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1 章
“陈之微可以改个名对吧?”
在媒体们忙着撰稿, 举着镜头,等待着调查结果公布的间隙,一名记者没忍住和坐在身旁的记者搭讪。
即便此刻, 媒体获得进入最前坐席的资格,她的坐席也依然距离中央演讲台十分遥远。毕竟此次竞选会过于盛大, 请了近乎八百家媒体, 而说话的记者是十城一家小报社旗下的,地位可见一斑。
一旁的记者并未接茬, 这人穿着很大的风衣, 风衣之外则是斗篷。宽大的兜帽足以遮掩住那人的神情,以至于她觉得自己搭讪的行为有些蠢了。可得到进入场地内采的机会真的是少之又少,她也抱着些结交同僚的想法,没想到第一步就失败。
在她有些尴尬之时, 那长久没有回话的人竟然回应了,原是一名男性青年,声音很有几分缥缈,但却并非是贵族似的装腔作势, 倒像是纯然的疲惫与无力。
他道:“改名?”
见他对这个话题感兴趣, 她立刻接话道:“对啊,在名字中加个联邦货币的金钱符号多好, 这阵子我们可全靠她的新闻活着呢!”
她话音落下, 没等对方反应,接着触了下终端, 朝着他送出了信息码。
“你是哪家的媒体?我是十城杜德日报的副主编莫娜。”
莫娜的眼神隐秘地扫过青年, 试图从身上得到些信息。
“我是捕真旗下的。”青年像是笑了下, 转头看她,但他似乎开启了遮罩, 兜帽下的脸隐匿在阴影当中。他的话音带着些诚挚,“抱歉,只能这样和你说话,因为我最近过敏很严重,所以我不得不如此,你……不会介意吧?”
他迟疑了下,这样的温和与诚挚让莫娜立刻放下了疑虑,摆手,“没事没事,我有时候进行一些危险的采访时也会这么穿!”
莫娜又道:“没想到你居然是大名鼎鼎的捕真旗下的记者,不过你为什么坐在这么后面?哦对了,说到这里,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们旗下的媒体最近一直在撤陈之微的报道啊?我们写文章没有引用真的好痛苦!”
莫娜是个热情的alpha,简直聒噪的麻雀似的,一连说了许多。
青年侧着头,认真地倾听着,最后只道:“我是旁支又旁支的报纸旗下的,刚刚攀了个关系而已。至于撤报道,我猜他们有所权衡。”
莫娜闻言没忍住笑出来,她将终端调成了工作模式,抓取着关键词写着文章。
她的脸上倒映着终端的蓝色光芒,青年一抬眼,便很轻易看到她终端边栏上被引擎抓取到的刚发布的新闻。
《蛀虫现形记,辩论赛上胡搅蛮缠引众怒》
《政治作秀闹剧何时停止,陈之微是否沉迷于底层人人设?》
《重磅新闻:陈之微调查报告于辩论赛上公布?!她态度笃定或与监察官联盟有所牵连?!》
《陈之微怒揭骗局反被批没有梦想,罗尔斯疑似靠梦想治城!》
青年又移开视线,便看到莫娜正在写的新闻标题:蛀虫大闹辩论会,调查报告现原形。
莫娜察觉到这道视线,没忍住抬起头来,熄灭了屏幕,“怎么了?”
她有些疑心于他是否打算抄袭她的新闻论题,即便她的新闻也是根据热门文章复制粘贴融合一块的,她正想着时便听到他笑了声。或许是错觉,莫娜感觉这笑声带了几分轻蔑,但很快的,她听见青年真诚的话音,“我觉得你的标题很有意思,只是再换一个或许会更好。”
莫娜听见他的建议,一面觉得自己方才的揣测有些糟糕,一面纠结道:“我不太擅长起名,你有什么想法吗?如果不影响你的选题文章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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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问题。”青年答应得很快,又是几秒,他轻声道:“比起用蛀虫,老鼠这样的词会不会更好。或许可以考虑一下猫鼠的博弈,毕竟这些日子,这么多财团组织估计都没有放过她,应该被玩得很难过吧。”
他说到后面,竟没忍住又笑了声。
莫娜听得睁大了眼睛,拍了下大腿,“对啊!这样比喻还很可爱!”
青年有些狐疑道:“可爱吗?”
莫娜道:“不可爱吗?小老鼠被这么多猫猫玩弄,啊,我现在就打开了软件画个Q版图。”
青年被反问这一下,竟又只是笑。
莫娜调出软件画了几笔,又道:“陈之微这么自信,你觉得报告能证明她的清白吗?”
她刚说完,便听见周边涌起了声音的浪潮,她抬头,骤然看见竞选委员会的人站到了台前。他们朝着所有人鞠躬,站在中间的人则道:“调查报告已审阅,现在进行公布!”
更大的声音浪潮袭来,莫娜全神贯注地盯着中央舞台上的硕大屏幕,这时,她听见身旁的声音,“能不能不重要,重要的是输或赢。”
莫娜愣住,回头看过去,却看见青年已起身从另一侧离开了。
“嚓啦——”
几张纸从座椅上轻飘飘落下。
他的东西?!
莫娜拾起纸张正想叫住几乎消失在人群中的青年,然而也正是这时,她才意识到,他从头到尾没有说过自己的名字,甚至于……连就职的地方也笼统含糊过去了!
她额头有了些冷汗,疑心自己是否被他真诚可亲的话音所欺瞒套走了什么东西,又低头看着手中的纸张。慢慢的,她眼睛越睁越大,在看到最后时,她立刻将它们塞入了口袋中,也匆匆离开了原来的座位。
当她刚走出那一排座位,她从四面八方的全息投影中清晰看到调查报告的上的人证:经查询,陈之微入职程序正常,符合质询会监察官联盟的调查,认定网络上流传影像资料系假。
监察官联盟的钢印打在结果上,莫娜却感觉到一丝火焰从心中冒起。
“这是一场恐怖的联合造假!”
罗尔斯攥着拳头,在桌子上敲着喊着。报告一页页地公布,挨个展示我的入职文件,我的履历,还有我当初在考试院的考试视频。
这的确是一场造假,因为造假从一开始就存在。
我理所当然拥有一切正当入职的文件,各种材料与收拾,一切都详实得当。从一开始,约书亚给我提供一个职位,李默给我入学通知书,许琉灰将我法院的职位提高,用半成品的人工造影制造了录像,再到我参与质询会、发布会、竞选会……
经手的势力如此之多,如此之高,如此之全面,任爆料的视频那么多又怎么样?程序一切正常啊,即便是这程序一开始就是错的,但我依然按照了这个程序的玩法“一步一个脚印”了,罗尔斯,你为什么会不明白呢?
我想了想,又顿悟了,罗尔斯大概没想到,我走到这里的每一步都在造假。
真奇怪,我只是……偶尔享受一把你们的特权而已,何必如此震怒?
监察官联盟中已有人被传召了,按照回避原则,和我一起接受访问的是一名沉默寡言的alpha,他天生没什么好脸色,总是耷拉着脸。即便监察官联盟的制服如此挺括,他也显得很有些苍白消瘦,说话没什么活气儿。
调查报告一页页翻动着,罗尔斯攥着桌角,眼睛盯着那些字句。
在看到某一页时,她立刻瞪大了眼睛,那掌控一切的笑意又回到了她的脸上。同样的,媒体也发现了某个问题,申请质询的媒体也纷纷提交了采访申请。
我也看向了那一页,那一页是将网络上流传的爆料都用技术手段分析了一遍。
其中一部分资料被认定是真实的,所有影像资料则被认定为无法确认是我本人。
罗尔斯道:“申请暂停。”
委员会的人点头。
罗尔斯看向我,“陈之微女士,还有这位监察官05,接下来的问题,非常严肃。请问这些影像资料为什么无法确定是你本人?技术手段,到底是什么手段?”
监察官05道:“技术手段是指我们采用联邦中心系统的影像解码,在解码之中,我们发现这些影像编码可追踪到的时间、地点、设备都被抹去了。即便影像中的人不难看出是谁,地点时间也能看出,但没有可追踪的信息编码的话,我们则会视为并非是有效证据。”
他顿了下,才又道:“我们根据视频涉及人物进行调查,但并没有得到更多的证据支撑。”
罗尔斯“哈”了声,面向所有媒体,“大家听到了吗?这就是我们的监察官联盟,就算所有的证据都实打实地摆到了他们眼前,他们也有各种有的没的理由来否认这些证据是证据!”
她紧接着狠狠盯着我,“陈之微女士,我问你,就单单拿这位五城大法官约书亚的视频片段来说,你有什么看法?”
我手里攥着泡泡糖,“你对这个泡泡糖有什么看法?”
罗尔斯咬牙,“你没有话说了?”
我道:“我知道,你想说的是,我认识这位大法官,还恰好差点有姻亲关系,又恰好我进入了法律系统,所以我必然得像这段视频中一样和他交易了什么,不然这些巧合解说不同。但你不觉得巧合吗?你恰好我是竞争对手,我又恰好突然想吃糖,又恰好有一名媒体记者在吃糖,我还恰好找对方要到了糖果,你不觉得我们在传递什么消息吗?”
罗尔斯语塞,她像是完全承受不了我的胡搅蛮缠,但没关系,媒体记者们很喜欢。他们在笑声之中还不忘提出一些我不大想回答的问题。幸运的是,之前最难缠的捕真的人这次好像没来,也许是他们察觉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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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舆论问题闹得沸沸扬扬,而调查报告一出,却只能给出这样轻飘飘的结论,你觉得你能服众吗?”
记者眼神很有几分锐利。
我道:“能不能服众,是众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我完全按照程序行事的。”
怎么回事,我怎么如此滑溜溜,简直就像天生的政客香皂!
另一名记者的提问紧急而来,“你和监察官03的交情似乎一直不错,甚至有同性恋的传闻,我可不可以理解为,这份报告是他联合监察官联盟包庇你的证明?”
我道:“监察官03就有这么大的权力,监察官01能干什么,我想都不敢想。”
我说完后,没忍住看向了监察官05,道:“05号,你说呢?”
监察官05道:“不知道,头没说过。”
我笑起来,“待会儿下班回去问问,问问你们头被窝里是不是已经藏了几个登基用的玉玺了。”
监察官05:“……”
一时间,我又听见许多笑声。
在下一个记者采访前,各大媒体的技术人员纷纷从后台中走出,面色凝重地看着我和监察官05,他们像是在演电影似的,环视了一圈所有人。
最终,他们和竞选委员会的人耳语一阵,一个新的窗口骤然浮现在我们身后。那是他们的鉴定报告。
媒体们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一时间全场沉默。
罗尔斯的瞳孔扩散,眉毛缓缓往上抬,看得出来,她兴奋了。
“我们采用了近八种解码方式来解析这份报告中的所有图像与影像,我们发觉,的确如监察官联盟的调查一样,所有影像图像都被抹除可追踪的信息。”
一名技术人员脸色沉静,缓缓吐出了富有转折意味的一句话,“但是——”
她顿了下,才道:“我们有理由怀疑,这是监察官联盟人为制造的结果。因为,我们下载了这些文件后,才发现这份图像影像都有过多次加工编辑的痕迹,即便无法确定具体的时间,但它们很被编辑过了。”
我的呼吸慢慢平稳,没忍住抬头望了望天空。
此时近黄昏,天空有了几分红橙,这让所有人脸上都有了几分暖意。
技术人员道:“我们申请从最初发布这些视频爆料的媒体中拿到源文件再重新解析。”
罗尔斯的肩膀慢慢打开了,像舒展翅膀的鹰似的,她道:“请容许我打断一下。”
她说是这么说,却并没经过准许,直接看着我道:“我记得,这位监察官03再监察官联盟主页中,可公开的资料是……主修法律,兼修程序与文学。陈之微女士,监察官03到底辅助了你多少?”
很多,非常多。
我深呼了口气,道:“所以你是觉得,监察官03在逮捕我后,引用了伪造的视频进行调查,是吗?”
罗尔斯:“我可没这么说,是你不打自招。”
竞选委员会道:“我们正在联系最初发布视频的几家媒体,等获取到源文件后,再重新进行解析,很抱歉,本次辩论赛又要延长一些时间了。刚刚我们已经和摩甘比财团沟通过了,延长的时间内,他们会提供餐食。”
我抬头,发觉天空处果然已经飞驰着不少提供餐食饮料的无人机了,它们张扬得简直像一群绿头苍蝇。
我道:“我不接受时间的延长。”
“如果你想要选择更快的结束,坦诚是最好的。”罗尔斯看着我,微笑道:“陈之微女士,您似乎不够真诚,要知道,我们竞选这样的职位,最需要真诚地面对选民。”
我道:“我说不接受,也仅仅是情绪上,但事实上我仍然会等在这里。”
罗尔斯穷追不舍,“不仅是你,我想那位监察官03也要和你一起接受访问。但我很好奇,他替你善后这件事,是否证实了你们之间的关系并不纯粹?”
媒体接着罗尔斯的话开始了质问,目标竟是监察官05,他被问得满头大汗。
“调查报告疑似作假,你们整个监察官联盟都在当她的后备?”
“我听闻监察官联盟此前频频失势,甚至被卷入财团纠葛当中,你们是否想凭借此拉拢陈之微?”
“监察官05,你对监察官03造假的事是否之情?”
……
在一系列的访问之中,我看一名记者模样的女人不知何时与竞选委员会搭上了话。
没多时,她下了台,站在了了最前方的记者人群中。她的眼睛凝着我,眼中有着愤怒,“陈之微女士,你是否承认,在逮捕之前,你和监察官03达成了一些交易?”
我愣了下,“什么达成了一些交易?”
转移财产,这就被发现了?!
她的眼睛眯起了,“在我的调查中,我发现,早在被逮捕前,你和季时川有过一次会面。”
她话音落下,几张我出入季时川家门的照片被放出,照片下标注了时间。
……嗯,大概是我被爆料前。
这几张照片至关重要,放出的一瞬,几乎已经完全可以说明我和季时川私下往来。
我还没说话,那名记者便道:“陈女士,我知道你或许会狡辩这些照片也许是合成的,但是在刚刚,我已经申请了技术人员解析。照片下的时间、地点、拍摄仪器一应俱全,这完全算得上是证据了吧?”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问问……”我看向一边的竞选委员会人员,在转头的途中,我看见了许多人的表情。罗尔斯的笑意,技术人员脸上的凝重,委员会脸上的烦躁,还有这名记者脸上的愤怒,监察官05握着药瓶的颤抖的手。我最终只是看着委员会道:“那些发布爆料的媒体提供还没提供源文件视频吗?”
委员会不耐道:“还在沟通,你不要着急,事实上,我们比你要更加着急。”
“陈女士,何故装作着急证明清白的样子呢?”罗尔斯话音轻巧,轻松地和媒体与在场所有的选民上眼药,“我的竞选团队曾告诉我,这两日,有关于她被爆料出来的各种视频影像都在不断地撤,我有理由相信,她背后的势力付出了许多。”
整个会场再次哗然,乱糟糟的声音纷纷响起,我听见一些人的辱骂,比我想象中的脏一点。
我握着麦克风,想要说话,却先被不知道是谁扔了饮料瓶。黏腻的汁液泼洒在我的身上。
很好,很有几分过街老鼠的感觉了。
我很想用拇指擦一擦脸上的饮料,然后放到嘴旁舔一舔,邪魅一笑。但我做不到。
我只是捏住了麦克风,道:“我坦诚,视频造假了。”
我的手伸到了演讲台上的盘子上,捏着那几颗驱寒的球。
这一句话音落下,又是更多的闪光灯与咔嚓声,愤怒的浪潮奔涌而来,我站在至高处往下看,看到无数张涨红的脸。他们或是愤怒、或是嘲笑、或许是兴奋,他们肤色不一,身高不一,唯有发亮的眼睛如此相似。
我看见李默垂着眼,斐瑞被几个助手按着,喀左尔咬着唇。再远处一点,许琉灰坐在人群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很快的,我又看见江森了,他像是在嘱咐几个身穿军装的人说着什么……
别看了,仿佛情人阅兵!
可恶!
我逼着自己不看剩下的人,但很快的,我又看见过道处,季时川被一群人带着从外围走过来。他脸上带着了然,脸上仍然挂着笑,制服风衣随风飘动。
好,慢镜头结束,回归现实世界吧!
如真空一般诱发的耳鸣散去,声音灌入耳中。
我道:“那份爆料,是我发的,我自己混入了一些真实的资料,里面的图像与视频都是人工合成的。这些事,是我让监察官03让我做的,同时,我让他做了几个催促媒体尽快发布的小程序,比如竞价。”
罗尔斯的眼睛瞪大,她喊道:“这不可能!那些影像——”
我盯着罗尔斯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是人工合成的,我让监察官03保存了他合成视频的记录。”
这一刻,罗尔斯的身体后退了半步,她意识到了,“都是你自己 ……”
没错,合成的画面如此真实,不会有任何知情人会怀疑,一份和已知影像一模一样的视频是合成的。就像是,那些人工合成的我和斐瑞的假艳照视频,之所以像假的,是因为看过的当事人都能察觉到部队。
如果,我自己拷贝了摩甘比酒店的录像,合成完全一模一样的视频呢?
罗尔斯的脸色有着些灰白,不甘心地望着我。
我继续道:“你手里的那些照片下的时间,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不仅是我被逮捕前,实际上,它也是我被爆料前的照片。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和监察官03私下见面,让他合成了那些视频。我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在罗尔斯针对我的一系列攻讦中,仅仅是毫无证据的臆测,臆测我的性取向、臆测我的出身、臆测我依靠裙带关系……就能让我的支持率源源不断地下降,那如果我自己制造一个看似真实,但只要稍微调查就能戳破的证据呢?”
“答案你们也看到了,没有任何一家媒体事先花半个小时进行技术解析确定来源再发布,他们都如同秃鹫一般争夺着尸体上最大的肉,争夺着流量。”
当然,捕真已经察觉到了,现在想退场不玩了,那可不行。晚宴的事,足够我记恨你们一辈子哦,以为我真能不计前嫌是吧,居然还敢在我活下来后邀请我去写文章!不知道我是文盲吗!
我深呼了口气,笑道:“我当然也想过玩火自焚怎么办,万一无法澄清怎么办,答案也很简单,那就是放弃走到这里。”
当我说完后,季时川也走到了台下,他望向我,黑灰的眼睛里含着笑。
他道:“怎么回事,一个人把戏唱完了?”
我当然要唱,我还要大唱特唱。
陈行谨,感谢你特意送上照片,让我找到由头。
你想毁掉我,没关系,我可以比你做得更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第 172 章
如果无从辩驳, 那就混淆视听。
如果铁证如山,那就放火烧山。
生活从来都是只有你不讲道理,它才会讲道理。你讲道理, 它就会教你不是这个道理。
当季时川放出他制作视频的全过程时,我看见那名提问的记者脸上的愤怒慢慢消散下去, 她眼神复杂地望着我。她像是不解。
其他的媒体在我方才指责他们时都有着难看的神色, 可当证据陈列完毕,一切足以成为新的爆点之时, 他们却立刻“不计前嫌”起来, 一个个的问题抛了出来。
“所以你承认,你作为联邦中心法院系统的人,与监察官交往过密?”
一名记者问道。
季时川却先我一步回答,道:“你们怎么还管别人交友呢?”
那记者望着季时川, 道:“监察官03,您的这个决策是否为监察官联盟知悉?您可是修法律专业的,应该知道,你如今已经违反了信息传播法, 达到了造谣的程度。即便这是你们的决策, 但你们依然需要付出责任。”
我道:“那你们呢?”
记者愣了下,“什么?”
我道:“我上网查过啊, 这个得我本人追究, 但我要追究的话,先追究传播过的媒体与平台, 你觉得是你们责任大还是他责任大?”
“应该是他们吧, 毕竟像他们说的, 我们交往过密。”季时川仍然嬉皮笑脸的,又道:“真闹上法庭的话, 你会酌情对我免去追究吧?”
我看了眼监察官05,他刚刚申请了离开现场,如今拿着终端一边往后台走一边通话。
我道:“不知道,感觉你们监察官联盟挺生气的,你会有什么处分?”
季时川当着我,也当着罗尔斯,以及一众媒体说了几条法条,又道:“按照规定,我又要被停职和扣工资了。”
我道:“你们不会被开除的吗?”
