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面对沈楼突如其来的请求, 房间里的大人全都愣住了。
沈楼这是什么意思?
他想知道什么?
昨天就因为乔伟飞讥讽沈楼是狗,沈楼便同乔伟飞大打出手。今天沈楼要是知道了,阮沅平时就把他当小狗在养, 沈楼还不知道要怎么收拾阮沅呢。
园长示意老师将沈楼送回班上去。
沈楼不动声色地避开老师的接触,他将视线落在屋内最有决策权的阮恒身上,安静地看着阮恒。
阮恒拦住园长, “先让小同学进来吧。”
“无论怎么说,我们家都是欠小同学一个道歉的。”
既然家长都这么说了,园长也没什么好反对的,推门让沈楼进来了。
就算沈楼平时再怎么小大人,和同龄人站在一起,有些成熟反差感。
但在一群大人面前,才到大人腰处高的沈楼,看着就要稚嫩很多了。
白心蹲在沈楼面前, “沈楼, 阿姨先替沅沅给你道声歉。”
刚刚沈楼没来之前, 几个大人开会时,园长也说了昨晚沈楼将乔伟飞按在玻璃上揍的事儿。
沈楼对狗, 这一侮辱性身份的敏感和过激反应,让白心有些担心,她怕沈楼知道真相后,会对阮沅有激烈反应。
可单说阮沅对沈楼做的那些事儿, 给沈楼喂狗粮,就算沈楼想怎么收拾阮沅, 白心他们作为阮沅的父母, 也没法阻止, 毕竟是他们理亏在先。
白心尽可能地斟酌着用词, “阮沅最近对你做了些不太好的事情,作为阮沅父母,阿姨对你真的感到很抱歉,是我们没有管教好阮沅。”
沈楼注意到白心发红的眼圈,以及眼下深深的黑眼圈,想必白心昨晚和阮沅一样没休息好。
沈楼眨了眨眼,略过煽情部分,直奔主题,“可以告诉我这里面的误会吗?”
白心被面前这个不到七岁的孩子的冷静给惊到。
她回头看一眼丈夫,在得到丈夫的示意后,白心带沈楼在一旁的沙发处坐下,给沈楼讲起这件事儿的始末。
从小区意外来的流浪狗大黑讲起,再到中间为了哄阮沅开心的善意的谎言,以及最后阮沅错把沈楼当成了大黑。
一整条的逻辑链在沈楼脑中逐渐形成。
阮沅有一条很喜欢的狗,叫大黑。大黑死后,阮沅难过,白心骗他,说大黑还会回来,阮沅信了。刚好幼儿园开学,阮沅看见新转校来的他,就将他当做了大黑,当做了条狗。所以阮沅才会对他做一些奇怪的事情,经常说一些奇怪的话。
讲完整个事情后,白心颇为担心地看向沈楼,“沈楼,阿姨和你保证,阮沅他就是就是天真,或者是发育晚了点,笨了点,对这个世界的感知认识不深。他把你当成小狗,当成大黑,这是他做得不对,但他绝对没有要侮辱、或者是讥讽你的意思。”
“这点阿姨可以和你保证。”
阮恒也走上前来解释道,“沈楼,昨天我们已经教育过阮沅了,保证他以后不会再去骚扰你。”
“等会我也会带他来给你道歉。”
“那那你可以不可以,原谅阮沅呢?”
“或者如果你不想原谅他,叔叔阿姨们也可以理解,我们会帮他办理转学,远离你的生活圈子。”
“给你留下了不好的记忆,我们真的感觉到很抱歉。”
听到阮沅要转学,沈楼抬头看了眼阮恒,很快他又低下头,没有接话。
屋里一众大人都提心吊胆地看着沈楼,他们猜不出沈楼此刻会在想些什么。
是觉得被侮辱,要和阮沅绝交,从此老死不相往来,还是要回去和阮沅打一架呢?
园长紧贴着站在办公室门口,生怕沈楼会情绪过激冲出门。
屋内一时间静的可以,所有人都屏息看着沈楼。
过了会儿后,沈楼开口,问了个牛马不相及的问题,“阮沅今天为什么不开心?”
“他昨晚是哭过吗?”
“啊?”阮恒和白心对视一眼,感觉跟不上沈楼的思维方式。
顿了顿,阮恒决定和沈楼讲真话,“是因为昨天我们发现,阮沅将你当做小狗在养,一直在骚扰你,所以我们批评教育了他,告诉了他这么做是不对的,他不能再去骚扰你。”
听完这话,沈楼低头又沉默了一会儿。
很快,他抬起头,看向阮家夫妻二人,“别让他哭了。”
“啊?”阮恒诧异,不理解沈楼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个。
沈楼抿了抿唇角,“阮沅不用和我道歉。”
“你们别批评他了。”
“以后我就是大黑。”
此话一出,整个会议室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面面相觑。
他们都在想着沈楼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是沈楼要要帮阮沅续上这个善意的谎言,愿意当狗,愿意接替大黑的身份??
不是吧
这个想法一出,几个大人脑海一片空白。
明明沈楼昨晚还因为乔伟飞说他是狗,和乔伟飞大打出手。
白心更是眼泪直接掉了下来,阮恒背过身去,右手疲惫地搭在额上。
昨晚,他们两夫妻见阮沅情绪崩溃,他们哪有不心疼的道理?
谁都知道,这件事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沈楼愿意隐瞒身份,不计前嫌,愿意假装当小狗,帮阮沅续上这个童话梦。
直到阮沅以后长大,分得清童话梦境,接受了生离死别,自然就会认清沈楼是人,而不是小狗。
可是他们没资格,没理由,更没有道理,因为想保护阮沅的童心,所以逼迫沈楼当狗,侵害沈楼的利益。
现在听到沈楼自愿维持大黑的身份,白心啜泣着摇头,“小楼,不可以,这样太委屈你了。”
沈楼递给白心一张纸巾,他摇摇头,他不觉得他有哪里委屈的,相比之下,他更不想让阮沅不开心。
阮恒缓了缓后,转过身来,“小楼,如果你愿意这么做的话,我们会非常感谢你的。”
“但这件事,我们不会强求你。”
“你再仔细想想好吗?”
沈楼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好想的,他的答案依旧不变。
见沈楼如此,阮家夫妻真的不知道该再说什么好了,只能感慨两个小朋友的关系是真的太好了,好到沈楼可以为阮沅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阮家父母保证,以后不会让阮沅给沈楼喂奇怪的东西。学校也承诺会加强监督,发现阮沅对沈楼有奇怪行为,老师会上前阻止。而沈楼在收到阮沅给的不确定的东西,也可以拒绝,并要求老师的介入。
商议好这一系列的细节后,一群人带着沈楼,重新回到教室。
几人站在教室窗外,阮沅坐在教室里。
阮沅小小一个缩成一团,低头抱着怀里的书包,一动不动,柔软微卷的黑发耷拉在他脑前,一副又蔫又可怜的样子。
在叫阮沅出来时,阮恒不确定地又问了遍沈楼,确定沈楼愿意帮阮沅撒谎,变相承认自己就是小狗吗?
沈楼点点头,视线落在教室里的阮沅身上。
白心深吸一口气后,她咧起一个笑脸,上前敲敲教室的门,将阮沅带了出来。
阮沅的嗓音闷的像是刚煮开的粥,又黏又闷,“妈妈,怎么了?”
白心揉了把他的脑袋,笑道,“妈妈是昨天搞错了,说沈楼不是大黑。但其实沈楼他就是大黑,就是你的小狗。”
闻听此言,阮沅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抬头看向白心,眼睛瞪的又圆又大,清澈的瞳孔里倒映出白心的面庞,“妈妈,你说的是真的吗!”
从昨晚到现在,这还是阮沅第一次流露出正向的情绪。
白心心如针扎,但面上却仍挂着笑意,“是的呀,沈楼就是你的小狗。是妈妈昨天搞错了,妈妈给你道歉,请你原谅我,好不好?”
此时,阮沅已经听不得白心在说什么了,他的视线早就被一旁的沈楼给吸走了。
现在阮沅再看见沈楼,心里更是委屈的不行,冲上去就想抱住沈楼。
不过在此之前,阮沅还是抽着鼻子,不确定地又问了遍白心,“妈妈,那我以后是不是又可以和沈楼玩了,不用再离他远远的,也不用转学了。”
白心点头还没点到一半呢,阮沅就像是崩在弦上的箭,他瞬间从原地弹射起飞,飞扑到沈楼身边。阮沅紧紧沈楼的脖子,脑袋埋在沈楼肩上,哼哧哼哧地哭诉道,“沈楼,你知不知道,我们差点就要分开了,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好难过好难过哦。”
“你有没有感觉到我的难过?”
阮沅抱着沈楼的劲儿很大,直接将沈楼按在了墙上。
“他们都不让我去找你,说你不是我的。”
“但你就是大黑,就是我的。”
“你知道的,对不对?”
“沈楼,我们以后再也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你都不知道我昨天有多么地难过。”
“大黑,我好好好好想你。”
大概是太过于激动,阮沅这会儿脑子转不太动,思维经常卡壳。他一会儿叫沈楼大名,一会儿叫沈楼大黑,车轱辘话翻来翻去地说个没完。
很快,沈楼脖子间的衣领,就被阮沅的眼泪鼻涕给打湿了。
等阮沅情绪稳定了会儿后,沈楼从兜里取出纸巾。他轻而易举地挣脱阮沅的束缚,垂眼擦着阮沅脸上横七横八的眼泪。阮沅则拽着沈楼的衣摆,说什么也不愿意松手,就那么红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沈楼,眼泪不值钱似地一个劲儿地往下掉。
沈楼想起他兜里还有一把可乐糖,是他上次和阮沅一起许愿时,装进兜里的。
沈楼取出一颗汽水糖,撕开包装,他顺手将糖果放进阮沅的嘴里,小声说道,“别哭了。”
沈楼就像是阮沅的情绪稳定器,之前谁都哄不好的阮沅。在沈楼刚一开口让他别哭了后,阮沅就收了眼泪。他砸吧着嘴里的糖豆,说了声好吧,“我们以后再也再也再也不分开了,对不对?”
阮沅一连用了好几个再也,可见昨晚的事儿,给他留下了多深的阴影。
沈楼帮阮沅擦干脸上剩下的眼泪,“嗯。”
再也不分开了。
阮沅喋喋不休地说着话,他呼出的气儿都带着股可乐糖的味儿,“大黑,我会养你一辈子的,我也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沈楼,“嗯。”
阮沅,“大黑所以你现在是找回记忆了,想起你就是我的小狗了,对不对?”
沈楼看着他,没有拒绝。
那这就是肯定的意思咯!
阮沅心里胀胀的,仿佛将要起飞的热气球。他贴在沈楼身上,蹭一蹭沈楼,像是只想要通过留下气味来圈地盘的小狗。
冷不丁地,阮沅又看到了沈楼额头上的伤口,阮沅嘴角一撇,韩剧女主角上身,眼泪又要掉下来了,“你怎么弄的,疼不疼呀?”
“不许哭。”沈楼没说是和乔伟飞打架受伤的,只说是不小心摔的。
阮沅喔了声,一秒将眼泪缩回去,继续若无其事。他一边揉着沈楼额上的伤口,凑上去吹一吹,一边忧心忡忡地叹气道,“大黑,既然你现在想起我了,我就要带你回家,不会让任何人再欺负你了的!”
“妈妈,我想要带大黑回家!”
“你们以前可是答应我收养大黑的了。”
“现在还把他放在学校住,我可太不放心了。”
白心尬笑了一下,她骗阮沅说这个事儿她会再协调,先让老师带两个小朋友回去上课。
经历过昨天的分别,阮沅这次可是把沈楼抓得紧紧的,一刻也不肯松开。
阮沅牵着沈楼的手,一边往教室走,一边回头嘱咐,“我一定要带沈楼回家的。”
“或者,不带他回家,你们把我放在学校住,也是可以哒。”
沈楼比阮沅高半个头,他看向阮沅时要半低下头,纤长的睫毛覆在他眼前,有种说不出的易碎感。
白心嘴上敷衍着阮沅,说让阮沅先去上课,她等下会去办这件事儿。
等阮沅走后,白心看向丈夫,“现在怎么办,让阮沅也住校吗?”
阮沅想接沈楼回她们家住,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沈楼有家有父母的,没理由去她们家住。
“园长,麻烦您帮我们联系下沈楼的家长吧。”
阮恒觉得,无论如何,今天这事儿,他们还是得和沈楼父母解释一下,两家人坐下来一起吃个饭,他们家好给沈家道个歉。
之后再考虑要不要把阮沅放进幼儿园里住。
在得知了阮恒的想法后,园长嘶了声。他拉着白心和阮恒,找了个远离人群的角落,和阮家夫妻说了下沈楼的家庭背景。园长知道阮家夫妻人品可靠,不是乱嚼舌根的人,所以园长也没避讳,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
大意是说,沈楼不是安城人,是被人送来安城的。园长之前帮沈楼办理入学时,看到了沈楼的户口本,上面明确写着沈楼是北城人。而且,送沈楼来的人,像是个精英秘书的打扮,目测实力不俗。园长推测,沈楼背后的沈家,应该是个大家族。
秘书在给沈楼办理了全寄宿,在幼儿园里留下了很大一笔钱,供幼儿园给沈楼添置衣物,生活用品,很快秘书就离开了。自此以后,沈楼就一直住在幼儿园里,平时也不见沈楼父母给学校打一个电话,或者关心下沈楼的日常生活。
白心蹙眉,“小楼家长不给学校打电话,学校也没主动联系过他们吗?”
园长叹气,“打了,每次打过去都是秘书接的,说老板在忙,让我们晚点再联系。这一晚,就没有以后了。”
白心没想到沈楼的家庭对沈楼这么冷淡,她是当妈的,难免对沈楼动了点恻隐之心,更何况沈楼刚还帮了她们家那么大的忙。
园长凑近两夫妻,压低声音到,“之前一次饭局上,我听教育局那边人透露,好像说沈楼家里是个豪门,沈楼是家里的私生子,他之前一直和母亲过。后来他妈出国,把他扔回了父亲家,但父亲家那边有了正常家庭,可能是嫌沈楼碍眼或者不好看吧,这才把他打发来的咱们幼儿园,扔到这儿,也算眼不见心不烦。”
白心觉得荒唐,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能听到私生子、豪门这些名词?
更荒唐的是沈楼能摊上这么不负责任的爹妈,最后可怜地就只有小孩了。
怪不得沈楼一直看着那么早熟,原来是被这样的家庭给逼出来的。
“这都是什么父母?”白心不理解。
园长苦笑,“所以你们刚说想见一下沈楼的父母,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你们就说,就小楼这情况,他说是有父母,但和没父母,有什么区别?”
阮恒之前想着不改变沈楼的生活方式,直接把阮沅放宿舍寄宿,但在看到沈楼这样的家庭后,阮恒反倒是有了别的想法。
中途白心还有别的事情,先行离开,后面的事情交给阮恒全权负责。
等下课后,阮恒敲敲后门,示意沈楼出来下。
沈楼很聪明,阮恒一个眼色,他就懂了,他起身往出走,阮沅就像个小尾巴一样地黏在沈楼屁股后,沈楼去哪儿他去哪儿。
有些话不方便当着阮沅的面说,阮恒想让阮沅先回避一下,“沅沅,你先进去,我有话和小楼说。”
阮沅挂在沈楼后背上,双脚半踩在地上,身体拖成长长的一条,仿佛沈楼背了个人形书包。阮沅从沈楼背后探出个脑袋,歪头看着他爸,“不可以哦,我现在不能和大黑分开了,不管是一秒钟还是两秒钟。而且我还是他的主人,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和我说哦。”
阮恒都要被他儿子这副小无赖的模样给气笑了。
无奈,阮恒劝不动阮沅,他只能递给沈楼一个求助性地目光,让沈楼想办法。
沈楼转头看向挂在他身上的阮沅,眼睫低垂着,“我想喝水。”
“嗯?”阮沅枕在沈楼肩上想了想,沈楼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家小狗想喝水了。
阮沅眯眼一笑,连忙从沈楼背上跳下来,噔噔噔地往教室里跑,去给沈楼接水拿杯子,“我现在就去给你接。”
这还是他的小狗第一次给他提要求。
作为主人,他当然要全部满足啦。
看着阮沅跑远的背影,阮恒心里很吃味。
他以前那么听话懂事,他说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儿子。
现在居然不听他的话,转而去听其他小子的话了,这让他这个当爹的脸往哪里放?!
沈楼问阮恒,“叔叔,你找我是要说什么吗?”
阮恒从乱飘的思绪中抽身,他半蹲下身,平视着沈楼。阮恒是个很儒雅的人,笑起来时也带着股能安抚人的力量,“小楼,你想不想来家里玩?”
沈楼不知道阮恒这话是什么意思。
在北城时,他没有固定的家,幼儿园就是他的家,他也没有去过其他小朋友家玩。
来到安城后,他一直待在幼儿园里,没有出过幼儿园,去过其他地方。
阮恒,“你只用告诉我你愿不愿意。”
“你想不想来家里和阮沅玩?”
沈楼转头看向在教室里忙前忙后为他接水的阮沅,半晌后,他扭头过来,点了点头。
如果家是指有阮沅,是能和阮沅玩的地方,那么他想出去看一看。
阮恒直起身,了然一笑,“好,剩下的事儿,就交给我来处理。”
阮恒要去找园长,要沈楼家长的联系方式,他和沈楼家长沟通协调,看能不能让沈楼至少这个周末可以去他家玩。
沈楼猜出阮恒是要去联系他家长,沈楼想了想后,决定跟着阮恒一起去打电话。沈楼不知道父亲会不会同意他去阮沅家玩,如果父亲不同意,他可以接过电话,表述自己的观点,更好地争取去阮沅家玩的机会。
沈楼叫住阮恒,“叔叔,你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说着,沈楼回到教室,他先安抚了下阮沅的情绪,揉揉阮沅的脑袋,让阮沅好好坐在教室里,他要出去一下,有一些事情。
阮沅当然不放他走,“不能我们一起去吗?”
沈楼摇头。
阮沅噘嘴,“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沈楼说,“你从现在开始数,从一数到一千,我就回来了。”
阮沅掰掰指头,刚数了不到二十个数,他就垂头放弃了,自暴自弃,“可我不会数那么多数。”
沈楼从兜里摸出剩下的可乐糖,拆开一粒,放在阮沅嘴里,“等你把这个糖吃完,我就回来了。”
为了能快点见到沈楼,阮沅使劲地嘴吸溜着糖粒,鼓起的腮帮子,像是只在进食的仓鼠,“那你可要快点回来喔。”
随后阮沅又半是命令,半是威胁道,“你要是回来晚了,我可是会忘掉你的。”
他的心里空荡荡,可是随时都会被其他小狗填满的喔。
沈楼你最好小心点。
沈楼点点头,他让阮沅安静坐好后,又给阮沅兜里塞了两颗糖,随后他离开了教室。
临走前,沈楼还在想,要不要和阮沅说他是去争取去阮沅家玩的机会去了,但他怕他争取失败,不能去阮沅家玩,到时候阮沅反而会失望。
阮恒站在教室外,看着窗户里的教室里,沈楼把阮沅照顾得服服帖帖,他心头涌上了股很奇妙的滋味。
到底是阮沅在把沈楼当小狗养,还是沈楼在把阮沅当小狗养?
等沈楼出来后,阮恒带着他一起去了校长办公室,阮恒让园长给沈家打个电话,就说想邀请沈楼离校去其他同学家里玩,希望能得到沈家的批准。
沈楼坐在一边的沙发上,阮恒坐在他身侧,随时准备接听沈家的盘问电话。
在阮恒的想象中,家里的孩子要去其他小朋友家里玩,父母多少都要仔仔细细盘问下对方小朋友家里的情况。甚至是自家孩子去朋友家玩,家长就直接蹲在楼下,生怕自家小孩出现什么问题。
阮恒都把对方可能会问到的问题,在心里过了一遍了。
可谁知道那边秘书倒是答应的痛快,园长刚把这事儿的情况介绍完,电话那头只简单问了句,安全不安全,园长回答安全后,秘书也没向上请示,便直接同意了沈楼出去玩的请求。甚至,秘书连阮沅是去班里那个同学,叫什么名字,家里父母是做什么的,电话联系方式,都没有要,只草草地说了声好,急匆匆地撂了电话。
一点责任都不负。
其实这事儿说起来,苏秘书也很冤,不是他不愿意把沈楼的事儿,向上汇报给沈总。实在是沈总最近情绪不太好。大家族里有大家族的不痛快,沈总现在没有完全接手家业,想要获得更多的权利,沈总需要讨他父亲的欢心。
之前沈楼意外出现在沈家,让外界媒体得知沈总在外有私生子的丑闻,本就让沈总在沈老爷子面前记了一笔私生活不检点。最近,沈老爷子生日,沈总特意打点好亲生儿子,想带小少爷在老爷子面前刷个存在感,帮他拉拉形象分。
谁知道小少爷实在资质平庸,在老爷子的提问前,小少爷一连几个问题都没接住,惹得老爷子不禁嗤笑道,“你还不如把扔在外面养的那个接回来呢。”
这事儿让沈总在老爷子丢了脸,导致沈总这几天心情一直不太好。恰逢这几天公司业务调整,工作琐碎,沈总要求全司一起加班,他本人也天天泡在公司加班到深夜,脾气很冲,一点就炸。
苏秘书接到园长电话时,已经连续两个晚上没休息好了,本就筋疲力尽,一听又是私生子沈楼的事儿,苏秘书瞬间一个脑袋两个大,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事儿汇报给沈总时。
苏秘书这边还在犹豫,那边会议室里传来沈总的低吼声,“现在整理个文件这么慢了吗?!”
吓得苏秘书一抖,决定还是不要把这件事拿去汇报了。他简单询问了园长两个问题后,在得到园长能保证沈楼的安全后,他随手答应了沈楼出园的请求,随后匆匆撂下电话,继续埋头工作。
园长挂了电话,他也有些不可思议,沈家居然答应的这么痛快,“那边说没问题。”
阮恒都打了一堆腹稿了,现在压根派不上用场。阮恒蹙眉,“这么简单?他们就没要求跟我通话,没要求我提供证件,他们就这么同意了?这都是怎么当家长的?”
园长点头,其实凭园长心说,与其让沈楼跟着不负责的沈家,还不如放在阮家。至少园长对阮恒白心夫妻俩的人品信得过。沈楼要是能沾上阮沅家里的光,对沈楼的成长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我也是第一次见有这样当家长的。”
一旁的沈楼沉默地听着两人的对话,尽管他再怎么说的不在乎沈家,但当看到沈家就这么随便轻易地将他推出去,沈楼还是个小孩,心里没有波动是不可能的。
沈楼的脑袋向下埋得更低了点。不同于阮恒整个人直接靠在沙发上,沈楼只坐在沙发最前面的一点点,双脚踩在地上,坐姿端正,从侧面看只有薄薄一小片。
阮恒是直到这一刻才意识到,沈楼和阮沅,其实是同龄人,沈楼只是看着成熟了点,但归根结底,他也是个小孩。
阮恒和园长都发现了沈楼的情绪不太对,两人及时止住了话题。
阮恒凑到沈楼面前,笑道,“小楼,事情顺利解决了,叔叔家欢迎你。阮沅他更不用说了,你想象不到阮沅他有多想带你回家,他多想给你一个家。”
“等会阮沅知道能带你回家,肯定会兴奋的飞起来,到时候还需要你替叔叔去压住他的情绪。”
园长也帮腔道,“梧桐幼儿园也永远都是你的家。”
沈楼点点头,小小的脸蛋上一如既往地没什么情绪起伏。
他越是这样沉稳,越看的园长和阮恒心里发酸,两人皆是皱着眉。
这边沈楼去阮沅家玩的事处理好,沈楼刚要离开园长办公室,准备回教室时,园长办公室的门被用外力咚咚咚地大力敲响。
园长顿时心感不妙,他一拍脑袋,嘶了声。
阮恒问他怎么了。
园长解释,“昨晚小楼不是和乔伟飞打架了吗?像这样的情况,我们园方是要报给两个小朋友的家长的。小楼这边情况你知道,乔伟飞那边就复杂了,他爸”
剩下的话不用园长说,光听外面的砸门声,阮恒心里就明白了大半,乔伟飞他爸是个暴脾气狠人。
园长推开门,乔伟飞的父亲乔鸣,直接冲了进来,叫嚷着要找昨天把乔伟飞打得满脑缠纱布的人。
乔伟飞从他爸身后窜出来,直指向沈楼,“爸,就是他,就是他把我打成这样的!”
园长在一旁解释,说乔伟飞骂人在先,而且乔伟飞的伤势也没有那么严重,纯粹是乔伟飞想躲避批评,让医生给他那么包扎的。
乔伟飞他爸叫乔鸣,是个江湖气很重的生意人,大高个,身材魁梧,情绪很容易上头。现在他压根听不进去园长的话,直指着沈楼就来了,“是你是吧?是你小子打的我儿子是吧?来,把你头拿来,你看我今天揍不揍你?”
说着,乔鸣就想要上手去抓沈楼的衣领。
阮恒上前一步挡在沈楼身前,冷声斥道,“你有什么事儿和我说,你别少他。”
乔鸣上下打量了眼阮恒,他实在是瞧不上阮恒这种文质彬彬的读书人,他嗤一声,“你又是谁?”
阮恒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沈楼,再和沈楼交换了个眼神后,阮恒仰起头,“我是他的家长,你有事冲我来。”
乔伟飞之前见过阮恒,知道阮恒是阮沅的父亲,他就是笃定了沈楼没有家人要,他才敢今天带着他爸上门耀武扬威的。
乔伟飞当即指出阮恒的身份问题,“爸,他才不是沈楼的家长呢!”
“沈楼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
“爸,你可不能相信他!”
阮恒蹙眉呵斥着打断乔伟飞的话,“我之前不是沈楼家长,就代表我以后不能成为他的家长吗?”
“今天这件事儿,小楼要是有做错,你们的一切经济精神损失,都由我家来赔偿。那你说,我现在能不能代表小楼的家长?”
开玩笑,阮恒可是设计总工程师,在单位时他手下也管着千八百号人,别看他平时一副温和模样,但发起火来,一般人还真顶不住。
乔伟飞被吓在原地,缩着脖子,怯怯地不敢再说话。
阮恒在呵斥完乔伟飞后,侧头看向乔伟飞的家长乔鸣,“能从一个孩子嘴里听到这么恶毒的话,我觉得你们应该反思下你们家的教育,一定是出现了问题。”
乔鸣被阮恒气势吓到,尤其今天这话乔伟飞说的也确实难听,他们家理亏在先。乔鸣随手拉开身边椅子,一屁股坐上去,“我没家教育出没出问题,不需要你管。”
阮恒带着沈楼在乔鸣对面坐下,阮恒原本还担心沈楼刚会被刚刚的吵架吓到,他专门去看了眼沈楼,见沈楼仍旧没什么反应后,阮恒悄悄松了口气。
乔鸣悄悄桌子,“咱们今天就来说说,你家小孩把我小孩打伤的事情。”
“我别的也不要,你就让乔伟飞把你孩子也打一顿,这事咱就算翻篇。”
阮恒开口,“你注意你说话的方式。”
阮恒看一眼躲在乔鸣身后的乔伟飞,“这里还有小孩,你别教坏小孩。以暴制暴,是不对的。”
“我注意我的方式?”乔鸣拍着桌子站起来,他指着乔伟飞脑袋上的纱布,半笑不笑,“我儿子被揍成这样,你打算让我用什么态度和你说话?要是你儿子被揍成这样,你会怎么办?”
阮恒冷静分析,“我会先带他去医院检查,看是否有大碍,而不是站在这里乱骂人。何况园长刚说过了,第一时间带乔伟飞去看了医生,医生说过没事儿,是你家孩子坚持要扎绷带的。”
“呵,话都让你说了呗。”乔鸣瞥一眼阮恒,又转头问他身后的乔伟飞,“人家说的是真的,你这个绷带,是你自己要坚持缠的?”
