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阮沅是肿着眼睛去的幼儿园,整个人蔫得像是终日晒不到太阳的小枯树。
昨晚白心和阮沅说了很多,核心意思还是那句话,沈楼不是大黑,阮沅不能再去骚扰沈楼,不能再乱给沈楼喂东西吃了,阮沅需要和沈楼保持距离。
阮沅想破了天,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就什么都变了。
阮沅太小,理解不了生离死别的残酷现实,白心长长叹了口气,“等你长大,你就知道了。”
阮沅攥着拳头,倔强地转过身去,“我不想长大!一点点都不想!”
为了处理阮沅给沈楼喂狗粮的事儿,白心和阮恒特意请了天假,早上送阮沅去学校。
临送阮沅进校门前,白心还在给阮沅强调,他现在不能去找沈楼玩。
阮沅闷闷地点头,他拖着沉重的步伐,低头踏进学校,白心和阮恒去校长办公室报到。
阮沅踏进教室门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角落里的沈楼。
沈楼也正在抬眼看向他。
两人对视时,阮沅发现沈楼额上有两道并不明显的伤疤。
明明沈楼昨天还没有受伤,今天怎么会受伤了呢?
疼不疼呀?
要不要他去帮沈楼吹吹?
阮沅下意识地想冲到沈楼身边,揉一揉沈楼,只是想到妈妈和他的交代,阮沅刚迈出去的脚又缩了回去。
他握了握书包的两条肩带,犹豫再三后,他耷拉下脑袋,没有去管沈楼,反而转头坐在了小朋友堆里。
在沈楼来梧桐幼儿园之前,阮沅没缠着沈楼时,他一直坐在这里。
有了沈楼后,他天天粘着沈楼,就不怎么和大家玩了。
小朋友们很喜欢阮沅,一见阮沅来了,大家围着阮沅坐了个圈,叭叭地和阮沅说着话,分享着奇闻异事。
其中以乔伟飞脑袋上新增的一圈纱布,最为新鲜。
白软软指着一旁乔伟飞,给阮沅看,“阮沅,你快看他这个造型,是不是好好笑啊?”
战损版的乔伟飞低眉丧眼地坐在一边。
阮沅问乔伟飞,“你怎么了?”
乔伟飞抬头快速地扫了眼沈楼,对上沈楼看过来的视线,乔伟飞不由自主地抖了下。
联想到昨晚的沈楼,乔伟飞仍是一阵畏惧。
乔伟飞一直看沈楼不顺眼,尤其是在昨天阮沅的生日会上,所有的风头都被沈楼抢了,阮沅也一直拉着沈楼玩,这让乔伟飞心里很是吃味。
晚上回到寝室后,乔伟飞变着法地挤兑沈楼,挡住沈楼的去路,故意把沈楼的东西扔在地上。
起初沈楼一直沉默着,没有搭理他,只专注做自己的事情,像是压根没把他往眼里放。
乔伟飞见状,心里更气了。
他一个没忍住,直接冲上前,拉开了沈楼的行李箱。乔伟飞指着行李箱最底下一袋袋的狗粮包装,哈哈笑着,他故意闹出很大的动静,“哈哈哈,你们快来看,沈楼的行李箱里为什么会有狗粮?”
“难道他是狗吗?”
“他平时还要藏狗粮的吗!”
“哈哈哈,原来他不是人,他是狗呀!”
“你们说他会不会汪汪叫?”
乔伟飞折腾的动静很大,几乎所有住校的学生都围了过来,好奇且不可思议地看着沈楼。
起初沈楼没什么反应,他夺过自己的行李箱,想要阖上箱子,重新推进床铺底下。
乔伟飞得寸进尺,不让沈楼去碰行李箱。乔伟飞大喘着粗气,一股脑地往出宣泄着情绪,什么话难听他就说什么,“沈楼,你说你是不是狗?”
“你就是和我们不一样!”
“你不仅吃狗粮,你还没人要!”
“不然为什么周末都没人接你回家?”
“我们都有家,就你没有。”
“是不是你家里人也嫌弃你是狗啊?”
“除了阮沅和你玩,你看看还有谁要你?!”
“你就是条狗,你还不赶快给我们汪汪汪一个!”
这话说得侮辱性就很强了。
要是换成个冲动的小孩,这会儿早该扑上去和乔伟飞打成一团了。
沈楼只是垂眼静静看着他,连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
倒是乔伟飞沉不住性子,沈楼越不回应他,就好像越不把他当回事,让他面子上挂不住。
乔伟飞一把跳起来,扑着沈楼就来了。
中途他的指甲从沈楼的脸上划过。
就在乔伟飞要对沈楼进行第二波伤害时,沈楼偏头躲过。
下一秒,沈楼眼睛一眯,他单手抓住乔伟飞的脖颈,用力将他向后推去。
乔伟飞的脑袋撞在寝室窗户上,发出好大一声响。
见势不妙,其余小朋友们尖叫着去喊老师。
等老师赶来,看到眼前这一幕,老师急忙喊着让沈楼松手。
沈楼依言照做,低头垂手站在一旁。
乔伟飞靠在窗户上,捂着胸口直喘气,双腿打颤,沈楼刚刚推大的力度很大,抓着他的脖子时,他还以为他今晚就要死在沈楼手下了。
老师将两个小朋友隔开,避免再发生争执,正当老师绷着脸,想着要怎么处理这事儿时。
乔伟飞可能意识到了自己今晚做得过分,他率先抱着脑袋,满地打滚地喊疼。
沈楼脸上被乔伟飞抓了两道,也隐隐地再往外渗着血丝。
事情比预想的严重,老师汇报了园长,连夜叫来校医给两个小朋友做检查。
好在都没有什么大事儿,乔伟飞只是喊得声音大,其实什么事儿都没。但他怕挨骂,非得缠着医生姐姐给他脑袋上包一圈纱布,努力扮着柔弱模样。结果医生一出来,就把乔伟飞的伤情如实和园长汇报了。
园长也刚好调查完了事情的始末。
园长先问乔伟飞,“你怎么知道沈楼箱子里有狗粮的?”