季时川耸肩,“一般只有殉职。”
另一名记者喊道:“这里不是你们聊家常的地方,我必须要纠正你们,新闻媒体本身就要对资讯起到传播作用,在高效传播的同时我们难免有纰漏。”
那记者喊完之后,却又有一名记者嘲讽道:“谁跟你我们,我这边可没有未经证实就发文章。”
这名“我记者我也”的人立刻带动了一波节奏,一小撮人也拱火起来,纷纷趁着这个直播来表明自己的媒体如何清白。但我猜,他们大多数只是根本没抢到热度。
无论如何,他们开始吵了起来,只有几名记者努力在他们吵架的间隙开始访问我。
“目前的局面可以说是您一手造成的,您难道不担心民众的逆反情绪更严重吗?在刚刚我们再次抽调了民意,约有百分之二十九的民众在调查中表示他们不看好你,认为你这样消费了公信力。百分之三的人认为,您这种行为本质上在置气,并非是一个成熟的竞选人该做的。”
“成熟的竞选人该做什么?”我问记者,记者楞了下,我又看向罗尔斯,罗尔斯的状况显然不太好。她像个陪衬似的站在一边,反复深呼吸,眼球却在震颤,她在试图找回她的节奏。我叫了她一声,“罗尔斯,你是个经验丰富的政客,请问如果是你,你会做出什么样的决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罗尔斯对我的突兀刁难有些失语,好几秒,她却道:“我想每个人都自己的处理方式,况且,这是媒体给你的问题。希望你好好回答,毕竟证明了你的清白后,我们的辩论赛才正式开始,也才真正公平站在同一个地方。”
很好的防守,一方面表明她的成熟,一方面表明她对我此前的“不公平”既往不咎,将自己摘出这场闹剧,甚至还展望了下之后的辩论环节,来让我别太得意。
可是我的提问并非是进攻,她的防守反而让她显出了回避。
我看向记者,正要说话,却见季时川似乎被竞选委员会叫了过去。
“陈之微女士,您的回答是什么?”
记者催促了我。
我收回了视线,道:“我从来都不是成熟的政客,我甚至到现在还对这些风波感到陌生,但我做的这些并非是置气。我何故要与媒体置气,即便这阵子你们的确让我吃了大苦头,但我要是想有点好名声,终究还是要你们说些好话的。我何故要与民众置气,尽管他们的辱骂也曾让我头脑发热,但无论如何,他们也抱着对体制的,对官员的,对联邦的热忱。而且就像你说的,我也需要他们的选票。”
我深呼了口气,没忍住笑起来,“但这并不妨碍我亲自爆料自己,不是也挺有意思的吗?你们获得了流量,民众获得了谈资,竞选获得了收视率,联邦中心体制的问题获得了关注度,当然,被我牵连的财团也同时亏损了点钱……拜托,他们都赚了那么多了,亏损一些又如何呢?总的来说,还是很有意思啊。”
记者道:“您的意思是,您的确有愚弄众人的想法吗?”
他问完后,眼睛又盯住了陈之微,身边的媒体同僚们早就抛弃了彼此之间那点针对,也齐齐操控着摄像头对准陈之微,更多问题蜂拥而至。
“陈之微女士,您此前就被诟病过上升速度极快,又过于年轻,现在您的做法是否证明了您的心性仍有问题?”
“提问,您和翼世与卡尔璐似乎都有所往来,这样的行为不会得罪他们吗?”
“不好意思,我是娱乐新闻频道的,我只想问问,如果此次辩论会竞选失败的话,您会找谁去抚慰您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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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的问题被抛出来,最先提问那名记者反而被周围的人挤到了第二排,他用肩膀撞了下旁边的人,喊道:“陈之微女士,您能否回答有关于是否存有愚弄众人的心的问题?”
他踮着脚,感觉氧气愈发稀薄,这时,他的余光中注意到中央舞台边缘的灯光有了些闪烁的迹象。
……这是要宣布什么事吗?
看来没几分钟了,得赶紧得到答案啊!
他这么想着,又将问题重复了一遍。
演讲舞台上的灯光逐渐暗了下,云朵被染上火焰似的颜色,连带着落在陈之微身上的光芒,也带着点暖融融的光芒。她道:“好像没多少时间了,我只回答那个是否在愚弄众人的问题吧。”
记者睁大眼,将悬浮的镜头操控着对焦她的脸。她脸上仍有饮料残留的浅红色印记,白皙的脸颊上的笑很淡,眼睛眨了下,但下一秒便正经着脸道:“愚弄这个词有点严重了,我觉得那只是个小小的玩笑,玩笑在于对方也觉得好笑,才是玩笑。如果有人觉得好笑,就是玩笑,如果有人觉得不好笑,那再骂我几句也没关系,我不介意的。”
陈之微说着又笑了下,尖尖的犬齿擦过了唇,“但是骂了我解恨之后,如果觉得我还不错,记得给我投票。讨厌我没关系啊,但别跟一个能给你们情绪价值的人过不去啊!”
悬浮镜头摄制的场景浮现在记者佩戴的监视眼镜里,他的眼睛慢慢扩散,竟也不知为何觉得好笑似的咧开了嘴。但下一秒,中央舞台之上的灯光尽数熄灭,光屏上浮现出几个媒体的回复邮件。
那些小媒体排在最前头,一封封过去不是道歉就是含糊其辞——毕竟这会儿可是直播。而其中最大的媒体集团捕真则压了个大台,回应的内容也最为态度强硬。
【根据调查,视频系人工合成,我司旗下所有媒体账号在发现后已全部撤销相关报道与内容,内部正在决定如何处理此事。同时,我们会对陈之微女士进行索赔,我们始终认为,陈之微女士为竞选造势的手段最终只造成了双方的损失,当然,我们更期待能与陈之微女士在私下达成良好的沟通与和解。】
紧接着,竞选委员会的人连线了监察官联盟,监察官联盟表示会对季时川个人行为展开调查,可能会扣除他一个月的薪资,停职一周,但同时他们认为媒体的责任更大,所以并没有过多指责季时川。
最后,竞选委员会站到了中央,我和季时川也被迫挨挤在其中,听着他们宣布着我的清白,细数我的罪孽,同时又给我造了些台阶,最后还不忘表示无论竞选结果如何,他们内部也会对我进行教育与惩罚。
而罗尔斯,则因为我带来的插曲,得到了暂时离场休息的待遇。
也是,不然她老站在那儿也很尴尬。
委员会滔滔不绝说着各种套话,很有几分简单讲两句的班主任风范,而季时川却开始和我说小话了。
“等他们说完,我可就真得走了。”季时川叹气,“又要回去挨骂咯。”
我道:“实话说,我以为你会被打死,只是挨骂还不错了。”
季时川道:“这世道,没人和媒体没有仇,尤其是捕真。你今天这样狠狠打了捕真的脸,他们得爽死。”
我想了想,才道:“我很好奇,捕真不是说是三大财团甚至各大家族都注资了的媒体吗?为什么他们看起来反而最横行霸道,难道不受股东影响吗?”
季时川顿了下,才道:“最开始的时候,他们就签订了让渡了不少权力,捕真总裁是个了不起的人。她说服金主们不能干预旗下媒体自由的口号是,想要钱就不要名声。一些小的新闻他们能眨眼,大的就爆,你想想亚连之前被爆霸凌,安德森家族旗下一些公司股份下跌是不是,实际上赚到的流量和钱安德森家族也吃。”
我道:“那他们还向我索赔?”
季时川耸肩,“你要当上了秘书长,可以借点别的名义去查查他们,随便查总能找出点错。”
“你好像很熟练?”
我问。
季时川道:“我们监察官联盟是捕真最喜欢拿来爆料的,大到谁看心理医生,小到谁监察案件少都会被拿出来骂。基本我们被骂完了,就找个机会查他们相关的案件,薅点罚款出出气。”
我认真道:“你什么时候退位,给我腾个空,我觉得我很擅长收保护费。”
季时川笑了起来,他伸出手,又曲起手指轻轻弹了下我的脑门。
我直直地望着他,“干什么?”
季时川:“……”
他收回手,移开脑袋,像是思考什么似的又转回脑袋盯着我。
季时川道:“按理说你不该捂住额头,惊呼一声,含嗔带笑骂我干什么吗?”
我道:“我脑门又不是巧克力脆皮一弹一个坑。”
季时川:“……行,你牛。”
他弯着腰,将脑袋递到我面前,下垂的黑灰双眸望着我,“不然你来弹我。”
我:“……不了很恶心。”
时间在我们的闲聊中过去,竞选委员会会长的陈词也终于到了尾声:“接下来,演讲会修整五分钟,五分钟后,陈之微女士与罗尔斯女士针对彼此的竞选方案会进行更深一层的辩论。在辩论赛结束后,我们将正式开通投票通道。”
台下一片欢呼声。
季时川率先走到了后台,拿出终端望了下,监察官联盟的人已经在催他去开会了,其实也没必要。反正处罚完了,关键时刻还得用他,到时候将功补过一下还得接着上班。
他刚回复完消息,一拉状态栏便又看见爆炸的各种新闻。
“未经审查的视频大肆横行,舆论至上的时代,媒体如何保持操守?”
“民心社论带来最新流媒体民调:陈之微支持率小幅度回升,目前已达到百分之三十七,同时媒体热度指数登顶近一周,商业价值估值近千万。”
“操盘舆论的背后,是愚弄还是玩笑?时评员痛批陈之微的高傲。”
“千万粉丝级网红liya酱于社交平台为陈之微拉票——[求求你们给她投票吧!我喜欢她!她当选的话,我就直播跳你们选的舞!]”
“是精英主义的落后,还是流量经济的繁荣——竞选辩论会的畸形作秀。”
……嗯,总体来说,似乎不错?
季时川刚要熄灭屏幕,便又看到登上热搜的词条。
#愚弄还是玩笑#
#liya酱陈之微#
#陈之微监察官03#
#捕真索赔陈之微#
#陈之微造假#
他刚打开,便看见后台的舱门打开。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我扶着墙,随手拿起一旁的水狂灌。
渴死我了,刚刚在上面怕尿急,也不敢喝水,现在我狂喝!
我喝完利索地将瓶子挤扁扔到了垃圾桶里,便看着季时川拿着终端,神情奇怪地倚靠着另一侧的墙,望着我。
“怎么了?不会又有爆料吧?”
我一时间着急了起来。
“不是,只是觉得,照片比你本人好看。”季时川满怀遗憾,将终端举到我面前,“这镜头拍出来真不错啊。”
我望了望,很快便看见了终端里的内容:
【@搞点鼠饼778:#愚弄还是玩笑#从官媒发布的新闻里找的图,哎唷,可爱宝宝给我亲亲。】
【感觉会偷偷带我去逃课,坏笑着捏我下巴,不说了,开梦!】
【好狡猾好得意哦我们宝】
【这个光下,嘴唇翘翘的,是不是等我亲亲】
【肯定是omega装alpha吧,好O好俏俏】
那几张图似乎是我最后回答采访的图。
我:“……!”
我捂着眼睛,飞奔后退,“拿远点!”
季时川道:“怎么了,这么多人爱你不好吗?”
我尖叫起来,“不!不!不是一回事!感觉就是很奇怪啊!我他妈不是小孩子!而且我为什么要把人下巴挑起来坏笑啊,我又不是那种角色!而且为什么突然说我是omega啊!好奇怪!”
“你确定不多看看吗?我俩以后真没办法从政还能下海。”季时川笑声爽朗,“好多人让我们多卖点A同给他们看,说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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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着脑袋,气得话都说不清了,“拱——滚开!”
“真是的,什么没做过。”季时川依然说着风凉话,又昂了下下巴,“就几分钟了,赶紧去上个厕所吃点东西回去辩论赛吧,接下来……才是重头戏。我也功成身退咯,这次是真的。”
他笑起来,摆手,“走了。”
我喊道:“季时川。”
季时川回头望我,“怎么了?”
我想了想,又耸肩,道:“没什么,只是想问,你之前要给我送的礼物是什么?”
季时川怔了下,回忆几秒,他笑了下,“送你也没用了,所以扔了。”
他又道:“陈之微,祝你今后……步步高升。”
季时川说完话,笑意慢慢淡了,他将监察官的帽子扣在头上,压低了帽檐,转身离开。
走廊的灯光本就暗沉,他越走越远,然而背影却拉得越来越长。
我又喝了几口水,转过身去,舱门之上是观众席的镜头。
导播漫不经心地扫过人群,主持人在讨论方才的局势,倒计时映在荧幕右下角。
一闪而过的镜头中,我很轻易捕捉地那一抹纯然的白。
喀左尔坐在观众席之中,不知为何,夕阳这样的艳红,他却汲取不到任何暖意。他的手轻轻搭在膝盖上,将红袍收拢了些,垂下粉色的眼睛。
许琉灰这时已坐到了他身旁,话音很轻,“她快上台了。”
他笑了下,又道:“你不期待吗?垂着头,看起来累了?”
第 173 章
“辩论赛继续, 请罗尔斯与陈之微握手并宣誓。”
中央舞台之上的声音响起。
台下一片欢呼之声,他们振臂高呼,是比之前要热闹百倍的动静。竞争的本能始终刻在人们的基因里, 在陈之微澄清自我前,他们也始终抱有一些希冀, 对戏剧性的转折的希冀。而陈之微以合成的影片戏耍了无数媒体与群众后, 那神经上的快感便如一阵微醺的风激起身体的颤栗,期待也到达巅峰。
在人群的欢呼之中, 喀左尔却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许琉灰坐在他身旁, 穿着红色的教会红袍,宽大的帽檐遮挡了他的面容。他手上捏着眼镜,耳上的银色流苏耳饰垂落在脸颊旁,话音很轻地道:“等会儿, 你可要登台陪她讲演了,打起精神来啊。”
喀左尔喉结滑动了下,垂着眼,“知道了, 老师。”
许琉灰像是在笑, “你相信她能帮你吗?”
喀左尔握紧了身上的袍子,“老师为什么会这么问?为什么会是帮我, 不是为了帮教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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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许琉灰的话音有了些起伏, 他道:“看来你很相信。”
许琉灰笑道:“和家义肢的三个专利他让你全部讲述了,你以为她是为了帮你吗?纵使如今, 她这样声势浩大地让你登场, 让你和她共享呼声与鲜花。但一旦她上任, 非议声便会更大,到时候她大可以以无法再推进为由放弃法案, 教会不需要谈什么分割,只会带着翼世往下坠。”
他看见喀左尔手上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愉悦一点点盈满。
许琉灰的话音有了怜悯,“当然,更坏的可能是……她在最后时刻表明,和家的义肢具有危险性,而这危险性来源于翼世,从而表达她对卡尔璐与摩甘比研发的专利的感兴趣与惋惜,然后再批判罗尔斯对于她争取的法案丝毫不了解,从而向卡尔璐与摩甘比投诚,那——”
“老师。”喀左尔打断了许琉灰的话,粉红色的虹膜震颤着,他话音有些断断续续,“或许是有这种可能,但——但是您,是您先同意的。为什么现在要和我说?这、这不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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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确同意了。”许琉灰轻声道:“我只是想用事实告诉你,你还不了解她,你过于轻信她了。”
他的话音如此温和,甚至带着些耐心。
这样的论调,喀左尔已经听过太多次,每一次,都觉得脖颈上的绳索被狠狠勒紧。他张了下嘴,想要获得更多氧气,可脑中却只有太阳穴突突的跳声。他凝着许琉灰,话比脑子更快,“老师是想告诉我,你更了解她,更亲近她吗?当然,毕竟她才是老师的孩子,也毕竟,老师处在我这个位置的时候从来只依靠自己,自然觉得相信他人是蠢笨不过的事!”
言语是危险的,犹如火焰。倘若不曾有过名为念头的引线,那火焰只会闪烁片刻,倘若引线存在,一粒火星便可燎原。
喀左尔几乎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空茫的心此刻被无数种情绪点燃,他像是活过来了一般,“哥哥,你为什么总要这样对我?因为我身上有着和你一样不干净的血液吗?还是因为你从不像我一样,有和家的父母与陈之微的父母疼爱过,所以你就要死死扒着陈之微,恨我被她注视过哪怕一秒!?你甚至想让她亲手杀了我,你知道,她杀了我,你可以名正言顺得到教会和翼世的权力是不是?!但她没有动手,你觉得我是后患,现在你还想借这个机会打压支持我的教会众是不是!”
许琉灰静静听着这一切,帽檐下的阴影让喀左尔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没有关系,喀左尔看见了他捏着眼镜的手,青色的脉络从掌心蔓延到手腕,小臂上。
许久,许琉灰像是在笑,声音响起了。
那话中却有着些笃定,他道:“好孩子,为什么你总要这样揣测我呢?你年纪很小的时候,还来过教会,我们相处得很好,不是吗?后来你进入教会,我也愿意一直照顾你,当你的哥哥,老师,不是吗?”
喀左尔忽然泄了气。
永远如此,许琉灰永远如此,好像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撼动他的统治一般。在教会事变之前,他或许还曾留有理智,但事变后,他已然疯掉了。喀左尔曾揣测过,在许琉灰如此疯狂的现今,陈之微在其中充当过什么作用,可至今为止,他始终没能依靠他甚少的常识与联想触摸到他们故事的一角。
喀左尔道道:“也许她只是利用我,但没有关系,失败了,就杀了我吧。”
他的眼睫颤动着,酸涩感从鼻间蔓延到眼球,他不想再显出什么狼狈来,努力抬起头。
一抬头,喀左尔看见八面投影上,陈之微的脸部特写浮现,这会儿她正听着罗尔斯的攻击,脸上仍有着笑,黑色的眼睛弯着。陈之微与罗尔斯的辩论已经开始了几分钟,她的头发湿漉漉的,但脸上的饮料痕迹已经没了。
明明是嘲讽的话,她却真的觉得好笑似的,还鼓了个掌。
喀左尔望着,心中突然生出了强烈的不甘来,像是一团火哽在胸口似的。他知道她不可信,却仍然交付一切,因为最差的结果不过是“做出了错误决定”而失去支持被处理。可现在,他突然有了不甘心。
他不想死了。
如果她骗了他,他就该用一切办法活下去,报复回去。
他不甘心被利用了,他不甘心被欺骗了,他不甘心被处理了。
喀左尔攥紧了袍子,也就是这时,他看见几名工作人员走了过来。
他们的声音很低,充满了恭敬,“烦请您和我们前往后台,陈之微女士需要您的帮助。”
在他们话音落下之时,喀左尔感受到了许琉灰无声的注视,藏在帽檐下的视线如同手术刀似的,将他的皮肉都要剔开。
喀左尔站起了身,听见了许琉灰的声音,“加油。”
喀左尔应该尊敬一些的,但他没有,他只是俯视着许琉灰,笑了下。
他道:“我会的。还有,之前照顾那对夫妇,我已经遣散了。但是他们希望见我最后一面,所以,现在他们正在观众席当中。希望您不介意。”
许琉灰的身体微直,放在膝上的手痉挛了下。
喀左尔却只是微笑,行了礼之后,跟随着工作人员离开了。
走过长长的过道,可还没走几步,他却陡然察觉到一些并不友好的视线。当他悄然回头,却只能看见观众席上密密麻麻的人群,在他停驻的一两秒,有一道手臂朝着他挥了挥。
他看过去,隐约看见一对脸上带着笑的男女,他们穿着十分朴素,却坐在极好的看台处。这是他安排的。
于是他也对着他们微笑了下。在转过身,走向后台专用通道后,那对男女身后却出现了穿着黑色安保西装的人。
“你们好,我们是场地安检人员,刚刚你们申请的餐食套餐目前不在无人机配送行列。作为补偿,我们现在邀请您去内部的vip餐厅,请问你们愿意接受吗?”
“是现在去吗?”
“看你们这边方便,等辩论赛结束后进入餐厅用餐也是可以的。”
“啊,这么好啊,那我们结束去。”
“好的,届时我们会派人过来的。”
他们微笑着离去了,在关门之时,却唤出了内部的权限程序锁。
【是否开启锁定?】
【已开启二级防护锁定程序。】
门锁声悄然响起。
“咔哒——”
上膛声响起。
季时川握着枪,走在这座由摩甘比铸造的巨大竞技场中。从后台通道走出,还要再穿过建筑的长廊,明明此时才正值黄昏,但肃杀的冷意与暗却笼罩其中。
可惜没有回头路。
他点亮灯光,也没有点开终端的照明程序,只是握着终端,看着监察官联盟的信息。一条条信息滚动着,催促着他尽快离开,其中有几人发了长串语音,辱骂不绝。
“你他吗非要留到最后,被传唤上去摩甘比还会放你走吗?”