乔伟飞瑟瑟发抖,不敢在他爸气头上说真话,只是斜斜向上瞥着他爸。
乔鸣瞧一眼他儿子这样,就知道个大概了,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嫌弃他儿子没出息。但该撑的场子,乔鸣还得给他儿子撑,“我儿子有没有事儿,我待会自然会带他去医院看。倒是你家小崽子,无缘无故打我孩子,你不得给我个解释说法?”
阮恒,“你不然先问问你儿子,都对小楼都对我们孩子,做了什么,骂了什么话?”
“我很难想象,乱翻别人东西,让人学狗叫,侮辱别人是没人要的孩子,这些行为,这些话,都是一个小孩做的、说的。”
乔鸣瞪着乔伟飞,“这些都是你做的?你偷翻人家东西,还骂人?”
乔伟飞哪儿还敢说话啊,低头对手指装听不见。
乔鸣气火攻心,作势就要踹乔伟飞,没出息的东西。
阮恒及时打断他,“小孩的行为都是和大人学的,与其打骂训斥小孩,你不如先反思下自己的教育是否出了问题。”
乔鸣最瞧不上阮恒那副精英派头,他冷笑一声,拎起乔伟飞的衣领,带他往出走,“我现在带我儿子检查身体,他要是有点什么闪失,你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我等会也会带我孩子去做心里检查,我孩子要是有什么问题,同样我也不会放过你们,我会聘请最顶尖的律师团队,咱们直接法庭见。”阮恒目送乔鸣离开,眼神发冷,回答得不卑不亢。
这事儿到底是乔伟飞先犯错在先,乔鸣理亏,他剐了眼阮恒,拎着乔伟飞,骂骂咧咧地走了。
经历了这么一场闹剧,沈楼看着一直挡在他前面,据理力争的阮恒。
再联想到就在不久之前,他名义上的父亲,在什么都没有问的情况下,同意他离开学校去其他人家里住。
幸好这个其他人,不是别人。
是阮沅,是阮沅的家。
沈楼想到阮沅还在教室里等他,他冲阮恒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叔叔。”
紧接着,沈楼大步奔向教室,也不知道耽误了这么久,阮沅嘴里的糖吃没吃完。
还是像阮沅说的那样。
等阮沅糖吃完了,他还没回来,阮沅就会忘掉他,有了别的小狗。
他不想让阮沅忘掉他。
目送着沈楼跑远后,园长虽不知道沈楼这么急匆匆地是要去干嘛,平时沈楼都是很淡定的小孩,很少有这么毛躁的时候。
园长真诚地看向阮恒,“无论如何,我都替小楼,再向您表达一次感谢。”
阮恒摇摇头,他看向园长,“是我们全家都该感谢小楼在先的。”
园长笑着点点头,确实是。
回想着沈楼和阮沅、阮家的这一系列缘分。
真是不可思议。
园长甚至也在想。
会不会真的有平行时空。流浪大黑狗的意外出现,和离奇离世,只是为了在阮沅的生命里引入沈楼这个人-
等沈楼赶回教室时,已经到了中午饭点了,其他小朋友都去吃饭了,只有阮沅还蹲在教室里,他攥着手里之前沈楼给他留下来的可乐糖,呆愣愣地坐在原地,傻乎乎地等沈楼回来。
阮沅想不明白,沈楼之前明明告诉他,只要他吃完一颗可乐糖,沈楼就会回来找他的。
可他都吃完一粒了,沈楼为什么还不来找他。
难道是在沈楼走之前,他威胁沈楼,说沈楼不早点回来,他就会忘记沈楼,所以这才导致沈楼不回来找他的吗?
一旁的老师安慰阮沅,“你再等等,小楼肯定一会儿就回来了。”
“你看,小楼不是还给你留了糖吗?”
“你再吃一颗糖,也许吃完,小楼就回来了。”
阮沅攥着手里的糖,“不要。”
万一吃完了糖,沈楼还没回来,他就更得哭了。
教室门口突然出现了个影子,阮沅当即抬眸,待看到是沈楼后。
阮沅连扑带爬地奔向沈楼,一把挂在他身上,开启无敌碎碎念模式。
“大黑,我错了。”
“不管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都不会忘记你。”
“我只有你一个小狗,我的心里挤挤的,只能放得下你一个小狗。”
沈楼攥了攥手,“我也有好消息要和你说。”
阮沅看他,懵懵懂懂,“什么呀?”
沈楼好像轻轻笑了下,又好像没有,他看着阮沅,慢慢说道,“我可以和你一起回家了。”
作者有话说:
好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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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们,笔芯~
第22章
沈家同意沈楼离校去阮沅家住后, 老师帮沈楼整理着需要携带的换洗物品。
沈楼看着老师的动作,右拳不自觉地攥起又松开。
这是他来到安城以后,第一次离开梧桐幼儿园, 踏入一个对他来说陌生且不熟悉的世界。
他不知道幼儿园外面会是怎样的世界,会和他以前在北城的世界有区别吗?
老师一边叠着沈楼的衣服,一边交代沈楼, “小楼,你到了别人家后,要好好表现,要有眼力劲儿,不能胡闹,不能给别人家里增加麻烦,这样才能讨人喜欢,你明白吗?”
沈楼点点头。
他没有去朋友家做过客, 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也不知道该拿出怎样的社交礼仪应对, 不过他会努力的。
趴在一边的阮沅也将老师的话听了大半,尽管他听不懂眼力劲儿这种高级名词, 但老师话里的大意阮沅还是懂的。阮沅不太赞同老师的观点,“为什么要沈楼好好表现,才能讨人喜欢呢?”
阮沅双手捧起沈楼的脸蛋,两个小朋友离得很近, 鼻尖碰着鼻尖。阮沅认认真真地将沈楼观察了一整圈,最后阮沅皱眉叹着气, 给出了个结论, “可是沈楼明明什么都不做, 就已经足够让人喜欢了呀。”
他的沈楼小朋友, 可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看,怎么看怎么讨人喜欢。
阮沅看着沈楼,就感觉他的心都要化成一滩小水洼,风一吹就荡起一圈圈的涟漪,停都停不下来。
阮沅用鼻尖蹭蹭沈楼的脸,严肃又认真地说道,“所以你不可以再好好表现了喔。”
阮沅十分有危机意识,提前忧虑着未来,“不然大家都会更加超级无敌地喜欢你,到时候,你就会把我给忘掉了。”
到时候就不是他一个人的小狗了,“那我可是会很难过的。”
阮沅继续道,“而且我还会哭。”
“哭好几天,偷偷躲起来哭,哭不停。”
后果非常严重!
一旁的老师被阮沅这个逻辑给逗笑,她笑着摇摇头,继续给沈楼收拾东西。
沈楼本就是个让人很放心的小朋友,尤其还有阮沅如此偏袒沈楼。老师相信,沈楼一定能处理好和阮家大人的关系。
让阮沅折腾了这么一出,沈楼方才的紧张情绪,即将要面对校外未知世界、未知人群的恐惧,仿佛都消散了不少。
沈楼眨了下眼,睫毛扫过阮沅的手心,沈楼轻轻说道,“不会。”
阮沅不懂,“什么?”
沈楼,“不会忘掉你。”
不会让你难过,也不想见你躲起来哭。
阮沅听懂了沈楼的话,他迅速伸出小拇指,傲娇又得意地撅起嘴,“那要拉钩。”
沈楼和阮沅碰了下小拇指。
两人交易达成,未来不管有多少人喜欢沈楼,沈楼都不可以忘掉阮沅。
在得到了沈楼肯定的答复后,阮沅瞬间乐开花,他一把扑进沈楼怀里,埋头在沈楼怀里拱来拱去,像只专业打洞的耗子,对外只露出一个屁股。
基本阮沅平时怎么吸椰子狗,他现在就怎么在吸沈楼。
老师收拾完沈楼的东西,转头就见阮沅在沈楼身上扭来扭去。
老师嘶了声,觉得这一幕怎么这么熟悉。
半晌,她想明白了,她之前养过一只比熊犬,每次比熊犬跟她撒娇时,就是阮沅和沈楼撒娇的这幅场景。
老师送阮沅和沈楼出校门,阮恒的车子早早就停在校外,来接两个小朋友回家。
在走出梧桐幼儿园的一瞬间,沈楼眉心微不可察地向下压了压,是本能对未知的恐惧。
幸好阮沅一直紧紧攥着他的手。
沈楼用余光打量着校外的环境,尽可能不让人发现他此刻的心底的担忧。
阮沅拉紧沈楼的手,叽叽喳喳地和沈楼介绍着校外的环境,这里是马路,对面有一个大超市,旁边停着的黑色车子,就是他们家的车。
在阮沅心里,沈楼是小狗,小狗没有出过远门,一直住在学校里,肯定会对外面的陌生世界有应激反应。所以作为主人,他得好好地安抚他的小狗,让他不要害怕。
老师送他俩到阮家的私家车前。
阮沅看向沈楼,眼睛笑弯成一条小桥,他指着车子道,“以后这就是我们家的车咯。”
“大黑,我终于可以带你回家咯。”
“你都不知道我等这天等了多久!”
阮恒顺着阮沅的话往下说,“小楼,欢迎回家。”
沈楼抬起眼睛,看看站在他面前的阮沅,再看看对面的阮恒,他牵着阮沅的手不由更紧了两分。
沈楼不太擅长应付这样的场合,他点点头,嘴巴一张一合,想像老师说的那样表现得讨人喜欢点儿。
就在沈楼想要张嘴说声谢谢时,阮恒的手搭在了他肩上,冲他轻轻摇头,意思是不用沈楼说客套的谢谢的话。
经过这一天的相处,阮恒大概摸清了沈楼的性子,性格安静,不喜表达喜欢独处,阮恒尊重沈楼的性格,不勉强沈楼做他不喜欢的事儿。
沈楼突然感觉他对未知没有那么恐惧了。
下午从幼儿园离开后,阮恒就开车去4s店,在车后座上装了两个儿童安全座椅,在让两个小朋友顺利坐好后,两个小朋友和老师告别,阮恒开车回家。
一路上,阮沅嘴巴就没停过。他时不时地拍拍沈楼的后背,帮他家小狗放松心情,减少应激反应。同时,阮沅也指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向他那没出过远门的小狗介绍着。
这里是中山路,有好吃的吊桥烧饼,梅菜味得可香了。
那儿后面有公园,秋天会有漂亮的银杏叶落满地,一脚踩上去嘎吱嘎吱作响。
再后面是游乐公园,有个非常刺激的过山车项目,他一直不敢去尝试。
沈楼虽一言不发,但却始终认真观察着窗外,仔细听着阮沅的话。
将阮沅那些碎碎念的废话,全部记进了脑子里。
阮恒通过后视镜观察着沈楼的反应,他特意放慢车速,方便沈楼观察窗外。
原本十分钟的车程,最后硬是花了二十分钟,阮恒才开到家。
白心提前做好了饭,在家迎接他们。
经过上午的事儿,尤其是在知道沈楼的身世背景后,白心对沈楼多了份怜悯与同情,她当然不会反对阮沅带沈楼回家,同时她也希望沈楼以后可以常来家里玩。
晚餐在轻松的氛围中解决掉。
到了休息时间,两个小朋友洗漱完毕。阮沅说什么都要和沈楼一起睡,就跟两个连体婴似的。
白心无奈,推开阮沅的卧室,带两个小朋友进去。阮沅的房间走的是小王子的风格,深蓝色的床上四件套,上面点缀着明黄色的小王子图像,枕头边上摆着云朵形状的抱枕,地上铺着厚厚一层的地毯。
白心怕沈楼介意,“小楼,床上用品是我今天换的新的干净的。”
沈楼不会介意。
倒是阮沅探头探脑地在屋里转转,似乎是在寻觅着什么,倏地阮沅转头问白心,“妈妈,我给大黑买的窝窝呢?”
阮沅之前为了收养大黑狗,专门为大黑买了许多卡通造型的狗窝。
但确定现在要拿来吗?
拿出来给沈楼睡吗?沈楼会不会觉得被侮辱了?
白心不确定地看向沈楼。
沈楼冲白心点点头。
白心呼了口气,去储物柜里取出一个太阳造型的珊瑚绒狗窝。
因为大黑是中大型犬,所以当初阮沅特意买的是大号狗窝,光狗窝的长度都有成年人半臂长了,别说大型犬可以窝进去睡,小朋友窝进去睡也是足够的。
阮沅接过狗窝,他抱着狗窝噔噔噔地把狗窝放在床头。然后说什么都要推着白心往出走,“妈妈,晚安,我们要休息咯。”
白心不放心两个小朋友,更怕沈楼觉得睡狗窝是被侮辱,她迟迟不愿意离开。
最后是阮恒说没事儿,拉着白心离开的。
等大人走后,阮沅啪叽关上房门,沈楼坐在床边,阮沅坐在他脚边的地毯上。
沈楼不知道阮沅为什么刚要着急赶白心离开。
阮沅跪坐起来,他伸手在沈楼胸口上下呼呼着,关切询问,“刚刚你有紧张吗?”
沈楼不理解阮沅的意思。
阮沅解释说大黑以前都是自己待着,除了和他关系好以外,对其他人都是淡淡的。
阮沅怕沈楼不习惯和自己父母长时间待在一起,会变得紧张和不开心。
阮家父母对沈楼不错,沈楼没道理不喜欢阮家父母。
但大概是沈楼没有在正常家庭长大的经历,面对热情的阮家父母,他会有一些畏手畏脚,这是不可避免的。
阮沅把脑袋直接怼在沈楼眼下,仰头同沈楼大眼瞪小眼,“那你刚刚有没有紧张呢?”
沈楼轻轻点头。
阮沅呜呜着忙帮沈楼揉胸口,只是揉到一半时,阮沅倏地狡黠一笑,得意洋洋,扭扭身子,“那么你只有和我在一起才不紧张,所以你就是最喜欢我了,对不对?”
沈楼垂眼,没有回答,他实在不擅长表达感情。
阮沅生气了。
他也不给沈楼呼呼了,他抱胸坐在一旁,时不时地发出两声声音明显的哼哼声,余光斜斜瞥向沈楼,暗中观察,然后再哼一声。
在阮沅第三次偷瞥向沈楼时,沈楼轻轻抓起阮沅的胳膊,点点头。
意思是承认阮沅刚说的话,就是最喜欢阮沅。
瞬间阮沅喜笑颜开,他爬起来,一把将沈楼扑在床上,埋头在他脖子里四处嗅闻,格叽格叽的笑声根本停不下来,“我就知道,反正我也最喜欢你啦!”
毛茸茸的脑袋贴在沈楼脖间,有点痒,沈楼只能侧着头。
阮沅思维跳跃得厉害,刚刚还在和沈楼激情表白,这会儿他一拍脑袋,爬起身,想起了别的事儿,“大黑,我好想忘记了给你办狗证了耶!”
隔壁谢奶奶养的椰子狗,就有狗证。阮沅之前见过,上面会有椰子的基本信息。
可现在沈楼是人,但本体是帅气的德牧犬小狗,那沈楼还需不需要办狗证呢?
阮沅歪着脑袋想一想,觉得他现在好像不能带沈楼去办狗证了。
但阮沅又觉得,没有狗证似乎不行。
想来想去,阮沅决定他来给沈楼办一个狗证,该走的流程和仪式是必须要有的。
说干就干,在沈楼不解地目光下,阮沅拉来一套水彩笔,又取出两张白纸,他回忆着椰子狗的狗证,先在纸上画出一个狗证的大框架。然后椰子狗的狗证第一行姓名栏,阮沅提笔提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姓名”这两个字应该怎么写。
阮沅不好意思地问沈楼,他感觉沈楼好像比他聪明一点,“大黑,你知道姓名两个字,怎么写吗?”
都是大班学生,字都没认全,沈楼比阮沅聪明点,至少他知道名字怎么写,姓氏的形却不会写,沈楼用了拼音标注。
他整整齐齐地在阮沅的框框下写下了“姓名”两个字,然后把纸还给阮沅。
阮沅满意点头,他正想在姓名后,写上大黑两个字,结果阮沅发现他脑袋里依旧没有能够匹配的文字库。
阮.文盲.沅自暴自弃地叹了口气,他把“狗证”推给沈楼,“我来说,你来写。”
阮沅指挥沈楼在姓名后,写上大黑两个字。
然后重启写第二行,是品种,沈楼照阮沅的意思一笔一画地写上犬类。
第三行是主人姓名,这下终于到了阮沅能发挥的地方了,阮沅忙接过笔,在后面认认真真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一张简易的狗证,就这么制作完成。
阮沅满意地欣赏着沈楼的狗证,冷不丁地,他嘴角一撇,委屈了,“怎么就你有证书,我就没有呢?”
他还吃起醋来了,阮沅总想什么都和沈楼拥有一样的。
阮沅抿抿嘴,眼珠咕噜咕噜一转,他弱弱地抬眼问沈楼,“大黑,你说有没有可能,就就是我上辈子也是一条小狗呢?”
这样他就能和沈楼拥有一样的狗证啦。
沈楼跟不上阮沅的脑回路,无法回答。
阮沅现在非常渴望拥有一张自己的狗证,和沈楼保持整整齐齐的队形,这会儿阮沅也顾不上旁的什么了,他越想越觉得自己上辈子肯定也是条小狗。
不然凭什么沈楼是小狗,他就不能是了!
没有这样的道理的哇。
阮沅忙抽过来一张纸,再画一张狗证,他让沈楼按照之前的标准,现在狗证上写一行姓名。
姓名写完之后,阮沅犯了难,沈楼变成小狗是叫大黑,那么他要是小狗,他会叫什么?
阮沅想不出来,只能转头问沈楼,“大黑,你觉得我要是小狗的话,我会叫什么呢?”
沈楼盯着阮沅看了会儿,阮沅一张小脸圆乎乎,灯光下阮沅的皮肤透着层光,白得不像话。
沈楼低头提笔,在姓名后写下了“小白”二字。
阮沅不怎么认字,他指着那俩字,问沈楼,“这是什么字呀?”
沈楼说是小白。
阮沅一听就觉得这个名字是个好名字,他振臂轻呼一声,又满意又兴奋,“芜湖,我有新名字啦,我以后就叫小白,好好听哦。”
沈楼如法炮制,在阮沅的狗证上第二栏里,写下阮沅小白的品种:犬类。
到了第三行,是写主人的名称,沈楼停下笔。
阮沅趴在床上,翘着双腿,拖着脑袋,一个劲儿地点点下巴直催沈楼,“快点快点,就写你的名字!”
沈楼变成小狗大黑,他收养沈楼。
那等他变成小狗小白时,他的主人当然就是沈楼,没毛病。
沈楼握着笔,没有太着急去签名。
阮沅都要急疯了,什么意思,他收养沈楼,沈楼却不想收养他,“大黑,你是在外面有别的小狗了吗,为什么不养我,不给我当主人?!”
眼见,阮沅又要啪叽啪叽地掉眼泪了。
沈楼垂眼在阮沅小白主人那一行里,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阮沅眼泪迅速收了回去,转换为笑脸,他盘着腿,仰头晃脑地拿着两本狗证左看看右看看。
尽管阮沅认不得几个字,但他大概能想象到上面的内容。光是想想,阮沅就已经超级兴奋了,非常满意,就好像他和沈楼的这辈子、下辈子,全部都和彼此绑定,有了着落。
为了让整个仪式,整个狗证,更加庄重一些,阮沅总觉得还欠缺些什么。
突然,阮沅想到了,他以前见爸爸妈妈和别人签合同,最后都会在合同末尾盖一个指纹手印,方显郑重。
阮沅是个急性子,想干什么就必须得干。
阮沅拎起自个左手,右手拿着红色彩笔,使劲用彩笔涂满自己整个手心。
别人签合同用指纹,拇指皮肤小小一块,阮沅瞧不上这,觉得拿不出手。
他和沈楼的狗证,互认主人的生死契约,必须大气一些!
涂满整张手心才行!
沈楼几次三番地想去拦阮沅,不想让阮沅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但阮沅灵敏躲过沈楼的抓捕,他迅速涂红整张手心,他捞过沈楼的“狗证”,利索地将左手手心按在主人签名那一栏里。
一个红色的掌印落在阮沅的签名旁,阮沅把狗证举到脸边,一本正经地和沈楼解释,“看到这个手印了吗?这就代表认证好了,以后我就是你的主人,你想变都不能变了!”
“不然警察叔叔就会来抓走你的。”阮沅说出在他心中最恐怖的事情,一旦违反狗证契约,他们就会受到最严厉的惩罚,“到时候我才不会去救你呢。”
原本的一张手写狗证,瞬间好像变得像那么回事儿了。
尽管知道这是阮沅胡诌,狗证没有法律效益,警察叔叔也不会管这趟闲事。
不过沈楼依旧盯着上面阮沅的手印。
阮沅拿过自个的狗证,推到沈楼面前,意思是到沈楼签字盖章了。
沈楼犹豫两秒,拿过扔在床上的红色彩笔,学着阮沅刚刚的模样,用彩笔涂满手心。沈楼看一眼阮沅,然后他将掌心按在阮沅的“狗证”,最下面一栏主人签名上。
从沈楼准备盖章起,阮沅便一直瞪着眼睛,一眼不眨地盯着沈楼手上的动作,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直到沈楼的掌心稳稳地按在了狗证上。
阮沅直接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他一把搂住沈楼的脖子,“大黑,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我们以后再也再也不分开了。不管现在还是以后,我们都会永远永远在一起!”
阮沅手上的红色水彩笔的印记还没干透,蹭了沈楼一脖子。
沈楼蜷着左手掌心,手心里的水笔色素慢慢沁进指缝里。
阮沅这股兴奋劲儿,一直持续了十分钟。
等这股劲儿过去后,阮沅这才捡起扔在身边的两张狗证,他拿着沈楼的狗证,他的狗证则交给沈楼保管。
两个小朋友很默契地将狗证对折再对折,然后一起小心翼翼地放进睡衣胸口的口袋里,贴身收着。
阮沅冲着沈楼的口袋又笑了好半天,他要是条小狗的话,这会儿尾巴肯定摇上天了。
折腾了一晚上,阮沅打了个哈欠,他拍拍嘴巴,终于困了。
阮沅把水彩笔纸张放回桌上,等他在回到床边时,他呲溜一下钻进了原本是他给沈楼准备的狗窝里。
沈楼:?
自从签了狗证以后,阮沅现在就默认自己也是条小狗,他蜷着身子,闭眼窝在太阳花的狗窝里,肚子上面盖着条毯子,只露出一个脑袋。
他之前觊觎这个软软的狗窝很久很久了,只是碍于人类的身份,一直不好意思上去睡。
但现在不一样,他是条小狗,他想睡哪里就睡哪里,全天下的狗窝随他睡。
沈楼摸不清阮沅又是在想什么,他站在床边,半天都没有动。
阮沅整个下巴都埋在毯子里,他掀开眼皮,斜斜看向沈楼,撇嘴无奈叹气。
他以为沈楼是嫉妒他可以睡狗窝,“大黑,你怎么这么小气?”
“你的窝窝给我睡一下怎么了嘛?”
“你别忘了,你是我的主人,主人就是要照顾小狗的。”
“大不了,大不了明天再换我当你的主人,换你来睡窝窝嘛。”
沈楼跟不上阮沅的思维,总归他也不是很想睡狗窝,索性他关了灯,抹黑走上床,睡在狗窝的一旁。
临闭眼前,沈楼伸手摸摸阮沅肚子上的被子,在确定阮沅盖好被子后,他才沉沉地闭上了眼-
第二天早上。
沈楼的生物钟很规律,他起得一向很早,等他坐起身时,发现原本该在他床头的狗窝,此刻已经滚到了他脚边。
阮沅还窝在狗窝里,贴着他的脚边,枕着胳膊,盖着薄毯,睡得正香。
就阮沅那模样,真不仔细看,还以为他就是条睡在主人脚边的小动物呢。
沈楼揉了揉眼睛,轻手轻脚地下床,他捡起自己的书包,拉开拉链,取出里面他之前和阮沅藏钱的存钱罐。
沈楼回头看了眼熟睡阮沅,同时颠了颠手里的存钱罐。
作者有话说:
二十年后,中二往事回忆录小组。
阮沅激情发帖:我年轻的时候不懂事,逼我男朋友和我互相签字画押,认定彼此就是对方的主人(羞耻点烟.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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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阮沅的小猪存钱罐里, 放着阮沅和沈楼共同的零花钱,之前是想攒着钱去给沈楼做绝育的,但现在沈楼明显不需要去做绝育了。
苏秘书离开前给沈楼的三千多块钱, 也全在这个小猪存钱罐里。
沈楼抱着存钱罐犹豫两秒,他决定从存钱罐里取出500块钱,整理整齐钞票的边角后, 他把钱攥在手上。
沈楼拿着钱离开房间,找到正在客厅里准备早餐的阮家夫妻,沈楼把钱递给夫妻二人,说这是他这两天借助在阮家的生活费。
阮家夫妻被早起自律的沈楼吓了一跳,平时的周末,阮沅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肯起呢。阮家夫妻再次感慨阮沅和沈楼的差距。面对沈楼递上来的这笔钱,阮家夫妻自然不肯收,他们带沈楼回家, 又不是为了赚钱, 何况沈楼就一小孩, 哪里能来得这么多的钱?
沈楼坚持要把钱给阮家夫妻,他沾了阮家的光, 就得给钱。
最后是阮恒让妻子收了这笔钱,阮恒问沈楼,“这钱给我们以后,你还有钱花吗?”
沈楼想想存钱罐里剩下的二千余元, 足够给阮沅买糖吃,哄阮沅开心了。沈楼点点头, “有。”
阮恒收了这笔钱, 等沈楼离开后, 白心嗔道, “你拿小楼这钱做什么?”
“你还没看出来吗?”阮恒洗了个手,“小楼就根本没把这里当家,只是当成付费居住的酒店,这孩子心里始终没有安全感,所以要给我们钱,我们不收不行。”
白心联想到沈楼复杂的家庭背景,和当下敏感成熟的性格。
她心肠软,总是不忍心的,“哎,那我们以后多邀请小楼来家里玩吧,这孩子帮了咱们家这么大的忙,我们不能这么无情,总得让孩子有个家,有个能落脚的地方。”
阮恒点头,他也正有此意,他们家也不差沈楼一口饭吃,以后只要沈楼愿意来,他们家随时都对沈楼开放。
白心问,“那这笔钱怎么办?”
阮恒想想,“我回头去开个账户给他存起来,等小楼在长大一点,我们再把这些钱还给他,让他自己看着怎么处理吧。”
白心对此没什么异议,两人就帮沈楼保管钱一事,达成了统一意见。
周末的早上总是要睡懒觉的,阮沅一觉睡到肚子咕咕作响才爬起来,此时沈楼已经看了好半天的书,做了三套两位数加减的数学题目了。
阮沅迷迷糊糊睁开眼,他摇摇晃晃地走到沈楼身边,靠在沈楼身侧,指着沈楼的数学习题册,慢吞吞地问道,“这是什么呀?”
他怎么没有,还见都没见过这个东西。
沈楼在本上写下最后一个答案,他阖上本子,“没有什么。”
这是小学的预习题目,他之前在北城沈家暂住时,他沾沈家少爷的光,上过几节沈家的数学私教课,预习过小学的内容,题册也是他从北城带来的。
不过这是提前预习,是超前的学习任务。
阮沅不需要知道。
阮沅只需要知道糖是甜的就够了。
“喔。”听沈楼这么说后,阮沅打着哈欠。
他枕在沈楼的腿上,无忧无虑,只想睡觉,“那我就继续睡了哦。”
上午吃完早餐后,阮沅带沈楼去拜访谢道玉。自从带沈楼回家后,阮沅恨不得把他身边一切的人和事,都介绍给沈楼认识。
谢道玉已经从阮家夫妻那里,得知了阮沅在学校干的坏事儿。阮沅把沈楼当小狗在养,给沈楼喂狗粮的。尤其阮沅喂沈楼吃的狗粮,还是谢道玉给阮沅拿的。幸好沈楼这孩子聪明,没有真的吃掉狗粮,不然谢道玉真的得对沈楼愧疚一辈子。
这会儿见阮沅带着沈楼到家里来玩,谢道玉弹了阮沅一个脑瓜崩。
不过她下手有轻重,没有真的用力。
阮沅呆呆地看着她,“奶奶为什么要弹我脑瓜崩呀?”
