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出巡陇西,回天水祭祖,命萧何安排诸事。李斯年迈,留守咸阳。
徐希带精兵随驾。
“这安排......有点熟悉呢。”卢菲菲挠着头,思索了半天。
“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李斯还熟悉不熟悉。”姒染轻呵。
卢菲菲惊了声,“啊啊!想起来了!陛下诛杀反贼嫪毐时,便是去雍城行冠礼。”
说完一下紧张起来,“李斯应该不会如此蠢吧?”
姒染看李斯这几年越老越不稳妥,“除腾惟就是一个愚蠢的行为,如今又招了胡亥做孙女婿,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蠢事来。”
秦俪深以为然,李斯若真聪明,就不该与主君作对,他有功绩,有陛下信重,不贪恋权势,必能得善终。
昭韵看徐希一直没出声,却在出神,“主君?”
“嗯。”徐希嘴上应着她,人依旧在出神。
昭韵有些担忧,“这次出巡,陛下定会有所行动,主君与萧丞相都不在咸阳,五万特训兵已由周勃带走,此时怕是到了百越,我们也要提前部署。”
徐希目光聚焦,扭头看她,“李斯不蠢,他再急,也不会丢掉脑子。”
“那......犯蠢的是胡亥不成?”昭韵惊疑,胡亥有啥?兵权、人脉都没有,只有一个不祥的命格。
卢菲菲、姒染、秦俪几个也都聚过来,“主君,你当真胡亥会犯蠢吗?”
“你们为何认为胡亥会犯蠢?”徐希蹙眉盯着几人问。
“不是吗?陛下今年有大劫,胡亥搭上李斯,他们不犯蠢还犯什么?”卢菲菲想不通。
徐希正要跟几人说话,外面江御来传召,“陛下在宫中宴饮,请太尉。”
“单请我,还是请了三公九卿?”徐希起身随他向外走。
江御微微一笑,“宴请三公九卿,和一众老臣,老将。”
徐希神情微变,“我去换身衣裳。”
江御解释,“陛下说,不必遵循规制,寻常宴饮。”
徐希应声,着常服随他进宫。
殿内不光她,其他人已到了大半,卸任的冯去疾,淳于越,甚至还有姬纨。
众人寒暄着,不知陛下突然宴请他们这些老臣是何用意。
李斯到的最晚,看着已经列位在座的众人,神情有些紧绷,扫视一圈,目光徐希身上,她遥遥拱手,亦是一脸肃穆。
他缓慢入座,高高提着心,很是有些不真实。
冯劫没忍不住,凑近萧何问他,“徐福在搞什么?”
萧何否认,“她进殿时还一脸懵,你应该问陛下有何要事。”
冯劫翻他一眼,“你女婿是徐咨,不是徐福。”
萧何斜睨着他,“来的都是老臣,功臣,你自己想去。”
冯劫不喜欢他这个人,虽然他与徐福多有不同,人稳妥正经,本质却和徐福一个路子!
“陛下驾到——”
一声唱礼,众人起身,齐齐拱手辑礼,“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免礼。”嬴政也一身玄色暗纹常服,朝会上的威严霸气也收敛了些。
“谢陛下。”
嬴政直接请众人入座,“朕二十二岁亲理国政,十五年横扫六国,诸位老臣、老将都是我大秦功臣、名将。如今朕已知天命,朝中的老臣、老将亦所剩无几。今年朕回陇西祭祖,命人修建太庙,迁于咸阳。今日宴饮,一是与诸位老臣把酒言欢,一是共同商议,配享太庙的国之功臣良将。”
“配享太庙?”赢期不可思议,太庙是何等规制,帝王祭祀祖先之庙,哪有臣子配享太庙的!
李斯也惊疑不定,“陛下,此前已建开国功臣榜,这太庙......”
嬴政望向他,沉声道,“仅一个开国功臣榜,还不足以表功。诸位都是对朕,对大秦有卓著功勋之栋梁,后世帝王若祭祖,也当祭拜大秦功臣!功臣若不能受封,政心有愧。”
李斯一时哑声,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嬴政要给予功臣名望地位,还有死后殊荣,配享太庙,怕是一个为人臣者最高荣誉了。
尽管知道自己上不去,淳于越还是尤其激动,“陛下乃千古圣明之君!”
姬纨都朝他甩眼刀子了,配享太庙就千古圣明?怎不想想,在座的谁能配享太庙?
徐希见他盯过来,扬了扬下颌。
姬纨轻哼一声。
公输琦没忍不住,“陛下欲封赏何人配享太庙?”
“在座的诸位,都是我大秦功臣,皆有可能。”嬴政给他画了个饼。
公输琦心下不满,但也知道今日宴饮,不是议事。此时不是时候。
此后嬴政挨个敬酒,“李卿,若无你辅佐国政,筹谋天下,我秦国不会如此强盛,灭掉六国。统一文字、统一度量衡、统一货币、车同轨、废分封、改军法,李卿居功甚伟。朕敬你。”
李斯连忙双手接过酒樽,两眼含泪,“陛下,老臣......”