“停职程序我让他们从晚上开启,人已经过去候着了,先躲过这一次。”
季时川放着他们的语音,笑了声,竟也回了几句话。他的笑混合着呼吸的热气,军靴踏在石质地板上,脚步声都如他的笑声似的低沉却又张扬。
“在哪儿候着?”季时川问,当他即将走到走廊尽头时,却见尽头处矗立着一个人影。尽头的夕阳的光落在人影身上,红与黑融做一团。他又道:“看来不用候着了。”
季时川将终端守在口袋中,脚步腾挪,倚靠着墙。
墙壁的冰冷几乎要浸润他的手背,隔着厚厚的军装,也教他冷得手臂颤抖。
季时川缓慢地举起枪,却先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枪响。
“砰——”
如血一般的颜色缓缓流淌,几乎淌到演讲桌上。
罗尔斯愤怒地拍着桌子,她一如既往保持着愤慨,喊道:“你到底要说什么!从刚刚回来到现在,你从头到尾都在转移话题,闭口不言你要推进的法案内容,只一味介绍和家的义肢有多么好,是不是你根本就知道,这项技术根本就没达到各项伦理要求?!”
两边的技术人员各自站在我们身旁,当罗尔斯拍桌时,我感觉我身旁的喀左尔呼吸都重了些。
我看向他,他的身形隐匿在红袍之中,我道:“我的确没有提出确切的法案,那是因为我认为你要推进的法案存在重大的问题!”
我看向喀左尔,小声道:“我要拍桌了。”
喀左尔懵懂地望着我,立刻抬起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衣角。
我:“……”
算了。
我两手拍桌,打鼓似的,拍得桌上的磁悬麦克风都跳动了下。
我喊道:“这里不是谁声音大谁就有道理的!我问你,你是不是从头到尾就是受摩甘比卡尔璐指使才推进义肢技术?!伦理法案可以改动,但是你从头没说过,你要怎么改动?!试问,在这种情况下,我该如何信任你?信任你推进的条例是否会影响整个社会?!”
“那你呢?!”罗尔斯被我纠缠许久,她喊道:“按照章程,我们推进法案的流程是受民众监督的!我敢提出来,说明我愿意接受监督,即便我有所不足我也可以改进,不像你一般!你处处吹捧和家的义肢,甚至不惜将未来的教皇请过来给你站台,你和教会就没有联系?!”
罗尔斯大步向前,也双手拍桌,声嘶力竭地吼道:“各位,你们想一想,教会与翼世到底有多少联系?!从最初奥朵贪腐事件,再到质询会爆出的丑闻,再到如今!它们的联系千丝万缕,陈之微如今却要支持教会,拿出一个专利颇多只有好处的东西来,却闭口不谈可能涉及的隐私安全问题!甚至不敢提出她为了推进这项技术到底要改动多少法条!?这还不能说明她的心虚吗?”
我喊道:“你忘了吗!你早在之前还说,世界上不是没有只有好处的事,只是有些人眼界短小,根本看不到!”
我又道:“再者说,你凭什么非要说这项造福人民的技术有问题?!你自己都说不出错处来!你推进的技术专利我也有,凭什么你没有问题,我就有问题?!”
罗尔斯狞着脸望我,“一项义肢功能如此过载,三项专利全部都没有经过联邦安全局检验,它必然存在你不敢言说的问题!你甚至连法案都不敢提,你不是心虚是什么?”
我也狞着脸,将身旁的喀左尔推到台前,指着他道:“众所周知,未来的教皇便曾是研发出义肢的和家的子嗣!对于义肢,难道有人比他更了解吗?!但从始至终,他都向我保证过,三项专利只需要一段时间就可以检验通过,根本就不需要什么推进法案!”
喀左尔张了下嘴,我立刻附耳道:“闭嘴。”
他闭上了嘴,
我将喀左尔推开,张开双臂,狠狠拍桌,大喊道:“罗尔斯就是个疯狂的投机的骗子!如果这三项专利都不需要任何推进法案,那她推进法案到底是为了义肢,还是和大集团有所勾结?!”我转头过去,“罗尔斯,你有本事说啊!你让你的技术人员站出来,告诉大家,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法案要推进!”
我道:“你以为你穿着西装戴眼镜就是什么精英了?你不是自诩真正的alpha吗?一个Alpha,依靠着愚弄群众,打破伦理法案,你其心可诛!你算什么alpha?!别他妈和你的技术人员嘀嘀咕咕,你站出来说话,你行不行?不行的话,把你伴侣电话给我,我替你去啊!”
评委立刻敲钟,“陈之微女士,请注意你的言行。”
我道:“我陈之微堂堂正正,从不说谎,我今晚就去罗尔斯家,让她看看什么是alpha!”
我说完,就听见评委骂了我几句,但台下一大片笑声响起,甚至有人开始吹口哨,跟风嘘声。
罗尔斯的脸色越发涨红,她拉扯着技术人员,也指着我道:“好一个陈之微,真的是做到撒谎不眨眼!没错,我想要推进的义肢,的确只有你的技术的一样,但仅仅这项技术,都要经过重重审核,依托改变法案来推进使用!你怎么敢站在这里信口雌黄!”
技术人员立刻投影出技术图,并开始解释模拟神经信号的原理与专利。
我愣住,“专利你们也敢直接展示全部?”
罗尔斯两眼凝着我,“陈之微,你有本事就展示出来,既然我们产品中有一项功能是重合的,那么除非你用了别的专利,或者是别的路径……否则,你就必须要承认,你在撒谎!”
她面向观众,两手举起,指挥着声浪,“我从政多年,见过无数想要用谎言涂饰一切的人,他们似乎以为谎言永远不会突破一般!如今,我就要揭穿这种人,以平易近人的身份接近,在背后去要真正地将民众吞吃入腹!”
我看向喀左尔,喀左尔望着我。
他道:“我可以展示,但是之后呢?”
我猜想他发觉了什么,或者说,许琉灰说了什么。
因为此刻,我在喀左尔身上看到了些委屈,这种委屈使得他眼睛更红了。
我的心重重一沉,额头有了汗水。
不可以,都已经走到这里了。
不能出差错!
我握住了喀左尔的肩膀,“我会帮你的,相信我,好好介绍,好不好?”
“可是你居然每一步,都和许琉灰说的一样。”喀左尔往后退了下,又道:“之后,你是不是就要论证,是同一项专利,的确有所影响,然后你要说这是我在欺骗你,再——”
我捂住了他的嘴,用额头贴住他的额头,笑道:“相信我一下嘛。”
我又道:“不是说了吗,会相信我。”
喀左尔推开了我的肩膀,粉红的眼睛里有着些湿润,他道:“没关系,是我自己选的,但我不会想死了。”
他深呼了一口气,手心已经浸满了汗水。
喀左尔感觉自己的胳膊一阵阵的疼,或许是前几天自己留下的伤口,也可能根本没有伤口,只是他有些难过。他知道她不是个很好的人,但是此刻,失落还是像风一般吹过他心上。
他最终,展示了那一项专利。
喀左尔的声音有些艰涩。
“是同一项专利,即便我作为和家的人,始终怀疑摩甘比与卡尔璐剽窃了这项专利。它的原理是模拟神经信号,和人体神经信号完成接触,传递并表达大脑指令。”
当他说完后,他又听见罗尔斯喊道:“果然是相似的技术!那么问题来了,既然技术相似,原理一样,为何我们的技术产品就需要推进生物伦理法案,而……陈之微女士这边的不需要呢?难不成,上城区的人和下城区的人使用的法典不一样?”
罗尔斯的声音总是高亢的,一顿一挫的,喀左尔听得心脏一跳一跳。
可下一秒,喀左尔的心就平静了。
他听见她疑惑的声音。
“居然还有这种事,居然是差不多的技术原理,那看来,目前这样的技术产品的确有问题啊?”
车内的投影里,她的眼睛微微睁大,像是有些茫然似的。
坐在副驾驶的人只是望着,车外是一条漂亮的林荫道,橘色的夕阳落在火红的枫林上。车旁,几个动作利索的人或站或蹲,环绕着一具像是尸体,却仍有只有喘息的身体。车后则是几辆同样款式的黑色车子,红色的摩甘比徽章隐藏在角落。
季时川的黑色制服已被浸染出了更深的颜色,军靴跟上尽是磨损,帽子掉落在远处。他的黑发贴在脸颊上,肩膀上的血液涔涔流动,黑色的瞳孔已濒临扩撒。
他的脖颈上有着厚重的勒痕,呼吸断断续续,他几乎难以说话。骨头断了不知道多少,整条手臂的肉全然被剖开,那只新的义眼被生生拉扯下来,额头被撞在树上、地上、车上许多次。他感觉有些头晕,途中似乎睡过,又似乎没有,四肢冷冷地。
季时川只能听见附近的车上传来的辩论声,风吹过树林,发出萧瑟的声音,红枫叶飘落下来,又像是融化了一般,将他的眼睛染红。
他们折磨得差不多了,便站起身来,打开了车门。
季时川在恍惚的视线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但看得并不真切,他现在和瞎了也差不多。
车门打开后,投影的声音便更清晰了些。
“何必在这个关头还有装作不知道呢?!陈之微女士,莫非你要现在告诉我,你十分赞成卡尔璐和摩甘比研发的技术,并认为是我的问题让你误会咯?”
“话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只不过,我始终认为,这项技术在你手中,听起来毫无可取之处罢了!”
……
“你听到了,她最终也还是我的妹妹。”
季时川听见他飘忽的声音。
“她不需要你帮她。”
他又说。
“砰——”
炽热的剧痛从脚踝激起,可惜季时川连挣扎都做不到,眼前昏黑。
许久,他声音沙哑道:“她好像也不需要你这个哥哥,哈?”
炽热的枪管抵住了他的胸口。
“你始终不是一路人。真可惜。”
他的话音中有这些真诚。
……
“什么叫做毫无可取之处?陈之微女士,请问你推进的技术当中没有这一项吗?为何到现在为止,你都不敢仔细聊和家的义肢呢?”
“因为毫无疑问的,我受到了欺骗,我一直以为这三项推动人类进步的技术是完全无害的呢!你看看,无论是建立使用义肢的人的联盟,还是模拟神经信号模拟真实触感,甚至是收集基因信息量身打造,都多么了不起?”
……
“你帮江森,江森和你不是一路人。你帮过她,但她不会选择你。你的每个选择,都愚不可及。如果你不帮江森阻拦我出狱后回摩甘比,不追着剿灭剩余的反叛军,你现在还可以留一条命的。”
他话音不徐不疾,又道:“最重要的是,如果一开始,你没有去找她。”
jin的声音和辩论赛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制造出某种厚重包裹着季时川全身的雾来。
“咔哒——”
jin像是检查什么似的,又重新上膛。
季时川像是气笑了,一张嘴,鲜血前仆后继地涌过来。
……恍惚的声音被风吹散。
“何必如此诡辩,你自己的言辞当中已经说明了,这三项技术违反了至少三项伦理问题!这决不能容许的!”
“违反三项不行,违反一项就行?你那不也违反了一项吗?”
“这不是一回事!申请评委仲裁!”
……越来越模糊。
没有关系,是不是一路人都没有关系。
他好像也有点累了。
望不到尽头的路,会算账的人早就不该再继续走了。
“仅仅是一项伦理法案,它只需要让渡部分权力,就可以换到一个新世界。但违反三项,我不得不怀疑你和邪恶的教会,甚至是翼世,妄图统治此处!”
“那你又怎么定义让渡一项和让渡三项不一样呢?”
枪管再一次抵住他的胸口,季时川安心地闭上眼,耳边是风声,他感觉眼睛有些冷。
冷得他眼皮颤动,几乎怀疑是下了场雪,可惜他有些难以睁开了。
“像条野狗一样。”
jin道。
很久以前,野狗和脏老鼠当过朋友,也曾如此嗤笑对方。
后来,道路有所不同,有的路没有月亮。
“罗尔斯女士,你知道暴晒和曝晒的区别吗?我有个朋友告诉我,我一直以来都把曝晒读成暴晒时,我很诧异,意思都一样,凭什么不能这么读呢。在我看来,暴和曝没有区别,你知道为什么吗?”
“陈之微女士,请不要离题。”
jin的神情愈发冷凝,却又侧目看向了车门,那扳机竟然迟迟未曾扣下。
“因为一开始错了,所以后面怎么改也是错的。有了第一项,就会有第二项,人们的底线就是这么降低的!一开始,我们放弃器械对身体的改造,换取新世界,到最后,必然将放弃基因隐私来换取系统的最优方案,那么到最后,恐怕放弃信息安全,来换取大数据的窥探也不是没有可能了!而现在,站在大家面前的是谁?一个曾经缔造了三项恐怖技术的和家的后人,一位未来的教皇,一位拥有权势与知识,信徒的人!我的确不需要推进任何法案!因为我从头到尾,都希望和家重操旧业,成立一个举教会所有影响力的信息安保公司!”
长长的话骤然从车门里的投影泄出,他手指一动,枪口歪了几寸。
“砰——”
枪声响起。
jin站起身来,话音冰冷,“现在回去,通知会场,切断,现在切断。”
他起身往车上走,却不忘转过身,对着季时川的耳朵又打了一枪。
季时川的身体一动不动。
他这才转身。
投影的声音随着车的行驶飞行着,逸散出窗外。
“为什么不呢?教会和翼世始终牵连紧密,还有什么比教会更了解翼世那些侵犯他人信息技术手的手段呢?甚至于卡尔璐摩甘比的专利!哈,一个剽窃和家的专利,还有什么比和家的人更了解它会如何窃取信息的原理呢?!我们需要的到底是他妈的可以打游戏,还是打游戏打输了不被人开盒到家砍人呢?!”
“民众们,你们不是在支持我,你们实在支持信息安全啊!还有什么,比一个跟他妈□□一样神秘的组织研发信息安全保护程序更可靠的事?!拜托,他们超级懂保密的好不好?!扪心自问,你们是想要一个会被烫伤的义肢,还是想要一个黄图销毁软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看见场下,无数个人如飞速的蚂蚁一般蠕动过来。
不管了,我大喊道:“无论是卡尔璐、摩甘比、翼世,没有任何一个集团,可以窃取我们的隐私!退一步,就是退三步!我们绝不退步!绝不臣服于无谓的娱乐,去他妈的义肢,去他妈的全息造影,去他妈的专利!投我!投我!投我啊嘎——”
我喊得破音,泄出一声鸭子叫。
台下的人几乎全部站起身,振臂高呼,“绝不退步!绝不退步!绝不退步!好!”
下一秒,中央舞台的灯全部熄灭,只有橘红的夕阳光倾泻下来。
巨大的播报响起。
“由于舞台出现故障,本次辩论赛提前结束,投票通道于半小时后开启!请各位按照秩序离开!”
我的身体已被汗水浸湿,额头神经阵阵跳跃。
罗尔斯恨恨地看着我,许久,她一脚踹开我面前的演讲台,当挂件的喀左尔吓得抱住了我的手臂。
她咬着牙,才道:“算你嘴皮厉害。”
罗尔斯被一众竞选团队包围,气势汹汹地离开了。
我站在舞台上,一转身抓着喀左尔跑了,满头大汗。
糟了,他们包围过来了!
这下又大点兵汇合了!
完了完了完了,一口气背刺仨家族,季时川不如给我让位!
喀左尔一直没有声音,直到我转头,我才看见他眼里满是泪水。
他望着我,薄唇颤动着,“你没有骗我。”
我想了想,抓着他的兜帽,狠狠套到他头上,把他的脸上的眼泪鼻涕擦了擦。
反正我没带纸。
我像是抓着包子的褶皱似的,抓着他的帽子,他的脸完全被遮挡,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我没理,只是道:“他们过来,你就说我情绪不好害怕出结果,所以去散心了。”
喀左尔挣脱了我的束缚,露出了有些发粉的脸来,眼睛仍然红通通的。
“然后呢?”
他问。
我道:“你回去挨许琉灰的打,我去找个地方躲一躲。”
我又道:“未来的大教皇,大总裁,不要忘记我的功劳。剩下的,看你自己有没有用了。”
“无论我当选不当选,迫于舆论压力,民众的诉求已经起来了。”我顿了下,又道:“错过这个机会,那我也没办法了。”
喀左尔抿了下唇,“我不会错过的。”
他望着我,沉默了许久,才又道:“你只是为了当选吗?”
我摇头,笑了下,“我只是……不想让有些人太得意。”
无论是许琉灰,还是陈行谨,甚至是斐瑞……看吧,我也不是拿你们没办法。削的就是你翼世的权,打的就是你摩甘比和卡尔璐的专利,一帮崽种。
我咽下了脏话,拍了下他的脸,“我走了,有急事。”
我迅速往外走,打开了后台权限拿到了终端,直接拨打了季时川的终端电话。一边打一边走,穿过暗而狭窄的长廊时,我嗅到了血腥味,十分浅淡。
当我越走向尽头,越发感觉那味道浓重。
终端电话,始终打不通。
我扶着墙,一抬头,便看见了悠长的走廊尽头,红色的光洒在地板上。
仔细看,那红竟是流动的。
我放下了终端。
这一刻,竟然没有什么很想说的话。
我摸了摸口袋,摸到了一个被我压扁的烟盒,烟也扁扁的。
“咔哒——”
我按下打火机,点了一根。
我慢慢啜着烟,走到了那摊血迹旁,又往远处看,看见被拖行的血迹。那血迹在某处消失了。
应该是被拖上车了。
好吧,一路走好。
我将烟头按到血迹里。
看着终端里没有拨通的电话,我想了想,发了几条信息过去。
*
季时川的意识陡然从冰冷的海水中被拔出。他努力挣扎血糊做一团的眼,看见胸偏过几寸的地方,一颗子弹带出如喷泉似的血。
他没有动,只是挣扎着,看着远处的终端。
……还好,有定位。
那终端在几米开外。
季时川望着血染似的天空,感觉格外的安静,风声也没有了。
“嗡嗡嗡——”
终端震动着。
那终端姑且还能被称之为终端,机体已经被碾碎,血液浸染着每处。
几条信息投影出来,那投影也一阵阵的。
距离极远,他的眼睛近乎全瞎,只能恍惚看见些晃动。他动了下指节,顷刻间,钻心地疼痛袭来,浑身都在冒血。
当季时川爬到那终端前的时候,他感觉漫长的快过了一个世纪,也正是这时,他闭上了眼。
那几条信息投影仍在滚动。
【陈之微:在下面好好干。】
【陈之微:也许是上面。】
【陈之微:我不知道你会去哪儿,还是哪儿也不会去。】
……
我看了眼终端的信息,感觉人还是死了好,多安静。
季时川的界面清清冷冷,其他人的信息狂轰乱炸。
[李默:……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默:人呢?]
[斐瑞:你又一次……欺骗了我。]
[斐瑞:你到底把卡尔璐当什么?]
[斐瑞:你到底在哪里?!]
[许琉灰:真厉害,我的孩子啊。]
[许琉灰:竟然想到的是这一步。]
[许琉灰:老师为你骄傲,但老师想和你见一面。]
[江森:你在哪儿?]
[江森:你的状况很危险。]
[竞选委员会负责人:陈之微女士,您需要入住我们官方的酒店]
[竞选委员会负责人:您现在能来签到码?]
[迦示:你在哪里,我有事要和你说。]
我:“……”
我在哪儿,我在修罗场。
还是死了的最安静。
我又点了根烟,当躲在车库里了半个小时后,工作人员还是找到了我。
她问我:“你在这里干什么?大家都在找你,投票通道要开启了,我们得一起等着。”
我道:“我只是在车上坐一会儿。”
她问:“你车呢?”
我道:“我没有车,所在车库里坐一会儿。”
她:“……”
我又道:“走吧,迎接我的命运。”
刚走了几步,我听见终端震动了下。
是监察官05,他给我发了条语音信息,我蹙眉,点开。
当我点开时,却听见一道沙哑着,挣扎的声音。
“猜猜什么,浑身是洞,满地滚……”
我:“……”
我移开了头,将终端放在口袋里。
工作人员道:“不回信息吗?”