谢道玉没好气道,“我就是想弹,不行?”
发现奶奶不开心,阮沅呲溜爬到老人家的身前。他扬起另一边,刚没有被弹脑瓜崩的脑袋,一个劲儿地往谢道玉面前凑,咧着嘴地甜甜笑道,“奶奶不开心吗?如果弹我脑瓜崩,可以让奶奶开心,那我另一边也可以给你弹。”
对上阮沅干净清澈的瞳孔,谢道玉停了几秒,随后气笑,她推开阮沅,往厨房走去。
在他身后,阮沅询问,“奶奶你去干嘛呀?”
谢道玉佯装不耐烦,“我给你俩洗水果去。”
谢道玉洗完水果,从厨房出来时,就看见在客厅里,沈楼正坐在阮沅身边,抬手给阮沅揉着脑袋。
沈楼揉的地方,正是谢道玉刚弹阮沅脑瓜崩的地方。
阮沅一脸享受地靠在沈楼身上,像是指餍足的猫。
谢道玉寻思,她刚弹阮沅脑袋的劲儿有那么大吗,还得沈楼给阮沅按摩?
这么想着,谢道玉抬手给自己也来个脑瓜崩,用的是刚弹阮沅一样的力度。
什么痛感都没有,还不如被蚊子叮一下疼呢。
谢道玉再看向给阮沅揉脑袋的沈楼,在心底哼笑一声。
瞧沈楼给阮沅惯得。
现在真是娇气得很,碰都碰不得了。
中午两人在谢道玉家吃的饭,饭后谢道玉在阳台看书,留椰子狗,阮沅和沈楼,三人一狗在客厅玩。
初夏的阳光斜斜洒进屋内,将屋内分割成阴阳两半。
椰子狗一身的白毛,这种狗很怕热,散热只能通过吐舌头。
自从阮沅昨晚和沈楼签订了小狗协议以后,阮沅认定了自己也是条小狗。
和沈楼一样都是小狗。
阮沅坐在地上,他搂着椰子狗的脖子,阮沅这会儿也觉得有点热,见椰子狗吐着长长的舌头在散热,阮沅有样学样地也吐出舌头,大长着嘴巴地直喘气。
一人一狗做着一样的动作,不仔细看,还真以为地上蹲了两只萨摩耶呢。
阮沅不仅自己学着小狗散热模样,还要拉沈楼也一起来学。
长着嘴巴,吐着舌头。
“大黑,你快看,这这样子,真的真的可以凉快一点耶。”
“你也快来快来一起试试吧!”
沈楼端正地坐在沙发的一角上,看着面前的一幕,他摇摇头,拒绝通过舌头来散热。
因为他知道人不是小狗,无法通过吐舌头来散热。
有一点点的傻。
阮沅搂着椰子狗,喘得更带劲儿了,“你你会会后悔的。”
“笨笨蛋小狗。”
都不懂得吐舌头来消暑,真是急死人了!
听到屋外的动静,阳台上的谢道玉向外瞥一眼。
瞧见阮沅傻乎乎的动作,谢道玉无奈轻笑,谁知道阮沅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
谢道玉的余光无意扫到沈楼,见沈楼正端坐在沙发上,没学阮沅的动作,这倒是个聪明小孩儿。
阮沅学完椰子狗喘气后,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了一盒卡通贴纸,估计是之前那次他忘在谢道玉家里的。
阮沅拿着贴纸,先围着椰子狗的脑袋贴一圈,椰子狗笑得嘿嘿的,然后阮沅说什么都要给沈楼也贴一圈。
沈楼静静地让他瞎折腾,被贴了一脑门的卡通画。
阮沅给沈楼贴完后,他仰头问沈楼,“那你要不要给我贴呀?”
沈楼点点头,接过贴纸,阮沅自觉撩起额前碎发,凑着脑袋,方便沈楼更好地帮他贴贴纸。
不同于阮沅杂七杂八地乱贴,沈楼贴的就很有章法了,他只选了两个最好看图案,一左一右地贴在阮沅的两边脸蛋上。
沈楼贴完后,阮沅照照镜子,那叫一个臭美,觉得可好看了。
他家大黑审美就是棒!
椰子狗不明所以地跟着他瞎乐,阮沅觉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他牵着椰子狗,呲溜跑到谢道玉身前,挺着张脸得意问道,“奶奶,你快看我们俩好看吗?”
浑身贴满贴纸的椰子狗,和阮沅一起仰头看着谢道玉,嘿嘿傻笑。
谢道玉:
“好看。”
椰子狗汪汪两声,阮沅庆祝性地抱住椰子狗蹭蹭,“我们超级好看的!”
谢道玉嘴角闪过一丝笑意,她回头瞥了眼沈楼,见沈楼正一点点地撕下身上的贴纸,整齐地叠在一边。
显然沈楼是觉得脸上贴贴纸不好看的。
那沈楼刚为什么愿意让阮沅帮他贴贴纸?
谢道玉瞥了眼阮沅,心里大概就有了个数。
阮沅和沈楼在谢道玉家玩了一下午,到了晚上时,阮沅脑袋一拍,突然想起了一件顶重要的事儿,“我还没有带沈楼去看过大黑呢!”
阮沅说的去看大黑,是指去看埋葬大黑的地方。
之前大黑狗过世,阮家人将大黑埋在了小区花园后面的山上。之后阮沅一直不敢去看大黑,他怕他想大黑,他会哭。不过,现在沈楼回来了,也就相当于大黑回来了,阮沅觉得他得去一趟大黑的墓地,和大黑说叨说叨这件事儿。
谢道玉瞥他,阮沅的脑回路一般人真跟不上,“你又要干嘛?”
阮沅摆出一副求人姿态,蹭蹭谢道玉,“奶奶能不能带我去见见大黑,我要和大黑说说小楼回来的事情,这样它才会放心。”
谢道玉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从不信神鬼轮回那一套。
她到现在都没想明白,阮沅为什么会觉得沈楼是大黑转世,她也不信去墓地和人说话,对方的亡魂就能听得到的事儿。
去是肯定会陪阮沅去的,谢道玉从不会拒绝阮沅的请求。
不过在答应阮沅之前,谢道玉先看向沈楼,“你想去吗?”
沈楼瞥一眼阮沅,见阮沅一副眼巴巴很想去的样子,沈楼收回视线,冲谢道玉点点头。
想去。
见沈楼这么回答后,谢道玉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她让阮沅收拾东西,等下借着遛狗,一起去趟大黑的墓地。
阮沅欢天喜地地去洗脸了,客厅里就留下谢道玉和沈楼两个人。
之前有阮沅在还好,家里吵吵闹闹的,不觉得尴尬。
现在客厅里就剩下一大一小,而且这俩人都是冷性子。沈楼不会和除阮沅以外的小孩打交道,谢道玉又不喜欢除阮沅以外的小孩。以至于这两人半天都憋不住一个花,气氛一时有些凝固住。
好在没一会儿,阮沅就从浴室跑了出来。
三人牵着椰子狗,去到了之前埋大黑的地方。
到了小区后花园的山上,之前埋大黑时是深冬,四周一片荒芜,冰天雪地。
现在已是春夏交接时节,大黑的墓前长出小花小草,生机盎然。
上次阮沅来埋大黑时,哭红了双眼。
这次阮沅带沈楼来见大黑,他是笑着来的。
谢道玉不信转世之说,她牵着狗站在山后面溜达,留两个小孩在山前头自己玩。
阮沅蹲在地上,摸摸埋着大黑地面,“大黑,我知道你回来了。”
“你变成了沈楼,重新回到了我身边,对不对?”
“不过,我也有很想很想你哦。”
话都说得差不多了,本来是该走了,但阮沅觉得好像差了个什么环节。
想起来了!
阮沅记得以前他陪父母去扫墓,完事儿后父母都要对着墓地磕个头,同时好像还要烧一点纸,以示纪念。
说干就干,阮沅扑通跪在地上,双手合十,虔诚许愿,“大黑,我今天只能看你看到这儿了,我现在得走了。”
“不过我会永远记得你的。”
“那你可以不可以保佑,我和沈楼以后永远永远都在一起呀。”
说完,阮沅对着空无一物的山头,认认真真地磕了个头。
一边的沈楼拦都拦不住,不知道阮沅又在做什么。
阮沅不知道下跪磕头意味着什么,沈楼是知道的。
阮沅磕了头后,非要拉着沈楼一起嗑,在得到沈楼坚决不磕头,最多只愿意蹲下来的答复后。
阮沅叹气,自个脑补了一段民间鬼魂故事大全,他对着沈楼皱眉叹气道,“可是,你要是不磕头,万一大黑生气,晚上惩罚你做噩梦怎么办?”
沈楼还没接话呢,阮沅已经自顾自地给出了解决办法,“没有关系,晚上你做噩梦时,我一定会紧紧抱住你的!”
“就像现在这样!”说做就做,阮沅一把抱住沈楼,双手牢牢攥着沈楼的衣摆,“抱得很紧很紧的哦!”
“所以你就不用怕啦。”
他的小狗是自由的,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不想下跪磕头就不下跪磕头。
反正作为主人,他会好好保护沈楼的(握拳!
沈楼刚开始认识阮沅时,很不习惯阮沅每天黏黏糊糊地贴着他。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沈楼也习惯了阮沅这样的情感表达方式。
两人抱了会儿后,沈楼拉着阮沅站起来,沈楼低头帮阮沅拍拍裤子上的灰尘。
阮沅又鬼马精灵地冒出了新的想法,“我还没有给大黑烧纸呢!”
非得现在烧吗?
沈楼注视着阮沅。
阮沅委屈撅嘴,他就想把这个流程整体走完嘛,不然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沈楼摸摸兜里,他没有带纸,没有办法帮阮沅实现烧纸钱的愿望。
沈楼决定去找谢道玉求助,他走到谢道玉身边,想问谢道玉借两张纸。
谢道玉不解皱眉,“是阮沅要纸吧?他要纸干嘛?”
沈楼解释,“烧纸。”
烧纸?
谢道玉真的要被阮沅逗乐了,她真想掰开阮沅的脑袋,看看里面一天都在装着些什么。
哪有给小狗烧纸的,还真把狗当成自个祖宗了?
谢道玉想去给阮沅讲道理,告诉阮沅这个世界是无神的,没有转世轮回那一说。烧了纸也没用,没有地府,大黑也收不到钱,毫无用处,一天少迷信这些事儿。
谢道玉正要走过去时,沈楼挪动脚步,挡住谢道玉的前进的步伐。
沈楼看向她,“别去。”
“你这是想干嘛?”谢道玉不解地眯了眯眼。
沈楼没有回答谢道玉的这个问题,他挡在谢道玉面前,眼睫半垂着,“您可以借我点纸吗?”
谢道玉双手抱胸,挑眉,“烧纸是有特制的纸,我现在兜里只有卫生纸。”
沈楼是个聪明小孩,和这样的孩子说话,不用搞什么弯弯绕绕,直接了当他听得懂,“而且我不抽烟,随身也不会带打火机,没法给你火源,点燃纸。”
“再说这附近都是草地树木,点纸会引发火灾,很不安全。”
“我只能给你卫生纸,你拿着又有什么用?”
沈楼坚持,“卫生纸也可以。”
谢道玉也想看看沈楼是要怎么做,她递给沈楼几张抽纸纸巾。
沈楼道谢后接过,他回到阮沅身边,不知道跟阮沅叽叽咕咕了些什么,阮沅欣然接受了不点燃纸,只将卫生纸埋在土里,就相当于给大黑烧纸了的做法。
弄完这一切,阮沅蹦蹦跳跳地跑到谢道玉身边,一副心愿完成,很满足的样子,“奶奶,我烧完纸了,我们可以回家咯。”
沈楼沉默地跟在阮沅身后。
谢道玉带着两个小朋友回家,路上她就在想,沈楼刚刚整的那一出是什么意思?
只要阮沅想做的事情,沈楼就一定会尽力满足?-
谢道玉带着两个小孩,一条狗,回到小区时,遇见了同楼的一个老头。
老头姓王,之前和谢道玉是一所大学的老师,两人是多年的同事关系。只是,王老头能力总是差一点,每次在评职称评等级的时候,他都要被谢道玉压一头,屈居副手。
久而久之地,王老头就对谢道玉有意见了。
王老头有两个孩子,都移民了国外,听说混得挺好。ҀH
今年过年,两个孩子接王老头去国外过的年,一直待到如今快到了夏天,子女才放王老头回的国。
王老头从国外回来时,给小区里的邻居们都代购了些物品。这会儿他正在给大家发东西,众人将他众星捧月地围在中间。王老头一边发东西,一边看似埋怨实则炫耀道,“哎,国外也真是没啥待的,要不是子女非留我在那边玩,不然我早就回来了。”
众人迎合着捧着场,说些客套逢迎的话。
谢道玉一行人从他身边经过,王老头余光瞥见谢道玉的身影。他顿了下,继而抑扬顿挫道,“所以说嘛,这有子女的,还是比没有子女的人强点的。不然老了以后,你指望谁给你养老送终,难不成指望什么阿猫阿狗吗?”
这话明眼人都能听出来,这就是在戳谢道玉的肺管子。
谢道玉一辈子丁克,无儿无女,唯有爱人过世后,养了条萨摩耶陪着自己。
王老头这话一出,现场的氛围都冷了几分,众人面面相觑,看看谢道玉看看王老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小孩子对外界感知的能力都很强,阮沅听不太懂王老头话里的阴阳怪气。但光凭旁边大人突然住嘴的情形,阮沅大概就能猜出,一定是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阮沅捏捏沈楼的手,有些担心。
沈楼看他,安抚性地冲他摇摇头
谢道玉这人脾气怪,从工作时就不喜欢往人堆里钻,她独来独往惯了,被骂的次数多了去了,从不往心上放。
她目不斜视地往小区里走,脚步停都没停。
可谢道玉越是这样沉默隐忍,王老头气焰就越高,碎嘴地念叨着,“一天把条狗当爷地养着,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这不是病态社会是什么?”
王老头瞥一眼阮沅,他和阮沅有一瞬间的对视,“天天带别人家的孩子到处跑。”
“呦,怎么今天还多了一个,这又是从哪儿来的?”
这话说得就很直了,阮沅和沈楼,都能听出王老头话里的讽刺意味。
椰子狗挡在主人面前,胸腔里发出呼呼的气愤的声音。
谢道玉一向懒得同人争辩,她带着两个小朋友,走进电梯,关上门,留王老头一人在外唱独角戏。
骂账骂账,得两人一来一回才能骂起来。
现在谢道玉不上场,把场子扔给王老头一个人去骂,倒是把王老头架在那儿了,半天上不去也下不来。
众人彼此交换一个眼神,悄悄离王老头更远了点,怕他精神不稳定,不定时发疯。
倒是阮沅气呼呼的,一进电梯就碎碎念着,很是愤愤不平,“那个人怎么能说养狗就等于养爷爷呢?这不一样的,他真的好怪哦。”
“还有他为什么说我是别人家的孩子?”
“说奶奶天天带着别人家的孩子玩。”
“难道我不是奶奶的孩子吗?可是,我就是从小和奶奶一起长大的呀。”
“他好奇怪哦。”
阮沅碎碎念个没完,心情持续低迷。
谢道玉倒没有很在乎这些事儿,只是瞧着阮沅生气的样子很可爱,圆鼓鼓的像是河豚,她戳戳阮沅脑袋,“我都没生气,你生气什么?”
阮沅气还没消下去,他皱着眉头,变着法地安慰谢道玉。
他是个小怂包,不敢主动去找王爷爷的事儿,只能用一些玄学逻辑,因果报应的说法,找到一种心理平衡,“奶奶我们不理他。”
“讨厌的人,他就就一定会受到惩罚的。”
“神仙婆婆不会放过他这种人的。”
谢道玉揉揉阮沅的脑袋,“好了,不想他了,玩去吧。”
谢道玉带椰子狗去卫生间洗脚,留两个小朋友在客厅。
阮沅还是生气。
沈楼坐在他身边,“你想让他受到惩罚吗?”
阮沅直点头,同时信誓旦旦道,“当然,神仙婆婆是不会放过他这种人的!”
沈楼若有所思地看向一旁。
洗手间里的谢道玉,将两个小朋友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转眼就到了盛夏时节,沈楼去阮沅家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有时候甚至周内,沈楼都住在阮沅家,两个小朋友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反正沈家也没人管沈楼。起初,园方还默认沈楼每次离开前,他们都给沈家打了个电话,希望得到沈家批准,沈家每次批准得都很痛快。所以到了后来,园方索性连电话都不打了,直接送沈楼去阮沅家。
幼儿园内部老师们,有时候私下还开玩笑说,沈楼就是阮家的编外儿子。
沈楼和阮家关系越来越好,倒是和谢道玉,关系一直都是淡淡的,他俩一个月能交流五句话都是算多的。
盛夏时分,梧桐家属院里出了件稀奇事儿。
人人都说王老头最近沾上了霉运,老倒霉蛋了。
王老头前几天早上一出门,家门口有一只死鸟。
上周家门口是几只死耗子。
这周家门口是一坨坨的猫屎,以及几具不知名的昆虫尸体。
有几个晚上还有猫在他家门口不断地嚎叫,声音犀利凄惨,听着很渗人。
小区里人都说王大爷怕是得罪谁了,遭报应了。
一次就算了,这可是频繁出这样的事儿,王老头气得都要炸了。
他连夜让物业调监控,想看看到底是谁干的这事儿,结果物业只有电梯一处的监控,没有从电梯到房间这块儿楼道的监控,所以也看不出来是谁在搞王老头。
物业帮王老头看了电梯出入的监控,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
这事儿最后的定性只能是王老头疑神疑鬼,自认倒霉。
王老头当然不接受这样的说法,他大闹了物业三天三夜,同时他在他家门口装了监控,预计这两天监控就要到位了。
谢道玉在听到这个事儿后,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儿。
她清早去了趟阮家,家里只有两夫妻,阮沅还在睡觉,谢道玉环顾一圈,问,“沈楼呢?”
阮恒不明所以,解释道,“小楼下去晨跑了,不让我们跟着,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
梧桐小区安保是一等一的好,进出入门都要刷门禁卡,小区每隔几十米处,就有安保队伍。
沈楼年龄不算小了,性格又早熟聪明,每次沈楼出去时,阮恒都让沈楼随身携带定位器,一直没出过什么问题。
阮恒问谢道玉,“师母,怎么了吗?”
谢道玉眼珠一转,“没事儿,走了。”
从阮家离开时,谢道玉直接去了王大爷家所在的楼层-
王大爷家门口,沈楼手里拿着阮沅曾经给他的狗粮。
说是狗粮,其实宠物粮,猫也可以吃。
沈楼蹲在王大爷家门口,他撕开狗粮包装袋,将狗粮洒在王大爷家门口的角落里。待闻到猫粮香味后,几只隐藏在楼道里的野猫,瞬间倾巢而出,凑到王大爷家门口,吧唧吧唧地吃着猫粮。
沈楼悄悄起身,从王大爷家门口离开。
这些野猫他养了有一段时间了,定时定点地给野猫喂粮。野猫有时候会投桃报李,送他一些猫的战利品,比如老鼠、小鸟、以及其他昆虫的尸体。
野猫找不到他时,就会把战利品放在门口。
有时候野猫为了蹲粮食,时间长了,就会在王大爷家门口拉屎。
下雨天,野猫没处去了,也会来王大爷家门口哀嚎,请求王大爷的收留。
为了避开监控,沈楼没有乘坐电梯,他走进安全通道,正打算沿着楼梯往下爬时。
谢道玉从角落的黑影里闪出来,她刚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索性直接开门见山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楼被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后,他沉默地低下头,手里紧紧攥着狗粮的袋子。
谢道玉抿唇,冷静地提出猜测,“你是为了帮阮沅?”
“阮沅之前说王大爷会遭到报应,但报应这个事情,会落实的概率太小。”
“所以你就亲自来这么做了。”
“你不想让阮沅的想法落空?不愿让他相信这是个无神论的世界,没有什么神仙婆婆,没有什么因果报应,没有轮回?”
沈楼没有接话,安全通道里一时只有狗粮袋子在摩擦发出的声音。
谢道玉似笑非笑,“你觉得你这样做对不对?”
“就算你是想帮阮沅圆梦,可你却选择了最低级的方式。”
“但凡姓王的提前一天装了监控,你的计划就会功亏一篑。”
“你想知道你怎么做,以后才能帮到阮沅更多,最大程度地护住阮沅么?”
沈楼当即抬头看向谢道玉-
与此同时地北城。
沈明危刚结束一场商业应酬。在这场应酬里,各家的少爷小姐都表现出了不俗的才艺。上层社会总是更卷一些的,有七八岁弹钢琴弹得出神入化的小孩;也有六七岁就精通两三种语言,还能对国际形势发表简单看法的小孩;再夸张一点的,还有不到十岁,就在自家本部公司里实习学习,参与一定会议决策的小孩。
沈明危疲惫地按按太阳穴,透过车内后视镜,他瞥一眼窝在车后排,睡得呼噜作响的自家儿子沈宇昂。
沈宇昂虽说擅长画画,有些天赋,但他疏于练习,远没有到一作画就惊艳四座的程度。
这在上流社会是远远不够的。
何况,沈明危是寄希望于自己的孩子,能助力自己更好地在家族中夺权。
而不只是当个花瓶摆设。
沈明危想起上次在老爷子生日会上,老爷子随口的一句指点,“你还不如把扔在外面养的那个带回来,看看能不能养起来。”
思及至此,沈明危眉心一动,看向驾驶位,“苏秘书,沈楼他最近过得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阮沅中二回忆录上再多两条:
1、学狗吐舌头散热
2、给狗烧纸+磕头+认祖宗-
感谢各位老爷的抬爱与支持(鞠躬
幼崽期没几张啦。
感谢在2023-04-07 00:00:00~2023-04-09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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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谢道玉对沈楼是有愧疚的。
当初要不是她没有审核好阮沅的话, 也不至于让阮沅拿了狗粮去喂沈楼。得亏沈楼聪明,没吃狗粮,不然就得酿成大祸。只是谢道玉独来独往了一辈子, 她不太擅长和人打交道,尤其沈楼还是个小孩,又不像阮沅那么乐天黏人, 所以谢道玉和沈楼的关系一直淡淡的。
自从谢道玉和沈楼在楼道里谈过话以后,他俩的关系好像开始有了些进展。
每天梧桐幼儿园放学后,老太太接阮沅回家时,顺带也会把沈楼带上。到家后,阮沅抱着椰子狗满地打滚疯玩时,沈楼已经坐在课桌边上了。谢道玉掏出本习题册扔桌上,她什么都不用说,沈楼便自觉掏出铅笔, 垂眼便开始做题, 一道接一道地往后过。
定性强的就不像是个小孩。
谢道玉之前是大学教授, 辅导沈楼学习,压根不在话下。沈楼也聪明, 谢道玉稍一指点,沈楼便能举一反三,两人话都不多,但交流起来却意外地顺利。
阮沅带着椰子狗在家狂奔几圈, 玩累了后,阮沅踮脚巴拉在桌面上, 下巴抵在课桌上, 好奇地打量着沈楼的课本, “奶奶、沈楼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沈楼正想回答阮沅的问题, 谢道玉一个眼刀就飞了过去,“你做你的题,别分心。”
沈楼低头继续做题。
谢道玉搬个凳子,让阮沅坐在凳子上,“你不是好奇吗,那你就坐这里好好看。”
阮沅双手撑在桌上,托着脑袋,起初还信心满满,“好哦,你们可以带我一起玩。”
但没过十分钟,谢道玉给沈楼讲数学题时,阮沅便开始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了,觉得像是在听什么加密通话。阮沅的思维渐渐开始跑偏,目光游离,扭扭屁股,扣扣手,坐不住了。
椰子狗也想和阮沅玩,它挺着个豆豆眼,一脸期待地看着小主人。
阮沅冲萨摩耶也比出一个委屈脸,他悬在空中的小短腿一晃一晃的。
他也想和椰子玩。
可他被奶奶定格在这里了,他跑不了quq。
萨摩耶好像低头叹了口气,它不开心了,尾巴都不摇了。
阮沅可见不得这个,感觉心都要碎了。他暗中观察着,发现沈楼和谢道玉没往他这边看,阮沅将手藏在桌下,偷偷冲萨摩耶勾勾手,暗示萨摩耶走近点。
可能是椰子狗察觉到了气氛的紧张,它小心翼翼地挪动碎步,抖着浑身的肥肉,暗中靠近阮沅,悄悄蹲在阮沅脚边。
阮沅伸手悄悄摸摸狗头,安慰一下小狗。
一人一狗弄得跟特工接头似的,都紧张兮兮的。
当谢道玉眼睛横过来时,阮沅瞬间屏息收手。他佯装若无其事地看向桌上的数学和英文习题册,老神在在地假装自个听懂了,瞎跟着点头,嘴上哼哼着嗯嗯啊啊,表现得像是很积极。
萨摩耶紧随小主人,它也假模假样地看向旁处,仿佛刚刚被摸头的不是它,它只是不小心路过此处罢了。
谢道玉眼底滑过一丝笑意,面上依旧端地严肃,她冷冷地问阮沅,“你这就坐不住了?”
阮沅光瞪着眼睛,双手背在身后,一个劲儿地仰头冲着奶奶笑,就是不说话。
谢道玉弹阮沅一个脑瓜嘣,“得了吧,放你走,你玩去吧。”
“芜湖~”得到释放令的阮沅,就跟被解除封印的孙悟空一样,立马从凳子上跳下来,牵着椰子狗一口气跑上阳台,远离书桌,远离恐怖源。
阮沅和椰子狗坐在阳台上。阮沅搂着狗,一人一狗互相依偎着,阮沅同椰子狗咬耳朵道,“椰椰,他们刚刚在说什么,你能听得懂吗?”
椰子狗眼底流露出了抹清澈的愚蠢,“旺!”
阮沅顿悟了,椰子狗听不懂人话。阮沅立刻切换语言,抑扬顿挫地冲椰子狗叫道,“旺旺旺!”
语调一会儿上扬,一会下扬。
他在用狗语在和椰子交流,翻译成人话就是,你能听得懂他们刚在说什么吗?
椰子眼睛立马亮起来,也冲阮沅旺旺旺地瞎叫。
原来椰子狗也听不懂谢奶奶和沈楼啊,阮沅惺惺相惜地抱住狗头,有点想哭,刚刚真的委屈他们了,“旺旺旺!”
翻译成人话:椰椰,你别哭,我也听不懂。
阳台上狗叫声传到客厅,沈楼和谢道玉同时抬头看去。
就见在阳台上,阮沅抱着椰子狗,背对着他们坐着。阳台窗前,人头和狗头平齐,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为他们镀上了层好看的金色,一切都梦幻得不像话。
谢道玉和沈楼不约而同地露出一点笑容,眼尾轻轻下压着。
等反应过来时,谢道玉率先收了笑意,她点点沈楼面前的桌子,面色严肃又古板。
沈楼敛笑,收回视线,继续低头做题,不再分心。
沈楼做题时,谢道玉的目光落在沈楼身上,目光里难得有丝怔愣。
谢道玉出身书香门第,从小也是这么被卷着长大的,被逼着读书学习,有写不完的作业。
这一路苦吗?是真的苦。
以至于她不愿意让阮沅也吃着一遍这样的苦。她觉得。阮沅就应该好好享受童年,疯玩傻乐。
她帮沈楼,一是觉得沈楼有天赋。二来也是她有私心,她能感觉到沈楼对阮沅的友谊,她希望沈楼以后混起来了,能带着阮沅少吃苦,最好别让阮沅吃苦。
谢道玉也不知道她这样做对不对,公平不公平。
不舍得让阮沅吃苦,却能看着沈楼吃苦。
说到底她还是更喜欢阮沅的。
阮沅带着椰子狗瞎玩了一晚上,拿着椰子狗的毛绒玩具,和椰子狗玩拔河。最后一人一狗都累得不行了,两人蹲在地上伸着舌头,直喘气。
休息间隙,阮沅转头一看,见沈楼还在学习,阮沅心里有点愧疚,很不好意思。
他牵着椰子狗,悄无声息地走到书桌前,他坐在沈楼腿边的地上,靠在椰子身上,他决定再跟沈楼一起努力,一起学习,一起听天书,不瞎玩了。
这次他一定认真听,不跑神了!
