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弹奏着他手上那把棕色木质的竖琴,垂首轻缓地拨弄着琴弦,从他飘飞翻跃动的指下泻出柔和悠扬的美妙琴声,翡绿美丽的巨龙倾听着这琴声,像被安抚了,渐渐眯起眼、一点一点垂下相较于那少年体型数倍的巨大头颅。
少年安静地停下抚琴的手,仰起头抬起手臂,正待要抚摸上巨龙低下的头颅时,侧边的草垛间兀然传来不合时宜的悉悉簌簌声,
蹲守树顶的神日低头一看,正是空和派蒙,他们拨开拦路的树杈杂叶时发出的声音有些大了。
神日不动神色紧了紧腰间的伞,这个情景下发出些不合时宜的噪音,估摸难逃一架。
神日瞥了眼紧张的空和派蒙,转而抬眼再次向前看去,那巨龙果然受惊,不复刚才的平静,倏然振开双翼逼退他前面欲要更上前一步安抚他的少年。
巨龙翅膀重重一挥,飓风斥退空和派蒙用以遮蔽的草垛树叶,两人大剌剌显露在少年与巨龙眼皮子底下。
神日:哦豁
不知是不是错觉,神日看着那巨龙面前的少年朝着他所在的树冠避身处投来一眼令他捉摸不定的目光。
喂喂、我们好像不认识吧,我只是路过啊。
神日挑起眉,倒也不再继续隐藏,直接翻身从树冠跃下,没提前告知的举动吓了派蒙一跳,神日挥了挥手拦住想说些什么的派蒙,一双不透光而显得沉沉的双眼直直盯着前方。
空顺着他的视线方向看去,落点停留在缓缓振翅欲要腾空飞离而去的巨龙身上。
空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神日、你该不会要追上去吧,还没等他问出口,空就对视上转过头来盯着他满脸都写满让我去、我要去的神日,也捕捉到神日眼里一闪而过的好胜。
他现在算是稍微理解了这家伙的行动模式,什么都打算去凑上一脚,空有些无奈在心底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那么还是那样,我和派蒙会在前面等你。”
空再度看了眼那巨龙和弹琴的少年,那少年在被他们打断正在进行的安抚后也不恼,倒是以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看着他们的方向。
只是很快,随着巨龙将要离去,少年的身影也愈发浅薄,碎散成荧绿色的光点渐渐息止在风里,临走前还瞥了眼巨龙与他们,并拨动了手中竖琴的弦音。
神日拍了拍空的肩膀,一言不发只盯着已升至空中即将向远处翱翔的巨龙。
他向前冲刺几步,重重踩上树干与枝桠连接的承接,借由那点反作用力二段跃起。
斗篷被风吹得猎猎鼓起,神日单手压住不稳的兜帽,很快跳到另一颗巨树的树冠上,一刻不停再度蓄力跃起,追寻着巨龙离开的方向飞速前行。
神日咬了咬腮旁的软肉,淡淡的血腥味让他十分不适。他皱着眉头抬头,看了眼与自己距离约莫百米的龙身。
夜兔这个种族不会飞真是一大遗憾,神日深刻感知到这点不足,思考的瞬息再度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就已然出现在巨龙影子之下的森林某处。
虽然能用超音速的速度弥补,不过缺点还是很大,那就是需要消耗更多的体力。
神日感受了下早饭的消化程度,差不多够他支撑到追到巨龙,要是支撑不到的话……
神日提前给那时侯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某个倒霉蛋点了根蜡。
神日:虽然不知道倒霉蛋是谁,提前先给他点个蜡。
再次因一阵移动速度过快而产生的虚晃眩晕过后,神日摇了摇头,成功拦截在腾飞的巨龙之前。
神日踩着巨树的树顶尖端,十分平稳,饶有兴趣看着那只与他身形相比巨大十几倍的通体翡绿的巨龙,离远了看是一回事,离近了看更觉美丽。
没想到在这个星球居然还能看到活着的龙,他发出点不合时宜的感慨,然后缓缓抽出腰间的黑色大伞。
伞面上的十二流银月相在接收到足够阳光照耀后愈发熠熠生辉,虽然夜兔讨厌阳光照射与太阳,不过并不代表夜兔不会去利用太阳。
宇宙特殊矿产之一,流银石。其特性在吸收了足够的光照与热度后会提高自身的坚硬程度,同时也会把吸收积攒的亮度反射而出。
简而言之,对敌致盲。
那头巨龙、也就是特瓦林,被这猝不及防的白昼般的刺眼亮光晃了眼,咆哮一声愤怒地冲向神日所在巨树的方向,看样子是要用龙特有的坚不可摧的躯体来碾压他。
神日舔了舔干燥的唇角,比拼单纯的蛮力他可不怕,神日的战意在这一刻到达到顶峰。
撑开那把通体深黑的大伞,甩过头顶遮蔽住直射的日光,神日蓄力跃空躲避开特瓦林直接而来的撞击。
他抬手单手推开迎面撞来的塌陷巨石和断裂树枝,然后从伞檐微微抬头瞥了眼,骤然合伞,反手自上而下重重一劈,直接砍开直奔他而来的巨型滚石,
所以说,就算体型长这么巨大又有什么用。
神日不太高兴撇了撇嘴,顺便侧首转过脸躲开因特瓦林舍身撞击而陆续溅起的飞扬石块。
还不是累赘,这些小东西又伤不了人。
他继续补充了句,反手撑开伞挡住被细碎石粒打落的兜帽掉落前一瞬照在脸颊上的日光,扯着兜帽回头去看舍身一击后将整片森林撞出一个大塌陷的特瓦林。
神日摇了摇头,他还挺喜欢这个星球的生态环境的,一下子就被毁了这么一大块。
