生,而不是陷在不必要的过去,她应该比我更需要这幅画。”
“你能帮我把这幅画转交给她吗?”楼明宴问道。
这回换姜易安沉默了。
他甚至有一些生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气什么,他能理解楼明宴的想法。
这也确实是楼明宴会做的事情。
他就是这样一个温柔又真诚的人,但姜易安现在却更希望他可以自私一点。
管什么阮尧,真要算起来他还是小辈,小辈就是应该肆无忌惮地向长辈索取才对,为什么要委屈自己。
他难道就不想他妈妈吗?
他为什么可以那么平静的,把这副仅有的画送出去?
他应该不舍,应该纠结,应该哭!
应该将它留给自己!
为什么要那样处处替别人着想?!
楼明宴:“姜先生?”
姜易安闭了闭眼,压下心底怒意和酸涩:“那你呢?”
他语气微微有些僵硬。
楼明宴说:“我还有母亲留下的兰花。”
姜易安脱口而出:“可是兰花又不能陪你一辈子。”
语毕,两人都静了静。
楼明宴大概没想到姜易安会说这种话,而姜易安也在脱口而出的瞬间意识到,自己越界了。
和阮羲相关的事,对楼明宴来说意义重大。
不是姜易安可以介入的。
他能做的,就应该是站在楼明宴身边,尊重他陪着他。
过去改变不了,就在未来里多抱抱他。
他显然自己都在努力往前,姜易安又凭什么去干涉他的决定。
而且他的话,又何止不是往楼明宴心里扎了一刀。
他在割舍这幅画时的痛苦,姜易安连百分之一都体会不到,他怎么能说出兰花无法陪他一辈子这种话的?
楼明宴看着他,欲言又止:“姜先生……”
“抱歉,”姜易安甚至想回到几秒前给自己两拳,“是我口不择言。”
楼明宴:“没关系,我……”
他想说他并不介意,这让姜易安难受了。
明明是他想要安慰楼明宴,结果反过来让楼明宴安慰他,这像话吗?
“我会帮你把这幅画转交给阮尧姐的,”姜易安接过楼明宴的画,他说,“楼先生,你应该生气的,不要对我说没关系。”
楼明宴沉默了一瞬,认真道:“听到姜先生那样说的时候,我确实有一点不开心。”
“但是,”楼明宴顿了一下,和姜易安对视,“我知道姜先生是因为关心我,所以我不觉得生气。甚至会有一点高兴。”
最后一句话他停顿了很久才说,显然是做了很多的心理建设,语气有些赧然。
眼神却很诚挚。
小狗就是这样,给他一点爱他还你十分,对他一点好,他就将你当成全世界。
姜易安猛地就被他突然的直球搞得有些不知所措。
平时都是他逗楼明宴,哪想过有天回旋镖会扎到自己身上。
姜易安突然语塞。
眨巴眨巴眼和楼明宴错开视线,他说:“那我就先回片场,把画交给阮尧姐。”
楼明宴说:“麻烦你了。”
“那如果,阮尧姐看到画之后说想要和你见面,你会见她吗?”姜易安问。
楼明宴摇头:“见面也只是徒增尴尬,我并不想打扰她的生活……而且如果她向我提起母亲的话,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她。”
他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就够了。
除了阮羲这个联系,他们可以说就是陌生人,保持现状才是最好的。
送走楼明宴的车,姜易安抱着画,往剧组走,越走越觉得不对。
楼明宴刚才那算是在和他表白吗?
他知道他自己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还是,他只是在单纯的解释,说这些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他话里更深一层的含义?
怪我。
姜易安心说,怪他被直球撞懵了脑袋-
阮尧还没有离开剧组,她没看张泉青拍戏,而是单独坐在一边看剧本。
平时她下班之后要是没有太多事,她都会先离开的。
但今天她却迟迟没有走。
老实说,阮尧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之前看到姜易安和人站在桥头,离得太远她看不清,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从那之后她总是心神不宁,偶尔就会往桥头的方向望一眼。
见姜易安从路口拐出来,抱着怀里多出来的东西向她走近时,阮尧莫名有些心慌。
“阮尧姐。”姜易安站定在她身边。
阮尧抬头,自下而上看着他:“……小姜,刚才和你在桥边说话的人,是你的朋友吗?”
姜易安点头:“这个,是他让我交给你的。”
姜易安递上手里的画。
那瞬间阮尧心跳得很快,潜意识里,她好像知道这是什么。
但她在接过的同时,仍然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是什么?”
只是问得很轻,声音有些发飘。
姜易安:“是你在找的那幅画。”
阮尧猛地站了起来,她抓住姜易安胳膊,往刚才他和楼明宴站的地方看了又看,才追问他:“谁给你的,他人呢?”
“他离开了。”姜易安说。
姜易安明显感觉到阮尧抓着他的手在发抖。
阮尧:“是楼……”
姜易安:“楼明宴。”
阮尧:“……”
她默了很久,才重新看向姜易安:“小姜,你们看起来很熟,能帮我问问他,愿不愿意和我见一面吗?”