白心下班后,九点多了。她来接沈楼阮沅回家时,就见谢道玉刚给沈楼讲完题,谢道玉摘下眼镜,放在一边,沈楼阖上习题册,正在整理书包。
倒是阮沅,正躺在椰子狗肚子上,睡得香甜,不问世事。
椰子狗睡得四脚朝天,阮沅差不多也是这个姿势。
并且看那样子,阮沅该是睡了有一阵了,肚子上还盖着条薄毯。
白心不禁扶额失笑,感慨他儿子和沈楼的差距。
沈楼收拾好书包后,他蹲下来,轻轻拍拍阮沅的肩膀,“起来,回家了。”
椰子狗被吵醒,呲溜从阮沅身下钻走,去狗窝里继续睡去了。
阮沅迷迷糊糊睁开眼,他还没睡醒,扑腾着起来后,便直接靠在了沈楼身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混混沌沌地打着哈欠,“我没睡醒。”
声音黏黏糊糊的,像是带着浓雾的清晨。
沈楼扶着阮沅站起身,阮沅挂在他身上,就是不想好好走路。
白心忙去拦,“沅沅,起来,自己走路,你这样压着小楼,会压坏小楼的。”
阮沅没睡醒,没听见这话。
“阿姨,没事的。”沈楼半背着阮沅往出走,阮沅的脚尖在地上划拉着。
折腾了这么久,阮沅其实早就醒了,但就是不想好好走路,就想让沈楼顺着他。
阮沅家和谢道玉家,是对门的关系,离得近。
阮恒先开门,带两个小朋友回家。白心留在谢道玉家里,她和谢道玉简单聊了下两个小朋友的最近状态,阮沅每天都很开心,一如既往的超级快乐,而沈楼已经将小学二三年级的课程预习得差不多了。
这事儿对白心的影响有点大,晚上休息时,白心突然问阮恒,“你不觉得沅沅和小楼,他俩现在的差距越来越大了吗?”
阮恒和白心一直秉持快乐教育,从没想过要卷阮沅,就希望他能正常读书生活,平安快乐就行。之前没有沈楼,两夫妻倒没什么感觉,现在看到沈楼这么卷,俩人顿时也有点焦虑,“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了?”
白心托腮,“我在想,要不要给沅沅培养个什么爱好?”
学习不行,爱好来凑,索性也是做了点什么事儿,不至于天天带着狗疯玩。
阮恒示意她接着说。
白心眼睛一眯,有了主意,“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吗?我是跳舞的啊,不行我周末带他去舞团看看,看他对跳舞感不感兴趣?要是感兴趣,索性就在我们单位学了,子承母业,不也挺好?”
阮恒脱口而出,“男孩子学跳舞,这不太好吧”
白心一个抱枕飞过去,哼笑道,“都什么年代了,你怎么还有这么狭隘的观念?”
阮恒意识到说错话,连忙摆手求饶。
这事儿就算这么定下了。
周末,白心带阮沅去舞团,沈楼也跟着去了。
本来也就是看看阮沅是否对舞蹈感兴趣,白心便没给阮沅换舞蹈服,让阮沅穿着常服先玩玩,真喜欢的话,以后再买专业舞服。
白心在舞团地位很高,曾经的首席舞者。到后来生完阮沅后,她退居二线,是国内知名编舞,团内顶梁柱,在团里很受人尊敬。现在众人见到了白心儿子,尤其阮沅又长得好看,众人不免围着阮沅玩,笑着夸他逗他玩,戳戳阮沅的脸,摸摸阮沅的脑袋。
被一群漂亮姐姐围着说话,阮沅都不好意思了,他攥紧沈楼的手,对着大家扭啊扭,小声和漂亮姐姐们唠嗑。
直到最后人都离开后,阮沅一脑袋扎在沈楼肩上,嗓音里发出小狗哼哼的声音,害羞了。
没一会儿工夫,白心换好舞服,带着阮沅进舞室。
临进去前,白心问沈楼,“小楼,你要不要一起进来玩?”
沈楼摇摇头。
舞室两边是巨大的落地窗,落地窗外有提供休息的长椅,沈楼便坐在椅子上。
白心交代其他同事看好沈楼后,便拉着阮沅进去了。
舞室里,一群漂亮姐姐们哄着阮沅,带他做简单的拉伸,让他摆弄了几个动作。
学舞蹈的女孩,身上自带一种温和气质,说话声音温柔又好听,阮沅被哄得五迷三道,不自觉地就跟着姐姐们瞎跳,扭啊扭,起初还有点害羞,后来就完全放开了。
一节课很快上完。下课铃声响起时,阮沅连忙奔向教室外,跑到沈楼身边,一把抱住沈楼,仰着张汗津津的小红脸,嘻嘻笑着,“你刚刚看到我了吗?”
沈楼点点头。
阮沅眨眨眼,“那我跳得好不好看?”
“好看。”
被表扬了耶,阮沅更兴奋了,他围着沈楼就是一顿乱蹭,嘴上还得故作谦虚地说道,“也没有那么好啦。”
“但也不是很坏哦。”
“还是可以被竖一个大拇指的,对不对?”
舞蹈室里,白心和几个舞者聊着阮沅的事儿。
负责带学生的舞蹈老师说,“白姐,你也是学跳舞的,也能看出来。我就直说了,沅沅的资质还可以,谈不上多好,但也不差。只是以后他想靠跳舞吃饭,可能是要做好吃苦的准备的。”
白心颔首,赞同老师说的话,“学舞太累了。我也不是说一定要让他走这条路,看他自己喜欢不喜欢吧,就当兴趣爱好玩了,不指望这个吃饭。”
说完,白心探头出来问阮沅,“沅沅,你以后还想不想来这里,想不想学跳舞?”
阮沅看一眼沈楼,眼珠转转,他再看向白心,摇头晃脑,“要来!”
“我想学跳舞!”
白心没想到阮沅会答应得这么痛快,她不由诧异失笑。
经过这个周末以后,阮沅学跳舞的事儿,就算定下来了。
周内阮沅放学后来上两节课,周末要上全天的课。
白心给阮沅暂定学的是中国古典舞,以后长大了看兴趣,再看要不要换赛道。
之后的每个周内,阮沅不学跳舞时,放学后就在谢道玉家里。沈楼上谢道玉的课,阮沅抱着椰子狗睡得呼噜噜。
阮沅学跳舞时,谢道玉和沈楼先将他送去舞团,然后两人回家上课,等阮沅放学时,他俩再来接阮沅下课。
周末也是如此。
阮沅渐渐有了专业舞服,他一天背着个抽绳小书包,藏青色的底儿,上面用白字印着安城舞团,里面装着他的舞服和舞鞋。
上课时,阮沅摆摆手和沈楼谢道玉说再见。
等下课后,阮沅有时候舞服都来不及换,便兴奋冲出教室,先蹭蹭奶奶,再抱抱沈楼,最后连椰子狗都不能少。他嘴上叭叭地说着今天学的东西,发生的好玩的事情,停都停不下来。
等阮沅换好衣服后,沈楼将阮沅舞服叠好,平整地放进抽身包里。
沈楼背着阮沅的书包,牵着阮沅,和椰子狗,还有谢奶奶一起往家里走-
上次沈明危问苏秘书沈楼的情况,苏秘书回答得一板一眼,“沈楼目前在安城梧桐幼儿园上学,我听老师的反馈,是说他比同龄小孩要聪明一些。”
沈明危听后,只是点点头,倒也没再说什么,第二天继续投入到紧张繁忙地工作中去。他最近很忙,抽不出时间去看沈楼,不过他最近确实老是想到沈楼,他有计划抽空去看看那小孩,看看资质,考虑下有没有必要放在身边养。
苏秘书留了个心眼,暗地揣摩了下沈明危的意思。他跟在沈明危身边久了,他敏锐猜出沈明危可能会重用沈楼。想到这里,苏秘书不敢耽误,他特意休了两天年假,从北城飞到了安城。
之前沈明危对沈楼不闻不问,只给了苏秘书三天时间来处理沈楼,苏秘书只能将沈楼放在梧桐幼儿园寄宿。沈楼是寄宿这事儿,沈明危一直没问过苏秘书,苏秘书便也没说。
但现在沈明危有可能要重用沈楼,苏秘书就不能再让沈楼住宿了。他先去梧桐幼儿园帮沈楼办理了取消住宿,他决定在校附近帮沈楼租一个房,找个保姆照顾沈楼。这样以后沈明危来看沈楼,他也有个交代,不至于太难看。
苏秘书要带沈楼去找房时,遇见了谢道玉来接阮沅和沈楼回家。
谢道玉冷声问苏秘书,“你要带他去哪儿?”
苏秘书知道最近都是谢家、阮家在照顾沈楼。他会来事儿,先是陪着笑脸,好好给谢道玉道了个谢,而后才解释道,“小楼长期住在学校也不是个事儿,我想在附近给小楼租个房,找个阿姨来照顾他。”
真要给沈楼租房,早就会租了,何必还等到现在?
谢道玉心上不屑,她看了眼沈楼,“这样吧,我在梧桐小区还有套房,一直空着,你要是有兴趣,我带你去看看。”
苏秘书正愁找不到房呢,现在刚一瞌睡,枕头就送上来了。
他连忙说好,跟着谢道玉去看房。
谢道玉在梧桐小区有四套房子,都是之前单位给分的。她两套出租,一套自住,还有一套一直空着。这套空房,原本是谢道玉留给阮沅的,她想着阮沅以后到了青春期叛逆了,不想和父母还有她住在一起的话,好歹让阮沅有个独立的私密空间。
所以这套房,谢道玉便一直没有租,总归她也不差收租这点钱。
但现在情况紧急,谢道玉便将这套房给推了出来,要的租金也是市场价的一半儿。
房子有简单的装修,一直没人住,除了有些落灰以外,其他都没什么问题。
而且这套房子就在阮沅家的楼下,离谢道玉家也很近,小区环境更是没得说。
苏秘书三下五除二地和谢道玉签订了合同,他又去市场上找了个保姆,安排保姆来照顾沈楼。
沈楼在学校的东西,全被搬进了新家。
处理完这些事儿后,苏秘书找了个人少的地方,他背着保姆,叫来沈楼。
苏秘书蹲在沈楼身前,“小楼,这段时间沈总也许会来看你。”
“沈总喜欢聪明的孩子,我一直都知道你很聪明。”
“你要是想回沈家,这是距离你最近的一次表现机会了。”
“能不能把握住,能不能回沈家,能不能过上好日子,就看你自己表现了。”
“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了。”
公司还有一堆事儿,苏秘书不敢耽误太久,在交代完沈楼话后,他当夜就回了北城。
新来的保姆阿姨,瞧着沈楼父母都没在身边,现在苏秘书又走了,属于她的雇主全都没了。她自然也就怠慢下来了,对沈楼不冷不热的,光知道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嗑瓜子。
沈楼推门往出走。
保姆探头问,“你要去哪儿?”
沈楼看她一眼,“上楼去谢奶奶家。”
阿姨见过谢道玉几次,知道谢家和阮家对沈楼不错,苏秘书也交代过,可以让沈楼和这两家人玩。她便也没阻拦,乐得清闲,“行吧,你玩去吧。”
沈楼推门离开,门刚一关上,他就瞧见站在楼道阴影处的谢道玉。
谢道玉看一眼大门方向,不咸不淡地问道,“她没为难你吧?”
这个她说的就是沈家的保姆。
沈楼摇头,“没有。”
谢道玉嗯了声,她没坐电梯,索性沈家和她家就差一楼,她便沿着楼梯往家的方向走。
沈楼跟在她身后。
沈楼又在谢道玉家学了一晚上,到了阮沅下舞蹈课的点,两人又牵着狗,一起去接阮沅放学。
阮沅一如既往地开心,小嘴叭叭地说不停。
一老两小一狗,一起回家。
到了晚上,沈楼和保姆说要去阮家睡觉。
保姆都乐了,这活儿接得轻松啊,啥心都不操,钱就到手了,她摆摆手让沈楼去了。
沈楼仍然天天泡在阮家谢家,以至于慢半拍的阮沅,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知道沈楼在楼下还有个家-
幼儿园的时间过得飞快。
到了五月时,梧桐小学部,在梧桐幼儿园大班里组织了场考试。这次考试过后,成绩好的小朋友,未来会去到小学重点班。成绩一般的小朋友,则是要去普通班。
这是梧桐小学一贯的传统。
很多家长知道要考试分班,早早就带孩子在外面上各种补课班,希望能去重点班,赢在起跑线上。
阮沅夫妻想得明白,不逼阮沅,无所谓,顺其自然。
他们都不用想,阮沅肯定会去普通班,而沈楼重点班是没跑的,不然沈楼跟着谢道玉学了几个月,不都白搭了吗?
考试前,园长和几个小学部的老师凑在一起聊天。园长悄悄指着沈楼,“看见那个男孩了吗?他是我们这批孩子里,我感觉最有潜力的。你们可以多关注下,这孩子肯定是要去重点班的。”
招考部的老师多留意了沈楼几眼,记下了沈楼的名字。
开考铃响起,老师给大家发了卷子,很多小朋友拿着笔便开始奋笔疾书。
沈楼简单扫了眼试卷,基本没有难度,两三下就做完了第一页试卷,他是全班第一个将卷子翻到第二页的小朋友。
站在最后一排监考的老师,看着沈楼的动作,他眉心一动,看一眼手中的计时器,又颇为欣赏地看一眼沈楼。
他记住这个孩子了,沈楼。
阮沅趴在桌子上,对着卷子圈圈画画。他没做过这种成套的卷子,很多题目都看不懂,也没有兴趣,他只能回答出一些很简单的问题。剩下的时间,他闲得无聊,便在卷子空白处画简笔漫画。
沈楼将卷子翻到第二页时,余光扫见阮沅,见阮沅正将笔夹在鼻子和嘴唇之间,百无聊赖地盯着天花板发呆。
沈楼看见阮沅的卷子上白茫茫一片。
沈楼不自觉攥紧手中的笔,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试卷。
他知道,如果他此刻将卷子做完,他和阮沅就会分到不同的班里去。
而苏秘书临走前的话,此刻却回响在沈楼耳边,“小楼,沈总最近可能会来看你。沈总喜欢聪明的小孩,如果你想回沈家,这将是距离你最近的一次表现机会,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了。”
沈楼向来逻辑能力很强,很快他排除杂念,在他脑中浮现出了两个选择。
做了卷子,他能回沈家,代价是和阮沅分开。
不做卷子,他能和阮沅去一个班,代价是失去回沈家的机会,父亲由此可能会继续看轻他,依旧不把他当回事儿,将他扔在安城,一辈子不会重用他。
作者有话说:
越写越觉得阮沅就像是流浪猫。
流浪猫阮沅碰瓷沈楼:装乖打滚五分钟,荣华富贵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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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沈楼没有考上重点班的这件事儿, 在梧桐幼儿园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下课后,几个老师在角落嚼舌根,“平时看小楼还挺聪明的, 他怎么能没考上重点班呢?”
“亏得咱园长对他抱了那么大的希望。”
“我听说,小楼现在住阮沅家,小楼的功课还是阮沅奶奶给辅导的, 听说阮沅奶奶还是大学教授呢,就这都没有考上吗?”
“话说阮沅奶奶,她不给阮沅辅导功课,她光给沈楼辅导功课,你说她这是图什么呢?”
“谁知道呢,可能是小楼没咱们想得那么聪明,他还没开窍吧?”
“害呀,说句不该说的, 这不就印证了那句话吗, 学习这玩意, 没天赋,还真不行。”
老师们正叽叽喳喳地议论着此事, 一转头就见沈楼正站在他们身后,几个老师瞬间哑舌,支支吾吾,“小小楼, 你怎么在这里呢?”
沈楼站在一棵梧桐树下,初夏的阳光穿过斑驳的树叶, 不规则地落在他身上。
他眼睫轻垂, 微低着头, 看也不看那群老师们。
不远处, 阮沅背着舞团的抽绳小书包,哒哒哒地跑向沈楼。
今天要上舞蹈课,阮沅下课忘带装舞服的书包了,还是沈楼提醒他,他才跑回班里去取的包,留沈楼在原地等他。
要说沈楼没考上重点班,谁最高兴?
那必然是阮沅。
阮沅脑容量有限,分不清重点班和普通班的区别。
他只知道,他又可以和大黑天天泡在一起玩了。
阮沅扑在沈楼身上,用脑袋蹭蹭沈楼下巴,“我回来啦,我今天超快的对吧?”
“我都这么厉害了,你都不夸夸我吗?”
“好吧,你不夸就不夸吧。”沈楼还没来得及接话,阮沅已经开始给自个找台阶下了,他摇头晃脑,老神在在,“反正以后我们都在一起,还在一个班里,我们又住在一起,你有的是夸我的机会。”
“你跑不了的。”阮沅狡黠一笑。他从沈楼身前,绕到沈楼身后,用双手搂着沈楼的脖子,整个人挂在沈楼身上,像是松鼠长且毛茸茸的大尾巴,“哼哼。”
沈楼扒拉着阮沅站好,他牵起阮沅的手,带着阮沅往校门口走。
谢道玉还在学校门口等他们放学,已经耽误了很久了,不能再耽误了。
阮沅乖乖照做,他和沈楼十指紧扣,往出走。
临走前,阮沅转头,他和愣在一旁的老师摆摆手,笑眯眯道,“老师拜拜,明天见~”
等两个小朋友走远后,几个老师对视一眼,眼底皆是一片复杂神色。
别说幼儿园的老师,会诧异于沈楼没有考上重点班。
阮家夫妻同样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在得到确切的小学分班消息后,两夫妻在微信对话框里,互相发了十几个问号,都表示不能理解。
阮沅考不上重点班,是意料之中,沈楼不应该考不上啊。
下午,谢道玉送阮沅来舞团上课。
白心将谢道玉拉到角落,她刻意背着沈楼,压低声音,“师母,小楼没考上重点班的事儿,您知道吗?这事儿怎么会这样呢?小楼的功课是您教的,他的水平别人不说,您是该知道的啊。”
“我和阮恒商量着,打算明天向学校提出复查,重新给小楼判卷。”
“真不知道学校是怎么判的卷。”
“就算压分也不至于这样压吧。”
“这不是欺负人呢嘛?”
不远处的舞室里,阮沅正坐在地板上,蜷成一团,弯腰费劲巴拉地换舞蹈鞋。
阮沅胳膊就短短一撮,胳膊伸得最长时,才能勉强碰到脚。再加上他长得快,刚买没两天的舞鞋,这会儿穿就有点偏紧了。
阮沅整个身子都要完成180°了,肚皮半贴在腿上,咬牙切齿地把舞鞋往脚上套,可惜他的手半天都碰不到脚后跟,鞋子怎么穿都穿不上。
沈楼蹲下来,他让阮沅靠在墙上,他拿过阮沅的舞鞋,低头很快帮阮沅把舞鞋穿好。
阮沅唇边挂着抹得意的笑,他像个翘脚小王八似的,四仰八叉地坐在地上,享受着沈楼的服务,时不时他还趁机摸一下沈楼的脑袋。
沈楼抬头看他。
他又立刻收手,吐吐舌头,佯装若无其事地看向一旁。
沈楼继续帮他穿鞋,阮沅趁机再摸一把沈楼的脑袋,软乎乎的,手感超级棒!
谢道玉收回视线,她看向白心,“你先别着急去查成绩。”
“等我回去问问沈楼再说。”
将阮沅送到舞团后,谢道玉带着沈楼回了家,他俩之间一如既往地没什么话可说。
沈楼熟稔地掏出作业本,开始做题。
谢道玉敲敲沈楼面前桌子,“聊聊?”
沈楼放下笔,规规矩矩地坐着。
“这次考试是怎么回事?”谢道玉除了和阮沅说话时,能稍微注意点方式方法,她和其他人说话,她一向都是如此地单刀直入,压根不考虑对面是不是小孩。
沈楼低头不语。
谢道玉两下就猜出了实情,她半笑不笑道,“你故意的?”
沈楼点头承认。
谢道玉,“你想和阮沅去一个班?”
沈楼的声音很低,“嗯。”
谢道玉的指尖敲击两下桌面,她看着沈楼的目光,变得越发复杂和难以捉摸。
半晌后,她指尖一停,抬手抱臂,她冲沈楼抬抬下颚,“行了,你做你的题吧。”
“以后的英语单词,你每天再多背两页。”
沈楼没有抱怨什么,他拿起笔,继续做题。
一晚上学习时间结束,谢道玉带沈楼去接阮沅舞团放学。
阮沅见到沈楼,就跟个跳蚤似的,扒在沈楼身上,他和沈楼分享着今天的所学所悟,小嘴叭叭地根本停不下来,“我们今天排练了新的舞蹈,老师还夸我了呢。”
“你有没有替我感到一点点开心呢?”
“反正我超级开心就是啦。”
谢道玉私下找到白心,“你明天不用去查成绩了,沈楼没考上就是没考上。”
白心皱眉不解,她不信,“啊?”
谢道玉横眼看他,“沈楼是我带的学生,他能不能考上,我心里能没数?”
白心还想再说什么,但一对上谢道玉不容置喙的目光,白心刚想说的话,就全给压了回去。
谢道玉最近对沈楼的上心程度,白心是能感觉到的,谢道玉对沈楼肯定没有坏心思。
既然如此,那谢道玉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了。
沈楼最后就这么被敲定去了普通班。
梧桐幼儿园大班毕业时,沈楼和阮沅拿到了一样的普通班的录取通知书。
阮沅把两张录取通知书放在一起,左看看右看看,发现只有上面的录取人名不一样,剩下的内容都一样。
阮沅想到了什么,他掏出他藏在枕头下的他和沈楼的狗证,把几张证件全部摆在一起。
他指着这些证件,冲沈楼傻笑着,眯起的眼睛宛若座吊桥,“你看,都一样耶。”
“你有的,我也有。”
“大黑,我们真的太有缘分了,对不对?”
“我们以后也会这样下去,永远在一起,对吧!”
沈楼点点头。
“好耶!”阮沅一个飞扑冲向沈楼,他抱着沈楼的脑袋,嗅来嗅去-
暑假刚过几天,北城的沈明危终于忙完了手头大半的工作,闲了下来。
他难得有天能赶早回家。到家后,沈明危第一时间去找儿子沈宇昂,他问佣人,“宇昂呢?”
佣人毕恭毕敬,“小少爷已经休息了。”
沈明危看一眼腕表,现在才九点,别人家的小孩,九点还在学习,就连他小时候,也从没有这个点睡过觉的。
沈宇昂他是怎么好意思睡的。
沈明危压着火,他挥手让佣人扯下,他去到沈宇昂的书房,检查了圈沈宇昂最近的画画进度,以及学习情况。
不翻还好,一翻沈明危便是一肚子气。
沈宇昂的画画水平没什么进步,学习进度也一直在原地踏步。
毫无长进。
当夜,沈明危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又一次想到了沈楼,也不知道沈楼是不是个可用的苗子。
第二天,沈明危让苏秘书备车,他要去趟安城,去见沈楼。
苏秘书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提前就打点好了一切。
以沈楼的聪明程度,苏秘书笃定沈楼上次听懂了他的话,沈楼这次一定能回来。
对于沈楼,苏秘书多少是有点心疼的。那么小个孩子,被扔在陌生的城市,他是真的看不下去。他希望沈明危可以带沈楼回北城,他觉得,沈楼资质不比沈宇昂差。
一路上,苏秘书没少和沈明危说沈楼的好话,“沈楼他们幼儿园园长,给沈楼的评价很高,说他是他们这批小孩里,最有天赋的。”
加长林肯里,沈明危的视线从商业报表上移开,颇有兴趣地抬抬眉,“是吗?”
苏秘书马屁立刻跟上,“他们也不看看沈楼是谁的孩子?”
沈明危的喉间发出短促的一声笑,意味不明。
两人满怀期待地来到了梧桐小区。
路上,沈明危还不断对小区指指点点,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小区档次不够,他得给沈楼换小区。
苏秘书抿唇轻笑,耐心地附和着沈明危的话。
而等两人到了沈楼家里,却没有瞧见沈楼,一问保姆才知道沈楼去楼上阮沅家玩去了。
沈明危当下便压了压眉毛,不太满意。
苏秘书连忙去阮家找沈楼,让沈明危先在房子里等着。
沈明危在房间里转了两圈,他这人久居上位,身上气场很强。哪怕他穿着休闲版型的西装,但他面无表情地在家里晃荡时,就跟家里来了个活阎王似的。
保姆受不了沈明危的气场,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她找了个借口,出门买菜去了。
沈明危批了保姆的请求。他转悠到了沈楼的房间,随手拉开一个抽屉,发现抽屉里有一张类似录取通知书的硬纸板,正倒扣着放着。
沈明危顺手拿起那张纸版,翻过面来-
苏秘书不敢耽搁,他三步并做两步地上楼,跑到阮沅家,敲敲门。
今天是工作日,阮恒和白心去上班了,谢道玉之前的学生来拜访她,要和她讨论学术问题,家里不方便有小孩。谢道玉便让沈楼和阮沅先回家玩去了,也算是给沈楼放了半天假。
苏秘书敲门时,阮沅和沈楼正在浇花。
阮沅是典型的差生文具多,他花没浇几朵,但他身上的防水围裙,报纸叠的帽子,还有脚上的塑胶雨鞋,防水手套,浇花装备倒是一个都没少。
看那打扮,他活像是个敬职敬业的小农夫。
阮沅人小鬼大,他抱不动花洒,最后整了自个一身水。
沈楼无奈接过他手上的花洒,帮阮沅给花浇水。阮沅笑嘻嘻地往沈楼身上凑,一个没注意,沈楼手上的花洒位置一偏,他倒是浇了自己一身水。
沈楼灰色的T恤上留下一圈圈的水渍。
阮沅在一旁笑得乐不可支,“大黑,你也是漂亮花花,你也需要给自己浇浇水,对不对?”
阮沅的脑回路,一般人真的跟不上。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阮沅摘下自个脑袋上的纸帽子,皮围裙。他踮脚给沈楼戴上帽子,又把围裙帮沈楼系好,阮沅不会打蝴蝶结,索性便在沈楼身后打了个死结。
最后,阮沅把花洒重新塞进沈楼手里。
阮沅则蹲在地上,双手捧着脸蛋,紧紧闭眼,努力学着路边小花小草的模样,“大黑,你是漂亮花花,我也是!”
“刚刚你给自己浇了水,现在你该给我浇水了。”
“快点快点,我快缺水渴死啦!”
沈楼瞧着阮沅一本正经扮演小花朵的模样,唇角轻轻挑起一点。
敲门声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的。
阮沅不太开心地睁开眼,闷闷道,“谁呀?”
大黑还没给他浇水呢,就有人要来打扰他们。
阮家夫妻教导过阮沅,不能给陌生人开门,以往阮沅都会照做,听见敲门声也不管。
但今天阮沅心情不好,他着急要去开门,却沈楼拦了下来,阮沅只能隔着大门,问门口的人,“你是谁呀?”
“是我,小楼,我,苏秘书,我是来找你的。”
熟悉的声音传进屋内,沈楼一顿。他搬来一个凳子,站在凳子上透过猫眼一看,发现外面确实是苏秘书后,沈楼放回凳子,打开了大门。
门开后,苏秘书瞧见沈楼皮围裙搭配纸帽子的滑稽打扮,他皱了皱眉,“小楼,你这是在做什么?”