他完全忘了自己先前捕猎野猪时闹出的动静与造成的伤害比特瓦林大多了。
神日拧着眉看着舍身撞击下来也不安分的特瓦林,短暂被致盲的特瓦林振动着卷起飓风的双翅并高高扬起龙首。
神日眼球微动,注意到在那大张的龙吻前有一枚浑浊的风球,独立旋转着、蓄积着什么拥有急剧压迫性的不明力量,隐隐间那浑浊风球周边的空间仿佛都有细碎的崩塌般的黑色光线窜过。
他直觉不能让这头龙把那令人不安的风球蓄积结束,不然他就要吃点苦头了。
神日相信自己多年来死里逃生的战斗直觉,急速收伞,没有丝毫停顿地选择飞快窜上特瓦林躺倒的身躯。
不顾特瓦林挣扎狞动着躯体要把神日甩下去,也得益于他正在蓄积能量,为了这强大一击,特瓦林狞动身体的幅度不会很大,神日扒着龙身体上的鳞片,猝然察觉手上传来些微刺痛。
定睛一看,是自己裸.露在外的手背被划出道白印、渗出点不太明显的血丝,暴露在手套外的皮肤没有受到防护,再加上有阳光照射的削弱,只是这点不算严重的程度已经是很好的结果。
神日盯着特瓦林满身翡绿的密密麻麻鳞片,眸色更沉。
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打完这头龙要多少鳞片还不是他说的算。神日甩去那些不正经的想法,扒着鳞片与翅翼尾根的连接处一个翻身成功踏上特瓦林的背部。
神日沉下重心,飞速窜上高高扬起的龙首脖颈,腾空高跃起直面那旋转蓄积着的浑浊风球。
在下面看就已经感觉到压迫力了,没想到直面起来更觉恐怖。
神日用舌尖顶着虎牙,彻底扯下兜着脸的斗篷帽檐,高高举起右臂,左手死死抓紧特瓦林大张着的吻部,五指攥紧因承受巨大力量而显得更为扭曲,对着那隐隐有黯淡黑线流转周身的浑浊风球就是一击百分百的全力本垒打。
手面直接触碰那浑浊风球,全然蛮力与浑浊风元素接触间发出令人牙酸的尖锐风啸声,摩擦生出的刺耳嚎叫愈演愈烈。
神日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连带着那截手臂仿佛在被万千风刃卷入其中,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的风残忍割裂他右半边用来遮蔽阳光的斗篷,并将它撕裂成碎条渣滓。
不过手上那幅新打的黑色手套倒是帮他抵御住不少伤害,神日压下眼,不声不响收紧腕部,再度向前深深送了一拳,
这下是彻底地一声锐利且高昂的尖叫响彻耳畔,神日将那浑浊风球打回特瓦林大张的口中,带着股深重怨气重力锤下去,
连带着特瓦林的上吻被打下明显凹陷一处,炸耳的巨响轰鸣声后瘫倒在地上。
神日站起身,一脚踩在特瓦林的头上,慢吞吞收回被割裂的破破烂烂的右手,拧了拧手腕,听到咔哒一声后才甩了甩手。
新打的没用几天的手套就这么报废了,神日心情不太愉快,半幅家产交代给特瓦林,这让神日看见被一拳锤晕过去的特瓦林就更加恼火。
他清点了一下,手套报废半幅,另一只或许还能用,还得等之后用了再看;斗篷基本没有一点完好的地方,褴褛破旧地像刚从垃圾堆捡来的;衣物也或多或少损坏些,说他是乞讨归来的都不为过。
漂亮,奋斗十几年,一朝斗殴家财散尽,神日自嘲般嘁了声。
不过人倒是没受伤,虽然这也算不上什么好消息,神日拧着眉头把倒插在地上的深黑大伞撑开,举在头顶挡着午时正盛的日光。
最重要的是,与特瓦林这头龙打了会儿,已经超乎他一开始给自己划定的体力消耗,让他全身上下所有毛孔都在叫嚣着、疯狂呐喊着去撕碎眼前的敌人。
神日静了静,抚摸上自己的胃部。
简单地说,就是,他饿了。
伴随着无可置疑的强大且蛮横的力量,他需要控制住自己这份稍稍不察就会造成极大破坏的力量,夜兔一般都有自己独立的控制力量的方法,有的生性自由的夜兔靠的是与人交战、不断挑战强者来发泄无处可用的力量;有的夜兔则是选择了破坏,毁灭所能见到的一切来更加熟悉自己的力量;神日不属于他们中的任何一种。
神日选择的是吃下足够多的东西来满足自己过剩的欲.望,通过对食物的渴求来分散自己对力量过多的关注。
说来说去就是转移注意力,一般不会意识到自己深藏着的力量也就不会想着去使用它,所以神日平常也避免饿到失去神智的危机状况。
但是在现在这样极为少数没有充饥食物且体力消耗巨大的情况下,神日也不可避免地控制不住自己。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在最开始估算了下追击特瓦林的消耗够不够支撑住,并为突发.情况下可能出现的可怜蛋点了一根蜡的原因。
神日忍了忍,举着伞站在原地垂着眼看陷入昏厥的特瓦林。
翡绿色的鳞片很好看,长而柔软的翎羽也足够吸引人,一拳锤下去时反馈而来的柔软有筋道的手感足以表明肉质纯熟,只要经过适当的烹饪方式……
神日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没有摸到潮湿的感觉,反而捏着手指慢悠悠捉住一缕不合时宜撞进怀里的风。
而后他懒懒抬眼瞥向身后,看向那个不知道站在那里已经旁观了多久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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