很奇怪,我没敢看她,也没敢看终端,只敢看天看地看墙壁。
我对着墙壁看了会儿,才道:“我日,这墙壁,长得可真像是个墙壁。”
工作人员笑了声,“哈?”
第 174 章
摩甘比旗下的酒店巍然矗立于眼前, 那是全然的黑,带着淡蓝光泽感的黑,夕阳西下, 那猩红的光在最为锋锐的棱角处隐匿了身形。
委员会的工作人员护送我进入酒店时,道路两边的媒体拥挤着, 急切的声音拥挤过来。工作人员小心地将我护在内圈, 无数闪光灯中,“不好意思, 在具体的结果出来前, 委员会规定竞选人不可参与采访,透露消息。”这一句话被重复太多次。
尽管如此,我仍听见不少人提问,他们的手臂像柔软的枝干一般招徕着我。
“陈之微女士, 你目前的行为无异于与卡尔璐财团的理念相悖,请问您是否在切割与卡尔璐总裁的绯闻?”
“在与罗尔斯的辩论赛中,您的表现很优秀,请问您有信心夺得竞选权吗?”
“请问您和未来教皇喀左尔是什么关系呢?”
……
当我走到尽头时, 我才感觉那些声音散去。
工作人员一面将我带到酒店房间, 一面道:“投票通道即将开启,计票结果会于明日凌晨四点公布, 这期间, 您不能离开酒店房间,不能接受任何采访, 也不可以进行任何公开发言。当然您可以使用终端, 让您的团队帮您继续造势, 但本人不能出面对舆论进行任何牵引干扰。酒店内部有内线电话,您可以随时通过它联系我们竞选委员会的工作人员来表达您的生活需求。”
她顿了下, 才又道:“居住期间,请多注意一些,毕竟很多媒体人员没什么下限,可能会通过各种低劣的办法混入酒店强行采访夺取头条。恕我直言,陈之微女士,您现在备受关注啊。”
我停在了酒店房间门口,刷开了权限,却没忍住回头看了眼她,“你是不是想说陈之微你是真的红了?”
工作人员摇摇头,笑出声来,她依靠在门框上,抱着手臂望着我,权限工牌的绳索垂坠着,陷入了丰腴的胸前。
她道:“交换个联系方式?你可以随时联系我。”
我道:“这是试探吗?委员会派来试探我够不够警惕那种?不好意思,在结果出来前,我不会和任何陌生人联系的。”
她道:“……”
她放下了手直起身来,拍了下我的肩膀,微卷的头发垂落在唇边。她比我高一些,如今俯视着我,“这一张嘴果真了不得。”
我憨笑:“什么?原来不是测试之类的吗?”
她后退了几步,露出了公式化的笑,关上了门。
我松了口气,两手插入黑发里狠狠捋了捋,将外套脱了,鞋子踢开。这房间是个小套房,采光极好,走到深处时,发觉还有个偌大的露台。露台上鲜花灿烂,生长肆意,那纯玻璃的构造使得它看起来像是空中的花园似的。
我没那么多心情欣赏,只是去洗了个澡,把自己甩在了床上。
一边打开了家用终端,看着各种各样的新闻,一边挨个回信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将新闻的声音调成了静音,倚靠在桌边,研究桌上那些零食之类的有没有附加标价。最先拨打电话过来的,毫无疑问是斐瑞。
他的投影在面前浮现,此刻他又在自家的酒店里。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喜欢住酒店的人,好像他根本没有家似的。但很快,我又想起来,他父亲死去后,她母亲则在扶持着中环城城区的状况,某种意义上,他的确孑然一人。
斐瑞仍穿着出席辩论会的西服,银色西装搭在墙角,衬衫解开了些扣子。他的金发已然有些凌乱,正因处于暗处,他的蓝眼睛有着阴翳,睫毛上有着泪珠。
一时间,我们相顾无言。
“为什么。”斐瑞仰着头,手紧紧攥着床单,“你为什么又一次这样背叛我,你知不知道!卡尔璐酒店好不容易才回归常态,这本是让它回到巅峰的时候!你为什么一定要毁掉这一切,毁掉我的爱,我的信任!我的订婚!陈之微!”
他站起身来,几乎想要触碰我。
但这是投影,我只能看见手上的青筋,眼睛的红,还有颤动的肩膀。
我拆开了一包薯片,凑近嗅了嗅。
呃啊,烧烤味,好恶心。
我窸窸窣窣的动作惹怒了斐瑞,他的声音抬高了,牙齿几乎咬住唇,“陈之微!”
“我没有毁掉一切,只是你想要的一切都太完美了。”我将薯片放到身后,认真地凝着他,“卡尔璐集团的确因此利益受损了吗?不一定吧,毕竟我只是推进信息安保公司落成而已,现在本来也有很多信息安保公司吧,对吧?”
我又道:“斐瑞,你为什么总是把事情想得那么糟糕呢?在日后,我明明也能再帮你们推进法案,一样可以让你们的义肢投入使用啊,对不对?如果推进不成功,那么换罗尔斯来也是不成功的,没办法啊。推进成功了,有了不被窃取数据的前提,人们不是会更加放心使用一系列科技吗?”
斐瑞的眼神越来越沉,“你明明知道事情不是这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什么?”我很有些惊讶似的,“所以你们真的想操控人类?”
“那不是操控,那只是根据人们情绪的进行调控产品细节,让他们对产品更适应而已。”
斐瑞被背叛的愤怒削弱了些。
我茫然道:“调控产品细节,这难道不算读取用户情绪的一种吗?”
斐瑞的眉头微微蹙起,漂亮的脸上有了些疲惫,“事到如今,你要把你用在罗尔斯身上的辩论技巧,再用到我身上吗?”
他低声道:“还是你要说救了卡尔璐,如今推这么一把,也没让卡尔璐损失太多。我很在意卡尔璐,你明明知道。但我最在意的是,你一次又一次地将我当做可以甩开的人,利用我,等我给你送上你满意的筹码……从一开始,到现在,总是如此。”
斐瑞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像是陷入了极度茫然的情绪当中,蓝色的眼睛澄澈至极,却像是有泪水似的。他颓然坐在床上,手支着腿,撑着眼睛。
“你为什么从来不选择我,总要把我当做备选?”
他的话音哽咽着。
我道:“斐瑞,现在是你在转移话题。”
斐瑞的动作有些僵硬,眼睛发红地望过来,“你怎么敢这样对我?”
他的性格已经被我与他的事摧折了许多,以至于我经常会忘记,他是那个设下死局的人。他发疯的行径持续了这么久,即便摧残着自我,却为卡尔璐渲出了巨大的声势。他或许在我身上吃了这次的大亏,但……
那是你应得的,宝。
我道:“斐瑞,你知道我总是你的纠缠,发疯,流眼泪毫无办法。你说我虚伪,无赖,犹豫不决,狡猾,凡事都要你低头。或许是如此,可每一次,你都成功了,不是吗?我们早就该彻底断开关系了,但所谓的我在待价而沽,不也总是你先抛出诱饵,又让我对你愧疚心软吗?就像……你毁了我和艾什礼的未来一样。”
斐瑞的眼睛颤动起来,他张着嘴,眼泪濡湿了嘴唇,“你到……现在,还要倒打一耙?还要提及艾什礼?!”
“明明是你做的事,但一提起,你就会如此。”我望着斐瑞,深深呼了口气,道:“感知用户情绪进行调整,这个到底是感知,还是这项技术在刺探用户的神经信息?如果感知人体情绪,为什么不能干扰?还有,所谓的增强适用性,意思会不会是刺激用户神经,在使用的时候感到愉快,从而增强成瘾性呢?毕竟……罗尔斯说过,你们想要缔造的,可是一个拟真的娱乐世界。”
斐瑞像是对我彻底失望了一般,垂着头,金发落在白皙的脸颊旁,泪珠一滴滴落下。
我道:“斐瑞,你控诉我辜负你,背叛你,毁了卡尔璐,其实是因为你在心虚……对不对?你怕我戳穿你,怕我指责你,怕我——”
“是。”斐瑞打断了我,他扶着额头,将金发捋到了脑后。他脸上还有着潮红,眼睛弯了起来,“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运作的,我从没感到有什么不对,甚至我觉得这并没什么所谓。我知道我要做的是大生意,我的决定会让卡尔璐更为强盛,我也能在中心城的势力更上一层楼。”
他喉结滑动了下,“明明应该是你求着我帮你,是你求着我爱你的,求着我给你机会的。可到最后,还是要我求你,而我最犯贱的就是……在你毁了我的计划后,我这样的生气与痛苦,居然还要担心你谴责我,对我失望!”
我只是换了只腿支着身体,看着斐瑞,他又在笑,像是伤心,又像是开心。
“你以为我对你有什么期望?”我道:“你以为我对你们这些人有什么期望?”
我最后道:“就算我真的对你失望了,你会滚吗?就像现在,我毁了你精心准备的专利造势,你除了辱骂我,威胁我,对我发疯外,会放我走吗?”
斐瑞又笑了起来,他仰着头,彻底躺在了床上。
床边的帷幔吹起,我看见他的身体颤动着,金发被风吹起。
他道:“这就是……我最恨你的原因。”
他又道:“或许我根本不爱你,可是我想通的时候太晚了,没有办法了。”
斐瑞挂断了终端,望着那华丽的水晶灯坠饰,像是望着自己的眼泪。他的眼泪曾经很好用,他也不从不吝啬,可遇到她之后,他却被困在了泪水当中。
他的人生到底是从何时走到这个局面的?
明明拥有一切,却始终被扼住灵魂,禁锢于地狱之中,每时每刻。
选错路难道是一瞬的事?
他到底在什么时候经历了那一瞬,是临时标记,还是那颗没有水分的苹果,亦或者是那一颗扯下的纽扣。
斐瑞蜷缩着身体,淡淡的灰烬信息素缓缓地萦绕在他身边。
这是临时标记的最后一天,她的味道仍在,像是将他置身于她的怀抱当中。
他闭上眼,金色的睫毛上仍有泪珠,在朦胧的幻象之中,她那一句话又响起。
“你以为我对你有什么期望?”
心脏的窒息叫他唐突睁眼,疼痛缓缓传来,他自虐地回想着那样一句话,但陡然之间,他又想到这句话的另一个解释。
没有期望,所以没有失望。
这样的解释占满了他的头脑。
疼痛被蜜糖覆盖,粘稠的甜美带着瘙痒与病毒,却教人足够沉浸其中。
斐瑞决定睡一觉,他会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他年轻,漂亮,足够聪明,足够有权势,他会输给谁呢?
他付出的感情太多了,多到无法轻松离开,多到泥足深陷。
家用终端播放着新闻,窗外的光影渐渐地暗了,酒店外的烟花燃放起来,这也是庆祝投票开始的信号。
这桩竞选显然得到了十分多关注,光是投票就有七家有线平台开了解说节目,如今几个分析局势的主持人话音不停。
“选票通道已开启!可以看见陈之微的票数目前遥遥领先!但是罗尔斯的支持者们不用担心啊!各城区投票计数有所延迟,目前看来在外城区,陈之微得到了很多支持啊!”
主持人说话说得很快,在这模糊的声音中,斐瑞逐渐睡着了。
“捕真集团刚刚发布一则通告,呼吁大家多支持罗尔斯这种干实事的人呢,看来是对陈之微意见很深啊。”
“捕真在辩论赛上发的邮件似乎引起了很多批评,听说不少六城城区有一些陈之微的粉丝将捕真分公司围住了在示威。”
“这种事也是常有的,距离第一波计票结束还有十分钟,但票池中,陈之微似乎已经超越罗尔斯近百分之三十了……局势感觉很难扳回啊。”
“不过场外传来消息,听说卡尔璐不少高层透露了一些消息,说陈之微根本是拿不到卡尔璐与摩甘比的支持才这样抹黑他们的。目前这个论调在社交平台上得到了很多关注,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接下来的投票呢?”
“其实也有很多圣纪佛教会信徒表示对陈之微很尊敬,称她尊重了他们的信仰。当然,摩甘比官方社交平台上也表示陈之微需要面临一些诉讼,不过我们都知道,哪个政客都会经历这些的,希望这位很有希望的竞选者不要害怕。”
“现在好像就差翼世做出回应了吧?翼世和教会的关系虽然多次澄清他们并无合作洗钱传教,然而似乎都不如这次有用,就算真是这样的牵连,也不得不分割开来各自为政了吧?”
几个主持人讨论得热烈,各种字幕也是各种花体,看得我很有些费劲。
他们这会儿聊到了翼世,而翼世的主人在和我打电话,怎么说,这个场景多少有点官商勾结一起做戏的意味。我被我的联想逗笑了。
“怎么了?”许琉灰的话音很轻,他没等我回应,继续道:“对了,有没有按时吃饭?在官方提供的酒店,会不会睡得不习惯?”
我转移了话题,“老师,聊了这么久,还不进入正题对我发脾气吗?”
“发脾气?”许琉灰笑了下,“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会做到这一步。”
他又道:“我疏忽了太多。”
我道:“老师,我觉得你气疯了。”
电话中只有一片沉默,许久,不知道是谁的呼吸声重了些。
许琉灰话音很沉,“没有错。”
他竟是冷笑了一声,但也就一声,很快便恢复了温和的话音。
“切割掉教会,短时间内,资金链会断裂。”他又道:“后续的项目停摆一大半。”
许琉灰低吟一声,“我的好孩子,你要杀了我吗?”
我:“……”
我笑起来,也放轻了话音,“我听喀左尔说过。”
“他说了什么?我没想过,他会和你有这么多私下交流。”许琉灰又道:“你觉得呢?”
我没有理他的旁敲侧击,只是道:“我听说,许老师在少年期时,曾经常将肮脏的血液放出身体,净化灵魂。这是真的吗?”
他的呼吸声凌乱了片刻,我几乎听见他站起来走了几步的脚步声。
许琉灰道:“或许是吧,我记不太清了,那些事太久远了。不过我认为那样对身体并不好,不可以学习哦。”
我将脑袋枕在手上,继续看着家用终端的屏幕上的投票直播,道:“我现在做的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放的是翼世的血而已,毕竟如果我真的能当上秘书长,始终要充当平衡你们的角色,不是吗?”
我又道:“时时刻刻操心那么多,住在那么大那么空旷的教会里,你不会累吗?你和我说过,你讨厌李默住的那样大的庄园。”
许琉灰沉默了几秒,笑了下,“或许不算讨厌。”
我又道:“可是小一点的,像以前我们住的小房子,不也可以吗?”
我将终端拿远了点,深呼吸,捏了捏嗓子,调整了状态。
最后,我才靠近终端,开始画饼,“我说过,我可以做到让老师不用那么累的,所以接下来,我会用尽全力,让你卸下这些负担。或许你可以换个身份,去别的城区教学,继续从事你喜欢的职业,在闲暇之余,照顾我。我很喜欢你做的饭菜,也喜欢两个人吃饭,而不是像在教会一般……那么多人。”
许琉灰的声音喑哑了些,“我很期待。”
我道:“期待我杀掉许琉灰吗?”
“也可以。”许琉灰笑了下,“当A老师的时候,我也很开心,早点休息吧。”
他又道:“我期待你能做到,但不代表我会放任这一切,好孩子。”
很好,话疗结束,下一位!
我捏了把汗,开始喝水。
这玩意儿怎么比辩论会说得还要更多!还好按照流程不能离开,不然光见面,今晚要跑断腰子了!
我伸了个懒腰,将终端放在一边,继续想着要打给谁。
直接得罪的卡尔璐和翼世安抚完了,李默那边其实没啥大问题,江森说让我联系他有急事,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朋友的诡计多端,迦示?迦示那个放置就行了吧,跟他讲话费劲。还、还有谁?哦,捕真的律师函警告,各大媒体的采访,季时川?人没死就行懒得管了……
我越想越困,一闭眼,竟陷入了阵阵昏睡当中。
好像也就几分钟,好像半个小时,我在一阵敲门声中响起。
我茫然起身,打开了监视屏,却见是穿着安保服装的工作人员,手里呈着托盘。
也是这时,我听见钟声敲响。
一共四声。
我草,凌晨四点了?!
我睡了多久啊!
那这应该是来通知结果的工作人员了。
我一边看着终端,一边开了门。
“陈之微女士,恭喜您获得了本次竞选胜利,成功竞选为本届众议会议长兼任代行秘书长。”
有些熟悉的女声响起。
等下,这声音……是奥朵?!
我意识到的瞬间立刻要启动关闭权限,却在这一瞬,那人已经扯下了帽子,举起了枪。
我立刻举起手来。
奥朵有些费劲地挪动着微胖的身体钻进了门,一手躲过了我手里的终端。
我舔了下唇,道:“好久不见,没必要把事情搞得这么僵吧,哈哈。”
我望着她,却见她脸色比我还苍白,眼睛里竟然有着泪水。
奥朵的嘴唇颤抖着,神情恍惚,“我也不想的。”
她逼近着我,我不断后退。
我道:“什么叫,你也不想的?”
奥朵摇着头,握着枪的手也在抖,她道:“只有杀了你,我才能活下来。这是你亏欠我的,你知道的、如——如果不是你!”
她突然亢奋起来,举着枪逼近我,像是找到了理直气壮的理由,“本来就是你的错啊,不是你,我怎么会这样倒霉!”
我的身体被顶到了沙发上,她的枪也对准了我的脑袋。
奥朵的脸上渗出了汗水,眼睛里却有了兴奋,“杀了你,我就能夺回来我的东西了!”
我:“……摩甘比?”
奥朵点头,手指扣动了扳机。
我服了,哥哥。
你是纯纯的畜生啊。
老鼠的宿命就是互相吃吗?
“砰——”
子弹击碎玻璃,哗啦啦的碎片散入室内,直接击中奥朵的脑门。
一大片喷涌的鲜血泼洒在我身上,脸上,眼睛里,我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炸裂的脑浆、血、诡异姿势扭曲着的肥胖身体轰然倒塌。
我耳朵骤然有了尖锐的鸣响,奥朵直直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五官血液渗出。
我扶着沙发,喊了声,“奥朵?”
空气中没有声音,我不确定是我失声了,还是失聪了。
家用终端里的影响力,主持人们说着闲话,脸上满是笑意,我的大头照就在右上角,被p上了个winner,罗尔斯的脸则被P成了loser的灰色调。那张照片的灰色仿佛顺着荧幕一直蔓延,蔓延到了终端之外。
也许只有几秒,也许很久,我听到呼啦啦的轰鸣声。
我僵硬地转头,一辆印着摩甘比徽章的直升机停留在窗外。晨曦前的暗夜中,狂风呼啸而来,透过窗户的破洞穿进室内。
直升机的舱门被打开,我看见了举着狙击枪的人。
他放下了枪,黑色的斗篷被风吹得鼓动起来,从舱门走到那满是花朵的露台上。
兜帽落下,黑发黑眸的青年朝我走来。长发随风飘扬,嘴角有着很淡的微笑,眼下的泪痣也让他的笑愈发苍白,斗篷之下,是随风鼓动的衬衫,显出那瘦削的身躯来。
陈行谨。
他朝我走过来,枯瘦苍白的手指一路摸索过露台上的花朵。
陈行谨道:“当初为什么要怜悯她?做事做绝一点,教你多少次都不会,非得让你自己感受下才知道?”
我仰着头,眼睛发热,这时,我才发觉我的脸颊上是冰冷的泪水。他走到我身前时,我反射性地想要呕吐,如同雨季似的潮湿味道,混合着血腥,令我头晕目眩。
想要辱骂,但是奥朵的血液大片大片蔓延开来,黏腻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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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我被黏在了这里一般。
陈行谨走到了我面前,手指抚摸着我的脸,还有泪珠。
他有些诧异似的,“真哭了?”
他又嗤嗤地笑起来,“走吧。”
陈行谨牵我的手,像是接我放学,带我回家一般。
第 175 章
“砰——”
江森倚靠在沙发上, 陡然听什么炸响以及细微的轰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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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本微醺的困意骤然清醒。
江森望了眼四周,只恍惚几秒,就意识到自己身处摩甘比酒店。
他看了眼终端, 四点零几分了,结果如他猜测的那般, 她获胜了。他又忘了眼窗外, 偌大的摩甘比酒店矗立在四城的市中心,高耸的楼几乎要穿破云霄。
……刚刚那声炸响, 难道是错觉?