“沈总来了,走,你快上去和我见见他。”
听到沈总二字,沈楼眉心一跳,手心不由紧攥成拳。
阮沅怯怯地看着面前陌生人,他藏在沈楼身后,只露出一个脑袋,他小声问沈楼,“他是谁呀?”
沈楼想要挣脱开苏秘书,他想先把阮沅送到谢道玉家,他再回去见父亲,不然他不放心阮沅一人在家里。
苏秘书仿佛看出了他的顾虑,他左手牵起阮沅,右手拉着沈楼,“你朋友我先帮你看着。”
沈楼仍有担心。
苏秘书急得火烧眉毛,他不知道沈楼现在在墨迹什么,他用手点点自己胸口,“小楼,我,你还放心不过吗?”
“我保证不会让你的小同学受一点伤。”
“你快上去,别让沈总等急了。”
“别忘了我上次和你说的话。”
阮沅有点懵,他看不懂现在的情况,不过他能感觉到苏秘书不像是坏人,他乖乖地任苏秘书牵着。
只是他一双眼珠提溜提溜地转着,一直盯着沈楼看。
大概是现场气氛太紧张,阮沅总有种很坏的感觉,像是气球被人用针戳了个小洞,正一点点地向外漏着气。
事已至此,沈楼松开阮沅的手,他沿着安全通道的楼梯,向楼下走去。
苏秘书牵着阮沅跟在他身后。
阮沅偷偷拉了拉沈楼的衣摆,他缩着脑袋,有点害怕,沈楼回头,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快到楼下时,苏秘书意识到沈楼现在的打扮,很不合时宜。
他一手帮沈楼摘下纸帽子,随手扔在一旁地上,另一手帮沈楼解着皮围裙的腰绳。
只是腰绳被阮沅打成死结,苏秘书关心则乱,半天都解不开,他不由抱怨道,“你什么时候穿成这样不好,非要是今天穿成这样”
苏秘书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时,方才楼道里还充沛的阳光,猛地一暗。
一道高大的身影挡在楼道窗前。
沈明危站在楼道窗前,手上拿着沈楼的小学入学通知书。他抱臂站在逆光处,看不太清楚面部的表情,冷声问道,“穿成什么样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陌生人,阮沅不由自主地咽咽口水,他低着头不敢和沈明危对视。
他感觉面前的沈明危,就像是动物世界里的巨型犬藏獒,霸气又威武,看着有点凶。
苏秘书赔笑着解释道,“小楼热心肠,帮楼下的孩子收拾家呢,这才穿成了这样。”
沈楼注意到父亲手上拿着的通知书。
他敛了敛眸,轻手推开苏秘书,他穿着阮沅的皮围裙,身上还沾着水痕。他上前一步,站到沈明危面前,却迟迟没有开口,也没有叫一声人。
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面前的男人。
沈明危上下打量了圈沈楼的装扮,嫌弃蹙眉,他转身往房间里走去,“你跟我进来。”
沈楼跟在父亲身后,往里走。
阮沅急了,藏獒叔叔要带他的大黑去干嘛?
大黑只是只普通小狗,肯定打不过凶猛的藏獒叔叔的呀。
阮沅拖着苏秘书,忙不迭地跟在他俩身后,想要跟着一起进去看。苏秘书知道现在外人不方便进去,他硬是拉着阮沅,不让阮沅进去。
沈明危带着沈楼进入房间,啪得一下甩上门,这次是彻底将阮沅挡在了门口。
门外,阮沅一把甩开苏秘书的手,他跑到房间门口,贴着耳朵在大门上,想听听里面发生了什么。
房间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
是藏敖叔叔的。
“为什么被分到了普通班?”
“题太难,还是压根看不懂?”
“重点班很难考吗?100选20的概率,就这都考不进去吗?”
房间里一直都没有沈楼的声音,阮沅双手巴拉着门框,小眉毛皱得高高的。
倏地,房间里藏敖叔叔的声音,猛地高了一瞬。
“说话!”
“我在问你话!”
“我让你说话!”
藏獒叔叔的声波好似都带着能量,阮沅被激得打了个哆嗦,他身子向后一扬,下意识就想要远离逃跑。
不过想到沈楼还在里面,阮沅不由再次靠上去,他心跳得一下比一下快,小肩膀崩得直直的,有点紧张和害怕。
房间里,沈楼仰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名义上的父亲。
他只见过两次面的父亲。
他第一次见父亲,父亲任他被欺负,随后将他从北城扔到安城。
他第二次见父亲,父亲质问他为什么考不进重点班。
纵使沈楼再这么早熟,他也想不出这里面的逻辑。
他的父亲究竟在将他当做什么?
将他当做狗一样地逐出家门,又质问他为什么不能叼一块黄金骨头滚回家。
沈明危掌权多年,他厌恶质疑和叛逆,他要的只是臣服和温顺。
而现在沈楼的眼神,明显是在告诉他,他不愿意臣服于父亲的权威。
自己的权威被一个小孩质疑,这让沈明危感到了不悦。
他上前一步,抓起沈楼皮围裙的肩带,想一把扯下来,“你这都穿的是什么?”
“你的心思能不能放在正道上?”
“沈家就没有你这么没出息的小孩!”
成年人的力气很大,小皮围裙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尤其这个皮围裙还是阮沅的,沈楼不想皮围裙被撕碎,不想阮沅难过。
他猛地向后退了两步,从沈明危的爪下逃出。
他这样的反叛,更加激起了沈明危的不满。
沈明危眯眯眼。他从北城来到安城,本意是想看看沈楼,却没想到沈楼给了他这么大个惊喜,不仅考不上重点班,一天穿得乱七八糟的,现在甚至都敢反抗他了。
“你什么意思?”
“我警告你,你现在就把这衣服给我脱下来。”
“我只给你三十秒。”
沈楼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仰着头双眸紧紧地盯着面前的男人,眸色深得像是看不见底的洞。
只有他藏在身后,紧攥到暴起青筋的双手,出卖了他此刻的紧张和愤恨。
房间里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门外苏秘书的眉头高高皱起,他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儿。
阮沅紧张无措地在原地直打转,他咽咽口水,舔舔唇,站都站不直,双腿打着战。
他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儿。
藏獒叔叔会不会欺负沈楼,会不会打沈楼。
沈楼就是普通小狗,肯定打不过藏獒叔叔的啊。
阮沅想去救他的小狗,可可他也很怕藏獒叔叔。
他也怕被藏獒叔叔打,他也打不过藏獒叔叔。
渐渐听不到屋里的声音了。
阮沅担心藏獒叔叔已经把大黑咬了个大窟窿,大黑现在浑身肯定冒着血,叫都叫不出了。
这事儿不敢脑补,但凡一脑补,阮沅的两条眼泪,当即就滚落下来。
阮沅能想到的唯一办法,是去找谢奶奶帮忙。
可等阮沅跑到楼梯口时,脚步却猛地一顿,他看见了掉在楼梯口的纸帽子。
这个帽子原本是他给沈楼带的,现在却掉在地上,薄薄的一片。
阮沅突然想起来以前,他和谢奶奶一起去遛椰子时。
有大型犬向椰子叫嚣着要打架,谢奶奶那么瘦弱的一个人,却义无反顾地挡在了椰子狗面前,不断地跺脚挥手,最后硬是把那只大型犬给赶走了,保护了椰子狗。
自己的小狗还是得自己保护!
谢奶奶都能做到的,为什么他做不到?
阮攥攥拳,碎碎念着给自己加油打气。
他抖着手地捡起地上沈楼的帽子,把帽子戴在自个脑袋上。这一刻就好像沈楼还在他身边似的,阮沅虽然仍害怕藏獒叔叔,但眼下他却拥有了更多的勇气和力量。
他要救沈楼出来。
没一会儿,阮沅像个小炮仗一样地冲到沈楼家门口。他啪啪啪地砸着大门,砸到他整个小手都通红了,他还在不断地砸着,苏秘书拦都拦不住。
沈明危原本是不打算搭理这阵敲门声的,他想先把沈楼身上的皮围裙撕下来,先灭了沈楼的威风,树立自己的权威。
沈楼浑身僵硬紧绷着,做好了反抗的准备。
屋外的敲门声越来越大,大有今天不开门,就不停下来的架势。
沈明危被吵得头疼,他啧了声,放过沈楼,先去开门,想看看是谁这么没眼色。
看见父亲转身过去,沈楼缓缓眨了下眼,暂时放下紧绷的状态,轻轻吐了几口气。
一定是苏秘书来帮他解围了。
房间门被打开,沈明危原本是没瞧见人的,直到他目光下移了好一段,才发现是一个才到膝盖上面一点的小崽子,一直在敲门。
门口的小崽子一张小脸又圆又白,整个人看着软乎乎的。但他戴着个滑稽的报纸帽子,手上拖着两条笨重的防水手套,脚踩一双彩虹色的橡皮雨鞋,看他打扮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不像是人类世界里正常的小孩,像是什么盗版童话书里,东拼西凑出来的小孩形象。
沈明危:?
阮沅鼓足勇气,跟个牛犊子一样地瞪了眼藏獒叔叔。
而后,阮沅踩着他的彩虹雨鞋,嘎吱作响地冲进了家里,他牵起沈楼的手,仰头看向沈明危,“他是我的,你们谁都不能欺负他!”
一字一句,声音虽奶,但却郑重有力。
说着,他又是狠狠地跺了下脚,像是在威慑敌人,也像是在给自己加油打气。
沈明危:?
下一秒,阮沅带着沈楼,头也不回地就往出走。
就好像沈家是他家一样,他只是来他家,取走本该是他的物品,没有丝毫的犹豫和不好意思。
猛不丁搞这么一出,倒把沈明危给搞懵了。
于是,阮沅就这么在沈明危的注视下,强行带走了沈楼。
沈楼沉默地跟在阮沅身后,任阮沅牵着他往下走,直到这一刻,他都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明危不知道这小崽子要带沈楼去哪里,他跟在两人身后。
等上了一层楼梯后,到了阮沅家,阮沅推着沈楼先进家门,他最后贴边溜进家门,狠狠剐一眼沈明危,“哼!”
讨厌你!
哼完后,阮沅重重地甩上大门,大门差点碰到沈明危的鼻子。
到了现在沈明危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做什么。
他狠狠地皱了下眉,觉得离谱,又不可思议。
他被一个小孩给截胡了?-
房间里。
阮沅把沈楼按在门板上,他环抱着沈楼,耳朵贴在大门口,密切地听着门外的藏獒叔叔有没有离开。
沈楼看着眼前阮沅的发旋,微微发怔,四肢乏力,他觉得方才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房间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应该是藏獒叔叔走远了。
刚刚还凶巴巴的阮沅,在得知沈明危可能已经走了后,此刻一下软了下来,他像是只垂下耳朵的兔子。
他往沈楼怀里一钻,嘴角一撇,眼泪唰唰唰就下来了,刹都刹不住。
“呜呜,大黑,我刚刚好害怕呀。”
“你你快点快点哄哄我。”
“我我要被藏獒叔叔吓死啦”
作者有话说:
阮沅:帅不过两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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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阮沅读书早, 他读三年级时,刚过完8岁生日。
而沈楼此时9岁,班上年龄再大一点的孩子, 有的都到10多岁了。
在阮沅8岁这一年里,发生了三件让他想不明白的事儿。
第一件事儿,和白软软有关。
白软软、沈楼、阮沅, 他们三个是从梧桐幼儿园毕业的学生。因为有着幼儿园的同学情分,而且三人读小学时,又都在普通班,所以三人关系一直不错,走得很近。
主要还是阮沅和白软软玩得好,沈楼只是陪着阮沅,他和白软软关系其实一般般,互相说不上几句话。
三年级这一年, 白软软家里多了一个弟弟。
起初, 白软软母亲怀孕时, 白软软是很期待这个新生命的降临的。可真等弟弟出生后,白软软发现家里人将更多的重心, 全都转移到了弟弟身上。爸爸妈妈天天陪着弟弟不说,就连曾经一向喜爱她的爷爷奶奶,在来家里后,也不是第一时间陪她玩, 而是转头去抱弟弟,“啊呀, 快来让我抱抱这个臭小子, 我可想他想了一路。”
“臭小子, 你想没想爷爷奶奶了呢?”
白软软不理解家人们的态度改变。她希望得到父母更多的重视。
白软软铆足了劲儿地踢球, 她想做出成绩,重新换来父母的关注。
前不久的一场儿童足球赛上,白软软超常发挥,她踩着钉子鞋,全场乱飞,指挥团队作战,最终赢得了比赛。经过组委会的一致商量,他们将这届比赛唯一的最佳小球星奖,颁发给了白软软。
绿荫的领奖台上,白软软扎着马尾,高举奖杯,笑得自信又张扬。
这个奖项,很多男生都拿不到,却被自己拿到了。
父母这下该为她感到骄傲了吧?
比赛结束后,白软软背着奖杯冲进家门,想和家人分享喜悦。
可她还没来得及跟父母显摆,母亲便皱眉上前,嗔怪道,“你又上哪儿去疯玩了?看你这一脑门的臭汗,你还不赶紧去擦擦?你还有没有点女孩子家的样子了?”
抱着弟弟坐在沙发上玩的父亲,见她回来后,也皱眉道,“就想让你给你弟弟做个榜样,你看看你现在这疯样儿,哪还有个做姐姐的样子?”
那一瞬间,白软软怔愣在原地,她突然觉得书包里装着的奖杯好沉啊,她快要背不动了。
母亲拿着湿毛巾上来帮她擦脸,“你看你,脸上脏的,女孩子家家的还是要注意下的呢。”
“你是叫白软软,又不是叫白脏脏。”
旁边的父亲觉得这个是个玩笑话,他笑起来,“还白软软呢,我看白黑黑,白黢黢,白灰灰,白疯疯,那个名字不比她现在这个名字适合她?”
母亲笑着翻白眼,“哪有你这样说自己家的孩子的,损不损啊?”
父亲嗤笑,一唱一和地和母亲打情骂俏起来,“那你去问白软软,看她觉得那个名字更适合她。肯定不是你说的什么白脏脏,一定是我刚提的白疯疯”
“够了!”白软软猛地摘下书包,狠狠往地上一砸,包里金属奖杯碰撞在大理石地砖上,发出巨大的响声。白软软脸上淌满眼泪,她嘶声力竭地吼道,“你们有完没完!到底有没有人在乎过我?”
因为动作幅度过大,她的皮筋被崩开,一头长发劈头盖脸地挡在眼前,很像是电视剧里梅超风,披头散发。
母亲脸上笑意一僵,她向后退了一步,“这孩子你你怎么了?”
弟弟被她的动静吵醒,哇地一声哭了起来,父亲忙捂住弟弟的双耳,皱眉瞪眼地冲白软软呵斥道,“白软软,你干什么呢?还是你真的想改名叫白疯疯了?”
白软软胸腔里发出如野兽般的呜咽声音,她怒气冲冲地闯进房间,啪得一声,摔上房间门。
屋外一片嘈杂,弟弟的尖叫哭泣声,混杂着父亲的低吼骂人声,连同母亲安慰弟弟的声音,一起传进了白软软的耳朵里。
一晚上都没人来安慰白软软。
还是第二天上学时,阮沅第一个发现了白软软的异常。
往日意气风发,下课就带着女生小团体,四处踢球砸沙包的白软软,此刻窝在桌子上,眼圈红红的,头发乱糟糟地扎在脑袋后,无精打采。
阮沅戳戳她,小声问她,“你怎么了?”
白软软看着阮沅,她不想在阮沅面前哭,毕竟以前玩过家家时,她演的都是阮沅的妈妈。
眼泪抑制不住地夺眶而出,白软软缩了下鼻子,强行把眼泪缩回去,她故作坚强,愤恨攥拳,想要表现得强硬一些,像个大人,“我总有一天要杀了我弟弟!”
听见白软软要杀人,沈楼抬头,看向白软软和阮沅方向。
阮沅没什么社会经验,思想单纯,他不知道杀人是什么意思,所以就不会觉得这是多可怕的事情,“那你为什么想要杀掉他呢?”
都聊到这里了,白软软也太久没倾诉了,对着阮沅的询问,她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
从父母爷奶的偏爱,到她在家里的被忽视,再到昨天的名字之争。
白软软说完这些后,她开始反思,觉得这些都是生活中的一些小事。何况昨天的事儿,她也有错,她不该乱发脾气,还赌气说要杀了弟弟,弟弟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是父母的偏心。
白软软冷静下来,觉得刚刚自个有些失态,“诶,算了算了,上课了。”
谁料,阮沅情绪会直接上头。他红着眼睛,抿嘴攥拳,他完全带入到了白软软的视角,他现在比白软软还要气愤白软软的遭遇。阮沅的小圆手一砸桌子,义愤填膺地站起来,整个人气呼呼的,像是即将爆炸的气球,“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你?”
“我真的要生气了!”
“这不公平!”
白软软想拉着他坐下来,“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啦,你你先坐下来。”
阮沅不依不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白软软哄不来阮沅,只能求助性地望向沈楼。
沈楼把阮沅按着坐回到座位上,阮沅一脸幽怨地看着沈楼,怎么不让他把话说完呢,坏蛋。
沈楼拨开一颗汽水糖,熟稔地塞进了阮沅的嘴里。
阮沅砸吧着嘴里的糖,他喔了声,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决定勉勉强强原谅一下沈楼,不过他还是很心疼白软软的遭遇。
沈楼明白,现在阮沅情绪刚好转了一点点,他现在不能再刺激阮沅。ҀH
他要是有什么话,最好晚点再和阮沅说。
只是沈楼没忍住,他放下笔,看向阮沅,“你不喜欢家里有其他小朋友吗?”
白软软有了弟弟后的凄惨遭遇,这是现成的例子,就摆在眼前呢。
阮沅愤愤摇头,眉毛皱成一团,“不喜欢!讨厌!很讨厌!”
家里有了其他小朋友,爸爸妈妈奶奶就都不会爱他了。
沈楼陷入沉默。
从梧桐幼儿园毕业后,虽说沈家给他租了房子,就在阮沅家的楼下,但他大多时候仍住在阮家,平时也没少往谢奶奶家里跑。
这些年,阮家、谢家对沈楼不薄,是真的把沈楼当成阮家编外儿子的在养。
逢年过年,阮家父母只要给阮沅买新衣服,就不会拉下沈楼的。
谢道玉每年给两个孩子包的红包,也是一样的份额,沉甸甸的,沈楼不拿都不行。
阮家有意锻炼阮沅的理财能力,没有没收阮沅的压岁钱,让阮沅自己拿着花。
阮沅转头就将红包塞进了沈楼怀里,美滋滋地让沈楼帮他保管,他啥心都不操。
在阮沅的心里,沈楼就是会魔法。他十块钱只能买一颗糖,有时候十块钱都买不到糖。而沈楼经常一块钱就能买到颗糖,这简直太神奇了!
阮沅觉得这个世界不是普通的世界,是带着魔法的世界。
沈楼会从小狗变成人,会变出很多的钱,说不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沈楼还会御剑飞行呢!
那沈楼到时候可不可以带他一起飞,就算没有御剑了,给他分个扫把,让他骑着扫把飞也可以哇。
只是沈楼哪里会用什么魔法?
这么多年,他的压岁钱,全用来贴补给阮沅买零食了。
而他越是这样,阮沅便越是觉得他有魔法。每次阮沅好不容易攒下来一点什么钱,转头他就会将钱塞进了沈楼兜里,让沈楼帮他保管。
沈楼小声地问阮沅,阳光下的教室里,他的瞳孔泛着层浅浅的琥珀色,“那你会讨厌我吗?”
阮沅不懂,“我为什么会讨厌你呢?”
“叔叔阿姨奶奶,他们对我都很好,我分走了他们对你的爱。”
话是这么个道理,阮沅点点头,愣在原地发了会儿呆,“对哦,我应该很讨厌你才对。”
沈楼和白软软的弟弟一样,分走了家人对他的关注度。
他应该像白软软讨厌弟弟一样地讨厌沈楼,说起沈楼就生气,可他却对沈楼一点厌恶之情都没有。
相反谁要敢欺负沈楼,他一定会狠狠地和对方打一架。
阮沅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这是为什么。
他转头看向沈楼,呆呆地问,“可我为什么不讨厌你呢?”
“相反我还这么这么这么的喜欢你。”
“好奇怪哦。”
“你说到底为什么呢?”
阮沅趴在桌上,叼着根笔,歪头想了一个下午,都没想出个名堂。
脑子要坏掉了,明天去换个新的叭-
阮沅三年级时,发生的第二件让他想不明白的事儿,是在一次科学普及课程上。
上课前,沈楼被老师叫去谈话。老师拿着沈楼的成绩单,意思是沈楼可以进重点班,或者沈楼可以选择跳级,更快结束小学课程,剩下时间,备战初中课程。
沈楼回教室时,阮沅凑上来,“老师又要让你去跳级了吗?”
沈楼点头。
阮沅靠在他身上,一点都不担心,“反正你是不会去的,我们是不会分开的,对不对?”
在沈楼不会和他分开的这件事儿上,阮沅向来自信。
自信到他在叙述这件事儿时,用的是肯定句,而非反问句。
根本不需要沈楼的回答。
他的小狗离不开他,他也离不开沈楼。
只是很快,阮沅这个原本坚定的想法,开始产生了些轻微的动摇。
之后科学启蒙课上,老师在讲动物和植物的区别,说动物拥有像人类一样的生命特征,可以呼吸排便进食,会发出叫声,亮出爪子,有生理需求,懂得反抗。而植物,显然是不具备这些特征。所以动物和植物,是两个分类。
这是阮沅第一次接触正统的科学知识,在此之前,阮沅对这个世界是充满各类的奇妙幻想,和科学压根半点不沾边。
比如,小狗死了,不是真的死了,是转世变成了人。
比如,他认为这个世界是有魔法的,沈楼可以变出很多钱。
小花小草这些植物,在人类看不见的地方,也会变成花仙子,会吃饭喝水,会牵手恋爱,会和同伴一起去探险,也会结婚,永永远远在一起。
上面老师还在讲动植物区别,“所以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我们可以认为,动物是有生命的,而植物是没有生命的。”
阮沅听不懂,也不能接受老师的观念。他把科学课本翻开,顶在脑袋上,书页垂在他太阳穴上,他嘟嘟囔囔地碎碎念着,“不是的,植物也是有生命的,和动物是一样的。”
“大黑,你说。”阮沅侧头望向同桌沈楼,沈楼比他聪明,肯定比他知道得更多,“是老师他讲错了,是不是?”
“植物也有生命,也会有好朋友,会结婚会有宝宝,对吧?”
沈楼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便没有接话。
没有沈楼的陪玩,阮沅只能闷闷地爬起来,他拖着脑袋,又听了会儿正统的科学课。
尽管阮沅觉得老师讲的是错的。但不得不承认,老师所灌输的科学观点,包括生物会自然死亡,没有转世轮回之事,生物死亡后都会被自然分解,这些观点还是有一些飘进了阮沅的脑子里。
阮沅不由开始怀疑。
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魔法吗?
他一直觉得的东西,就一定是对的吗?
他不知道,他脑子要烧坏掉了-
阮沅三年级时,发生的第三件,让他想不明白的事儿,是椰子狗的离世。
一条小狗的寿命,普遍就是十来年,短得很。
椰子是谢道玉领养来的。谢道玉领养椰子时,阮沅刚出生,当时椰子就已经4、5岁了。现在阮沅8岁,椰子13岁,确实算是狗中的老奶奶了,人间的花路走到了头。
谢道玉把椰子养得很好,椰子从没生过什么大病。
纵使椰子离世的前两天,阮沅和沈楼还带着椰子下楼散步,两人一狗地溜达了半个小时。
椰子离开的时候很平和,它闭着眼,嘴角挂着萨摩耶招牌的微笑。椰子离开时,没有遭罪,没有痛苦和折磨,纯粹是年龄到那儿了。
阮恒和白心,在知道椰子离世后,两人叹了口气,很快接受了现实。
沈楼最后摸了摸椰子的耳朵。心中感谢椰子曾经带给他的快乐。他这辈子第一次感受到如云朵般绵密的温暖手感,正是阮沅牵着他的手,带他去摸的椰子的脑袋。
谢道玉叫来专业的宠物殡葬机构,选择了最贵的套餐,来处理椰子的火化事宜。
只有阮沅抱着椰子冰冷僵硬的身体,哭得不像话,谁拦都拦不住。
要是放在以往,阮沅坚信这个世界是有魔法的,椰子狗会变成人类,就像沈楼一样,继续陪在他身边。
可是科学课老师说,没有转世、没有轮回,世间万物离开后都是一抔土。
阮沅一方面不信老师的话,一方面又隐约感觉老师说的可能是真的。
他有点不知道该相信哪一个了。
阮沅抱着椰子不松手,哭到哽咽,整个人一抽一抽的。
他不知道他该难过椰子的死亡,还是难过于他的魔法世界观正在崩塌。他对这个世界,感到了阵突如其来的迷茫和无助。
阮沅哭得伤心,比大黑走的那次还要难过。
白心阮恒还有谢道玉,三人几次想要上前想要劝回阮沅,可阮沅根本不听他们的话,他们谁都无计可施。
最后众人的目光只能落在沈楼身上。
沈楼蹲在阮沅面前,帮阮沅顺着后背,“别哭了。”
沈楼的话,比任何的人的都好使。
阮沅听到他的话,终于肯抬起眼,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大黑”
“沈楼”
“魔法小狗”
“小楼同学”
阮沅这会儿脑子卡壳,魔法世界观和科学世界观在脑内疯狂打架,他分不清沈楼到底是小狗,还是人。
他不知道要怎么称呼沈楼,所以他一连叫出了沈楼的好几个代号。
几个大人面面相觑,不知道阮沅此刻是在说什么胡话。
沈楼天天和阮沅待在一起,他能听懂阮沅的话。
阮沅拽着沈楼的衣领,急切地掉着眼泪,“所以,你到底是谁啊?”
沈楼平静地看着阮沅,他的瞳孔里倒映出阮沅此刻挂着泪的脸。
像是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阮沅抽泣声慢慢小了下来,他抓着沈楼衣领的手,慢慢松开了些。
阮沅尝试叫了声沈楼,“大黑。”
沈楼低低嗯了声。
在这一刻,阮沅终于找到了久违的安全感,原来他所坚信的魔法世界观,并没有完全的崩塌和颠覆,沈楼还是他的小狗。
他对这个世界并非完全是陌生的,至少他还有沈楼。
不管是大黑还是沈楼,这些都是他所熟悉的。
阮沅一脑袋扎在沈楼肩上,哭个没完,边哭他边叫着沈楼的大名,“沈楼。”
沈楼耐心地回应着他,一声又一声。
两个小朋友紧紧地抱在一起,阮沅的哭声总算比刚刚能舒缓一些了。
见状,谢道玉让宠物殡仪馆的人,上前带走了椰子。
在阖上宠物尸体袋时,谢道玉将椰子生前最喜欢的玩具,最喜欢吃的零食,一起放了进去。
阮沅挣开沈楼,他跑到袋子前,挥手和椰子狗认认真真地说了再见和感谢。
“我和椰椰是一辈子的好朋友,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变。”
“椰椰我们下辈子再见。”
“椰椰我会想你的。”
“你也不能忘了我。”-
椰子狗离世对阮沅影响不小,一连几天他都闷闷不乐的,经常红着眼地窝在狗窝里,半天不说话。
舞团也不去了,也不想跳舞了。
很快,意外发生的一件事儿,又将阮沅推向了更深的情绪低谷中。
阮沅印象里气场强大,武力值很高的藏獒叔叔,又一次出现在了梧桐小区里。
而且,藏獒叔叔这次的意图很明确,就是要带沈楼回沈家。
从沈明危上次来找沈楼,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三年。
这三年里,沈明危越发意识到沈宇昂资质平庸,并不能助力他在商界更好的夺权。
他需要培养一个新的接班人,那么排除沈宇昂外,就只剩下沈楼。
不管沈楼资质如何,他都要将沈楼放在身边养着,他能指望的孩子就剩下沈楼了。
何况,在来安城的路上,沈明危仔细询问了沈楼的在校成绩。他知道,即使沈楼在普通班,但他各项成绩一向不俗,经常能碾压重点班的尖子生。
基于此沈明危很看好沈楼的发展。
他以为是三年前,他在梧桐小区里对沈楼的那顿教训,起了作用。
让沈楼知道发愤图强了。
沈明危这次势在必得,他是沈楼法律意义上的监护人,带走沈楼,这是名正言顺的。
白心阮恒以及谢道玉,都能看出来沈明危是什么人、他们刚要设法去阻拦沈明危时,沈明危的律师就站出来了,笑得人模狗样,“诸位要是有事,可以和我详谈。您这边要是不放心我们带走小楼,您也可以报警。我和您去派出所核实情况,一定解决掉您所有的后顾之忧。”
谁都没有办法将沈楼留下。
阮沅之前才恢复了些对世界安全感,现在沈楼又要离开。
阮沅刚刚失去了椰子,现在他不能再没有大黑了。
尤其沈楼还要被藏獒叔叔带走,藏獒叔叔看着那么凶那么狠,以后一定不会好好对沈楼的。
阮沅从家长身后钻出来,他展臂挡在沈楼面前,仰头看向对面的藏獒叔叔,懵懵懂懂,“你不可以带他走!”
