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地下没有灵气,赶起路来稍慢些,杜流芳倒也不急,照着玉佩上的定位调整着方向,终于,在迷知山下停了下来。


    血点就停在山的那头。


    不是魔界吗?


    杜流芳仰头望着高耸入云的山峰,抬手攀在峭壁上试了试,发现想要爬过去绝非易事,这峭壁几乎是垂直的,上面也没有什么突出的岩石树木,就算修炼之人身轻如燕,但也做不到平地飞升,御剑虽然可行,但此地没有灵气,还不知攀过去是个什么情况,贸然把体内的灵力用完,绝不是明智之举。


    四师妹是怎么过去的呢?


    杜流芳非常清楚,就算那个魔修的修为再高,也不可能在受伤的情况下带着一个筑基期的人飞跃这么高的绝壁,她们一定有别的办法进山。


    可他沿着山脚一路探查过去,都没任何发现。


    看着玉佩里那个不时动一下的点,杜流芳不由焦躁起来,四师妹与他只隔一道山,可他就是没有办法,只能在这里打转。


    所幸对面的人没有继续移动,也尚未发现他的到来,有这么一点点的优势在手,他压下心头焦躁,耐心地,地毯式地搜寻起来。


    入口,一定是存在的。


    终于在十几天后,他发现了一块石板,石板周围的脚印凌乱,上面还插了几根树枝用来掩饰,只不过树枝已经枯萎,看样子距离插上去的时间,已经过了好多天。


    杜流芳将石板掀起,冷风扑面而来。


    随后,他听到了迸溅的流水声,这通道的尽头,应该是一处瀑布。


    他小心翼翼攀了下去。


    时间倒回到一个时辰前。


    越昭昭抱着两截树木回到竹屋前,本想劈会柴,可心怎么都静不下来,于是又回到书房里,继续起昨晚的解密工作来。


    终于,她在一本极厚的书里找到了一张写满了数字的纸,果然不出她所料,那是一本密码书。


    有了锁跟钥匙,她的热情立马被激发了起来,照着数字标注的页数,行数,字数,一个个接连不断地破解,最终,一封不算简短的信被她誊抄了出来。


    虽然破解之前越昭昭就有预感,但全部连起来之后,所传达出的信息量,远超她的想象。


    她立刻意识到,这是一封绝笔信。


    这位前辈的结局根本不是飞升,而是身中剧毒爆血而亡,在死前他有所预感,决定把所有真相说出来,又怕被不该发现的人发现,于是想出了这样一个办法。


    他也知道,也许这封信永远不会被人发现,所以他做出了一个请求,希望有幸发现了这封信的人,能够帮他完成遗愿。


    他说他的名字,叫做郁韬。


    他曾经伙同几个兄弟在魔界驰骋,闯出了一片事业,甚至平定了纷乱的所有势力,最终,与魔尊的位置不过一步之遥。


    他们一起修建魔宫,展望未来。


    可有一天,某个兄弟突然反水。


    那人偷偷给其他人下了毒,夺走了魔尊之位。看着周围兄弟一一倒下,他怒火中烧,想拼力杀死这个叛徒,可对方却祭出了他的女儿,让他不能寸进半分。


    后来,他被送到了这个地方来,这期间他没有反抗,也没有逃走,因为女儿还在对方手里,他没有选择。


    他之所以没有立刻就死,乃是因为他所修炼的一种功法,是可以延缓毒药发作的,但他已经算过,毒药会持续不断侵蚀他的修为,直到某一天,修为耗光,毒药获胜。


    他的死,已经成了必然。


    但等死的过程是漫长的。


    一天仿佛有一年那么长,他砍竹建屋,挖河开路,甚至把山都挖通了,可他到底没敢逃走,就算逃走也没有用,他必须得死在这里,才能换女儿的一生平安。


    但他必须把真相说出来,而且得保证不被那个人发现然后毁掉,他知道,隐藏一封信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它藏在无数本书里。


    所以,他开始默写自己看过的那些书。


    这是他与生俱来的能力,只要看过的书全都能过目不忘,而在默写的时候,他能够短暂地忘记当前的处境,沉浸在书本的世界里。


    最终,他在临死前完成了这个创举。


    他希望有一天,见到这封信的人能够帮他传达一件事,告诉他的女儿郁凝,那个养育她的人并非是她的亲生父亲,而为了补偿这些年的缺席,他在迷知山中给她和传信人留下了一笔财宝,只有他的血脉才能够打开封印。


    为表诚意,他还在这间房里留下了一颗丹药,吞下这颗丹药之后……


    后面只有几行字,但给越昭昭的震惊是无以言表的。


    如果结合起这位前辈的处境,那这种丹药被制作出来的原因就无比明确,因为他必须死,而且得死在明面上。


    他大概已经猜到,慌不择路跑到这里来避难的人,恐怕大多都有着同样的困境,这个丹药可以用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方式,将人金蝉脱壳般解救出来。


    而越昭昭,恰好就在这种处境里。


    她正沉思着该如何利用所知的情报破局,突然就听怀里的小铜雀咕叽咕叽响了起来,她立刻绷紧了神经,心中不知该说自己是庆幸还是不幸,中午设下的警铃,竟然下午就响了起来。


    仿佛是老天爷算好了,要玩弄她似的。


    铜雀响了,说明有人来了。


    而来人是谁,已经呼之欲出。


    杜流芳。


    没想到他竟然能找到这里来,越昭昭虽然有所准备,但还是非常震惊,不光因为那条通道隐蔽难寻,还因为他来得太快了,好像非常笃定自己就在山里面似的。


    难道是有什么定位的东西?


    这个世界的法器千奇百怪,未必没有这种东西,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


    她就绝不能与凝玉一起走了。


    幸而她现在已经有了别的办法,而且万无一失,比逃走这种把问题推后的方式要稳妥多了,如果实在万不得已,她就只能那么做了。


    问题就只剩下这封信。


    信是她好不容易破解出来的,就这么毁掉太可惜了,就算她无法传达,也要想办法让别人传达,但最后几句无疑会暴露自己的计划,要是信流到了别人手里……不,她不能让这件事出现任何的差池,当下没有犹豫,直接把后面的那一段扯下来烧毁,至于密码书和数字,也被她一并毁掉。


    这样,才能算是万无一失。


    做完这一切,她走进房里,将还熟睡的凝玉抱了起来。


    凝玉被她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当即怒道:“越昭昭,你干什么!”


    “别吵,有人来了。”越昭昭眉头紧锁,现在情况紧急,她已经来不及和凝玉细说。


    距离铜雀响起已经过去有一会儿了,要是真有所谓能够定位的法器,恐怕杜流芳会来得非常快。


    向来卑躬屈膝笑意满满的人突然严肃起来,眉目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竟然把凝玉都给镇住了,甚至她的心底,隐约透出一种被征服的,别扭的爽快来。


    于是她没有说话,只静静地靠在越昭昭肩上,任由对方抱着自己,一直走到屋后的河边。


    然后越昭昭不知从哪取出一只仙舟,仙舟遇水变大,稳稳地浮在水面上,然后凝玉被放进了船舱里,兜头被一件什么东西盖了个严严实实。


    凝玉扒拉了两下把头伸出来,发现是那件能够隐身的披风,她刚想说什么,越昭昭就往她的手指上套了一枚戒指,又塞给她一张折起来的纸。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凝玉突然慌乱起来,她捉住越昭昭准备抽走的手,道:“追兵来了,我们该一起逃到人间去了,对吗?”


    然后她看到,越昭昭轻轻地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不能跟你一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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