江森看了眼信息, 她还没有回消息,心中一时间有了些不安。
他站起身,扯过沙发上的外套往外走,一面打开终端打开了摩甘比的地图, 一面感觉方才声音的方位推算位置。
那是北边的声音,北边一共两栋酒店楼,按照那声音的距离程度来说,应该是最近的这一栋。他打开陈之微的入住资料, 定位她的房间与露台时, 他将眉头蹙得更深了。
……这个距离,非常有可能。
轰鸣声或许是战斗机艇, 或者是直升机艇, 难道是伏击?
“嗡嗡嗡——”
终端一震,摩甘比的推送出现。
【致歉:有一媒体使用规格有问题的无人机进行摄像, 目前失控击碎了一处酒店房间的玻璃, 检修人员目前正维修中, 届时会有浮空维修器械的噪音。为了补偿各位宾客,今日入住的所有客户都会赠送八折券。】
江森凝着这个通知, 在此刻瞬间确定,摩甘比的人很可能已经出手。
还好,出于担心,他至今没有离开。
江森匆忙走在长廊之中,循序召集了人手,准备前往她所在的酒店楼。
“一部分人过来,另一部分人即刻联系制空局,查询所有飞行雷达痕迹,并进行检阅。严格主意途径坐标783,621,368的!”
江森一面指挥着手下的人,一面匆忙下楼往她所居住的区域赶过去。
然而当他走到另一栋酒店楼前,却先看见一片拥堵的媒体,酒店内部的安保人员努力拦截着他们。叫嚷声吵闹至极,甚至还有着双方的对骂之声。
他挂了电话匆匆往下走,在跑下楼时,一大帮穿着军装的人已然开启了抓捕的模式。江森面色冷凝起来,质询着前台,要求对方交出记录,另一部分人已然走到了酒店周围。然而酒店之外,无数媒体拥挤着,叫嚷着,一时间经让人寸步难行。
除却媒体之外,酒店的安保,委员会的工作人员,一股脑地都纠缠起来,这里乱得出奇。
“你们干什么!都说了现在禁止采访!”
“我们有采访权!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采访!罗尔斯都离开了,陈之微为什么不露面!”
“让我们进去!你们暴力执法,刚刚有人打我!”
一片乱象中,江森垂着眼,走上前去,出示证件道:“我们需要进入一趟,请配合我们进行调查。”
“不好意思,目前这栋楼仅限于竞选委员会以及与会人员进入。”
大堂经理汗流浃背,又道:“江森先生,您体谅一下。”
“没关系。”江森点头,望了望身后的军队人员,他拔出了腰间的枪,“我不会体谅你们。”
在江森即将鸣枪之时,身后却传来了另一声枪响。
“砰——”
江森眯起眼,转身望过去,却望见不远处站着另一队穿着四城制服的人。
为首的人正是迦示,他放下举着的枪,看向江森,“这里是我的辖区。”
“我知道,但我要进去。”江森也将枪收回了腰间,讥诮地看着他,“现在,我以联邦中心军委联合委员的身份,我怀疑四点零几分时这里有一起恶性事件,需要进去搜查。”
他点了两下终端,一张搜查令已经申请下来,“那么现在,请你们在规定制度内给予最大方便的配合。”
迦示望了一眼,灰蒙蒙的眼睛里只有平静,“四城军队自治法优先于联邦总治法,不好意思,我们不会配合你让摩甘比酒店放行的。”
听到这里,江森几乎气笑了,“你的意思是,你不会让他们给我们放行,但可以让他们给你们放行是不是?”
迦示道:“是又怎么样?”
江森道:“你铁了心和摩甘比狼狈为奸是吧?即便是陈之微的安全,你也不在乎,是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既然在四城,在我的辖区内,我不会让他受到伤害。”迦示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却突然有了点笑,“但有些人,已经造成了伤害。”
“我操你全家。”江森爆了粗口,抓着迦示的领子,几乎要挥拳打过去,下一秒克制住了。“你没有本事拦得住我,因为你没有本事,懂吗?”
江森松开了手,面色冷凝地望着混乱的现场,但他刚松开手,方才无动于衷的迦示却又抓住了他的领子,一句话不说给了江森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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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刚压下的火瞬间点燃,江森迅速还击。
媒体们瞬间不挤着想进去采访谁了,无数镜头立刻对准了过来,几个媒体还不要命地喊道:“请问你们为什么打架啊!说出来让大家评评理!”
甚至有人现场吟诵起来,“军委打自治,中央打地方,谁又将主导战权?!”
*
陈行谨的手比印象里更加的阴湿,冷而黏腻的感觉终于让我回过神来。
走了两步,我甩开了他的手。
陈行谨转过身来看我,脸上含着笑,然而那双下垂的,又狭长的眼睛里一如既往有着淡淡的忧郁来。他道:“又怎么了?”
我张开嘴,好几秒说不出话来,几乎需要缓和一阵。
陈行谨笑了起来,这笑终于落到实处,他朝我走进,低着头想要抵住我的脑袋。那湿漉漉的,像是水汽似的味道便蒸过来,我的胃部分泌起了酸水,几乎让我想要呕吐。
盘踞在我不愿意回想的记忆中的气味,是他的信息素。
阴郁湿漉的,像是雨水的,带着青苔草木的味道,总让我联想到在和家居住的地方。
和家对待佣人并不算糟糕,住的地方其实并不狭窄,然而却终年难见阳光,它们位于雕梁画栋的华美建筑中,那些被遮遮掩掩的,宾客难以见到的地方。明明房间里也有模拟光照和通风设施,置身其中也很难感觉与其他房子有什么不同,然而走在长长的走廊中,看着一间间相似的门与矮矮的天花板,我却总觉得想作呕。
或许这也与我出生时不那么健壮有关。
总而言之,我讨厌那里的味道,也讨厌陈行谨的味道。可惜的是,当我提起我陈行谨身上有浓烈的潮湿的味道,简直让人怀疑他的衣服是不是都发霉了的时候,认识陈行谨的人就会露出惊异的眼神。因为他们大多数都察觉不到他的信息素,说他寡淡得像是beta而非alpha,于是这成了我的心结。
陈行谨更靠近了一分,我无法忍受的,将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挑起眉来,偏过头,但我的另一只手却已经抬起。
我抡圆了肩膀,挥动臂膀,打了过去。
在清脆响亮的耳光过去后,他转过头望我,苍白昳丽的面容上迅速有了大片的绯红。
陈行谨不以为意,他甚至懒得动一下眉毛,又要牵我的手:“解气了?走吧。”
“我为什么要和你走?”我将他用力推开,往后退了几步,却突然感觉踩到什么。我愣了下之后立刻意识到那是什么,身后布上一层层冷汗,密密麻麻的,僵住了身体。我道:“不要恶心我了。”
我又扶住了沙发,心脏狂跳。
陈行谨却只是低着头,顺着我的腿往下看,我攥紧了沙发的布料。
他却笑起来,“你知道你踩着的,是哪部分——”
“闭嘴!”我几乎要尖叫起来,好一会儿,我才找回我的声线。我道:“我不会跟你走的,我也不想见到你,求求你,滚远一点,这样对我们都好。”
“现在我有点不懂了。”他话音带这些困惑,阳台外,直升机的螺旋桨带来阵阵狂风。黑色的风衣飘带随风摇晃,陈行谨咳嗽了几声,嘴唇却有了些新鲜的红。他道:“你好像总是不吸取教训,明明我是你哥哥。”
“我跟你很熟吗?”我有些崩溃,抓着头发,看着他,“你能不能别管我,别烦我,别来找我?”
陈行谨却慢慢地笑出来,黑发飘动着,他话音低低的,“叛逆期还没过去呢?”
我:“……”
我说不出话了,烦躁的感觉像蚯蚓一般从喉咙里往外爬。
我道:“陈行谨,我以为你听得懂人话。”
我又道:“奥朵的尸体处理掉,我懒得跟你这种人多说话,你也不用在这里杀鸡儆猴。我不会跟你走,你有本事直接弄死我。”
“我怎么会有一个这么没用的妹妹呢?”陈行谨话音很是轻巧,话音幽幽,简直有些不具体的鬼气来。他朝着我靠近,但这一次,他却从口袋里掏出了枪,抵着我。“最好不要动。”
我闭上眼,指着脑门,“来,给我打个洞,往这儿——”
话音没说完,枪口已经对准了我的额头,而他身上那种湿润寒冷的气息也靠近了。他俯身,手臂搂着我的腰部,枪仍然抵着我的头。
陈行谨拥着我,像是很冷一般,用力的抱着我,下巴抵着我脑侧。
我的呼吸凝重起来,愈发想要吐,却只是平静地看向那花园露天。直升机艇已经渐渐远去了,狂风也消停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陈行谨低声道:“这些年在哪里藏着呢?”
他又道:“好冷。”
我道:“你还不如杀了我。”
他的头蜷缩着,从我的脑袋滑到了我的脖颈上,然而另一只手仍然稳稳地对着我的脑门。
陈行谨连呼吸都像本人一般湿冷,令我难以忍受。
“不要动,再一会儿。”陈行谨深吸了口气,才道:“你可以帮我的,为什么不呢?”
我冷静道:“怎么,帮你成为最高贵的天龙人,然后你把我赶到一边玩沙子,玩开心了你再一脚给我踩了是吧?”
陈行谨又哧哧地笑起来,我用力拍打他的肩膀,“起开,起开!”
“你真应该分化成omega才对。”陈行谨的一只手从腰一路抚摸到我的肩胛骨,他的手指很轻地抚摸着,道:“好脆弱的骨头。”
在分化前,我的骨骼密度和体能都不算优秀,又因有些瘦弱,那时不少人都以为我会分化成omega,包括陈行谨。
我抬起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用力扯动着。
陈行谨被我扯住头发,脑袋却像没有支撑似的,任由我扯着离开了。
他松开了我,道:“那你就留在这里堆沙子吧,我期待着踩碎它的那天。”
陈行谨利索地收起了枪,微笑道:“但不要再让我闻到不喜欢的味道了。”
我摆了摆手,门外的权限骤然被刷开,几个穿着摩甘比酒店制服的人进来了。他们利索地收拾干净了酒店,陈行谨就这样大摇大摆地从房间门口离开,在我情绪极度崩溃的时候,他却又回过头来看我。那是一种窥伺的目光。
“滚啊!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我终于被彻底激怒,抄起桌上的水杯朝着他扔过去。
“当啷——”
水杯摔在门上,飞溅的碎片顷刻间从他脸上滑过,鲜红的花朵绽放在他的脸颊上。
陈行谨却仍然在笑,像是在看着任何一种毫无伤害的动物似的。他轻轻叹了口气,咬文嚼字地道:“真是养了个祖宗出来,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沾了点血就要大喊大叫。”
我曾亲手递上让亚连自杀示威的钢笔,我怎么会没有沾过血呢?我也曾亲手咬断过迪森的脖颈,我怎么会害怕血呢?如果我要奥朵死,那她的生死理应由我掌控,凭什么需要他来教我呢?
在我将另一个杯子扔过去前,门已经关上了。
收拾尸体的人已然离开,我望着那干净的毯子,锃亮的地板,还有那被替换的碎玻璃,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然而那淡淡的腥味萦绕在鼻间,我察觉到脸上的血已经干涸,衣服也被它染得干巴巴。如今能证明奥朵死于非命的,竟然只剩我。
房间里经久不息地萦绕着潮湿的味道,露台上的风裹挟着花香吹过来,我终于拿起终端。
[李默:我快到酒店了。]
[李默:你最好能给出个解释。]
我:“……”
我拔回了走进盥洗室的腿,决定穿着这身带血的衣服,伺机无理取闹。
*
当江森负伤进入酒店的时候,已经是许久之后了,无论迦示与江森怎么打,他们手下的军官还是理科维持住了媒体的秩序。就在这个间隙,江森一脚踹翻了迦示,转身就进了酒店大楼,当安保人员想要拦截时,他只是一抬眼就将人吓退了。
可惜的是,江森刚进酒店,迦示几乎立刻也起身,匆匆进了酒店。
江森正要坐上电梯,却听前台道:“不好意思哦,先生。由于现在还在竞选期间,酒店楼内仅允许内部人员与竞选相关人员使用。”
他深呼一口气,道:“我是江森。”
前台道:“哦哦,不好意思哦,江森先生。”
江森:“……”
他不再纠结,往一旁的楼梯走过去,他刚走上楼梯,便看见遥遥对望可见的另一侧扶梯上,出现了迦示的身影。
很好,看来前台对迦示先生也很不好意思。
江森将军帽脱了下来,匆匆走上楼梯,又打开了终端录像,随时准备取证。当他越接近她的楼层,他的心中愈发有些慌乱,在军靴踩着楼梯的脚步声中,他听见另一个脚步声。
他望过去,另一人迎面下了楼。
黑色的风衣斗篷在空气中很轻地飞扬着,对方戴着一顶报童帽,黑发在逸散着,领子挡住了大半脸颊。
对方注意到他的视线,瞥了一眼。
仅仅是一眼,江森便发觉这名青年有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眼下的泪痣愈发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青年目不斜视地离开来了。
江森的脚步却慢了,他拿起终端,调用了联邦内部程序。仅仅几秒钟,他立刻转过身,拨通了幕僚的电话,“看见疑似八城那个□□了,你们现在不要试图进来了,立刻在外部进行抓捕!”
他攥着拳头,用更快的脚步往上走。
那个人和摩甘比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之前设局许久想要抓住,竟还是无防备让他进到了内城。
那个人,和多年前摩甘比派来伏击季时川的人,是同一个。
难道现在,摩甘比又派他来暗杀陈之微了吗?
江森几乎无法呼吸,他加快了部分狂奔,当走到陈之微的楼层时,他的手指竟有些颤抖。
“砰砰砰——”
江森没忍住用力敲打门。
“陈之微……”
“陈之微!”
不知道多少声后,他闭上眼,拔出了枪,对准门锁。
“咔嚓——”
尚未上膛,门打开了。
“呜呜呜你怎么才——嗯?”
我精心凹的脆弱姿势与流泪的脸瞬间僵住了,看见面前的江森,黑发湿漉黏在脸上,黑眸满是担忧,军装也有了些凌乱。
他清俊的脸上在看到我的瞬间怔住,黑眸竟像是要化了一般,一把搂着我的腰部抱了过来,“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
啊啊啊刚刚临时挤眼泪应该看一看监视器的啊!吃了奥朵的亏后才几分钟,我居然又他妈乱开门,我服了,我真服了我自己!是金鱼吗!
我用力往后下腰躲着他,“松、松开……”
门随着风要合上之时,一只手骤然扶住了门,下一秒,穿着军装的青年推开了门。他手里握着军帽,脸上有些绯红,黑发被捋到了脑后。
他在看到场景的一瞬,睁大了眼,几乎直接冲过来抓住了江森。
我像被两条狗抢着的破烂玩具一样被甩到了一边,迦示与江森竟互相拎着彼此的衣服又扭打起来,我也拎着我的头发往上拽。
老天爷,这都什么事儿啊!
“嗡嗡嗡——”
我终端震动了,低头一看,却见是李默的信息。
【李默:我到酒店楼下了。】
我:“……?!”
我扶着脑袋,看着这两个人,又看了眼信息。
我靠,还不如让陈行谨把我带走呢!
第 176 章
摩甘比酒店和其他财团的酒店一样, 都是许多高楼林立,其中错落着许多别墅区或是住宅区。
我在这里阐明这个事实,不是我要和谁解释, 我是在对我进行一些安慰。
“你以为你吃得下摩甘比?你到底和他们勾结到什么程度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跟你没有关系,从这里滚出去!”
“到底谁才是没关系的那个人?”
他们拳拳到肉, 嘴上也没闲着。
我坐在沙发上, 两手抓着自己的头发,想把脑子拔出来, 却只能听见后面叮呤咣啷的声音。
李默说的到楼下, 会不会是说到了酒店门口呢?就像我忘了回别人消息会说刚刚在忙,迟到了会说在路上,没写作业会说忘家里了明天带过来。我的意思不是说李默说谎,我只是觉得, 话语在人的口中表达出来时必然会有一些修饰,他万一只是刚到停车场呢?万一甚至没下车呢?
“我刚刚甚至迎面撞到八城那个政丨治丨犯!”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放手!”
“不是因为你这个废物,她怎么会满身血?”
我又扯了扯我的头发, 给自己加油鼓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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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放弃!
只要天一亮, 你可就是议长,代行秘书长啦!现在这点事儿算什么呢?!
我用力拉扯我的头发, 几乎把自己的脸长了, 才冷静下来。
“你受伤了?”
“你的伤势怎么样?”
在我终于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的时候,我看见江森和迦示从沙发两头绕过来, 他们探究地看着我身上的血。
两人都衣衫凌乱, 脸上身上青青紫紫, 血痕不断。
我努力忽略迦示衣服上的脚印和江森脸上的拳头印,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趁现在把他们赶紧打发走!
之后要见李默, 把他晾着那么久估计也不好交代,以后还得靠着安德森家族呢。和李默见面后,还要和竞选委员会开发布会,进行就职仪式与演说,陈行谨那边估计不会善罢甘休,只是我对这些乱七八糟的形势实在不甚清楚全然不知道会如何,估计还得警惕……
在我思考时,江森却抓着我的手臂,道:“我带你疗伤,还有,摩甘比肯定在后续还会跟进对你下手的,跟我离开。”
我被拉扯着起身,却见迦示也握住了我的手腕,他垂着头,没有说话,灰蒙蒙的眼珠里有了点湿润。
我:“……”
我还没说话,便听到江森道:“迦示他和摩甘比恐怕私下往来密切,他不可靠。”
“我们没有往来密切。”迦示抬起头,以一种缓慢的语速道:“那只是必要的联系。”
他们左一言右一语,到最后简直在抢话,却又不忘记拉扯我的手臂。这一刻,我感觉他们也在开辩论赛,而我是那个被他们强夺的麦克风。
嫩爹,我他妈真的要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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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面部狰狞着,在心里算着时间,没忍住大吼一声:“你们到底要抢到什么时候!”
我怒吼完,他们都怔住一秒,我立刻甩开江森的手。
江森面色一凝,清冷的眉眼上有了些失落。我没理睬他,只是硬生生用另一只手用力推着迦示肩膀,“我有话跟你说。”
迦示的眼睫颤动了下,他想说什么,我立刻继续推着他的肩膀或胸膛,宛如上演霸凌戏码的混混。他并不挣扎,只是任由我推着,连连后退,最终被我逼到了花园露台上。
花丛沾染着露水,暗色的夜晚已有天光,湿漉漉的水汽逸散着。
我忍着范围,抓着迦示的领子往回带,换了个方向,将他推到了落地窗前。迦示像个泡沫做的假人一样,被我拽来扯去,又像个被老师骂小孩,低着脑袋。
到了窗前,我回头望过去,江森也望过来,却没动,像在那里等着我牵他的狗。
我:“……”
服了。
迦示站定后,也终于松开了握着我手腕的手,老实望着我,“我只是想帮你。”
“你少在这里和我装无辜。”我用手指戳了戳泡沫迦示,迦示就顺着力道后退几步,背部抵住了天鹅绒窗帘。窗前灯的橘落在红天鹅绒上,在他白皙微苍的脸上带出微醺的色彩,我道:“不是每次装傻都能混过去的,之前在教会的时候,你看见我活着不是不惊讶吗?那时候就和陈行谨暗通款曲了,是不是?”
迦示要说话,我抬起手握住了他的嘴肉,“之后舆论事件爆发,你一直没回复我,也是因为你根本没打算出手。你打定主意了,等我落选了,落到了陈行谨手上,你对我就有了处置权是不是?”
他灰色的眼睛望着我,身体微微佝偻着,脸色愈发苍白,扭着头想说话。
我加大力气,摇头,“嗯嗯嗯,别动,闭嘴。”
“这次你多半也帮忙了吧?”我扯了下嘴角,“怎么,不是上学那会儿了是吧,想要你命的人都变得能合作了是吧?你也不想,我再刺激刺激你,让你在江森面前恐惧症发作,让他看看你——”
我说到这里时,迦示的灰色瞳孔逐渐扩散,挣扎地力道大了起来,摇着头,眼里愈发湿润。
我笑了下,“那就老实点,不要打架,现在,乖乖离开。李默等会儿要来,这些事,我之后再找你算账。听到没有。”
迦示的脸色越来越白,像是一戳就破的纸张,我松开手,又拍了拍他的脸。
下一秒,我爱怜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我知道,你想报复我对不对?”