阮沅还没有沈楼高,他根本挡不住沈楼。
沈楼在他身后冒出一个脑袋。
之前沈明危被阮沅截胡过一次。当时他是看着阮沅年龄小,加上那时他也没有真的想带沈楼回去,所以这事儿便不了了之了。这次回来,沈明危是势在必得,必须要带沈楼回家。他拨弄开阮沅的小胳膊,点点沈楼的肩膀,“你跟我走。”
阮沅急了,为什么在最近几天里,他身边重要的人,都要一个一个地都要离开他。
从椰子再到沈楼。
阮沅急得口不择言,“你要带他走可以,那你必须把我也带走!”
这还是第一次有小孩敢这么跟沈明危讲话。
沈明危淡淡一笑,是挺不屑的表情,他瞥一眼阮沅的家人们,淡淡道,“不劳诸位费心小楼的事儿了,诸位管好自家孩子就可以。”
事已至此,阮家夫妻抱起阮沅,他们没有资格再拦住沈楼,便只能放沈楼走了。
谢道玉微微蹙眉。
阮沅在父母怀里扑腾着,眼泪再次下来。感觉最近一个月,阮沅能流了他平常一年的眼泪,他哭着尖叫着,“我不要沈楼走,我要和他在一起,我不要他走,我不要他受欺负。”
“妈妈,我就要沈楼!”
“别让他走!”
“我不可以没有沈楼!”
沈楼和沈明危走了两步,他忽地停住脚,转头看向身后的阮沅。
父子一脉,沈明危猜出他想做什么,他挑眉,抬手看一眼腕表,“只给你半分钟。”
够了,足够了。
沈楼奔向阮沅,他示意阮沅夫妻将阮沅放下来。
阮沅站在地上,急得眼泪一包接一包,说什么都不想放沈楼走,他不断摇着脑袋。他觉得藏獒叔叔就不像是好人,他不愿意让他家单薄的小狗,独自面对藏獒叔叔,太辛苦了。
沈楼搂住阮沅,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去抱阮沅。
他比阮沅个子高,他搂着阮沅时,膝盖要弯曲一点。
沈楼贴在阮沅耳边,声音轻却郑重地和他说,“别哭了。”
“你等我。”
“十天。”
“就十天,我一定会回来。”
作者有话说:
酸酸甜甜的成长期
还有两张左右小孩部分就结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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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沈楼回到沈家六天了。
他猜不出沈明危为什么会突然带他回家。但他觉得, 只要他表现得笨一些,蠢一些,没那么讨人喜欢, 沈明危或许就会嫌弃他,放过他,将他继续扔回安城。
沈楼想不明白, 他也没时间想,想他为什么不愿意待在沈家,反而一心想回到安城。
无论是教育资源,还是生活条件,安城和北城都没法比。更何况,沈明危在北城,沈楼作为沈明危的儿子,他应该和沈明危一起待在北城。就像小学课本后的应用题, 在两个情景相比之下, 要求答题人权衡利弊后给出最优解, 做出最有利的抉择。
沈楼成绩一向拔尖,他知道这道题的最优解, 是他应该待在北城的沈明危身边。
这样是最有利于他未来发展的。
可分开前阮沅的眼泪,阮家、谢家多年来对他的照顾,一直压在沈楼心里。
沈楼背叛了最优解,他想回安城, 他不想待在沈家。
距离沈楼答应阮沅的十天回家之约,只剩四天了。
沈楼的指尖划过薄薄的试卷, 指尖摩擦纸张, 发出一阵刺耳声响。
下午, 沈明危叫了家教, 上门测试沈楼的学习水平,并为沈楼制定接下来的学习计划。
家教是个一板一眼的中年老师,姓黄。黄老师戴着个眼镜,他曾经是小学联考命题组专家,教育经验颇丰。
沈楼在安城读三年级,黄老师到家后,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套三年级的卷子,递给沈楼,让沈楼先做做看,他好摸底,“你抓紧做,半个小时后我来收。”
沈明危斜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一边处理公司文件,一边监督沈楼学习进度。
半个小时后,黄老师来收沈楼的试卷。他发现沈楼做题很慢,半个小时只做完了前半张的卷子内容。要是单纯慢就算了,关键是正确率也不高,十道选择题能错一大半。
黄老师蹙眉,指着一道基础选择题问沈楼,“这道题你都不会吗?”
沈楼摇头。
黄老师露出一个极其惊讶的表情,这都是二年级的知识了,怎么还有三年级的学生不会这道题,说不过去。
之前黄老师问过沈明危,关于沈楼的学习成绩。
沈明危对沈楼的评价并不低,还说沈楼的成绩一向名列前茅。
因此他今天只带了一套三年级的题,包里装的更多的是高年级的题目,他想着沈楼做完简单的题目,就可以上更高阶的内容了。
但现在沈楼连三年级最基础的题目都无法掌握。
黄老师拿过草稿纸,给沈楼讲解着题目的解法。沈楼垂眼静静听着,看上去倒是听得认真,学习态度很好。半晌后,黄老师讲完课,他出了道类似题目,让沈楼去练习。沈楼接过笔,在纸上磕磕绊绊地给出解题过程,整个过程看得黄老师直皱眉。
明明是刚讲过的内容,沈楼却跟失忆了一样,一会儿公式套错了,一会儿算式列错了,最后算加减法时,差点还要出错。
这谁受得了?就跟个傻的一样。
黄老师勉强带沈楼把卷子上的题过完,他给沈楼出了一套巩固题目,他让沈楼先做着,他则叫上沈明危出门说话去了。
门外。
黄老师摇摇头。一般能来找他辅导科目的孩子,都是少见的聪明,一点即通,他还是第一次辅导像沈楼这样不开窍的小孩,实在没办法了,“沈总,您这个孩子基础太差了。要想抓就得从头抓,工程量不小啊。”
意思是在劝沈明危放弃沈楼了。
沈明危指尖点点墙面,“可是他之前在安城的成绩一直可以,老师还建议他跳级。”
黄老师气笑了,就沈楼那水平还跳级,别留级都算是不错的了,“哪儿的老师这么不负责任,一点师德都没有。如果真有老师这么建议,让沈楼这种水平的学生都能跳级。那我只能给出一个结论,沈楼考试肯定是作弊了。老师看到学生漂亮的成绩,就什么话都敢往出说。”
黄老师在一线工作过十几年,他别的不会,但看学生一向就没错过。那个学生未来有出息,那个学生未来没出息,他一看一个准。黄老师和沈明危关系尚可,他之前给沈明危大儿子沈宇昂带过课。
豪门家族的恩恩怨怨,黄老师也多少能猜出来些。他猜沈明危这是想在两个儿子中,选择一个重点培养对象。黄老师索性把话说开了,他环顾四周,放低声音,“这孩子资质偏弱,综合评估下来,还是沈宇昂会更好一些。”
沈明危的视线直接扫过来,眉心似乎动了下。
就在这时,沈宇昂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他捧着杯茶水,毕恭毕敬地递给沈明危,“父亲,您累了一下午,喝杯水吧。”
沈明危盯着他看了两秒后,接过水杯,“今天的琴练了么?”
沈宇昂今天还没学琴呢,一听这话,他一溜烟地跑没了。
沈明危又看向黄老师,淡淡下了命令,“你继续去教沈楼。”
见劝不动沈明危,黄老师无奈摇头,进书房接着给沈楼上课去了。
两个小时后,黄老师到点离开,临走前他给沈楼布置了一套作业。
黄老师走后,沈楼便一直埋头做题,安静得不像话。
沈明危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外,一眼不眨地观察着里面的沈楼。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安城人说沈楼聪明,但到了黄老师嘴里沈楼就成了没救的小孩了。
三年前,沈明危想去接幼儿园的沈楼回家时,也是一样的情况。
苏秘书把沈楼夸上天,而等他到了幼儿园,却发现以沈楼的能力,只能混到普通版。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还是谁在说谎,有意想要隐瞒什么。
沈明危眯了眯眼。
十道练习题,沈楼安静地做了整整一下午。
他不停地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涂涂抹抹,可却半天算不出一个正确答案。
好似思维一直在迷宫里绕弯弯,始终不开窍。
沈明危不知何时从书房前离开了。
沈楼余光发现,窗前影子消失了,沈明危走了。
沈楼攥紧手中的笔,按照他的计划,沈明危发现他是个没用的,就会打发他回安城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天过去了,沈明危依旧没有要送他走的意思。
沈楼翻开笔记本,在上面的十天倒计时日历上,又划掉了一笔。
还有三天。
距离他答应阮沅一定会回去的日子,就只剩下三天了-
沈楼从书房出来时,已经是傍晚了,他刚一出来,迎面便遇上了沈宇昂。
在外人面前,沈宇昂一向是开朗热情的阳光少年,似乎连重话都不会说。唯独在沈楼面前,沈宇昂一贯是骄纵得意的,他瞧不上沈楼卑劣的出身,从小到大一直这样,“真不知道爸爸怎么会愿意把你带回家。”
“难不成你还想和我争吗?”
“你也不看看黄老师今天是怎么气呼呼地离开的。”
“你真是让人失望,让爸爸失望。”
这事儿要是换成五六岁的沈楼,他一定会死命盯着沈宇昂,郁气充斥整个胸腔,私下再找机会报复沈宇昂。
但现如今,沈楼心里被更重要的事情塞满着,他没有搭理沈宇昂,越过沈宇昂打算回房间。
别墅楼下传来一道懒散女声,“沈宇昂,你收拾好了没,还要不要和我出去了?”
听到这声,沈宇昂顿时变脸,他嬉笑着撞开沈楼,向楼下跑去,“妈妈,我收拾好了,我这就来。”
沈楼顺势向楼下看去,他的视线正巧和楼下女人的视线撞在一起。
女人上下打量了眼沈楼,她撩了下耳边的大波浪长发,没说什么。等沈宇昂下来后,她拎着挎包,踩着高跟鞋,带着沈宇昂便离开了。
别墅外传来汽车引擎启动声,沈楼站在原地。
他认识刚那位女人,她叫卢薇婷,卢家和沈家门当户对,卢薇婷是沈明危明媒正娶的妻子,也是沈宇昂的母亲。
在此之前,沈楼和卢薇婷关系一直很淡,卢薇婷没有刻意针对过他,但也没有同他示好过,两人连话都没说过一句,纯粹陌生人关系,-
卢薇婷今天原本是带沈宇昂去逛街买衣服的。路上,卢薇婷意外遇到了几个名媛好友,朋友们喊着要攒个聚,卢薇婷没理由拒绝,她让保姆先送沈宇昂回家,她则跟朋友出去小酌几杯,“今晚的消费都记我账上。”
名媛朋友们笑道,“谢谢卢姐~卢姐大气~”
卢薇婷用修长精致的美甲,戳一把朋友的脑袋,哼笑着,“就你话多,滚吧。”
等卢薇婷喝完酒回家时,已经是凌晨时分了。保姆蹲在地上帮她换掉高跟鞋,她看一眼卧室方向,顺嘴问道,“沈明危呢?他回来了没?”
保姆敬职敬业答道,“先生还没有回家。”
卢薇婷打了个哈欠,“哦。”
谁晓得沈明危大半夜的上哪儿浪去了。
卢薇婷和沈明危是商业联姻,她对沈明危没什么感情,只要沈明危能好吃好喝地养着她,不要降低她和沈宇昂的生活水平就行。所以在得知沈明危没在家后,她也没说什么,拎着包就上楼了。
卢薇婷没想到的是,她在她卧室门口遇见了沈楼。
沈楼像是在这里等了她很久,见她出现时,没有一丝的惊讶,甚至还上前走了一步。
卢薇婷:?
她和这小孩又不熟,话都没说过几句,他在这儿等她做什么?
卢薇婷绕过沈楼,就要回卧室。
沈楼挡在她面前,仰起头道,“我想和您做个交易。”
卢薇婷笑了。
有病吧。
她丈夫的私生子,一个小屁孩,还要和她做交易,交易什么?沈楼有和她坐一个谈判桌的资本吗?好笑。
之前沈明危坚持要把沈楼接回家时,卢薇婷是反对过的。
不是她嫉妒沈明危和外面女人有孩子。
而是她怕沈楼会异军突起,会吞噬掉沈宇昂的利益部分,会降低她们娘俩的生活质量。
可现在来看,沈楼不也是资质平庸之辈吗?卢薇婷这下倒不介意沈楼在家里养着了。反正沈楼一没家世背景,二没能力,就算未来长大,沈楼也不过是给沈宇昂打打下手,做辅助的小弟。
“你起开,让让。”卢薇婷越过沈楼要去开门。
手碰上门把手的那一瞬间,卢薇婷原本以为沈楼还会和她纠缠,不让她进屋。可半天没人来拦她,卢薇婷转头一看,发现沈楼已经背对着她走远了。
楼道里没有开灯,沈楼小小的背影慢慢溶进无边的黑暗里。
宛若一颗石头砸进了水底,莫名看得人心里不适。
卢薇婷挑了挑眉,转身回了卧室,带上了卧室的门-
卢薇婷原以为昨晚的事儿,只是沈楼发疯导致的一场意外。
可在第二天,卢薇婷便察觉出了不对劲儿。
早上上黄老师的课时,沈楼就跟开了挂似的,之前还磨磨蹭蹭做不对的题目,此刻他写起来速度却是唰唰的。
黄老师以为是自个昨天的课程对沈楼起了效果,他乐不可支地掏出更高难度的卷子,交给沈楼去做。
沈楼皆在最短速度内,给出了不俗的答案。
黄老师说话的口气都变了,他看着沈楼的试卷,啧啧称赞道,“不错不错真不错,昨天可能是状态不好,没答出来题。你看他今天这个卷子,状态明显就不错。他之前老师说得没错,他确实有能力跳级。”
放下试卷,黄老师敛笑,“沈总,好眼力啊。”
“我为我昨天的眼拙,向您道歉。”
“这小子可以养。”
沈明危捞起沈楼的试卷看看,脸上流露出了些许满意的笑,“嗯。”
“道歉不至于。”
“你先停了宇昂那边的课,你这段时间先专门来给小楼上课。”
黄老师,“那宇昂的课怎么办?”
“我找其他老师来接课。”
“那也行。”
沈楼坐在两个大人中间,始终一言不发。
他余光瞥见书房门外闪过一缕波浪卷发,是卢薇婷。
沈楼攥紧了拳,一时有些紧张。
笔记本上的倒计时只剩下了两天,他答应了阮沅,两天后他一定会回去。
沈楼上了一上午的课,中午时分,黄老师给他了一刻钟的午休时间。
沈楼前脚刚要回到房间午休,后脚卢薇婷就拦住了他。
佣人保姆都去午休了,沈明危也去公司处理业务了。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
沈楼站在楼梯台阶上。卢薇婷站在比他更高一节的台阶上,她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沈楼,半笑不笑,“你昨晚说想和我做个交易,你说说交易到底是什么?”
沈楼抬起头,“让我回安城。”
卢薇婷以为沈楼会死皮赖脸地赖在沈家,毕竟沈家的家底摆在这里,手上随随便便流出一点,都够沈楼吃一辈子的了,她从没想过沈楼不想待在沈家。
真是稀奇。
卢薇婷面上并未显山露水,她勾笑着,想试试沈楼的底,“你觉得你在拿什么跟我谈,你有什么资本和我聊交易?”
沈楼没有时间同卢薇婷打太极了,离他答应阮沅回去的日子就剩两天了,“如果你不让我走,沈宇昂就会被我挤出去。”
他笃定道,“就算是为了沈宇昂,你也会和我交易的。”
这话倒是不假,卢薇婷眼珠转转。她以前只觉得沈楼性子孤僻,却没想到这小孩城府这么深,如果沈楼真是这样,就沈宇昂那个傻白甜的性子,绝对是玩不过沈楼的。为了保证她们娘俩的利益,送沈楼回安城就是最优解。
卢薇婷倚在楼梯扶手上,仔细思索着,“你真的想回安城?”
“不想待在这里?”
“你确定?”
别是里面有诈。
沈楼点头,再补充,“两天之内,我一定要离开。”
卢薇婷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这些也与她无关了,她最后复杂地看了眼沈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转身就进了房间-
下午沈楼照旧在书房写作业。
他的心思没有在作业上,草纸上被他画出各种各样的线条,线条复杂地交绕在一起,一如他现在的心境。
到了傍晚,别墅花园外,传来车子开进来的声音。
沈楼放下笔,走到窗户边,他藏匿在厚重的窗帘后,只露出一双眼睛,偷偷向下看去。
是沈明危回来了。
沈明危晚上一向很忙,沈楼这几天从未在晚上见过沈明危。
今天算是个特例,沈明危晚上回了家。
沈楼又走到书房门边。在他书房隔壁的隔壁,就是沈明危和卢薇婷的卧室。
沈楼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地听着门外的动静声。
没一会儿,皮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剔剔达达地进了卧室。
卧室门发出“哐堂”一声的关门声。
之后沈楼再也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了。
他握着笔,低头在书房里走了几圈,可仍按捺不住剧烈跳动着的心脏。
手指甲在手心里掐出一道道红痕,这是距离他目前最近的一次离开机会了。
沈楼悄无声息地打开书房的门,走到卢薇婷的卧室前。
房间里争吵的声音渐渐飘出。
女人说,“沈明危,你好大的本事啊。你现在偷偷弄个你的私生子放在家里,就放在我眼皮底下养着,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沈明危的声音冷冷的,不屑一顾,“你之前不也没说什么吗?今天这又是在计较什么?要是没钱花了,就去找苏秘书给你卡提额。”
女人冷笑,“真好笑啊,沈明危,我的沈大总裁。你瞧你今天这高高在上,打发我这个要饭的态度。你难道忘了,当年要是没我家的支持,你能混到今天这个地位吗?而且,你现在还没夺权成功呢,上面老爷子还压着你不肯放权,要是少了我家的支持,你觉得你还能再往上走吗?”
沈明危打断他,“你说这个做什么!你这么多年跟着我,难道你没捞着好?”
女人显然也在气头上,什么话脏,她便往出说什么话,“我跟你捞着好?沈明危,你把外面你和婊.子生的杂种,都带回家了,放在我面前养着,你这也是对我好?你贱不贱啊?管不住下半身,你去割了行不行?”
之后两人陷入一阵对骂,两人都抛去了往日的体面,变得歇斯底里。
沈楼站在门外,听着那些形容他的,难以入耳的词,一个个地钻进他耳朵里。
贱货、杂种、 婊子生的
沈楼垂在腿边的掌心,不自觉地握紧又松开。
他想着阮沅,想着阮沅和他说过的话,试图屏蔽外界的嘈杂声音,“我应该讨厌你才对,可我就是很喜欢你,这是为什么呢?”
“大黑,我可是最最最最喜欢你了,你要有点自信喔。”
“沈楼,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的,对吧?”
“沈楼,我不要你走!”
房间里的骂声渐渐小了下去,紧接着是像是有人踢了脚衣柜。最后房间门被从里面大力扭开,沈明危抓着西装外套,怒气冲冲地往出走。
沈楼向后退了一步,躲在了阴影里,沈明危没有发现他。
等沈明危走后,卢薇婷吐了口气,方才脸上泼妇骂街的表情荡然无存,又恢复成了往日自信张扬的形象,她无所谓地耸耸肩。
她和沈明危结婚多年,她太了解沈明危的性子了,好好和沈明危说话根本没用,还是得发疯,一次性就把事情办到位,把沈楼送回安城。
卢薇婷简单补了个妆,她晚上还有个朋友小聚要去参加。她踩着高跟鞋,拎着包,刚一出来,就撞上了沈楼。
卢薇婷看了眼沈楼,再看一眼身后的卧室,两者距离很近。
卢薇婷啊了声,她问沈楼,“你你刚都听见了?”
沈楼点头。
“那啥,不好意思啊。”卢薇婷将耳边碎发拨到耳后。她忘了她刚才发疯时,都说了什么荤话,但肯定不用想,肯定是脏得没耳听的。当着沈楼那巴掌大点的孩子面前撒泼骂人,卢薇婷怎么着面上都有点挂不住,可她又没有给小孩道歉的经历,以至于她半天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刚我说话,就就就”
沈楼打断他,“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突然转换话题,卢薇婷嘴巴磕绊了一下,“啊?不行,你不是说要两天内走吗?明天我再找人安排你走。”
今天马上就要过去了,距离沈楼答应阮沅的日子,只剩一天了。
沈楼不想耽误,“我今天可以走吗?”
“啊?”卢薇婷皱眉,这么着急走是为什么,她觉得面前这小孩越来越奇怪了,“你非要今天走?”
沈楼点头。
行吧,卢薇婷直接给苏秘书打了电话,要求苏秘书今晚就把沈楼打包扔回安城去。说话期间,卢薇婷神色未改分毫,但语气用词却是典型的泼妇模样,一副绝对容忍不下沈楼模样,势必今晚就必须让沈楼扫地出门。
苏秘书连夜赶到沈家,接走沈楼。卢薇婷突然在两人身后开了口,她一开口就是暴躁老姐的风格,“苏秘,你打算什么时候让他滚蛋啊?”
苏秘书来的路上看了机票,如果非要晚上就走的话,凌晨三点有一趟红眼航班,商务舱没位置了,但普通舱还有舱位,累是累了点,不过明早就能将沈楼送到安城。
“沈明危现在都混成这样了吗?”卢薇婷阴阳怪气地嗤一声,转身进了房间,不知道给谁打电话去了,“真是不嫌穷酸。”
没一会儿,卢薇婷从楼上探出头,“等下你俩去前台报身份证号,我朋友给你们在商务舱留了票。”
苏秘书:?
他不明白太太搞这么一出是在做什么,太太不是很讨厌沈楼么,为什么又要给沈楼升舱。
卢薇婷从包里摸出爱马仕钱夹,她原本在钱夹里摸了几张钞票出来。可她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又把钞票塞进了钱夹里,她把整个钱夹劈头盖脸地往沈楼身上一砸,一脸嫌弃,“你拿好钱就赶紧滚。”
这话说得挺侮辱人的,苏秘书微微蹙眉,他以为沈楼不会收这个钱的。
但转头沈楼已经将钱夹里的钞票整齐叠好,他把钱夹放进书包里,他背好书包,看向苏秘书,“走吧。”
苏秘书:?
他怎么觉得这俩人今天都怪怪的。
莫名其妙。
沈楼要乘坐的是凌晨三点的航班,他和苏秘书到机场时,差不多两点多,还没到登机的时间。VIP候机室里静悄悄地,苏秘书有点困,靠在椅子上小憩。沈楼拿着钱夹,走到机场外,找到还在营业的商店,他进去选购了两包进口的糖果,一瓶老年人的补钙产品,一条男士皮带,以及一款女士耳钉,他去收银处付款。
商店是卖进口货品的东西,价格不便宜,比外面要贵好几倍。收银小姐姐再三和沈楼确定了价格,确定要买后,她才收了沈楼的钱。
沈楼回到候机室,把东西装进包里。他平静地靠在鼓囊囊的书包上,侧头看向外面昏暗一片的停机坪。
马上就能回家了。
他答应阮沅十天之内回去,就一定会回去。
不知道阮沅怎么样了,会不会还在哭,眼睛肿成一只核桃包,尾巴也不会摇了。
沈楼把身后的书包抽出来,改为紧紧抱在了怀里。
作者有话说:
阮沅:呜呜呜,沈楼,我可想死你了!(冯巩老师语气
下章最后一章小孩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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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自从沈楼被带走后, 阮沅没有一天是开心的。
他和爸爸妈妈说了沈楼的话,说沈楼答应了他,沈楼十天内一定会回来, 他相信沈楼会回来的。
阮沅可以对此深信不疑,但大人们却都知道,沈楼是回不来了。
陷入到那样复杂的家庭中, 加上沈明危的绝对权威,沈楼又还是个孩子,沈楼哪里有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利,不都是被大人们牵着鼻子吗?
沈楼和阮沅说十天会回来,只是找个借口在安慰阮沅。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直没有沈楼要回来的消息。
日历上的倒计时被划得只剩下了两天。
阮沅窝在阳台飘窗上,目光呆愣愣地看着远方。
他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很多,他似乎渐渐走出了童年时的魔法世界观。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律, 遇上了生离死别, 谁都无法阻拦。
相比三年前阮沅被父母告知沈楼不是大黑, 他不能再骚扰沈楼,阮沅当时表现得歇斯底里, 不可置信。
阮沅这次在面对沈楼和椰子狗的离去时,他则变得更沉稳了些。他每天按时上下学,好好写作业,很乖很乖地吃饭, 只是他没以前那么爱叽叽喳喳了。
沈楼离开安城后,阮沅没有了同桌, 一个人坐着两个人的位置。
没有人会再给阮沅投喂好吃的糖果和零食, 下课后阮沅也不能再挂在其他人身上玩。去上学的路上, 阮沅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晚上谢道玉去接他放学时, 一下少了椰子狗,又少了沈楼,一老一小也总是沉默着,两人牵着手慢慢融进夕阳里。
阮沅半个月没去舞团了,他的舞鞋和练功服放在阳台,上面积起薄薄一层灰。
白心是个仪式感很强的人,自阮沅学跳舞以来,穿废、或者穿不上的舞鞋,白心都会仔细收起来,放在阳台的储物柜里,当做收藏纪念。时不时拿出来看一看,别有一番怀念滋味。
从阮沅幼儿园到小学三年级,家里不知不觉也攒下了十来双大小不一的舞鞋。
阮沅喜欢跳舞吗?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阮沅自己也不知道。
他记得他当初答应学跳舞时,是因为沈楼夸他跳舞好看,沈楼的随口一夸,不知不觉竟让他坚持了三四年。阮沅从儿童舞蹈苗苗班,一路跳到了现在的青少年班,熬走了不少同期同学。舞蹈班上还在坚持跳舞的男生,就只剩下了阮沅一人。
阮沅不想去舞团,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以前每次他下舞蹈课,沈楼都会去接他,会帮他整理好乱糟糟的书包,听他喋喋不休地讲一路的话。
沈楼不太爱回话,有时候阮沅以为沈楼是跑神了,是在敷衍他。
阮沅停下脚,气呼呼地叉着腰,凶巴巴的,“沈楼,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沈楼平静地复述出阮沅生气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喔。”阮沅顿时喜笑颜开,他得意地扭扭身子,哼哼两声,然后像个小猴子一样地跳到沈楼后背,双手搂住沈楼的脖子,“我今天好累哦,你背我回家,好不好?”
沈楼任凭阮沅骑在他背上,他背着阮沅慢慢往前走。
白心在两人身后嗔道,“沅沅,你又在欺负你哥了?你这样压着他,你会把他压坏的,你还让不让你哥长个子了?”