乔伟飞缩缩肩膀,半天说不出话。
园长皱眉,严肃起来,“你是偷翻沈楼的行李箱了吗?”
乔伟飞低头扣手。
“你自己觉得你这样做对不对?”园长声音不自觉加大,“而且,就算沈楼行李箱里有狗粮,你知道他是拿狗粮做什么的吗?你又为什么要说那么难听的话,还要侮辱别人是狗?”
乔伟飞藏在老师身后,闷不做声,只是提溜乱转的眼珠子,暴露了他此刻并未完全认错。
教育完乔伟飞,园长又看向沈楼,“小楼,你觉得你刚刚这样殴打同学,做得对不对?”
沈楼没说话。
园长有点头疼,“你可以不可以告诉我,在你的箱子里,为什么会有狗粮呢?”
沈楼看了眼园长。
狗粮是阮沅之前给他的,他不确定阮沅是否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沈楼选择了沉默。
得不到沈楼的回复,园长只好猜测道,“是你在学校里养小狗了吗?”
“或者你带狗粮来学校,是想做其他什么吗?”
沈楼不语。
乔伟飞趁机从老师身后探出个脑袋,“他就是自己吃狗粮,他就是狗,他就是变态!”
“乔伟飞!”园长呵斥道,“我会把你今天的表现,如实汇报给你父亲的!”
沈楼撩起薄薄的眼皮,不咸不淡地看着乔伟飞。
乔伟飞嗖地一下缩回了脑袋,继续藏在老师身后。
所以这狗粮到底是哪儿来的?
就在园长百思不得其解时,阮沅家的电话拨了过来。
在得知是阮沅给沈楼塞的狗粮后,园长不解地看了眼沈楼,如果是阮沅给沈楼塞的狗粮,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儿,沈楼刚刚为什么不解释呢?
园长直觉这里面还有更多的事情,他走出医务室,让阮沅家长明天到学校面谈。
医务室的隔音并不好,沈楼听见园长在外面接电话,电话那头像是阮沅家。
阮沅?
沈楼抬起头,看向医务室外校长的背影。
-
教室里。
乔伟飞回想着沈楼昨晚揍他的画面,仍有些害怕。
现在教室里又没有老师,万一沈楼又揍他,怎么办?
阮沅见乔伟飞半天不说话,他推推乔伟飞,“你的头到底怎么了?”
阮沅的话虽是对着乔伟飞说的,但视线却若有若无地往沈楼身上瞥。
沈楼和乔伟飞都受伤了。
他要是知道了乔伟飞为什么受伤,就大概能推出来,沈楼为什么会受伤。
乔伟飞被阮沅一推,这才从昨晚恐怖的记忆里脱身。
他下意识就看向沈楼,发现沈楼也正在看着他这个方向。
乔伟飞咽咽口水,连忙收回视线,他冲着阮沅摇摇头,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沈楼他不是狗,他是人!”
阮沅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下来了。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告诉他,说沈楼不是他的小狗了。
阮沅嘴角一撇,心里闷得像是等待暴雨前的阴天,“哦,我知道了。”
“他不是小狗,他是小朋友。”
大家见阮沅哭了,忙凑上去安慰他,帮他擦眼泪。
小朋友将阮沅层层包在一起,阮沅埋在小朋友堆的最里面,从沈楼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阮沅露出的一个脑袋尖尖。
隔着层层的人群,阮沅望着沈楼,脸上还可怜兮兮地挂着两行眼泪。
越来越多的小朋友去抱住阮沅,沈楼渐渐看不到了阮沅。
沈楼在座位上坐了会儿。
他知道,一直以来,他和阮沅之间都存在着误会。
比如阮沅爱叫他大黑,要给他吃狗粮,似乎是在把他当小狗一样地在养。
但他不知道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儿,阮沅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他以前只觉得阮沅的所作所为,他无法理解,可一直没有深究过。
沈楼想起早上阮沅的父母也来学校,现在正在园长办公室里。
半分钟后,沈楼站起身,离开教室,前往园长办公室。
-
园长办公室里。
园长以及阮沅班上的老师,还有阮沅的父母,一群人正坐在一起讨论着昨晚的事儿。
阮沅父母先向大家道歉,然后开始解释起,阮沅为什么会将沈楼当成小狗,以及给沈楼喂狗粮的事儿,同时他们向学校表示诚恳道歉,是他们没有约束好阮沅的行为。
幼儿园老师调出校内监控,发现之前阮沅曾多次给沈楼塞狗粮,但好在沈楼并没有吃掉。
阮家父母这才松了长长一口气。
幼儿园老师和园长,也向阮家父母道歉,是她们工作疏忽,没注意到阮沅的异常行为。
就在众人还在讨论要如何处理此事时。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园长起身开门后,发现门外站的是沈楼。
园长诧异,“小楼,你...你怎么过来了?”
沈楼和园长点了下头。
随后,他看向阮家父母,“叔叔阿姨,我想知道阮沅今天为什么不开心。”
“还有这里的误会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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