迦示仰着头,喉结滑动着,他摇着头,“不是……我不是,我只是……”
“你只是看陈行谨那个贱货算计我,你袖手旁观,等着落井下石对不对?”我看见迦示脸上有了挣扎,我继续道:“你害了我这么多次,现在我只是小小的命令你离开,你都要磨磨蹭蹭?”
迦示脖颈的青色脉络抽动了下,闭上眼,点头,“我这就走。”
可他说完却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一样,依靠着窗帘,肩膀颤动,话音很轻地道:“我不是想报复你,我没有背叛你……不,不,是你先……”
他说什么我没细听,我只是看着终端,脚步加快走向远处那条江森。
我走过去,江森便望过来,黑色的眼睛里尽是沉静。
很好,看来江森的版本又悄悄迭代了下,去除了上个版本的发癫。也可能他真的比较喜欢当朋友。
“我为之前的事道歉,我是真心想要——”江森一见到我就要辩解,我十分体贴地走过去,抬起手拍他肩膀,将仇恨引到迦示身。我对他道:“谢谢你过来,但是有些事比较复杂,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在当下,迦示对我更有帮助,我和他相识很久了。他和摩甘比的事,我日后会再问他的,很抱歉他打了你。”
我又道:“我身上的血迹没什么,你注意你的伤势,还有……”
我面色凝重地给江森派任务:“我希望你去看看季时川,他的状况似乎不太好,摩甘比的人对他又出手了。你们以前是很要好的朋友的话,或许你们可以聊一聊。”
江森的眉头慢慢蹙了起来,“我知道了,但你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件事非常重要。”
我顿了下,道:“奥朵因为旧恨来伏击我,但碰到了另一个想要伏击我的人,结果奥朵被狙击到了,那是她的血。”
江森问道:“尸体呢?”
我一脸难过道:“我不知道,我在惊吓中想要逃出去,但刚要下楼,就看到酒店工作人员,我怕身上的血引起非议。毕竟……我身上发生了太多,所以我躲了一阵子,再回来时,奥朵的尸体已经被处理了。”
江森的眉头慢慢蹙起,又道:“我住在附近的楼层,那声枪声听动静就知道是口径较大的狙击,结合嗡鸣声,对方是在机艇上进行的狙击。露台左边的窗户左下有一个很小的换修标签,也就是说,那个方位传来螺旋桨声音,奥朵不可能察觉不到。”
江森话音平静,最后得出结论,“为什么要对我撒谎。”
我:“……”
军犬的素质就是不一样!
我张了下嘴,江森却又蹙了下眉头,他眼里有了些了然。最后,他按着我的肩膀,用手梳理了下我脸上的发丝,他道:“你在害怕?抱歉,或许我该等你状况好些了,想告诉我的时候再说。”
我:“……”
随便吧,这都几分钟过去了,赶紧走吧你!
我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之后我会联系你的,你赶紧离开吧,这里媒体很多,我现在……”
江森皱着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话音轻而和缓,“好。”
他又道:“既然你以后是秘书长了,工作上我们会有很多见面的机会的。有什么事,打我办公室人员的地方或者我的,都可以,我们……还是朋友,对吗?”
我揣着兜里的终端震动着,我只能头如捣蒜点着,“嗯嗯,好朋友!”
我推着江森的身体往外赶,“让我冷静一下吧,谢谢你。”
江森走了几步,突然转头,“迦示还在。”
我:“……”
我回过头,却见远处的窗前,迦示扶着额头,面色苍白恍惚地坐在飘窗上。
这里禁止抑郁!
“迦示。”
我喊了一声。
他终于回过神一般,站起了身。
我迫不及待地走到玄关,正准备开门,把这两人扫出去,却望见监视屏上,远处走廊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黑发金眸的青年从远处走近,距离这里竟只有几步路了。
啊啊啊啊!
我将我的脑袋揉圆搓扁,立刻回头看向他们,道:“李默有些事要和我聊,但是你们在这里的话,我不好解释。”
江森凝着我,“你和李默——”
“申请权限访问。”
电子机械音陡然响起。
我吓了一跳,伸手捂住了江森的嘴,一手摸上了江森的腰,他眼睛微微睁大,呆呆地望着我。我四处张望着,一眼看到落地窗旁的硕大衣柜。我将江森用力推过去,“衣柜,衣柜!”
江森:“啊?”
我用力拍他肩膀,“快去!”
江森在我的催促下,快步走过去进了衣柜。
“申请权限访问。”
“笃笃笃——”
门铃声伴随着敲门声,敲得我心律不齐。再一转头,发现迦示站在那里眼神复杂地望着我,我抬起腿给了他一脚,“落地窗的窗帘那里!安静点!听到没有,到时候你还得挨打!”
迦示很显然听懂了挨打,也快步走向了窗帘。
我听着震动的终端,又望了望监视屏,最后回头望了望房间尽头的衣柜和落地窗,两手拍了拍脸。
“咔嚓——”
打开门后,我率先看见李默那张冷脸,眼镜下的金眸有着阴沉。在门开的瞬间,他的眉头蹙起,视线扫到了我的衣服上。
我立刻以“哎呀我好柔软啊”的姿态扑到他怀里,将他往房间外挤,“你怎么才来啊,我好怕。”
李默被我这么一扑,像是有些惊讶,手扶上我的腰部,话音却带着讥讽,“现在你又想用什么借口,玩什么把戏?”
我用力抱住李默的腰,他像是被挤压的猫似的,喉咙里溢出了带着轻吟的呼声。我仰头望着李默,站起身来,抬起脚勾住门,“我好难受,我不想待在这里了,这里好可怕……”
李默低头凝着我,一只手扶着我的肩膀,用拇指蹭了蹭,“谁的血?”
很好,就是这个时候!
我勾着门用力一带,挤着声音,“不是,但是——”
李默用手撑住了门,硬生生挡住了我伺机关门的动作,他垂着狭长的金眸望着我,嘴角似笑非笑,“急着关门干什么,你不是住得很开心么?”
他用力一推,我勾着门的脚反被带着踉跄几步,李默捞着我的腰部稳定住我的身体,四处环视了一圈。
“说,怎么回事。”
他侧着脸看我。
我:“……”
我控制着我的眼球不去看衣柜和落地窗,即便站在这里一眼就能看见。
完蛋,和江森我隐瞒了那么多,现在和李默说出来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但问题就是对江森撒谎,以后不想见还是可以避开的,和李默撒谎,我这不是和衣食父母作对吗!
干!
李默凝着我,松开了手,缓缓走到了沙发上。他松了下领带,坐到了沙发上,两手抱臂,望着我。
“不是怪我来晚了吗?发生了什么,解释呢?”
李默淡淡道。
我又想揪我的脑袋了,啊啊啊啊这里有其他人啊,又不能用以前那种方法!
救命!
我磨磨蹭蹭地走过去,坐到了他身边,低声道:“奥朵来伏击我,被摩甘比的人杀了,好像是摩甘比派来震慑我的。”
我流着眼泪,“我本来想跑,结果跑到一般怕撞到人又回来了,回来发现尸体都被收走了。”
我又道:“我现在一个人在这里,什么都不敢干。我好怕。你能不能带我回公寓,下面好多媒体,我不知道怎么办。”
我开始静静流泪。
李默侧耳听着,抬起了手,搭在了膝上。
“怎么不像在辩论赛上撕心裂肺装疯卖傻了?现在说话都轻声细语了?”他笑了声,话音刻薄,“怎么,这下有当秘书长的修养了?”
我再一次克制住想要看衣柜和落地窗的眼球。
“我能进来,全靠我之前给委员长投资过,但离开,也不是那么轻松的。”李默顿了下,才又道:“这么久不回信息,我还以为你很喜欢在这个小地方呆着呢,原来这么想走啊。那怎么还怪 ——”
我扶着他的腰部捏了下,李默惊了下,话音被一声短促的呼吸声打乱,眼里有了些雾水,“你干什么?”
打断你,怕被发现我对别人说了一样的话。
我岔开话题,只是道:“摩甘比的人都能在这里伏击我了,之后还会不会有人过来?”
我抬起颤抖的手,“我现在还怕。”
我咬住了嘴,李默却冷冷地道:“你被伏击的事,我会查,你也不用给我惺惺作态。从录像到最后的提案,你一句话不曾和我透露过,你觉得你很有能耐?”
他掐着我的下巴,低着头靠近,镜片几乎起了白雾,薄唇有些湿润。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这里有其他人!
我立刻推开李默,站起身往外走,“随你怎么说吧,就算换个房间都好!我不要再在这里待着!”
我打开家用终端的内线功能,准备拨打电话换房间,却听见李默凉凉地笑了声,“这就是你的能耐,一直转移话题?”
妈的,不转移话题,给人听床底是吧!
我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回头,却见李默脱下了外套,道:“给你点时间,你自己想好怎么和我解释。”
他说完朝着衣柜走过去,这一刻,我大脑一片空白。
草,他怎么这个时候要洗澡!你着急什么啊!
我转过头冲向李默,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往回拽,他愕然回头,我愤怒至极地道:“那我就和你好好解释!”
“在我被罗尔斯和摩甘比针对的时候,我几乎无法判断到底谁才是敌人。”我气喘吁吁,显得我很激动,“许琉灰希望我失败成为他的好孩子,斐瑞希望我失败当他的好未婚妻,我的四周全是敌人,我如果想要出奇制胜,我就必须连自己也骗过去的,将所有事情都压在心里。我要面对的敌人,是我必须蛰伏着最后出手才能打赢的坏人。”
我沉默了许久,才呼出一口气,道:“我曾以为是朋友的人,可以轻易地将我当成玩物,因为我就是这样低贱的身份。就连网上那些说着最爱我的人,也会转头就背叛这份爱。什么都会转瞬即逝,我不敢信任任何人。”
李默直直静静地听着,他又像是受不了我脸上的脏污一般,拿出了手帕,擦着我脸上的痕迹。
许久,他道:“说完了?”
我道:“没有,但我生气了,不想说了。”
我又道:“随便你吧,我要去换房子了,你就想把我放在这里让我生气又害怕,惩罚我对你的不尊敬呗?是吧老板?”
我转身朝着终端走,却听见身后没有脚步声。
李默道:“又在转移话题,没关系,我有空和你耗。”
李默你真的变了,你以前最爱说没空陪我耗的!我有些疲惫地准备换房,却听见什么门打开的声音,骤然间背后一片冷汗,迅速回头。
一回头,发现李默打开了冰箱,倒了杯酒。他居然真的优哉游哉地啜了两口酒。
我松了口气。
李默走向了落地窗。
我气又回来了!
啊啊啊你真的,妈的都闻不到信息素也能这么警惕吗?!
完蛋了,里面是迦示!
这下混合打双了!
“李默。”我硬着头皮叫住他,他却已然距窗户仅有两三步了,他有些不耐道:“又怎么了?”
我张了张嘴,却陡然意识到李默旁边是衣柜里的江森,前面是窗帘里的迦示这件事有多好笑。这个事实,我没细想的时候不觉得好笑,但现在,我想到了这点后就几乎绷不住情绪了。
啊啊啊好荒谬,好离谱!
第 177 章
我努力控制着表情, 不让自己突然爆笑出声。
这一切怎么如此荒谬!
李默望着我的表情,金色的眼睛也逐渐眯起,他道:“你有点奇怪。”
我耳边有了些鸣叫声, 下一秒,我快步走过去。
李默攥着酒杯, 却没有看我, 只是望着四周,似乎在寻找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是不是——”
他话音没有落下, 我便推着他的肩膀, 将他用力往衣柜上一撞。
“砰——”
撞击声过后,李默的脸上有了些苍白,酒杯上的酒液摇晃洒出了些许。
我没等他说话,直接抵着他吻了过去, 又用力按住了衣柜的门。
李默唇齿间溢出了声音,又尽数被我吞咽下去,他的手搭在我肩膀上,又滑落, 握着我的手去解他的衬衫扣。
我反手握住他的手, 手指搔刮着他的腰侧,也就几分钟, 他有些呼吸不过来了, 而我也被着庞杂的心跳砸得呼吸紊乱。
“让我主动不可以吗?”
我问。
他望着我,脸上有着薄红, 眼镜也因我的动作而歪斜了些。我握着他的手腕, 俯身将嘴唇贴到他手中的酒杯上, 他微微抬手,将酒液灌入了我的唇里。
李默的眼睛盯着我的唇, 看我喝完了那杯酒,他俯身道:“想干什么?”
我眉眼动了下,也轻声道:“你等等我,就知道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嗤笑了一声,“是吗?”
我将他推远了些,再一次走到家用终端,打开系统,拨打了内线电话,又压低声音提交了换房的申请。
李默将酒杯放在桌上,拿起了外套。
我侧着头凝他,他也只是挽着外套看我,申请刚通过,我就转过身直接拉着李默的手离开了房间。
谢天谢地,终于结束了这场折腾。
“咔嚓——”
房间门锁上,宣告着这场闹剧的结束。
许久,甚至是将近二十分钟后,这座看似安静的房间里,才终于有所动作。
江森闷在柜中,脑中仍然有着无数迷惑,刚刚柜门外的响动,以及细碎的说话声音,都让他源源不断地揣测着李默与陈之微的关系。
不可能,她不是和亚连……
但是,刚刚那声响动以及喘息是怎么回事?
江森的大脑一片空白,此刻一片安静,他甚至无法确定他们是否已经离开。
另一侧。
迦示面色僵硬地掀开了窗帘四处张望了下,也是这时,他看见衣柜被轻轻推开了一个缝隙,江森的视线也在逡巡着四周。他们视线对上之时,气氛越发尴尬。迦示移开了视线,从落地窗旁的装饰飘窗上跳下来,望着这间空荡荡的房子。
江森在衣柜中待了许久,脸颊与发丝上都有了细密的汗水。而迦示从厚重的窗帘中出来,头发也因静电而有些炸。他们没有和彼此搭话,只是各自整理了下衣服,走向门口。
但偏偏再一次的,酒店房门有了响动的声音。
“权限通过,房门开启。”
机械声过后,江森与迦示骤然怔在原地,急忙想要转身寻找隐匿身形的物体。
但赫然已来不及!
几个客房打扫的人员站在原地,震撼地望着准备四散而去却失败的两名alpha,好一会儿,一人才道:“呃,不好意思,可能是系统错误,我们以为退房了。”
“砰——”
那人重重关上门。
空气之中,两人僵在原地。
很快的,江森和迦示同时打破了沉默,彼此扭打了起来。
*
五点多的天空,已经有了几分亮意,轻纱似的云朵透出些极淡的彩来。
这栋酒店的顶层高耸,我几乎感觉那些云朵就在窗外,触手可及,鹅黄色的光芒也隐隐约约透过玻璃。
我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李默站在窗前,转过头,眉头挑高,“说吧。”
“看日出啊。”我嬉皮笑脸的,走到他身后,“你不替我高兴吗?六点一过,我就要和委员会的人再次登上演讲台,公布我的新身份。”
李默道:“酒店是官方和摩甘比合作提供给你的,日出是免费的。”他的金眸里几乎有些讥讽,坐到了落地窗前的藤椅上,两条长腿交缠在了一起。
“你以为我看不穿你的小把戏?”李默话音拉长,“穷酸的把戏。”
我坐到落地窗旁边的弧形飘窗上,曲着腿,“我本来也没多少钱啊!”
“你有没有,你心里清楚。”李默顿了下,才道:“就算我给你的不够,许琉灰给你打的也不少,不是吗?”
他说完,却不等我回答,换了个话题,“执意换房的理由是什么?”
我道:“不是我执意,是我本来就要换。但我真的很怕。”
我放松脊背,滑溜溜地从弧形窗往下滑,走到李默面前弯腰。他好整以暇地望着我,我伸手把他的眼镜拿下来,他金色的眼眸便骤然眯了下,仍然望着我。
“奥朵死在我面前了。”我抿了下唇,“很可怕。”
我又道:“执行任务的人,也站在我面前,他是我的哥哥。”
李默蹙了下眉头,“明明资料中显示,他已经失踪了,怎么会和摩甘比有牵扯?你最好没有撒谎。”
“我没有。”我垂着眼,道:“我上学的时候,他可能就和摩甘比有所牵扯了。”
李默静静地望着我。
我道:“他经常一身血腥味,有时候会受伤,也有时候会带着很多钱给我。”
李默的眼睫颤动了下,他握住了我的手腕,将我拉到了他腿上。他道:“你哥哥,是JIN?是的话,那你也算有本事,一声不吭。”
“怎么你们人人都知道他的样子?”
我感到了些困惑。
“他是唯一一个和摩甘比家家族上任家主没有血缘关系,却能登上如今位置的人。”李默沉默了许久,才道:“根据军部的消息,他也疑似参与了摩甘比暗中支持的反叛军,前阵子刚从牢里放出来。”
我:“……”
我有些震撼,“他什么时候坐的牢?”
李默拿出终端查了下,又笑起来,“现在我相信你们是兄妹了。”
他给我看了眼时间,我一时间语塞。
陈行谨坐牢的时间里,竟刚好也是我在十二城被抓的时间。
“你把这件事告诉我,那我也要问了,你和反叛军的关系是什么呢?”
李默的眼神有些锐利。
我道:“我看热闹被抓了。”
李默扯了下嘴角,“陈之微,你知道我现在不是很高兴吧?”
“我没有撒谎啊!”我老老实实道:“有人欺负我,我打听了反叛军的消息,然后煽动那人去参与。他们被抓,我去看热闹,也被抓了。”
李默气笑了似的,“说话说一半,就不算撒谎?”
“那一半也是事实,别人怎么想,管我什么事呢?!”
我理直气壮地道。
李默正要接话,我却按住了他的肩膀,轻轻地吻了下他的脸颊,低声道:“算了,我不想说这些了,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办。”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李默的手环着我的头,抚摸我的头发,“你主意不是多着么?”
他的手摩挲到下颌,吻着我的脖颈,话音有些含糊,“陈议长,陈秘书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是陈议长说想和你看日出,你却觉得是穷酸的把戏。”
“我怀里不也抱着一个穷酸的人。”
我没忍住被他刻薄笑了,还没笑几声,李默却抓着我的脚踝,将我推到了沙发上。
他急切地俯身吻住了我,睫毛翕动着,脖颈上青色的经络跳动着。
李默握着我的手,抚摸住他的脖颈,仰着头,坐在了我身上。
我:“……”
放置太久了好像。
灯光逐渐变暗了,亦或许是窗外的天空逐渐变亮,真正灿烈漂亮的金色阳光打入室内时,灯光的光亮便显得很是灰黯了。
一片狼藉与水声之中,我有些恍惚,余光之中察觉到窗外已经亮了。
……好吧,日出已然错过。
在我略微的走神之中,却察觉李默用力按住了我的腰部,他几乎盘踞在我的身体之上,想要将我禁锢在他身上似的。
放在桌上的两台终端不断震动着,两人未曾注意,又是许久。
透亮的玻璃前骤然贴上了一双手,李默扶着玻璃,望见顶楼之下大片建筑。这所繁华的城市正在悄然苏醒。他的大脑已然锈蚀,本能地去探寻肌肤的温度,脸颊将玻璃也浸染上温度,用力绷着身体,将一切都纳入身体内部。
大片橘色在天空中蔓延,一缕光打在他身上,几乎让他的身体更添热意。
“你说这么高的地方,会被人看到吗?”