阮家这几年没少照顾沈楼,说句沈楼是阮家的编外儿子,一点也不过分。几年相处下来,白心把沈楼当成了自家小孩,沈楼比阮沅大了快两岁,白心之前觉得叫沈楼小楼太生分。她慢慢改了口,叫沈楼是阮沅的哥哥。
听到妈妈这么说,阮沅回头冲她吐吐舌头,他悄悄放下盘在沈楼腰间的腿,改为把腿撑在地上,以此减少沈楼沈楼肩膀处的受力程度。但他仍未从沈楼背上跳下来,他非要沈楼拖着他往前走。
回家的路上,阮沅凑近闻闻沈楼身上的味道。
这是阮沅从小养成的习惯,他没事儿就喜欢嗅嗅沈楼身上的味道。
今天沈楼身上的味道很淡,一些阳光的味道,混合着舒肤佳经典款的香皂味,像是春雨过后,阳光普照的竹林。阮沅埋头深嗅一口,凑在沈楼耳边问道,“沈楼,你今天下午是不是背了很多的英语单词呀?”
这话说得不假,沈楼侧眸看他,想知道为什么。
阮沅脸上荡起小酒窝,那个得意劲儿藏都藏不住了,但他就是不开口告诉沈楼是为什么,一副非要沈楼求他,他才勉强肯说的表情。
沈楼转过眼去,他在心里默数321,故意不搭理阮沅。
果然不出所料,3秒不到,阮沅就憋不住了,他气势汹汹地戳戳沈楼后背,“你快点问我,快点快点!”
他都要憋不住答案了,沈楼居然还不来问他。
沈楼心底发出一声浅笑,他依了阮沅的意,问阮沅是怎么发现的。
阮沅解释,因为沈楼背英语单词时,会去阳台背书,身上多少就会有更明显的阳光味道。而且,背英语单词,不太会脏手,学习结束后,不需要用洗手液洗很多遍手,所以沈楼身上会保留舒肤佳香皂的味道。但写数学题就不一样了,要有大量的演算过程,写完以后,手难免会沾上笔墨,手会很脏。这个时候,沈楼就会用洗手液洗很多遍手,谢奶奶家的洗手液是薄荷味的,沈楼身上就会有更明显的薄荷香。
整个推理逻辑严丝合缝,不太像是以阮沅的智商能推理出来的事。
沈楼闻闻自己手上的味道,薄荷味的洗手液味道很淡,他回头看一眼阮沅。
阮沅一脸的得意求夸的表情,沈楼从兜里摸出一个可乐糖,塞进阮沅嘴里。
沈楼没想到阮沅的观察会这么细,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过。
现在,面对阮沅的性格转变,阮家父母心疼到无以复加。
她们曾经有多么希望阮沅快点长大懂事,现在就有多么希望阮沅不要长大。
就像以前一样没心没肺,傻乎乎的多好。
可阮沅总得接受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人这一辈子控制不住的事儿太多了。
阮沅已经足够幸运了。
他本该在幼儿园大班就明白的道理,因为有沈楼的出现,所以他硬是晚了好几年,才开始触摸到这个世界残酷的真相。
谢道玉推测阮沅的心理也许出了问题,也许需要专业机构的介入,刚好她有个学生经营着本市最大的心理辅导机构,权威又专业,谢道玉想带阮沅去看看。
对此白心和阮恒当然没什么意见,决定本周末就带阮沅去看医生。
距离沈楼答应阮沅回来的日子,还有一天。晚上睡觉前,阮沅将倒计时又往后划掉一天,倒计时上只剩下一个大大的零。阮沅盯着倒计时看了几秒后,他放下笔,关掉灯,躺上床。
以前阮沅都是和沈楼一起睡的,单人儿童床上,不仅要睡两个小朋友,还要放一个沈楼的狗窝,拥挤得不像话。而那个太阳花狗窝,阮沅说是给沈楼睡的,但那个狗窝实在是太软和了,平时都被阮沅给霸占了,沈楼压根没睡过。以前阮沅年龄小,可以整个人窝在太阳花狗窝里。现在阮沅年龄大了,加上学跳舞后,他长高了不少,狗窝睡不进去了,他便把狗窝当枕头,每天枕着狗窝睡觉。
曾经拥挤的床榻,现在变得空荡荡,阮沅枕在太阳花的狗窝枕头上。
白心敲开房门,“沅沅,你睡了吗?”
阮沅低低地嗯了声。
白心,“舞团老师刚打电话过来,说下周有一个面向全市的舞蹈表演,老师想让你去参加,你要不要参加呢?”
“不了,妈妈。”
白心叹了口气,决定尽早带阮沅去看心理医生。
“好,不想去就不去,那你早点休息,晚安。”
“如果你想和爸爸妈妈,还有奶奶聊天的话,你可以随时来找我们。”
阮沅翻了个身,“好哦。”
“晚安,妈妈。”
等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后,阮沅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不知道沈楼明天会不会如约回来。
他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没有神佛,但他还是私心乞求这个世界有神仙婆婆,他暗暗发誓,说他愿意一辈子不吃零食不吃好吃的,换沈楼明天如约回家-
距离沈楼答应阮沅回来的日子,还剩下0天。
阮家和谢家商量好,无论如何,今天都要带阮沅去看心理医生。
阮恒和白心起了个大早,收拾着出门的东西。谢道玉提醒他俩,要带上身份证,还有能让阮沅有安全感的东西,以及阮沅最近的一些日记、随手画的作品、或者学习手册,好的心理咨询师会根据这些东西来判断出孩子最真实的心理状态。
早上七点多,就在阮家夫妻忙得两脚朝天时,家门口的门铃被人按响。
白心蹙眉,“这么一大早的是谁啊?”
阮恒推测,“难不成是师母?”
白心耸肩说了声可能是,随后她去开门。
谁知道站在外面的竟然会是苏秘书和沈楼。
白心一怔,沈楼怎么怎么还真回来了?
沈楼上次被沈明危带走时,沈明危嫌麻烦,他没有处理沈楼在安城租的房子,也没有辞退保姆。他把这事儿交代给苏秘书,让苏秘书抽空再去办。
苏秘书最近很忙,他把这事儿一拖再拖,拖到了现在还没处理。也幸亏苏秘书没来得及处理房子和保姆,现在赶上沈楼被沈家打包赶回安城,刚好沈楼还有地儿住,有人照顾。
苏秘书和沈楼下了飞机后,他本来是想把沈楼送到楼下的房子里,但谁知道沈楼不着急回家,反而一脑袋扎进了阮家。
苏秘书抱歉地和白心说道,“小楼一下飞机就要来您家,真是打扰您了。”
白心怔愣地看着在一旁换鞋的沈楼,“不打扰,不打扰。”
都是自家孩子,怎么会打扰呢。
阮恒走上来,他微微揽住妻子的肩膀,想给予妻子些能量,“方便问下你们是几点的飞机吗?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苏秘书说是凌晨三点的红眼飞机,说着他还打了个哈欠。
白心和阮恒两人对视一下,皆是一怔,他们不知道沈楼是怎么离开的沈家,又是如何赶上的凌晨航班,一下飞机不睡觉也要来找阮沅。
沈楼已经换好了鞋子,他在阮家有自己的拖鞋,和鞋柜位置,他把他的鞋子放进鞋柜里。
他看了眼阮恒,又看看阮沅紧闭的房间门,意思是他想进去。
阮恒给了他一个可以的眼神,沈楼推门进到了阮沅房间。
外头,阮恒和白心,又同苏秘书客气寒暄了几句。
等苏秘书离开后,白心提着包问阮恒,“我们等下还要去看心理医生吗?”
阮恒坐在沙发上,略一思索,“我先给师母发个消息吧。”
没一会儿,谢道玉就赶到了阮家,在听到沈楼坐着红眼航班如约赶了回来后。老太太挑了挑眉,晃到阳台上,背着手,站着看风景去了。
三个大人坐在客厅里,各忙各的,一直等了一个多小时。
快到八点多的时候,阮沅房间突然传出了声兴奋的尖叫声,“大黑,你真的回来了!!!”
“我不是在做梦吧!!!”
三个大人对视一眼,眸中带笑。
房间里,阮沅把沈楼按倒在床上,围着他的脖间不断嗅闻。
“大黑,你有没有受委屈,有没有人欺负你?”
“藏獒叔叔有没有对你凶巴巴?”
“你有没有想我?”
“这几天你过得好不好?”
“反正我过得很不好很不好。”
“我感觉我的天空再也不会出现太阳了。”
“呜呜,我真的很想很想很想你。”
十天未见,此刻沈楼身上充斥着阮沅闻不懂的味道,不是往日的舒肤佳香皂和薄荷味的洗手液味道,而是混杂着檀香味,刺鼻的女士香水味,拥杂的人味,早餐店的油腻味,风尘仆仆的灰尘味,还有汽车尾气的味道。
人类本能得就会对未知的东西,产生强烈恐惧。
包括味道也是一样,阮沅扬起一张小脸,小脸上写满了担忧和难过,“大黑,你是不是受委屈了,我真的很担心你。”
阮沅眼角一压,眼见就要哭鼻子。
沈楼眼疾手快地从兜里摸出他在机场买的进口糖,往阮沅嘴里一塞。
平时阮沅一颗糖就能哄得差不多了,可今天阮沅吃着糖却哭得更大声了。
沈楼:?
阮沅断断续续地解释着,说昨晚他睡觉前,和神仙做了交易,用一辈子不吃零食,换沈楼如约回家。阮沅啪嗒把糖吐在手心上,他不吃糖了,他害怕他一吃糖,神仙婆婆就会把沈楼带走。进口水果糖的香味飘进鼻腔里,阮沅只能眼巴巴地对着糖发馋,不断咽口水。想吃,但却不能吃。
沈楼的出现,又一次把阮沅拉回了他那个梦幻的童话世界观里。
在他这个世界观里,没有生离死别,讲究善恶有报,有神仙婆婆,只有对着神仙婆婆虔诚许愿,就一定会心想事成。
沈楼不知道该怎么接上阮沅的脑回路,他思索了会儿后,闭上眼,嘴巴无声嘟囔了些什么。
没一会儿,沈楼睁开眼,“我和神仙神仙婆婆请假了,她允许你今天吃糖。”
听到这话,阮沅眼睛倏地就亮了,“真的吗!”
沈楼点点头。
阮沅这才没有心理负担地将糖丢进嘴里,大口嚼嚼。
在确定沈楼不会再离开后,阮沅又恢复成了往日没心没肺的样儿。
他像个人形挂件一样地挂在沈楼身后,等沈楼推开房间门后,阮沅看见爸爸妈妈奶奶三人坐在一起,正一齐紧张地看着他。
阮沅无辜歪头,“爸爸妈妈奶奶,你们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对了,妈妈,你昨天说的舞蹈汇演,还有没有名额呀?我还能不能参加了?”
三个大人对视一眼,谢道玉笑骂阮沅一句没心肝的,她们哄了阮沅这么久,其效果都比不上沈楼的一次出现。
白心笑着去帮阮沅联系舞团。
阮恒取下沈楼的书包,拉着沈楼坐下来。阮沅靠着沈楼坐在一旁,他的下巴抵在沈楼的肩上,嘴巴里嚼着沈楼给他买的糖。
沈楼打开书包,取出给大家带的礼物。
谢奶奶的补钙片,阮恒的皮带,还有白心的耳钉。
谢奶奶拿着补钙片,半天没说话。
倒是白心一下就红了眼,“哎呀,小楼你回家就回家,还买这些做什么?”
“你这么小,哪里来的钱买这些东西的?”
“小楼,你最近这几天到底过得好不好?”
沈楼摇头,好的不好的,这都已经过去了。
阮恒没白心那么感性,他收了沈楼的礼物,用男人和男人交流的方式,他拍了拍沈楼的肩膀。
一番折腾完,白心想着沈楼做红眼航班,肯定没休息好。
她让沈楼先去洗漱睡觉。阮沅不困,他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床边,看着沈楼睡觉,时不时戳戳沈楼的脸和鼻子。他凑上去闻闻沈楼身上的味道,确保沈楼身上现在的味道,要是他熟悉的味道。
一觉睡到下午,沈楼起来洗了个脸,照例拿着练习册,要去谢道玉家上课。
阮沅像个小尾巴一样地跟在沈楼身后。
谢道玉一手夺走沈楼手里的书,随手往旁边桌上一扔,“今天不上课,带你俩出去吃饭去。”
“芜湖!”阮沅兴奋,出去下馆子咯,吃好的咯!
好像自打沈楼回来以后,所有事情的走向,都在向着让阮沅更加开心的方向走去-
白心帮阮沅联系到了舞团的舞蹈表演,对方正缺一个小男生的演员。之前舞团定下的演员人选就是阮沅,只是阮沅状态不好,不能来参加。现在听到阮沅要加入,他们自然没有二话,热烈欢迎阮沅的加入。
这个舞蹈讲的是个将军和农家女的故事,将军自小勤奋,闻鸡起舞,在其他小孩嬉戏玩耍时,男主一直勤于练习武艺。成年后,男主征战四方,功成名就后遇见农家女,随后两人展开了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
阮沅扮演的便是男主小时候,主要是为了展现男主的勤奋好学。在两个半小时的舞台剧里,阮沅出场的部分,加起来大概有五六分钟。阮沅要穿着形似铠甲的衣服,挥舞着塑料长杆,完成劈叉下腰,翻滚起跳等一些列舞蹈动作,中间还有一段和猛虎奋力厮杀的舞蹈戏份。
角色帅是真的帅,那个小男生心里没个英雄情结?
阮沅和喜欢这个角色。
但这个角色需要的舞蹈功底也是真的高。
这段时间,阮沅一放学泡在舞团里,跟着老师学习。
这里的学习强度很高,阮沅像个面团子一样,被老师揉来捏去地摆弄着,好几次都疼得阮沅一边冒汗,一边掉眼泪。有几次白心都看不下去了,想带他回家,不玩了,她家孩子又不指望这个吃饭。
沈楼和谢道玉来接阮沅放学时,沈楼帮阮沅擦眼泪,“要不要回家?”
阮沅蹲在墙角,一看到沈楼来了,就更委屈了,他窝在沈楼肩上呜呜咽咽好一会儿,突然张口说,“大黑,你快点和神仙婆婆说一说。”
沈楼:?
阮沅下唇颤抖着,像是只流心糯米糍,委屈得不要不要的,“你快点帮我和神仙婆婆请个零食假,我得吃一个糖补一补,我真的忍不住了,我不可以没有糖吃。”
半推半就下,沈楼只能继续装神婆,他闭眼做了会儿法后,喂给阮沅两颗糖,“神仙婆婆说你今天很厉害,所以可以给你吃两个糖。”
“真的吗?我真的有这么厉害吗?”趁着阮沅委屈巴巴吃糖的工夫,沈楼帮他把舞鞋鞋带系好,防止待会摔倒。
两颗糖吃完,阮沅情绪缓过来后,他站起身,拍拍屁股后的浮尘,继续去跟老师跳舞,他转头对沈楼道,“沈楼,你在外面再等等我,好不好?我想再跳一会儿。”
沈楼退到舞室外面,和谢道玉一起等阮沅下课。
谢道玉是个鸡娃高手,她也不让沈楼闲着,扔出她随身带着的便携单词本,让沈楼再往后背两页,等下检查。
久而久之,安城舞团人人都知道,阮沅和沈楼这俩小孩关系好,而且还好得不像话-
舞团表演定在两个月后,地点在安城最大的剧院里。
表演的宣传海报定下来了,海报右角上印着阮沅的照片。照片里,阮沅戴着假发,头发高高束起,他系着红色头巾,穿着小盔甲,举着棍子,表情坚毅,看着飒得不得了,丝毫不见往日娇气奶团子的模样。
白心特意多买了些票,邀请阮沅的同学来看阮沅的演出,给阮沅捧场。
因为来的小朋友太多,大家只能坐在后面的普通观众席上。
沈楼和阮恒谢道玉一起坐在第一排的VIP席上。
距离表演开始还差半个小时,阮沅突然紧张起来,他没上过这么大的舞台。他不想打扰其他哥哥姐姐们化妆,也不好意思和别人说他紧张,他走到舞台边上,躲在幕布后面,悄悄递给第一排座位上的沈楼一个眼神。
沈楼绕到后台去找阮沅。
两人找了个没什么人的置物室,偷偷溜了进去。
天气已经冷下来了,沈楼的羽绒服放在之前的座位上。他这会儿穿着黑色高领毛衣和牛仔裤,阮沅穿着小将军的舞台戏服,头发在脑袋束起来,手上拿着根道具棍子。
好在舞台后台有集中供暖,两个小朋友不至于太冷。
沈楼把阮沅的道具棍子放在一旁,阮沅托腮坐在一个集装箱上,脚踩在另一个集装箱上。阮沅低着眉顺着眼,他哪有小将军的威风样儿,就是个没人要的小可怜,“沈楼,怎么办,我好紧张,心跳跳得好快好快哦。”
沈楼站在他身前,一低头就可以阮沅的发旋,“那要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阮沅嘟嘟囔囔,他抬头看向沈楼,小将军这会儿不开心了,“我可以现在临阵脱逃,偷偷跑掉吗?不然我感觉我待会一定会被吓死。”
置物室的房间门上贴着一张安全逃生图,里面详细画着剧院的布局结构,仔细标出了后台逃生门的位置。沈楼走过去,一目十行地扫完整张表,他在心里大致规划出一个逃跑路线,这一路比较隐蔽,应该不会被人发现。沈楼转头看向阮沅,“你现在想跑吗?想的话,我带你走。”
“真的吗?”阮沅从集装箱上跳下来,一把蹦到沈楼背上,双手交叉环绕在沈楼的脖子前,他看着面前的逃生图,“我们等会儿就根据图这个跑吗?”
阮沅盯着图看几秒,尝试闭上眼,回忆刚看到的逃生图画面,可惜一无所获,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什么都记不住。阮沅噘嘴,“可是我记不住耶,我们会不会跑到一半,就被人给抓回来了。”
“那样也太糗了吧。”
“很丢脸!”
小将军畏罪潜逃,然后被人发现,拎着脖子,抓回舞台,简直就是公开处刑!
“你不用记这个图。”沈楼侧眼看着阮沅,眼皮微微向下压着,说话语调没什么起伏,“这个图我记住了。如果你想走,我现在就带你走,保证不会被人发现。”
阮沅刚刚是真的很想跑,可真等沈楼给出意见,要带他逃跑后,他心里咯噔一下,又不想跑了。
阮沅支支吾吾地从沈楼身上跳下来,他重新坐回集装箱上,拖着脑袋,皱眉念叨着,“可是我真的很紧张嘛。”
沈楼走到他面前,揉揉他的脑袋。阮沅顺手搂住沈楼的腰,把头抵在沈楼的肚子上,像个鸵鸟一样,寻求短暂的逃避,“大黑,怎么办嘛?我不想上去,我害怕会跳错丢人。”
沈楼闭眼冥思一会儿,然后他从兜里摸摸,取出一颗糖,投喂给阮沅,“神仙婆婆说奖励你一颗糖,她告诉我,你肯定没有问题。”
阮沅瞬间抬头,一颗水果糖在口腔里滚来滚去,“真的吗!神仙婆婆真的说我没问题吗?”
沈楼点点头。
得到了玄学法力的加持,阮沅这会儿心态好了些,他摇头晃脑地咀嚼着水果糖,红色的发带在脑袋边上一晃一晃的。
沈楼说,“我会在台下看着你,我就在第一排。”
阮沅之前来剧院彩排过,站在舞台上,看底下的人都是黑黢黢一片,根本分不清谁是谁。阮沅从沈楼身上爬起来,他靠在后面的集装箱上,冥思苦想,“我们约定一个手势吧,等下我上台你就比给我看,不然我害怕我找不着你。”
沈楼听他指挥。
阮沅眼睛一眨,有了主意,“沈楼,你还记得我们之前约定过的下辈子见面的手势吗?”
沈楼记得。
当时是幼儿园,阮沅觉得小狗命短,沈楼活不过十岁。
随意阮沅拉着他,制定了一个手势,约定两人下辈子就凭借这个手势,互相确认身份,两人好继续在一起。
手势是双手交叉在胸口比心,动作有点傻,动作是阮沅设计的。
阮沅,“你快点做给我看看。”
沈楼嫌蠢,不太想做。
阮沅戳戳他,表情愤恨,更想哭了,不玩了,想蹲去墙角装蘑菇,“你不会忘了吧?”
后台置物室只有一个小小的窗户,暖冬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空中打出一条透明的光带,无数灰尘漂浮在其中,轻轻跳着舞。
沈楼一板一眼地做出两人两人约定好的动作。
阮沅这才开心,哼哼着,“好吧,我原谅你了。”
“待会你记得给我做这个动作哦。”
两人在后台室里墨迹了一会儿,门口传出负责人找阮沅的声音。
阮沅从集装箱上跳下来,拿起道具棍子,往出跑,“我在这儿!”
沈楼跟在他身后走出来,负责人带阮沅去做最后的培训,阮沅和沈楼说了拜拜,沈楼捏捏他的手,和他说加油。
小将军笑得见牙不见眼,一点都不威武,看着傻乎乎的,“我会的!”
“你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喔。”
“你要是忘了,我会很生气的!”
沈楼回到前排座位上。
没一会儿的功夫,表演就开始了,一些前提情要过后,阮沅扮演的小将军闪亮登场。
舞台的背景光变成暗红色,阮沅穿着一身亮晶晶的铠甲登场。舞台上,阮沅抿着唇,表情坚毅勇猛,劈叉下腰,翻转打滚,高高跳起再稳稳落下,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高高束起的长发带着一种别样的美感。在他身后的背景荧幕上,闪过一年四季的风景变化,以此展现时间的流逝,营造舞台动态感。
聚光灯追随着阮沅,阮沅灵活地运用着道具,与假扮老虎的演员厮杀着,他不断地旋转跳跃,滚地起身。舞台上传出动感十足的音效,带着台下的地面都在跟着在抖动。这一刻,阮沅就像是舞台上的王者,浑身都闪着金灿灿的光,耀眼得不可一世。
舞台下,传来一片片的尖叫声和掌声,阮沅的同学朋友们蹦起来喊着阮沅阮沅。
老师连忙出来制止这些不文明行为,告诉同学们在剧院不能尖叫喧哗。
学生们的声音很快被压下。
沈楼目不转睛地看着舞台上的阮沅,他忽视了阮沅身后荧幕上的背景变化,听不见身后同学们的尖叫起伏。他垂在腿上的右手,不自觉地握起拳,后背绷得紧紧的,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随着阮沅最后一个动作的完美结束,阮沅渐渐退下舞台,把舞台交给下一批青年演员。
舞台上,阮沅退得有点慢,他好像一直在盯着台下,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沈楼连忙回神,冲阮沅比出两人约定好的手势。
也不知道阮沅看没看见,他退场的速度倒是比之前快了点,不过他全程没有冲沈楼比出两人约定好的手势。
沈楼顿了两秒,他弓着腰起身,往出走。
阮恒拉住他,小声问,“小楼,你要去哪儿?”
“洗手间。”沈楼低低说了声,阮恒想陪他一起去,沈楼坚持自己去,阮恒便也没说什么。
沈楼一路摸到后台,舞团人都认识沈楼,知道沈楼天天来接阮沅放学,两个小朋友关系很好。后台保安大叔没说什么,就放沈楼进去了。
绕过后台大门,里面有个通往内部的通道,通道很长,设计得弯弯绕绕的。
现在舞团人都忙着台上的表演,通道里没什么人,沈楼沿着通道慢慢往里走。
冷不丁的,通道前面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且一声还比一声大,像是一串小炮仗在楼道里炸开,噼里啪啦的。
沈楼不由加快脚步,下一秒在他前面前的转弯处,阮沅从后来钻了出来。
阮沅用腋下夹着道具棍子,他咧着个笑脸,用空出来的双手,牢牢地在胸口处交叉比着心。一边比心,一边冲沈楼大步跑来。
沈楼接住他,阮沅顺势蹭在沈楼身上,他还没从舞台上的激动劲儿里喘过来呢,“你你刚刚看到我了吗?我跳得好好不好呀?”
阮沅腋下的棍子打在沈楼的头上,沈楼一手揽着阮沅,另一手抽出阮沅的棍子放在一旁。
他点点头,“看到了。”
“跳得很好。”
之前两人约定好了在舞台上做比心手势,沈楼做了,可阮沅却没有做。
阮沅脸上红彤彤的,小将军的红发巾耷拉在阮沅的脸边。阮沅依然保持着比心的手势,气喘吁吁,“我我在上面也看到你了!”
“我看到你给我做手势了!”
“可是我当时后悔了,我突然不想做这个动作给你看了。”
沈楼不懂。
阮沅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因为我只想给你一个人比心,但我站在舞台上,就是给所有人比心了。”
“可我不想给那么多人比心。”
“还有还有这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动作,我才不想让别人看见呢。”
阮沅高高举起自己正在比心的两个爪子,他冲沈楼努努嘴,“但现在我在给你比心哦,我只想把这个动作做给你一个人看,你看没看见?”-
两个小时的舞蹈剧很快表演结束,阮沅作为表演人员,和其他大演员们一起上台向观众们鞠躬致谢。
台下传来阵阵的掌声,致谢结束过后,观众就可以散席了。
阮恒一转头,发现沈楼去洗手间了还没回来。他正要去找沈楼时,谢道玉走过来,她拎起沈楼的羽绒服,“走了,去后台。”
阮恒眯眼思索了下,他哦了声,跟谢道玉、白心一起去后台接两个小朋友回家。
等几人到达后台一看,果不其然阮沅正和沈楼黏糊在一起。
妆发老师帮阮沅卸妆卸头发,沈楼坐在一旁安静地等着。阮沅攥着他的手,叭叭地和沈楼分享着舞台上的感悟,他的话很密,怎么说都说不完,谁插嘴都没用。
表演结束,负责人拿着个红包走进来。阮沅上台表演是不收费的,白心只想让阮沅积累下舞台经验,不要钱。负责人看不过眼,所以专门给阮沅包了个红包,666元,讨个好彩头。
负责人把红包塞给阮沅,先夸阮沅表现好,再让阮沅以后经常来玩。
白心瞥了眼红包厚度,目测就是几百块钱,没多少钱,她便让阮沅接了红包。
谁知道阮沅看也不看红包,转头就把红包塞进了沈楼怀里,让沈楼帮他保管钱。
这么多年,阮沅的零花钱都是沈楼帮他保管的,他自己身上一分钱都不揣。
因为阮沅发现,他的钱放在沈楼那里,每次都能多变出来好几倍。
可能他拿这笔钱,只能买两包糖,但沈楼拿这笔钱,就能买十包糖。
那肯定是沈楼会魔法呀,阮沅每次兜里有点钱,就全部交给沈楼。
阮沅的这些行为白心早已见惯不怪了,但其他人却不太懂。
尤其是扮演将军的大演员,刚刚负责人给他转了5000的感谢红包,他立马全部转给他老婆,让老婆帮忙存着。
现在看到阮沅这样,男演员不由笑道,“小阮沅,你把钱给沈楼保管,难道他是你老婆吗?你知不知道,只有老婆才是专门给人管钱的。”
这话就是打趣,没什么恶意。
周围传来其他人低低的笑声,沈楼抬头看着对面镜子里倒映着的阮沅。
阮沅歪头想了想,转头问白心和阮恒,“爸爸妈妈,你们谁是老婆,谁是老公?”