嬴政伸手执杯,与他共饮。
随后来到徐希面前。
“陛下!”徐希起身。
嬴政为她斟满一杯,“福卿是朕的福星,亦是大秦的福星,若无福卿襄助,大秦未来惨淡,朕敬福卿。”
徐希双手接着酒樽,幽幽看了眼李斯,“为何我没有李丞相的感言多?”
嬴政轻笑出声,“朕还等着福卿,铸造更高的功绩,辅佐大秦走向真正的盛世。”
“那我得喝三杯!”徐希拱手,率先饮尽一杯,又为自己斟满。
嬴政看她喝满三杯,又到下一个韩非,神情有些肃穆,“若无韩非子立法,又致力改法,无大秦黔首今日之幸。朕敬你。”
韩非双手接过酒樽,双目矍铄的盯着他,“臣亦敬陛下!”
再之后,冯去疾、淳于越、姬纨等老臣皆被敬到。每个人所做功绩,他都心中有数,全都记得。
徐希三杯酒下肚,自己又喝了两杯,人已经有些醉了,拔了护卫的剑在殿上舞剑。
众人都只觉得她舞剑慢吞吞,行云流水的花架式,是为了好看助兴。
侯廉却见她过舞太极,一剑削断尖石,她剑尖几次对准李斯,杀意明显。护卫的佩剑虽不如她的真理剑削铁如泥,但杀李斯足够了。
他正提着心,韩非已经起来,夺了她的剑,“你这剑舞软绵无力,还是让人来跳傩舞。”
“老家伙!我与你势不两立!”徐希指着鼻子骂他。
李斯觉得是在骂他。
韩非和侯廉把人拉下来。
她又拽着李斯的胳膊,痛哭,“陛下那么好,我要为陛下舞剑!”
李斯拧眉,想抽出胳膊,“君房,你喝醉了。”
徐希大力的拽紧,拉着他痛说,“谁说我喝醉了,陛下对功臣如此,名利、地位、殊荣,统统给予!我要为陛下卖命,死而后已!”
随即又摇头,“不,死是不能死!陛下曾说‘功臣不能全身而退,嬴政何颜立于天下。’我要配享太庙!”
“李斯啊李斯,你这个老东西,很快就要进太庙了!你怎么能先一步呢?”
“不就是老了几十岁,你功绩比我高吗?人比我牛吗?凭什么?”
“你个老东西凭什么??”
李斯莫名被她骂了一晚上,出宫时还一副死妈脸。
看她张牙舞爪的被公孙萚接走,可能回到家还接着骂,李斯就更气结了。
“气不死他个老家伙!”徐希喝着公孙萚喂的热茶,果然还在骂。
公孙萚笑着应声,哄着她,“好好,气死李斯。”
“我若是陛下,今日就给他倒一杯毒酒。”徐希气哼。
“也不是不行。”公孙萚连连点头。
李斯回到家,虽然心中感动于今日宴饮,还是第一时间门找了大夫为自己看诊。
大夫仔细查看了小半时辰,才不确定道,“应是无毒。”
睢伍挥手让他下去随时候命,追问起今日宴饮,“看主家神色不悦,发生何事了?”
李斯皱眉不悦道,“徐希喝醉了酒,拽着我骂了一晚上。”
睢伍愣了下,“以她的秉性,应该不会在宫宴上喝醉。陛下为何突然宴饮老臣?”
李斯这才说起正事,“......陛下要迁太庙于咸阳,封赏功臣、良将配享太庙。”
睢伍眸光一暗,“配享太庙?朝中功臣虽多,又有哪个配享太庙?徐福吗?”
李由冷哼,“徐福如今手握兵权,连打仗都不亲临,还想配享太庙?指望她坐在咸阳发号施令,大军扩张得来的功绩都归她不成?”
李斯对配享太庙十分心动,今日陛下的话,也让他十分触动。
徐希说全身而退,可他若退了,今后子嗣......
睢伍看他半晌不言语,就猜到他又听进了徐希的骂,“主家,配享太庙是死后,徐福若死在陛下之后,又如何配享太庙?”
李斯皱眉,“别的学堂私塾已晚,大秦底层官员、县吏太多徐学的学生,名声功绩早已传遍,新帝亦会给她殊荣。”
“新帝亦会给主家殊荣,还有主家子嗣殊荣。”睢伍谏言。
李斯沉默了。
次一天,迁太庙于咸阳,封赏功臣良将配享太庙之事就传遍了咸阳了,那个高耸巍峨的开国功臣榜还立在宫墙外,又恩赏配享太庙?
朝中的三公九卿,还有卸任或是过世的老臣都被拉出来评判了一番政绩和贡献,谁能配享太庙。
最后辩论了好几天,选出来的几个德高望重之人,陈列功绩,加在一起打不过一个徐希。
就士子认定,嬴政面上给老臣殊荣,还是宠信徐希,为了给徐希殊荣,一个女子,为官已是倒行逆施,若是让她配享太庙,以后帝王祭祀先祖,都得拜她?天下士子颜面何存?