她像是单纯的困惑,又像是恶趣味的提问。
李默原本混沌的脑子却骤然清醒了几秒,他张着嘴,尚未说话便先溢出些吟哦,涎液沾染在唇上。
他最终没有回答,也没有听见她有没有再说话,只是不断地绞着,反复感受着热意的冲刷。他看见玻璃的倒影处,他脸上的汗水与涎水,大片的红意肆意绽放。
她扶着他的腰部时,李默腰部再次绷紧,脑中有过一片空白。
“嗯,你怎么——”
她的话音被他转身吞咽进去,她想要抽开手,却被他按住,固定在腹部的位置。
如果他们有个孩子的话,被看到又怎么样,他们可以是别的关系。
李默在偌大的欢愉之中,再次感到脖颈后处的痛。
于是他再次绞住她,腿也绷得愈发直。
*
当我醒来,一切都变天了。
委员会的人抓着我去参加就职演说,无数媒体再次围着我,终端始终在响,各种组织的人纷纷在和我交换联系方式。
日头已经出了许久了,我坐在车上也能感受到车外的人的欢呼与追问。
我看着我的竞选团队,他们一脸恭敬。
我登上社交平台,发现已被官方人证为三城众议会议长,代行秘书长。平台上新增无数粉丝,不少公众人员都在私信我。
我看终端新闻,起码几十篇报道都在议论我,无论是辩论会,还是我与媒体的斗争,亦或者是我和未来教皇的关系……
一路翻着推送的新闻报道,感觉我的人生全被他们详实记录着。
我翻着翻着,却在病毒弹窗似的报道中看到两个熟悉的名字。
江森和迦示。
我点进去,慢慢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酒店前上演全武行,酒店里上演禁忌爱,联邦军军阀与地方军军阀的爱恨情仇?》
我:“……”
我望了望终端,望了望一旁休息的钟雨,又看了看前座的司机。
最后,我把消息转发给了季时川,却没想到他直接秒回信息。
[季时川:好般配]
[季时川:好看,爱看,磕到了,祝99]
[季时川:你把新闻来源发给我,我也去投稿。]
这什么人,铁人吗?昨天听声音已经像破烂了,今天还能发消息?
我大为震撼,发着消息却听钟雨道:“到会场了,秘书长。”
好几秒,我才抬头,指了指我的脸,“我?”
钟雨恭敬点头,下车,拉开车门,“请下车。”
我:“……”
啊这!好陌生!
我下了车,却看见无数媒体候在场外,人山人海。
我小心翼翼走入会场,又在保护下进入通道,一路上,团队的人……哦不,现在是秘书办了。秘书办的人贴心地汇报着我的行程,侯着我,帮我穿外套,给我递水,甚至汇报有多少人给我来电。
无数出席此次就职演说的官场人员和我打着招呼,媒体主编与我交谈,中小型的财团的人吹捧我,法院的人也过来祝贺,送上代表我身份的徽章……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梦一般。
我草,好大的排场!
我震撼许久,迷迷糊糊地登上了就职演说台,不知道以何种心情演说完了,听到台下的欢呼的浪潮,又看见台下罗尔斯铁青的脸。
总而言之,我第一次感觉到,我当官了!
我草,我真当官了!
第 178 章
“……我们……委员会……正式宣布, 陈之微女士……众议会三城下设议会议长,总议会分会长,三城联邦中心法-院代行秘书长……宣誓……”
数千人的巨大会场之上, 委员会的声音回荡全场,我站在主席台上俯瞰下去, 只有一声又一声的声浪。他们尽数呼喊着我的名字, 挥动的胳膊犹如摇摆的旗帜,一面旗帜, 十面旗帜, 百面旗帜……无数旗帜化作硕大的联邦中心国旗,十二个城区的城市旗帜飘扬在旁,法-院系统的徽旗与众议会的徽旗也缓缓升上。
宏伟的交响曲奏响,蓝天白云之下, 我按照规定行礼,交接,戴上了一连串胸章。
权力在我心中从来具体,具体成李默许琉灰或是斐瑞江森的样子, 可这一刻, 它又如此笼统。笼统到让我几乎忘却我深处何处,只能感受到万千呼声, 身穿着因代表阶级的徽章而沉甸甸的衣服亮相于此处。
那天是我印象最深刻的一天, 因为从那天开始,我步步高升又步步沦陷。我不太记得有过多少个情人,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推进了多少能让我腰包鼓鼓的项目, 也不记得到底我和最初搭上线的那些旧情人如何闹得不可开交。
总而言之, 从上任的那一天开始,我过上了穷奢极欲的生活, 再无什么可以阻挡我在三城的作威作福。有财团庇护,有元老院家族的支持,我的人生顺风顺水。
我的光辉从任职演说结束时也随之泯灭,但我过得非常非常好。垂垂老矣时,我差点混进传说中掌握整个联邦、十二个城区、权利命脉的元老院,成为可以登台的一席。但可惜没有,具体为什么没有,我忘了,我只是躺在摇椅上,望着金碧辉煌的建筑,幸福地闭上了这没有良心的一眼。
下一秒,我又睁眼了,眼前一片浑浊,恍惚中有个人影垂耳在我身侧,手抓着我的袖口,说着什么。老天爷,我从来都没有良心,更不会后悔成为这腐烂世界的一环,难道你要在此刻派人来细数我的罪孽吗?我这样想着,费力起身,埋藏在肥肉里的骨头像是发霉腐朽的筷子,发出噼啪声。
那人继续说着什么,也继续拉扯我。我什么都听不清,但是眼泪竟流了出来,我只能用力挣扎着睁眼,终于,我看清了那个人影,也听见了那人的声音。
“陈之微女士,请清醒一下,现在还不能休息。”
视线清楚的一瞬,我看见了明亮宽敞的办公室内。一旁,钟雨和几个秘书站在我身旁,看来刚刚是他们硬生生将我摇醒了。
透过玻璃墙壁,我看见办公室之外的几个工作区上人影晃动,各种材料从打印机跳出,无数蓝色光屏闪烁跳动,多方数据传送,无数格子间里开着隔音磁场,里面的小人在或笑或大喊大叫地打着电话……
我眼前一阵阵恍惚,混沌的大脑清醒,眼泪也终于射了出来,“我都已经三天没睡觉了!”
“您今天休息了三个小时,昨天休息了六个小时,前天五个小时,私人医生表示您目前的身体无恙。请起来工作吧。”钟雨面无表情地看着我,道:“半个小时后,你要参与有关三城部分城区建筑重建会议。”
她话音落下的瞬间,身旁的几个秘书也陆陆续续宣布着各种事宜。
“陈之微女士,三城众议会的会议在下午一点半,其中出席人员有副议长莉莉女士,请注意,三城众议会下设的几个公会组长需要您尽快回复关于工会内部的提案。”
“临时加急,三城中心法-院大法官邀您于下午三点陪同参与三城执政官缇娜女士女儿的分化庆祝宴会,同行人员还有三城财务官莫尔,届时需要致辞。”
“监察官联盟来电,联盟组长玛丽安向您致歉,称前几日忙于监察官03受伤事宜,没有及时送来祝贺。”
“中心一城最高组织元老院秘书办的人发送来邮件,向您确定这一周的行程,虽然并未明说,但根据我们猜测,之后也许您需要前往中心城述职。”
……
我两手抱着脑袋,几乎要用尽全力,才能不让自己哭出声,可鼻子的酸涩让人刺得我眼睛疼。我张着嘴巴,尖叫起来,“我不要上班了!放我走!放我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抬手把桌上的文件和各种等待审阅的电子数据档案卡扫到地上,撑着桌子就翻越出去,可抬手的瞬间,我眼前一黑,一阵阵晕厥袭来。
钟雨将我扶住,放到椅子上。
几个秘书尽数离去,只有一个秘书打开储藏设施掏出了营养补剂和一些医疗设施出来。
我眼前满是星星,却听见钟雨道:“这是今天需要盖章审阅的文件。”我听见什么重物摔在桌上的声音,一瞬间,绝望铺天盖地地蔓延过来。
走马上任四天,除了第一天开了内部欢迎会外,剩下三天我是没日没夜的拜码头,批文件,内部培训,背稿子,演讲还要配合拍照录访谈节目……
越想,我越感觉头晕,另一个秘书扶住我,给我输入营养补剂,钟雨在一旁继续朗读我未来半个月的行程。行程内容包括不限于,实地勘察,参与调停,主持工会,参与法-院系统内部会议,参与提案,还有处理我竞选画的饼——即信息安保项目……
我听得一阵阵想吐,一时间开始回味梦中那个我。
我疲惫地打断了钟雨,“我有个问题。”
“怎么了?”
钟雨疑惑。
“这些都是必要的吗?”我顿了下,道:“我一定要这么忙吗?”
钟雨道:“非常必要,因为你才刚上任,尤其是你因为并没有推进到法案的进行,你的权限权重并不高,只是代行秘书长。你需要在这个时候赶快做出成绩,拿到正式秘书长的位置。”
我沉默了下,拿出了终端,崩溃地发了个所有人可见的朋友圈,问到底怎么处理工作才能不那么忙。
我等!肯定会有人上钩来教我的!
我放下终端,开始处理文件,当处理完文件后,我只喝了几口水就被秘书押送前往参加了会议。之后又是各种宴会,那真是中式酒局西式宴会应有尽有,我喝得天昏地暗,跳交谊舞跳得鞋子都起火星子了,硬生生喝吐了一个小财团的总裁和法-院内部的一个老领导,跳晕一个上年纪的omega。
旧文明都消失多少年了,应酬还是得靠喝酒饭局。
等乱七八糟的人情往来结束后,已经夕阳西下了,我如同小时候看的影视剧霸总一样坐在车子后座上,接过秘书递过来的水和药听着行程通知。
我刚喝完水,便突然听见副驾驶上钟雨深呼了口气,道:“你和那个喀左尔得抽空推进下安保的事了,不一定要很快有结果,但是摆拍一下显得在推进一下。”
“啊,为什么?”
今早她还说不用着急来着。
“今天元老院秘书办确认了你的行程,他们刚刚回复了邮件,正式确定了你要过去述职。”
钟雨道:“俗话说的是面圣,毕竟督政官会出席,啊,不对,这几年的话……”
督政官从元老院第一席的家族中选出,是联邦十二个城区的元首。
她掐着手指头算了算,又道:“快到轮换的时候了。”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道:“你的意思是,会拉拢我吗?”
钟雨顿了下,道:“你知不知道你怎么当选的?”
我道:“一人一票投出来的?”
“错,一般竞选会有一个票池总数,这些会根据城市不同权重分给各城区不同的票数。假如一共一百二十张票,有的城只会分到三张选票。”钟雨又道:“而督政官则是内部选举。元老院则会定期轮换席位,轮换席位则右除第一席外的元老院成员、几个议会总议长以及议会下设分议会的议长与副议长,部分议员、监察官联盟、十二城区的执政官、财务官、大法官、秘书长还有各大经联邦中心允许的民间组织会长副会长、各城区荣誉公民等成员票选出来。”
我这下摸上了我的头,“那不还是拉拢我的意思吗?”
“目前最有希望轮换到第一席的是安德森家,但你和他的关系已经暴露了一些问题,你觉得其他人想拉拢你还是看看你的水平够不够,把你踢下去换自己的人。别忘了,你是代行秘书长。”
我缓缓睁大了眼睛,等下,岂不是说李默其实有望当皇帝吗?我-草,他势力这么高吗?再等下……
“那江森是什么身份来着?他看起来挺一般的啊。”
我问道。
“如果他和安德森家的联姻成功,这次轮换有机会升到第五席,如果他能拿到更多权利,下次轮换极有可能是他升到第一席。哦对了,补充一下,联邦多年前出台过非正式场合禁止以职衔互称往来的廉政行动,所以你可能不知道,他是联邦中心总军/政/部的人。”钟雨语气平静地继续道:“不过你放心,你的事我从资料里知道了,他不会报复你的,因为他被你瘟到了,这次元老院轮换,他的家族排名不一定能保住。”
我老老实实地并着腿,睁大眼,努力让自己显得无辜一点。
“不过其他家族的人想把你踢下去是一定的,但不一定会死。”
钟雨安抚我,温柔道:“我刚刚说安德森目前有望登上第一席也是说的没有你的情况下的目前。”
“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茫然起来。
“订婚宴亚连划伤斐瑞的脸,卡尔璐施压造势,联姻失败,以及竞选会上你的演讲,对了,还有和你的绯闻。”钟雨用一种称赞的语气道:“最好的结果是只掉一席。”
我顿了下,问道:“你实话和我说,他们这些人席位换来换去到底有什么实际的损害?”
钟雨道:“十二家族互相掣肘已久,无非就是权利多少,一着不慎往下掉,日后被吞掉势力也是可能的。但这是套话,非要实话说,其实十几年内甚至几十年内荣华富贵权力滔天是没什么变化的。”
我:“……”
瘟死你们这帮人算了!
我一想到我忙得脑袋开花就有些破防。
“问东问西,你都让我跑题了。”钟雨摇头,又道:“所以你现在最好在进到中心城之前,就推进一个阶段的东西,不然到时候,你这代行还没转正就要被撸下来咯。我告诉你,目前第四席唐德家族私底下和翼世有合作,现在的督政官,第一席家族的话事人,被传言和摩甘比有联系。”
我顿了下,道:“哈?”
钟雨凝视着我,却道:“你什么都知道,却能走到这里,说出那些话,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道:“我是人才库整合中心。”
说完,我打开了我的终端,巡视了一圈我的人才库,很快的,我看见了那条说我很忙的朋友圈引发的求职信息。
其实我也知道这些人也忙,但我觉得他们没有一个人像我一样,上个厕所的时间都要回工作信息。好他妈离谱的世界,他们个个都是中心城的大人物,怎么没有这么忙的同时还能跟我在这里扯皮。
但我很快的发现,这些人的信息没什么用。
[李默:少睡点。]
[李默:人不需要那么多睡眠。]
我:“……”
你不睡觉,你清高,你是铁人。
我切到了许琉灰的信息框,他平时起码睡九个小时十个小时的,肯定有办法。
[许琉灰:别忙坏身体了,至于我怎么解决工作,嗯……我会交给信任的人做,他们一般都做得很好。]
[许琉灰:做不好的话,可以适当惩罚一下,他们会做得更认真。]
我:“……”
啊啊啊啊好恐怖啊你!
在我琢磨的时候,又有几条信息弹出。
[江森:提高效率。对了,最近我们可能会有个见面的机会,希望我们到时候可以好好聊聊。]
[江森:原来你这几天这么忙,难怪没有回消息。]
[江森:如果有不好处理的地方,可以找我。]
还是装看不见好了,之前他发的信息我一条都没回。
在我努力的探寻中,我又得到了一些我不喜欢的回答。
[斐瑞:我想你了,我原谅你了,你为什么不愿意原谅我呢?]
[斐瑞:我不会放弃的,等我处理完手头的事,我去见你。]
[斐瑞:我准备了一些礼物,希望你会喜欢。]
[斐瑞:你很忙吗?上任秘书长没给你留下能用的人吗?]
【系统提示:斐瑞更新了社交相册,提醒你看】
我:“……”
感谢你在发烧之中还抽空解答问题,上任秘书长又不是我爹又不是我娘,为什么会给我留下能用的人?!你是不是疯了!又不是谁都和你一样是家族企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抓了抓头发,又翻了翻。
[季时川:很忙吗?]
[陈之微:1]
[季时川:忙就对了!死鱼顺流而下,活鱼逆流而上,不忙人生是失败的,是不圆满的!年轻人现在只是忙而已,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你不要总跟不忙的比,不忙的都是天龙人!从现在开始,我命令你,不准忙!]
我:“……”
季时川你是不是想死啊?!病好透了吗就在这里跟我犯贱?
“嗡嗡嗡——”
我打字打到一半,却收到了喀左尔的申请消息,看来这几天,他应该得到了一些权力,比如他之前似乎连终端都不用。
我同意了申请的瞬间,便看见对话框上的正在输入中。
他打字的速度很慢,正在输入中显示了三四分钟,我才看到一句简短的话。
[喀左尔:我是喀左尔。]
我:“……”
你在简介里就说了,不用特意强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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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悠悠地行驶在街道上,夕阳沉沉,行人来来往往,街道上满是欢快的气息。我忙了一整天的心情,也在看着喀左尔不断打错字时好了点。每每打错字,他都要迟疑好一会儿才撤回,仿佛在反复确认撤回的选项对不对。
等车子行驶到一条小道时,我骤然听见一声惊呼:“小心!”
【检测到附近有狙击弹道信号】
【防御模式启动。】
【已启动报警模式】
【加固程序已启动】
浮空显示屏上,一串串数据弹窗闪烁,红红紫紫的光与车内的惊慌形成极其滑稽的场景。
我身边随行的人用尽全部力气将我的脑袋望车底压,一边压一边喊:“小心!”
我要窒息了,我还没伏击的人杀死,先被你们按死了!
“砰——”
巨大的声响过后,车子失衡片刻,又艰难地行驶在路上。
【弹道信号已消失】
【车辆启动自检测】
又是几声机械音,我看到跟在后车的保镖立刻下车进行了检测,最后,一个人敲窗道:“车后轮有子弹痕迹,对方应该是进行了威胁,我们刚刚已经封锁了部分道路。这似乎是个没什么伤害的传信子弹。”
她说着,将子弹递给了副驾驶的钟雨,钟雨又双手呈过来给我。
我:“……”
我崩溃道:“你给我干什么,我又不是电视剧里的老大,看子弹就能认出来凶手!”
“你抓住拧一下就拆开了。”
钟雨道。
我还沉浸在方才被人按着脑袋的场景中,情绪愈发崩溃,不情不愿地拧开了。
弹壳落在腿上,里面只有一张阅后自焚的纸条。
【你的小沙堡还没建? :(】
我:“……”
去死啊!
怎么能有人十年如一次的贱货。
钟雨显然也看到那行字了,疑惑望着我,并不敢多问。
我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不是什么暗号,也不是什么秘密谋划。是有个人,听说我没有见过海,就带我去了,然后在我玩沙子的时候,他假装路过给我踩碎了。”
钟雨:“……啊这。”
她脸上有些莫名,又道:“可能是逗你玩?”
纸条化作粒子散去,我扶着脑袋,“他就是贱货,不要解释这么多,我想吐。”
第 179 章
摩甘比家族现任话事人有写信的习惯, 一般会从晚上八点写到八点半,这期间没有人会不识相地打扰他。今晚也不例外。
和其他家族财团一样,摩甘比家族在十二个城区都有产业以及住所, 除却部分家族成员仍然喜欢盘踞在外城区活跃外,大多数成员都居住在中心城或者环中心城。
四城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八点半一过, 几名下属便敲响了JIN的书房门。
摩甘比的住宅风格十分符合他们发家时的作风,极近奢侈, 却又有着过分粗犷暗沉的色调。他们始终遵循着那些早已被抛弃的过分的忠诚与谦卑, 房门打开时,他们先握着拳抵住胸口上的摩甘比徽章,鞠躬。
等允许之后,他们才进入书房。
JIN一如既往的, 将信封合上后,才抬起头来。他不喜欢穿隆重的礼服,也不喜欢西装革履,更多时候, 他只喜欢穿上大衣来让自己显得正经严肃些。
但下属们都很清楚地知道, 除却以前执行暗杀任务时,他大多时候都不那么正经。脸上往往含着笑, 长发松垮地扎着, 略显狭长的黑色眼睛里总有些愉快的,却有诚恳的真挚。
就像此刻, 他挑起眉头, 唇齿里含着些笑, “掐着倒计时进来的吧?”
ROY也笑了下,却出列上前, 道:“JIN,教会那边的人,都被清理了。”
JIN仍是笑着,“一个都没留?”
ROY不敢笑了,只是点头。
JIN却只是点头,“知道了。”
ROY旁边的alpha却忍不住开口解释道:“许琉灰的势力撤离教会时我们就发出了指令,让他们尽快从教会内部撤出,没想到许琉灰最后还清算——”
“我说了呀。”JIN尾音扬起了下,扶着下颌道:“知道啦。”
他颇有些喜欢在话音后加些轻快的语气词,但可惜此刻的气氛反而更僵硬了。
方才插话的人脸色发白,立刻半跪在桌前,噤若寒蝉。
ROY的脸色也不好看,现场一片安静。
JIN打开了抽屉,将信件放入抽屉中,他望着他们,慢慢笑起来,“你们已经尽全力,人总有失手的时候,我前几天不也失手了。”
他又道:“或许这就是神的命令呢,有些人命不该绝,有些人注定要当短命鬼。家族会牢记他们光荣的牺牲的,让我们为他们祷告吧。”
JIN话音落下,书房内的所有人都闭上了双眼,行了个礼。
摩甘比家族是有信仰的,他们有着独立的教会,也投资了许多教堂。似乎也因此,他们和圣纪佛教会有着更大的嫌隙,彼此都认为对方是异教徒。
祷告结束后,不少下属离开,ROY这才传递过去一部分数据。
JIN望着终端上的视频,视频里,夕阳下,小路的车子失衡,横冲直撞。镜头再放大一些,车窗里的人深情崩溃地被人按着脑袋往下压,手还扒着车座想要保持身体。
视频很长,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睛却越来越弯,眼下的泪痣也跟着动。
等结束后,JIN才轻轻叹了口气,“如果是我亲自去就好。”那时他在开会,实在有些抽不开身,不过冗长的会议他也并没有听进去不少。这世道还真是有许多没用但又没完没了的会议。
没人敢应声。
JIN道:“她还没有什么动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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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Y回答道:“她敲定了明天上午去推进信息安保项目的建成。”
他正想说话,却陡然感觉骨头一阵酸疼袭来,便也只好扶着桌子站起身。书房内设是压抑的红与黑,偏偏灯光又是该死的橘黄色,他看东西便总有几分恍惚的感觉。JIN只是挪动着脚步,将桌上的书拿起,放到了附近的书架旁,“我们之前有给她发祝贺吗?”