“抱歉阮尧姐,”姜易安说,“如果楼先生他有这个想法的话,就不会让我代替他转交了。”
阮尧明白他说的是对的,但她还是忍不住追问:“真的完全不愿意见到我吗?”
“你知道他把这幅画交给我的时候说的什么吗?”姜易安问。
阮尧摇头。
姜易安说:“他说他妈妈陪了他十几年,却没有怎么陪伴你,他认为是他从你身边抢走了她,他觉得你比他更需要这幅画。”
阮尧:“他怎么会这样想?”
姜易安:“姐姐忘了吗?他在小时候给你打过电话的。”
阮尧一愣,瞬间便红了眼,连声音都带上了哽咽:“不是这样的,那时候我太小了,不懂事。”
姜易安从阮尧口中,拼凑出了楼明宴所不知道的,关于他母亲的部分过去。
阮羲生在一个普通的小康家庭,她长得漂亮学习也好,一直是父母的骄傲,也是年幼妹妹的榜样。
上高中,她走上了美术生的道路,大学考到了港城。
她在港城经历了什么,阮尧不得而知,她只知道在突然和家里断联了一年后,阮羲带着一个尚在襁褓里的婴儿回了家。
阮尧只知道那是她的孩子,却不知道那是她和谁的孩子,父母为此大怒,花费积蓄送她去读书,不是让她去学坏和人鬼混的。
父母即使不得不接受这件事,但也是天天愁容满面,而她带着孩子回家的事始终会被邻里知道。
有天阮尧放学,发现孩子不见了,才知道不知道从哪里来了批人,把孩子抱走了。
父母觉得这样也好,准备让阮羲从港城退学然后换个城市生活,但有钱人来从阮羲手里抢走孩子的事被周围人描述得绘声绘色,人人都说她是小三,连着父母都被一起戳脊梁骨。
全家人都被指指点点,包括刚上小学的阮尧,也被同学排挤。
人言可畏,阮羲害怕拖累父母,没有要家里的一分钱,偷偷走了。
父母带着阮尧搬到了隔壁城市,从此姐姐就变成了家里的禁忌,谁也不准提,父母说就当没有养过她,阮尧对她的感情也渐渐从想念变成了愤恨。
一直到父母意外去世,几年没有路过年的阮羲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照顾她陪着她,阮尧才发现阮羲还是以前的阮羲,她没有变。
还是她喜欢的那个姐姐。
但姐姐一边说着爱她,一边将她独自留在了内地,即使阮尧主动提出要和她一起去港城,她也不同意。
阮尧既依赖她,又怨恨她,但她不想怨恨姐姐,只能找个借口,将所有的错都归结于那个导致她们分开的孩子身上。
直到她后来因为和阮羲对着干,结果偶然踏入娱乐圈,当她看的肮脏的事情多了,接触的手握权利和金钱的人多了,她才逐渐理解阮羲的无奈,明白她对自己的保护。
就连她在娱乐圈里能那么肆无忌惮,也是有“楼家二太太”对她的保护。
但是阮尧明白的太迟。
还没等她重新修复和阮羲的关系,她便离开了。
她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阮尧的,说了很多抱歉的话,就像是临终前的遗言那样,等阮尧意识到不对赶过去时,阮羲已经不在了。
阮羲去世之后,阮尧无意回了趟以前的家,房子早就卖了出去,但现任房主却拿出一叠从港城寄来的信给她。
都是他们搬走之后,阮羲漂洋过海寄过来的。
里面都是报喜不报忧的话,有一些日常的琐事,也有小孩成长的分享,偶尔会夹着楼明宴的照片。
但阮尧却在不止一封信纸上,发现了早已经干涸的泪痕。
她过得一点都不快乐,但阮尧却仗着自己年纪小,肆意去撕扯她的从未结痂的伤痕。
这份自责让她笑不出来。
两人在保姆车里,阮尧早就泪流满面,姜易安将手边的纸巾递给她。
桌上,是阮羲温暖又满是生命力的自画像。
“楼先生让我把画交给你的时候还说,如果他妈妈还在,应该会希望你大步向前。”姜易安说,“伯母是个很温柔的人,如果你一直自责的话,反而会让她更自责。”
阮羲就像这幅画所表现出来的那样。
像暖洋洋的阳光,从里到位都透着温馨的底色。
大概也是如此,楼明宴才从未陷在母亲离世的阴影中,阮羲虽然不在了,但她却一直在后面推着楼明宴往前。
所以他才会认为相比于他自己,阮尧更需要这幅画像。
“谢谢,”阮尧泣不成声,她让姜易安帮她向楼明宴带一句抱歉。
在阮羲寄回家的那些信里,也是脚步蹒跚的楼明宴,在支撑着她往前。
“没关系,我从来没有怪过她。”听完姜易安转述的楼明宴说,“谢谢她又让我多了解了我母亲一点。”
姜易安:“楼先生,你的到来并不是无人期待。”
楼明宴安静听着。
“你也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姜易安说,“伯母很爱你。”
“我也很爱她。”楼明宴轻声,“谢谢你,姜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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