嬴芝曼、嬴舒曼、赢肥、赢鹄几人在学宫跟人吵了几日,把李斯架了起来,一口一个,“死后配享太庙,现在要死的是谁啊?是李斯啊!他已年逾古稀,徐子才而立不到。”
由于几人太过无德,写诗词对骂,传播。
很快李斯将死的消息就传开了。
李斯都不知道他快死了,听说后,气的大骂徐希奸猾阴毒。
这个消息还在往外传,从李斯将死,传到李斯病重将死,到李斯死了,或将配享太庙。
传至百姓的耳中,也就叹息一声,“李斯死了啊?但配享太庙,死也值得了。陛下对忠臣真好!”
“那徐子终于能接任右丞相了吧?”
消息再送回咸阳时,嬴政已经摔众人出巡陇西,李斯看着舆情消息,这些舆情监测,面色发青。
睢伍劝他,“主家,时机难得。”
李由也劝,“父亲,若错失这次良机,儿子和你孙子,都将没有升任之路,我李家从此就被泯然于众了。”
李斯目光一厉,“等消息。”
李由和睢伍对视一眼,齐齐应声,“诺。”
嬴政一行人到达陇西郡,天水之地。
“福卿还未来过此地,秦国就是在此发迹,也是从此崛起,逐步建立庞大的诸侯国,后一步步壮大强盛,到统一六国。”嬴政望着宗庙故地,指给徐希看。
徐希望着古朴苍劲的大树环绕着嬴氏宗庙,“大秦起于微末,必将走向盛世。”
嬴政哈哈大笑,“有福卿此话,朕等着大秦强盛。”
徐希小声提醒,“陛下,我非神棍。”
“嗯,朕信你。”嬴政深深凝她一眼。
“您的眼神明显不信。”徐希很想解释,她只是善于忽悠,出手的也不是她。
嬴政神色已经认定了,“走!”
徐希满腹的话又憋了回去,跟上他脚步。
萧何等人也纷纷跟上。
嬴政要祭祀先祖,嬴氏族人能来的都来了。陛下已知天命,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如此高规格的祭祀先祖了。
赢期安排好一应祭祀事宜,太卜令择定吉日吉时。
嬴政率众臣举行了隆重的祭祀,告谢先祖保佑,统一四海,祈福先祖保佑大秦国祚绵长,护佑嬴氏子孙长寿康健,永远执政大秦。
祭祀先祖后,嬴政对外吩咐,要祈福三日,命人在外守候。
公孙萚摆上七星命灯,七七四十九盏小灯拱卫。
让嬴政与徐希坐于命星两端。
蒙毅一脸严肃,时不时瞟一眼,见管猗、盖聂都面不改色,也按捺住不多问一句。
赵高负责进出安排膳食。
赢期在外转了一圈又一圈,带着萧何想问究竟,他埋头政务,一问三不知。
三日后,一道金光从殿内亮起,隐隐一声龙吟响起。
众人大惊,急忙赶到看究竟。
嬴政面色如常的出来,神采英拔,命道,“萧何,安排回程。”
萧何仔细打量他的神色,喜道,“臣领命。”
赢期觉得她们在搞什么大事,而他竟然一丝消息都没有打探到,那金光,还有龙吟,到底是什么?
嬴氏族人也十分好奇,待嬴政携朝臣离开,打开殿门走进去,就见大殿正中的地上,有七大四十九小的燃灯印记。
众人面面相觑,各种猜测从心中升起。
几个嬴氏老人严禁泄露,又关上了殿内,守护起来。不论如何,陛下是嬴氏子孙,是皇权天授的帝王,是祖龙,是千古一帝!
陛下之后,天下也是大秦子孙的,他们嬴氏一族永远倒不了!
陇西天水的消息以奇快的速度传回咸阳。
睢伍拿到消息,立马就与李斯、李由商量行动,“从陇西到咸阳,陛下要走北路,至少一个月。”
“足够了。”
随后消息传来,嬴政一行果然从北路绕行到秦直道回咸阳。
李瑶带着胡亥回娘家。
家宴上,李由直接问胡亥,“可有得位之心?”
胡亥脸色微变,眸光微闪,“我?我只是一个不祥之人,父王子嗣众多,轮到谁,也不会轮到我。”
李由哈哈笑,“贤婿太过谦虚了,你是我李家半个儿,你老师徐福手握兵权,你长兄扶苏虽然名声不错,但朝中掌握实权之人,多是忠于陛下的纯臣,而你的不祥,正是用处。”
胡亥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岳父是何意思?”
李由拍着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无事,无事。”
胡亥却不敢放心,他的不祥正是用处?想到徐希生产昏迷三日三夜,他醒来之前也昏迷三日三夜。
他们要除掉徐希,没有那个本领,查到了他与徐希共命,要除掉他!?
还不止,今年,新历法十一月,是父王驾崩之日。
想到这,胡亥心中惊惧万分,脸色煞白。
李瑶笑着为他端来醒酒汤,“郎君,喝完醒酒汤再歇下吧。”
胡亥望着她的笑,想动突然动弹不得,惊恐的瞪大眼,张嘴叫人,却已发不出声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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