白心说她是老婆,阮恒是老公。
阮沅明白了。
在他家里,都是阮恒在干活,白心大多时候都在偷懒享受。
阮沅不想干活,他也想偷懒享受到处玩,想让沈楼替他干活。
他看向男演员,认真解释道,“沈楼才不是我老婆,我是他老婆。”
阮沅思想单纯,他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沈楼早熟,他是知道的,听到阮沅这么说,沈楼眉心一动,他转头看向身侧阮沅,捏着红包的手微微用力。
四下安静了一瞬,继而爆发出阵阵的笑声。
男演员笑到疯狂咳嗽,几个女演员也笑到不行,嗔怪地看着男演员,“你以后少当着阮沅的面胡说,小阮沅他还是个孩子呢。”
白心笑着上前打圆场,“没事儿,沅沅和小楼就是玩得好。”
“没别的事儿。”
“沅沅喜欢小楼,这是我们全家都知道的事儿。”-
舞蹈表演结束是12月31号。
晚上白心、阮恒、谢道玉、带着两个小朋友,一起出去吃了顿好的,庆祝阮沅表演顺利结束,也庆祝新的一年即将到来。
吃完饭五人到家后,已经是十一点多了。
白心帮小朋友洗完漱,让两人快点睡觉。
阮沅和沈楼躺在一张床上,阮沅枕着他的太阳花狗窝。
突然窗外传来一阵响声。
璀璨的烟花点亮整个夜空,照得房间里都是亮亮的。
阮沅好奇地爬起来,他将窗帘掀开一角,下巴撑在窗台上,目不转睛地看向窗外的烟花,“好好看哦。”
沈楼坐在他身后,也仰头看向窗外的烟花,是真的很好看。
小区楼下传来无数年轻人的尖叫声,众人雀跃着,拥抱着,接着吻,“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沈楼。”阮沅转头看向沈楼。
沈楼点点头,也看向阮沅,“新年快乐。”
阮沅睫毛动了动,他问沈楼,“大黑,以后每年的新年烟花,我们都会在一起看,对不对?”
外面的烟花刚好放完,房间里黑了一瞬,沈楼看不见阮沅。
下一秒,更璀璨更绚丽的烟花在空中炸开,彩色的烟花光映在阮沅脸上,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沈楼怔了两秒后,点点头,“对的。”
以后每年的新年烟花。
我们都会一起看-
童年篇结束
作者有话说:
啊,童年部分真的结束啦。
下章就开始高中部分啦。
本章来的有点晚了,给大家道歉,前50个留评论发红包。
对了,之前搞了个抽奖,有个朋友抽到了旺仔牛奶,但一直没有后台登记地址,来提醒一下,如果收到中奖站短,一定要及时登记信息呀-
再次感谢各位老爷们的抬爱与支持(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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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成年啦
“沈楼!沈楼!沈楼!”
“你快点开门开门开门!”
早上七点多, 阮沅来敲沈楼的家门。
时间一晃过去七年,阮沅和沈楼目前就读高二。
他俩仍在一个班级,两人坐同桌, 一切和小时候都没有变。
唯独变了的是,沈楼从阮沅家搬了出来,晚上睡在自己家里。沈楼搬出去的原因, 实在是因为阮沅卧室那张床太小,挤不下他们两个大小伙了。
随着年龄增长,阮沅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逐渐清晰,他知道沈楼不是大黑的转世,沈楼就是沈楼,一切都只是个美丽的误会。
但这么多年,阮沅一直和沈楼玩在一起,一起长大。阮沅早就将沈楼当做了家人, 沈楼是不是大黑, 已经无所谓了。
反正沈楼家就在阮家楼下, 沈楼又辞退了保姆,家里日常就只有沈楼一个人, 阮沅没事儿就往沈楼家跑。
沈楼走出来给阮沅开了门。沈楼穿着整套的校服,单肩挂着背包,蓝色校服外套的拉链被拉到头,外套衣领处隐隐遮住沈楼凌厉的下颚线。
房间门一开, 阮沅就贴着墙边,呲溜一下钻进沈楼家里, 他目标明确, 进屋后就直奔沈楼卧室, 打开沈楼的衣柜。
阮沅随手把肩上书包扔到沈楼床上, 他则埋头在沈楼衣柜里翻腾起来。
沈楼倚墙斜站着,他看一眼腕表,距离上学还有半个小时,够阮沅折腾一番的。
阮沅翻腾半天,终于在沈楼衣柜里选定了件纯黑色的带帽卫衣。
阮沅二话没说,他双手交叉绕过脑袋顶,脱了自己身上的浅蓝色卫衣,随手将衣服撇到沈楼床上。
他赤着后背,低头研究沈楼卫衣的穿法,嘴上碎碎念道,“为什么你的衣服都这么酷?”
“我都给我妈说了几次了,说我不是小孩子,让她别给我买那么可爱的衣服。”
“但她给我买的衣服还是很幼稚。”
“就不像你的衣服,就很酷很帅。”
阮沅从5岁开始学舞蹈,学了12年的舞蹈。
不知从何时起,阮沅开始抽条。阮沅以前略带婴儿肥的嘟嘟脸,现在线条逐渐变得清晰流畅;他以前圆乎乎的狗狗眼,被两条狭长的桃花眼所替代。曾经两条坐在凳子上还踩不到地面的小短腿,也变得越发瘦削修长,带着青年人蓬勃的力量感。
阮沅背对着沈楼,他下.身只穿一条浅蓝色的校裤,露出一截劲瘦的腰。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阮沅的肩胛骨上,照亮肩上那两块薄薄的骨头。
像是只透明的展翅欲飞的蝴蝶。
靠在墙上的沈楼抬抬下颚,喉结微滚。
阮沅侧头瞥一眼身后的沈楼,从沈楼视角只能看到阮沅的一只眼睛,阮沅的眼尾上挑着,“沈楼,你说,我妈是不是偏心你,她每次给你买的衣服都这么好看。”
沈楼没接阮沅的话,他走到窗边,拉上了窗帘。
沈楼的卧室后面带一个很宽的阳台,所以就算不拉房间的窗帘,外面人也看不见屋里的情况。
何况男生赤个上背,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被看了也就被看了,谈不上吃亏。
房间顿时变暗,阳光被阻拦在外。
沈楼靠在阳台窗上抱臂淡淡看着阮沅。
阮沅从小就习惯了沈楼的沉默,他以为沈楼是嫌他动作慢了。阮沅哼哼两声,嘟囔句沈楼真没耐心,随后他两下套上沈楼的卫衣,随意地披上校服外套,匆匆抓起挎包,和沈楼下楼去学校。
沈楼走在前面,阮沅跟在他身后。过去这么多年,虽然阮沅也有抽条发育,但在身高上,他仍是输沈楼半个头。下楼梯时,沈楼站在低一节的台阶上,阮沅站在他身后高一节的台阶上,即使这样,阮沅仍要比沈楼低半个脑袋。
沈楼的衣服阮沅穿会大很多,阮沅的胳膊藏在衣服袖子里面,一晃一晃的。
两人上学一直是骑车去,但阮沅懒,尤其讨厌夏天骑车会出一脑门汗。久而久之地就成了沈楼载他去学校,阮沅坐在后座,什么心都不用操,美滋滋。
到了离学校还有半站路的地方,这里学生不多,再往前走,学生可就多了。阮沅突然从车后座跳下来,他指挥着沈楼先去学校,他要自己慢慢走过去。
沈楼没说什么,依言照做。
等骑了几十米后,沈楼回头去看,就见阮沅拉好了校服拉链,他背着书包,戴着耳机,双手插兜,紧绷着唇角,沿着学校旁的梧桐树,目不斜视地往学校走,一副生人勿cue的高冷模样。
阮沅从小就中二,他的中二期一直持续到现在。
高二之前,阮沅走的是正常男高生的话痨温和风。白心给他买的衣服,也多是暖色系的时装类衣服。
但今年高二分了班,班上换了新同学,谁都不认识谁。
阮沅中二病开始发作,他决定以后在学校他要换个人设。他以后不想走温和可爱风了,现在的漂亮妹妹们都不喜欢小暖男,漂亮妹妹就喜欢高冷文艺男。
他以后要走青春伤痛冷漠忧郁校草男神风。
在学校他要装作和谁都不认识,包括沈楼他也不认识。
所以,他之前才会去沈楼家,非要穿沈楼的衣服扮成熟。他还不让沈楼送他去学校了,势要将冷漠人设贯彻到底。
沈楼的视线落在阮沅校服里的黑色卫衣上,沈楼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点,随即敛眸,骑车进学校-
阮沅到教室后,沈楼自觉起身让位,阮沅趁机朝他眨眨眼,眼睛一弯。随后阮沅越过沈楼,他面无表情地坐在靠窗的位置,全程一句话都不说。
坐下后,阮沅也不摘耳机,一直保持着侧眸看向窗外,全程忧郁深沉脸。
楼道里时不时走过几个女生,有几个转头看一眼阮沅,再小声和朋友咬耳朵,对着阮沅指指点点,小脸通红。
阮沅被看得心里那叫一个得意,但面上还不能显山漏水,还得继续扮酷。
白软软过来收作业,见阮沅这副老僧入定的模样后,她伸手在阮沅面前晃荡两下,阮沅跟看不见她似的,不说话,也不动,继续忧郁。
这是怎么了,疯了?
白软软小声问沈楼,“他他怎么了?抽了?”
沈楼正在帮阮沅补作业,他写完最后一个字,阖上作业本,交给白软软,“不知道。”
白软软瞪眼,“啊,你怎么会不知道?”
不是这俩人平时玩得最好了吗?
沈楼看一眼阮沅,“和他不熟。”
阮沅继续在忧郁,一动不动,仿佛周遭一切事物都与他无关,他也不说话。
白软软不知道这俩人又在搞什么幺蛾子,难不成是吵架了?
但看这两人之间的氛围又不像,何况就沈楼纵着阮沅那劲儿,就算阮沅玩疯了把沈楼家给点了,沈楼可能都不会和阮沅说一句重话。
白软软莫名其妙地看了眼两人,抱着作业本走了。
白软软走后,阮沅偷偷在桌底下给沈楼比了一个大拇指,怕沈楼看不到,阮沅用腿蹭蹭沈楼。
沈楼瞥一眼桌下,懒得搭理阮沅。
阮沅气哼哼地用腿大力撞撞沈楼,给点回应啊,不许装死-
梧桐高中每天晚上有晚自习。
阮沅因为舞团最近有排练新的剧目,他晚上可以不上晚自习。
阮沅收拾好东西,绕过沈楼往出走时,他小声对沈楼道,“今晚你早点来接我。”
这几天每天练舞,体力消耗都很大,训练结束后只想去吃东西。
可偏偏阮沅的钱都在沈楼兜里,他兜里从不放钱。
沈楼不来,就没人给他买单,他就吃不了东西。
阮沅原本都要走了,隐隐约约他感觉他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男低音,“不接。”
诶,这人怎么可以这样呢,过分了啊!
阮沅回眸怒视沈楼。为了保持忧郁人设,和沈楼装不熟,他现在还不能说话,不然他早就跳到沈楼肩上,揍沈楼了。
沈楼懒懒地看着阮沅。
两个男生站在桌前对峙着,气氛似乎有些剑拔弩张。
高二分班后的同学都是新同学,彼此还不太熟悉。
大家对沈楼的印象就是高冷,话不多。加之最近阮沅的刻意假扮忧郁酷哥,大家也觉得阮沅也不是很好惹的样子。
加上阮沅和沈楼又从来没有互动过,同学们感觉这俩人一直不熟,但乍一看,都不是省油的灯。
现在看到两人这样对立着站着,有人担心会出事儿,想上前去拉架。
白软软是知道点实情的,她按着想去拉架的同学坐下来。她取出小镜子,一边照镜子,一边不屑道,“你坐下。”
“你管他俩做什么?”
“打又打不起来。”
“一天就在这儿乱秀。”
不过一些调情的把戏罢了。
白软软都懒得拆穿阮沅。
一旁同学懵懵懂懂地坐下来,但还是不放心地看了过去,生怕两人打起来。
结果不知道沈楼和阮沅之间发生了什么。沈楼似乎说了句什么,阮沅眼睛弯了一下,然后他越过沈楼就离开了,沈楼继续坐在原位,低头做自己的事情。
一切又恢复了宁静,就好像刚阮沅和沈楼的对峙,都只是同学们的幻觉。
他俩之间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
同学揉揉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阮沅刚刚站过的地方。
刚刚阮同学是笑了吗?像阮沅那样的忧郁文艺的男生也是会笑的吗?
同学觉得他可能是看错了-
梧桐高中晚自习下课是八点多,阮沅舞团排练一般结束都到十点半了。
沈楼去谢道玉家继续刷题。
沈楼这些年的底子摆在这儿,目前高二的课本对他已经没什么难度了。他更多的时候是在看大学的科目,谢道玉偶尔会指点他一两下,之后这一老一小便是各忙各的。沈楼原本是可以不来谢道玉这里报道的,但自从椰子离开后,老太太也没有再养新的小动物,现在阮沅跳舞很忙,也没时间陪老太太。
沈楼来老太太这里,纯粹是为了陪老太太做个伴。
老太太嘴上说不用沈楼往他这里跑,但每天到点后,她还是会准备好晚餐,等沈楼过来。
两人之间总是无言,一个做题,一个看文献,一晚上很快就过去了。
到点后,沈楼要去舞团接阮沅,老太太本来也想一起去,沈楼觉得太晚了,建议谢道玉休息,他去接阮沅就行。
谢道玉打了个哈欠,“行,那就你去接吧。”
“你回头把沅沅的课业也帮他抓一下,我怎么感觉这小子最近玩疯了呢?”
“他连着几天都没来我这里写作业了,谁知道他现在学成什么样子了。”
“还是你让人省心。”
沈楼回想着阮沅最近的作业,都是他帮阮沅写的。
沈楼面不改色地应下老人的话,保证会帮阮沅抓紧学习。
从谢道玉家出来后,沈楼回家换了身衣服,发现阮沅早上脱下来的卫衣还扔在他床上。
沈楼捡起阮沅的卫衣,他走到镜子前,把阮沅的衣服在自己身前比划了下,明显小了一圈,且卫衣上婴儿蓝的颜色也和沈楼气质也很不搭。
沈楼把阮沅的衣服扔进洗衣机里,准备下次和他的衣服一起洗。
沈楼前往安城舞团,路上顺便帮阮沅买了个面包。等下阮沅饿了可以先压心慌,晚点再去吃东西。
保安对沈楼的出现早已见惯不怪,笑着打了个招呼后,他就放沈楼进去了。
沈楼走到舞室外。
这十几年来,舞团虽多次升级装修,但舞室外的落地窗一直没有变。
舞室外的长椅,沈楼一坐就是12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他坐下来,看向舞室里的阮沅和他的舞伴。
阮沅穿着一身黑的练功服,挺拔得像是棵拔地而起的青松。
教室里,阮沅双手掐着女生的腰,将女生高高托起,女生利索地在空中翻个了圈,然后用手搂住阮沅的脖子,单脚抬起,腰向下压着,和阮沅深情对视。
不知道是不是沈楼坐的位置不对,他感觉阮沅和女生似乎贴得有点太近了。
音乐卡点到这里正好结束。
阮沅和女生立马分开,两人一边用手在脸边扇风,一边交流着舞后心得。
女生叫刘可欣,和阮沅差不多的年龄进的舞团,一起跳到了现在,都是老相识了。
刘可欣知道阮沅的性格,阮沅也没法在她面前扮演忧郁人设,两人之间什么话都能说,阮沅冲着女孩笑得眉眼弯弯。
刘可欣和阮沅聊到一半,余光看见外面的沈楼,刘可欣眼睛一眯,“阮沅,你哥来接你啦。”
在舞团里,白心一直说沈楼是阮沅的哥哥。
久而久之大家也都这么叫着沈楼。
听到沈楼来了,阮沅立刻看过去,沈楼也走进了舞室,停在阮沅身边。
阮沅像没长骨头似的往沈楼身上一倒,“你怎么才来?我都快累死了,你真的一点都不关心我。”
沈楼单手搂着他,不让他摔倒。
刘可欣收拾好背包,她冲两人摆摆手,“那你们聊,我先走啦。”
阮沅回她,“拜拜,明天见。”
刘可欣又冲沈楼挥挥手,笑容不变,“阮沅哥哥,拜拜。”
沈楼冲她点了下头。
阮沅的视线不自觉地警觉起来,看看刘可欣,再看看沈楼。
干嘛呢,干嘛呢,这俩人当着他面干嘛呢?
直到刘可欣都走了好一会了,阮沅都还没回过神来,光靠在沈楼身上,不说话。
沈楼晃晃他,“走吧。”
“不想走。”阮沅眼珠转转,不知为何,他突然来了兴致,他扒着沈楼的衣服,“诶,沈楼,你觉得我可以跳女步吗?”
沈楼不懂这个。
阮沅倒是激动起来,他戳戳沈楼,说什么都想尝试一下女步。
他拽着沈楼的手,放在自己腰上,让沈楼像刚刚他托举刘可欣一样,让沈楼托着自己,“你只用把我举起来就行。我想试女步已经很久了,可团里只有我这一个男生,我总不能让女生托我起来吧?刚好你今天来了,就快点帮帮我。”
“快点快点快点!”
“不许拒绝我!”
舞室对面便是一面巨大的落地镜。
沈楼站在阮沅身后,他双手掐着阮沅的腰。
阮沅的腰很细很凉,像是刚抽条的嫩柳枝,又像是带着雾气的柔软泥地,沈楼看一眼对面的镜子,又垂下眼去,看着自己握在阮沅腰上的手,“是这样么?”
“没错。”阮沅贴在沈楼身上,仰着脖子,做好准备,“你现在可以把我举起来了。”
沈楼依言照做,他轻而易举地就将阮沅举了起来,紧紧握着阮沅的腰。
阮沅跟着鼓点节奏,伸腿下腰,他在沈楼手中灵活地转个圈,从背对沈楼的姿势,改成了面对沈楼。
和之前阮沅同刘可欣跳舞一样,最后一个动作,阮沅稳稳落地。沈楼的手还按在阮沅腰上,阮沅则揽着沈楼的脖子,将沈楼向着自己的方向带去。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连呼吸仿佛都交缠在一起。
阮沅还沉浸在角色中,看向沈楼的目光深情又沉浸。
沈楼的眸色暗了两分,他当下就要松开按在阮沅腰上的手,正当他准备站起来时,他却发现他怎么都站不起来,一股力量正带着他往下压。
阮沅正勾着沈楼的脖子,不断把沈楼往下带着。
阮沅方才眼里的深情,早就被一片狡黠得意所替代。
沈楼反应过来是阮沅要搞事儿,阮沅想带他一起摔在地上。沈楼来不及多想,双手紧紧按在阮沅脑后。
“噗通”一声。
两人一起跌在地上,沈楼压在阮沅身上,阮沅的脑袋枕在沈楼手上。
阮沅没有受伤,还成功绊倒了沈楼。阮沅这会儿更得意了,捧着肚子笑个没完,因为兴奋,他脸上红彤彤的,“笨蛋沈楼,笨蛋笨蛋笨蛋!”
沈楼支着地面坐起来。
阮沅没一会儿也爬起来,靠在他身上,打个哈欠,“我好累啊。”
与此同时,阮沅肚子跟着发出咕咕的叫声。
沈楼把提前买好的面包递给他。
阮沅冲着面包咽咽口水,转头拒绝,他抖抖肚子上并不存在的肥肉,“我不能吃,我感觉我最近都胖了好多,我真的不能再吃了。”
阮沅身高一米七七,体重一百二十斤。
在正常人眼中,他算是很瘦的了。
但在舞蹈生眼里,阮沅这个体重也只能说刚及格,再瘦一点,上镜会更好看。
阮沅的余光时不时地瞥向面包,很馋但却不能吃。
沈楼低头沉吟了会儿,看向阮沅,“我向神仙婆婆给你请了一天零食假,今天你可以吃东西,还不会长胖。”
听着沈楼淡定的语气,一些童年的羞耻中二往事开始不断攻击阮沅。
比如他把沈楼当小狗,以为沈楼十岁会死,他还各种哭泣。
比如他认小狗当祖先,给小狗磕头。
比如他不想让沈楼回家,他和神仙婆婆许愿,说一辈子不吃零食,换沈楼回家。
后来他每次馋零食,沈楼就哄他说是他向神仙婆婆请了零食假,换阮沅可以吃零食。
这明显就是个假话,大家都知道是假的,只有阮沅每次都觉得是真的。
现在想想简直丢人死了!
一些人类智商发育不完全的证据。
脚趾抓地!
阮沅啊啊啊地尖叫着,他张牙舞爪地扑向沈楼,用双手使劲捂住沈楼的嘴,“你不许提这个,你烦死了,你再提这个我就不理你了!”
沈楼被阮沅按在地上打。阮沅横坐在沈楼腿上,沈楼偏着脑袋,抿唇低笑着,任阮沅在他身上耀武扬威。
阮沅发了会儿疯后,最后还是吃了面包,但只吃了一半。
含泪吃的,他真的是太饿了。
就权当有神仙婆婆,沈楼是真的跟婆婆许了愿,婆婆保佑他今夜吃了面包不长胖。
哭泣,怎么不管他7岁还是17岁,都要被沈楼用假话哄偏啊。
吃完面包,阮沅跳到沈楼后背上,借口太累,让沈楼背他回家。
沈楼背着阮沅去关了舞室的灯。
等到离开舞室前,舞室对面的办公室门被打开,白心探头出来,她今晚要加班,和其他同事要搞一个舞团的项目汇报出来,所以还没走,“沅沅,小楼,你们现在回家吗?”
阮沅像个树袋熊一样地挂在沈楼身上,点点头,“妈,你怎么知道就是我俩在外面呢?”
白心心说,光听舞室里刚传出来的阮沅咯咯唧唧的笑声,她用脚猜都能猜出来是沈楼来了,阮沅绝对又在闹沈楼了。
白心懒得和阮沅解释,看见阮沅又让沈楼背,白心皱眉,“沅沅,你还让不让你哥长身体了,自己下来走。”
“他现在都这么高了,干脆也就别长了。”
阮沅小声嘟囔一句,沈楼现在都185了,比他都要高出一个头了,他都快嫉妒疯了。
只是虽然这么说着,阮沅的脚从沈楼身上滑下来,由沈楼背着他往前走,改成沈楼拖着他走,多少能帮沈楼减轻一点重力。
几人又聊了几句,白心嘱咐他俩回家路上注意安全后,便进办公室忙去了。
沈楼和阮沅回家,路上提到谢奶奶。
阮沅想起他好久都没去看谢奶奶了,打算买点水果,等明早提给谢道玉。
水果摊前,阮沅选了几个水果种类,老板包好,阮沅一指沈楼,让沈楼付钱。
沈楼去扫码。
老板玩笑地指着阮沅,“你挑货,他付钱,你可是个会享福的。”
阮沅得意啧啧,“那是。”
他都不好意思说。
他小时候说他是沈楼老婆,就是为了让沈楼以后帮他多干活,他好趁着享福偷懒。
他从小就不爱操心干活。
冷不丁地,四周传来一声细小的动物叫声,像是猫。
阮沅一向喜欢小动物,他眯了眯眼,顺着发出声音的方向摸去,果不其然在一辆汽车后,发现了一只小小的橘猫。
等沈楼买完水果,提着东西走过来时,就见阮沅正蹲在草坪上。他还穿着沈楼的卫衣,宽大的帽子拖在脑袋后,他怀里抱着一只小橘猫,阮沅和小橘猫一起仰头,一人一猫皆是可怜巴巴地看着沈楼,“哥”
白心总是称呼沈楼为阮沅的哥哥,可阮沅却很少称呼沈楼为哥。
算起来这还是阮沅第一次叫沈楼哥。
沈楼眉心一跳,直觉有诈。
阮沅说想把猫放在沈楼家里养着,同时他给出了这样做的解释。
一、谢道玉自从椰子过世后,明确说了不再养动物。
二、阮沅现在读高二,一天跳舞学习忙都忙不过来,阮家夫妻不可能再同意他养猫。
所以说来说去,就沈楼家里最适合养猫。只是沈楼好像从来对小动物都没什么兴趣,阮沅担心沈楼会拒绝他。
可是这只小猫真的很可爱很亲人,阮沅想收养它。
阮沅保持着蹲着的姿势,他向前匍匐两步,蹲到沈楼腿边,他拽拽沈楼裤腿,“哥,求求你了”
说着,阮沅抓起小猫猫爪,将猫爪也往沈楼裤子上按,自顾自地说着猫话,“小猫,你也快求求我哥。”
小猫很有灵性地喵了声。
沈楼看着可怜巴巴装蘑菇的阮沅,再看看阮沅怀里的小奶猫-
当天晚上,沈楼连人带猫一起弄回了家。
沈楼在网上找了宠物店,买了些小猫的基础用品送过来。
小猫身体素质不错,到家后也没应激,原地巡逻一圈后,就在新买的猫砂盆里拉了一坨。
阮沅作为新手铲屎官,立刻激动上前去铲屎。
但那股味儿直冲阮沅天灵感,阮沅一手握着铲子,一手掐着鼻子,连连后退,有点想吐,“沈楼,你快来救我,要臭死我啦!”
“这不像是小猫能拉出来的东西!”
“这就不该是三维世界里粑粑的味道,这像是动漫里大反派拉出来的粑粑味道!”
这都是什么形容词。
沈楼接过阮沅手上的铲子,处理了猫粑粑。
沈楼忙完这一切,一转头就见阮沅坐在地毯上,抓着小猫两只前爪,认真拷问小猫,“你说,你是小猫,还是大反派?”
“你怎么能拉出来的东西那么臭呢?”
“承认吧,你就是个想毁灭世界的大反派,我早都把你看穿了。”
“别装了,美眉。”
“明天我就把你送去公安局。”
小猫歪头,“喵~”
沈楼无声地笑了下。
阮沅折腾了一天,又是在学校假装忧郁男神,又是跳舞,晚上还收养了小猫。
他这会儿累得不行,连给小猫名字都懒得起。
他索性直接在沈楼家洗了个澡,随便找了件沈楼的T恤短裤套上当睡衣,然后一头栽进沈楼床上,抱着沈楼的枕头,才一翻身,就沉沉睡着了。
晚上十二点了,沈楼看一眼手表,再看一眼床上的阮沅。
阮沅的书包还扔在客厅,沈楼起身拿过阮沅的书包,翻开阮沅的作业本,低头帮阮沅写作业。
完全忘了他下午还答应过谢道玉,说要带着阮沅好好学习。
小猫溜达到沈楼书桌前,喵呜一声,它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慢慢盘着坐下来,渐渐闭上眼去-
第二天去上学。
阮沅依旧不忘忧郁美少男人设,离学校还有半站路,他就让沈楼放他下来,他要自己走。
在学校里两人依然假装不熟,两人一句话都不说。
除了白软软以外,剩下人都以为他俩是俩陌生人。
阮沅记挂着家里现在养猫了,他担心小猫在家不好好吃饭。
阮沅给沈楼发消息,决定中午回一趟家,看看小猫。
他让沈楼在老地方等他。
中午一放学,学生们便四散地去吃午饭。
有同学想叫沈楼和阮沅一起吃饭,但看一个忧郁,一个高冷,都不太好惹,且这俩人似乎关系还不太好,同学们犹豫了下,最后选择不叫他俩。
阮沅戴着耳机,冷淡地离开教室,高冷男神人设不能崩。
沈楼慢他几步,等人都走完了他才走。
阮沅说的老地方,是指沈楼每天上学把他放下来的地方。
阮沅先到,等了会儿后,沈楼骑着自行车赶了过来。
阮沅四下探头一瞥,发现周围没有人后,他连忙跳上沈楼的车后座,双手虚虚揽着沈楼的腰。
沈楼在前面骑车。
不知道阮沅想到了什么,他突然笑了一下,然后倾身凑近沈楼,小声和沈楼咬耳朵。
“哥,你觉不觉得我们现在这个样子,好像是在偷.情啊?”
作者有话说:
这话可不能乱说啊阮沅-
高二分班同学互相不熟悉,阮沅可以假装酷哥人设,不被同学戳穿,同学们和阮沅很陌生。
我知道这个设定有点离谱。
纯粹是因为晋江未成年不能谈恋爱,编辑不让写,所以没法用高一的背景。
只能往后拖到了高二(颤颤巍巍点烟
理解一下-
再次感谢各位老爷们的抬爱与支持(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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