ROY跟了JIN几年,她知道,JIN在大多时候提出的问题并不需要回答。即便像是提问,其实也是在自言自语,尤其是有关于这位新任议长的事。
没几秒,他果然下了论断,“明天给她发个祝贺,问问她什么时候有空和我们摩甘比也见见面,再问问她拜了一圈码头不拜拜摩甘比什么意思。如果她推辞,你们就挑个人请过来。”
从哪里挑人,挑谁,怎么请……这些他们是很熟悉流程的,不用他多说。
ROY顿了下,道:“需要通过政行委员会吗?”
政行委员会,全称政治行动委员会,一般是由各大财团建立的民间委员会,主旨是投放资金给委员会,通过委员会来“支持”议员政客进行政治活动。罗尔斯在之前,便接受了摩甘比政行委员会的投资的支持。
“支持她?”JIN笑容爽朗起来,但没几秒就引发一连串的咳嗽,苍白的脸上有了些红,黑眸有了水泽。他用手背抵住嘴,又咳嗽了几声,才道:“没用的。之前的教训还不够吗?她吃了饵就溜走了,还指望她给我们办——”
“啊,等下。”JIN想到了什么,道:“我们那个项目,斯图尔特家族的反馈怎么样?”
ROY咬着唇,话音低了些,“他好像还在考虑,但江家那边似乎下达了命令,要提高他所在辖区的财团税率,与此同时好像重新把之前的通缉令拿出来了。”
她说完后,点了下终端,几张通缉令骤然投影在空气中。
一连串人脸中,最中间的人脸与如今书房内的话事人毫无疑问一模一样。
粒子投影中,青年一头长发,宽大朴素的条纹狱服下身材瘦削高挑,举着写有“煽动颠覆联邦政丨权丨罪”的牌子。他的眼睛微微下垂,眼下一点泪痣,黑眸中含着些忧郁,苍白的脸上却显出些脆弱又纯然的澄澈。
通缉下的赏金有着一串0,评论以弹幕的形式滚动着,遮挡住了通缉令上的脸。
“尊嘟假嘟,他长得像是什么都会就是不会活的白月光,一定是被冤枉的吧!”
“姐带好家伙事儿准备抓这个潜逃犯了,这么多钱,我简直发了!”
“我还以为多穷凶恶极,就一细狗,还是这种罪,军部还好意思发通缉令,废物。”
一道声音响起。
“好奇怪,我怎么觉得,他眼睛有点眼熟。”
在三城中心法院办公楼的高层晨会上,一道嘀咕声响起。
我承认,这一刻,我汗流浃背了。
法院的会议室极其宽阔,十二个城区的法院此刻正在联机直播,十二幕全息投影画面形成了一个偌大的圆。如今,一城中心法院,也就是总法院系统的总秘书长正在奋力拍桌,“谁他妈的还在说话!”
瞬间,全场都安静了。
总秘书长怒视着四城的秘书长,继续道:“军政部的消息都说了,头目在四城的摩甘比酒店出没过,你是怎么说的?你说你们法院的基层与警部、安保部等已经搜查了三天,还戒严了哨卡,就是找不到是不是?哈,结果呢?结果就是三城的圣纪佛教会联系了警部称教会又他妈起火了,警部一看才发现已经烧死了俩通缉犯!你怎么回事?”
我看向四城的投影,发现四城投影上坐主的人脸色尴尬道:“确实戒严了啊!那人家背后毕竟有摩甘比支持,谁知道到底怎么进到三城的!要我说,三城的秘书长也有责任!”
总秘书长的视线也投了过来。
妈耶,看我干嘛,我是转学生!
这一刻我更加汗流浃背了,通缉令的页面还投影在正中心的会议桌上,我看着那张该死的被评论弹幕遮挡的脸,咬牙切齿起来。
你大爷的,你屁大点事怎么就能给我吹出一阵飓风呢,这关我啥事啊,啊?
坐在一旁的钟雨便扯了下我的衣服,附耳说了什么,我点头,随后看向总秘书长,道:“通缉令的事,我这边是让我的部员们跟进的,由于我是代行秘书长,许多事情还正在熟悉。针对三城与四城的哨卡的戒严,我这边其实不太清楚。”
话音刚落下,总秘书长那如雨水般落下的骂声朝我袭来了。
我依然眯着眼,唯恐被人指着问为什么我和陈行谨长得像。
不过由于我是个代行秘书长,又刚上任,目前只是挨了顿骂,尚未有更多处罚。冗长的会议听得我昏昏欲睡,不过我仍然得到了一些信息量,比如,二城与四城的秘书长好像对我意见很大。
在中心城秘书长,也就是总秘书长几乎快停止对我的辱骂时,他们一个状似不经意地提起我和教会关系匪浅,一个质疑我业务能力有问题,让我的被辱骂时长延续了大概三分钟。
会议结束后,始终也转到了八点半。
老天爷,今天怎么刚开始啊。
我情绪崩溃地离开了投影会议室,走向我的办公区,钟雨与一行秘书助手跟在我身后。等进了秘书长专属办公楼层时,几个秘书组长都离开了,她才蹙眉道:“你在担心什么?”
我按下指纹,办公室的权限层层打开,粒子玻璃上有着鲜亮的蓝色光影。在光影中,我看见监视屏里的自己,穿着黑白相间的法院制服,徽章与链条挂在胸前,帽子上的装饰也闪闪发光。
很好,很正经。
我笑了下,走进办公室,将帽子搭在一边,“我没担心什么啊,你说的那些话虽然专业谨慎,但是太长了,我记不住。”
钟雨蹙眉,道:“但你那样说话,会让总秘书长的印象不那么好,你现在还是代……”
“没错,我是代行秘书长。”我截断了钟雨的话音,望着她,“人人都知道我的不专业,不谨慎,以及不正规。你们也是,对不对?”
钟雨的脸色有些僵硬。
“怎么啦?我没别的意思呀。”我觉得她的表情有点好笑,拍了下她的肩膀,学着电视里老谋深算的人的样子深沉道:“我知道你们是忠心的,也绝对没有越权的意思,并且你们也认可我处理事务的能力。但是我觉得,你们的完美标准,不那么适合我,不是吗?”
“李默先生——”
钟雨的话再次被我的拍肩打断。
我道:“他把你们交给了我,我记得没错的话,你原来和安德森旗下公司的合同也转到我这里了吧?”
钟雨张了下嘴,道:“是的。”
我也道:“别那么紧张啊,现在他管不住你们的,就算真的挥着鞭子上门打你们了,我帮你们打回去。”
我又道:“在别的地方。”
钟雨先是没忍住笑,又立刻因为自己没忍住笑而有些不舒服,她道:“太粗俗了。”
“我说过了嘛,我不是什么严肃正经的人,反而很低俗不专业。”我走到办公桌前坐下,问道:“把今天我要耕的地细细切做臊子摆上来罢!”
“你忘了吗?今天的行程是……”钟雨有些尴尬道:“去教会。”
她像是怕我忘了一样,重复了一遍教会的现状,“在竞选辩论会结束后,教会完成了交接仪式,许先生离开了教会,教会建立并注资了安保公司,冠名圣纪佛。”
我有些惊讶,“这么快?”
“事实上,这一步是最简单的。”钟雨道:“研究所已建成,目前正在研发,资金就位,媒体期待,群众愿意买单,这个项目成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但是——”
她道:“我们已经预定了今天的行程时,摩甘比那边发来了会面邀约……”
我摆手,“不去。”
钟雨道:“摩甘比那边说,他们会于十点钟抵达三城。”
我:“……不去会怎么样?”
“可能团队里会突然少个人。”钟雨语气十分冷静,“但没有关系,我们一分钟就可以招到五十个正在考取这个职位的人。”
我:“……”
好残酷的世界!
最终我还是答应了这个见面,毕竟喀左尔那边还是可以周旋的。
等下,之前每次这么想,事情是不是都会出岔子?!
我立刻停住了我的想法,反复逼着自己担心地念诵“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万一周旋不了怎么办!”十次后,才拨通了喀左尔的电话。
将终端放在桌上,我等了许久,等得我学着苍蝇左右搓手,走来走去,挠挠脑袋又抖了抖腿后,喀左尔才接通电话。
投影开启的一瞬,投出了一张堪称巨大的脸。
我吓了一跳,却见喀左尔也睁大了眼睛,连连往后退。他仍然住在那个狭小的教堂里,穿着红色的神袍,于是当他提着袍子努力往后退的时候,没几步便撞到了桌角。
红色的衣摆晃动着,他的身影模糊了下骤然摔在地上,连带着终端视角也颠倒旋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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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喜剧大师!
我没忍住爆笑出声,半分钟后,喀左尔才再次扶正了终端,让自己保持在了正好的距离。此刻他的粉色眼睛里有着些湿润,白发也含了些凌乱,像是有些气恼,“不要笑了!”
他说完,又立刻将声音压到了平稳状态,“我只是还不熟悉而已。”
我越笑,他的脸上便越有些绯红,直到他再次懊恼前,我收住了笑意。正要说话,却见投影中,喀左尔凑近了了些,由于是全息投影,我几乎感觉他要贴着我站着了似的。
喀左尔也意识到了这个距离的问题,又后退了几步,他道:“你穿着的是法院的制服吗?”
我昂着脑袋,道:“对,高级的。”
喀左尔上上下下望了下,低声道:“不好看。”
“不好看还看这么久?”
我问他。
喀左尔只是认真道:“颜色太少了。”
我撑着下颌,看向喀左尔几秒,他被我看得有些不舒服了,手指绞着衣服。
他道:“你看什么啊?”
话音说到后面,越发轻了。
我道:“你现在都大权在握了吧,为什么不染点颜色,按理说现在没人能管你了吧?”
许琉灰既然离开了,说明教会对喀左尔的支持是肉眼可见的。
喀左尔的唇抿了下,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上,青色的脉络动了动。
他低声道:“我和教会的人提过,他们让人帮我弄过,可是我觉得很奇怪。”
“什么颜色这么奇怪?”我想了想,“我怎么记得你还喜欢大红大紫呢。”
“不是,是那种感觉很奇怪。”喀左尔的睫毛翕动了下,好一会儿,他抬起头望着我道:“这不重要,有什么事不可以待会儿说吗?为什么要打电话过来。”
他说完后,立刻眨了下眼睛,张着嘴道:“我的意思是,我还没弄懂终端的一些设定,我……”
“啊,是这样的。”我诚恳地看着喀左尔,道:“临时有些事,今天可能不能去看研发状况了,所以想和你致歉。等明后天,我们各自有空了,再见面顺便配合媒体造势吧。”
“为什么要和我道歉?”
喀左尔的粉红眼睛里有着迷惑。
很好,事情成了!
我轻轻叹了口气,道:“就算你不介意,但我临时失约,所以——”
“我不是这个意思。”喀左尔摆手,脸上有着纯然的无辜与认真,“我的意思是,我没有答应你。”
我:“……啊?”
喀左尔重复道:“不用道歉,你过来就可以。”
我道:“我临时有事。”
喀左尔点点头,纯白的睫毛下,粉红的眼睛有着理所当然,“可是你和我先有了约定,所以你要来。因为你要来,所以你没有失约,不用道歉。”
我:“……”
我草,怎么说不通了啊!
我的沉默,震耳欲聋,可惜喀左尔真的是聋子。他十分自得其乐地开始了下一个环节,道:“那没什么事的话,等会儿见。”
他伸出手指戳弄了下,似乎要挂点电话,我立刻喊道:“别、别挂电话!”
喀左尔便顿住了动作,歪了下头,“什么?”
我道:“那真的是个很重要的事,或许,我们也可以把见面时间挪到下午。我完成那个会议,就去见你,可以吗?”
“你应该先见我。”喀左尔仰着头,白发落到肩膀上,像是在措辞,几秒后他道:“然后你再见他,这样就可以了。”
我:“……???”
啊?不是,不是这样的!
怎么回事,你是在教会里被养得神经有问题吗?!
这一刻,我对面前的喀左尔感觉到震撼。
不不不,冷静,即便他确实有点古怪,但没关系,尽可能保持良好的沟通!
我道:“抱歉,我真的去不了的话,你会怎么样?”
喀左尔又咬住了唇,手指攥着红色的袍子,他道:“我会等你来的。”
我试探道:“等我来的意思是我可以下午去找你吗?”
喀左尔摇头,他道:“你知道我们这个行程是要在媒体陪同下,一起参观圣纪佛信息安保研发公司吧?我会一直在等你来。”
我:“……”
我没听懂他的话,只是反复思考,最终,我脑中有了个震撼的设想。我问道:“你的意思是,你会让所有人都陪你一起等我?我不来,你就不取消?”
喀左尔像是很高兴我理解了他的意思似的,点了点头,白发随风晃动着,“对!”
我草,撞上真的疯子了!
这下我真的流汗了,起身拿起帽子扇了扇风,道:“啊,等下,我有事处理,等会儿再和你讨论这个问题,可以吗?”
喀左尔点头,突然又摇头,脸上有着疑惑,“等下是什么时候?”
我道:“就是等下。”
喀左尔道:“可是——”
“嘟——”
我直接挂点了全息通话。
妈的,不能再说了,感觉喀左尔的逻辑比许琉灰还像怪谈,靠近就会被吸入!
可恶我帮他干什么啊,还不如应付许琉灰!
媒体宣发那边,秘书部这边请了一些,大部分都是教会那边在操作。也就是说,教会不取消,我这边搞不好真的会被报道放鸽子。可是提前也不行啊,媒体那边赶不到啊。
不见喀左尔,可能会被传出和自己推进的项目有了嫌隙,这可不经传啊!我还靠着这个项目转正呢!
不见陈行谨,我可能会……
可能会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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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0 章
进一城, 尤其是一城中心城区的元老院高塔述职是不可多得的机会,即便是本身地位不低的官僚政客,也都渴望着进入那高耸漂亮的塔中表现自己的雄韬伟略, 以此获得元老院家族勋贵们的青睐。甚至不需要正式进入他们的队伍之中,哪怕沾上边, 仕途都会顺利不少。
年终述职每年一次, 而元老院的席位轮换则四年一次,任何家族不得连续两次以上登上第一席。今年, 正是斯图尔特家族登上第一席的第四年, 也是马基尼担任督政官的第四年。
年终述职的名单交到马基尼的手上时,这名正值壮年期的alpha眼神却显出了些疲惫,按理说,她不该操劳这么细致的事。年终述职会选一批担任较为重要的职位, 刚上任不久的城区政客来见面,若是表现得好,极有可能调到更内环城区的机会。可惜的是,能进入述职名单中的, 多半早已被元老院的家族, 元老院下设上议会的家族预定了。
她前几年从没碰过这份名单,只让内政官审阅, 风光无限的斯图尔特家族何须从这份名单上挑幕僚呢?抢着想要沾光的能人不知凡几, 还都是高校在读,荣誉无数的干净年轻人, 不用担心是否与其他派系有所牵连。
但现在, 马基尼只是翻看着名单数据, 看着一个个议长、财务官、部长甚至是组长的名字,从他们的履历中寻找些能挽回她颓势的人。
内政部的人在她看名单时也没有闲着, 汇报着今天的行程,“第八席江家江森在刚刚邮件回复,称这几日忙于抓捕流窜的反叛军残党,暂时无法前来与会。”
马基尼攥住了手中的终端,愤怒犹如水泽,一丝丝填满她脸上的细微褶皱。她沉默了几秒,才吼道:“忙忙忙,根本就是想袖手旁观!反叛军早八百年就剿干净了,现在网上还有人提!”
反叛军可以说已完全触怒到了马基尼的死穴,此前,多个城区爆发的反叛军失态引发了一系列舆论问题,民意沸反盈天。即便如今多家媒体与社交公司被施压将消息尽数屏蔽,但她的民意依然收到了诸多影响。
好在今年的确不是个好时候,安德森家族与江家也舆论频出,她如今的对手便只剩第二席郁家与第四席唐德。郁家前不久则真真正正地表了忠心,甚至提出进行联姻来保住她的轮换成功,最难缠的便只剩一个唐德。
在马基尼脑中想着这事时,内政部部长无意中却火上浇了一把油,“今早,斯图尔特名下的政情探员带来新消息,摩甘比家族核心成员抵达三城几日了,期间任职三城军议会区组长的拉图唐德试图拜访遭拒。”
“他们还没完了是吧?”
马基尼话音抬高了些,呼吸急促,手有些发抖,“现在和摩甘那边的人联系,说我们这边对他们那个调节器很感兴趣,让他们尽快安排二轮会议。”
她越着急是,身上的汗水沁出越多。
内政部部长连忙上前拍了下她的背,内部设施像是感应到了这一切,顷刻间将室内的温度调高了些。
“马基尼女士,”他顿了下,才又道:“但目前智囊团普遍认为太冒险了,一旦合作,之后就要不断给摩甘比家族让渡权……”
“我知道,我知道!”马基尼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可轮换的时间已经不剩多少了,只有一个月!”
一声长叹后,轻飘飘的话音响起,“没有人会知道的,召开家族会议吧。”
内政官点头,在离开那富丽堂皇的督政宫后,联系了斯图尔特的家族智囊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无数辆车飞驰在中心城区的主干道上,阴翳的天空上是暗沉的白。
当车子停留在路边时,马路旁边,许许多多举着游行牌子的青年路过。他们或是叫喊着废除伦理法,推进新世界,或是喊着罢免某个出言不逊的政客,亦或者是请求民众签某些事项的请愿书。更有甚者,不知是谁黑掉了马路上的指示装置,原本的箭头与信号灯乱成一团,只剩一行又一行的抗议。
我很有几分新鲜地望车窗外看着,“这是游行吗?三城的人也会游行吗?”
“快轮换了,各大组织都倾巢而出了,都想争取更多利益。不过平时也不少。”钟雨正在工作,头也没抬,“你在三城待了这么久难道没见过吗?”
“啊,我是待了很久了,但很少出门。”我想了想,把后半句“因为大多时候都周旋在不同的人身边,而且大多时候都是生死局。”咽了下去。
但这个念头仍然给我带来了很大的打击,我突然有些伤感怀秋,感慨自己如一个地上的垃圾罐,不知道会被谁踹,也不知道会被踹到哪里。
“摩甘比那边又发来信息了。”钟雨抬起头,看向后视镜,“他们发来了具体的地点,向我询问你抵达的时间,所以我这边直接拒绝掉?”
我摆摆手,“拒绝吧,你就说,本秘书长事务繁忙,有事请提前三天预约,把架子给我摆上去。”
笑死,我都当官了,这不耍大牌?!
信号灯复原,车子缓缓行驶过路口,又转弯,远处的圣纪佛教会隐匿在晨雾当中,巨大的圣纪佛造像也一如既往地像二次元游戏的cg一样元素过多。
天渐渐地有些冷了,天气总是灰蒙蒙的,犹如肮脏的雾在吞噬这座繁华又漂亮的城市。
我想了想,道:“我听说这里不是可以调节城邦的气候吗?这么难看的天色怎么不调节一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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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雨道:“最近有个环境保护委员会在游行,认为调节气候违反生物规律,每年都会有无数动物死于气候变化,三城执政官则出台了自治法案,限制了调节气候的次数与时间。”
我顿了下,道:“背后是谁啊?别告诉我是自发的,妈的我们十二城每年过冬可都有人冻死。”
钟雨道:“卡尔璐,他们最近推出了面向平民的廉价越冬主题酒店。”
我:“……”
笑死,我居然一点也不惊讶。
不过说到斐瑞,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忘了?
我思考几秒,恍然大悟,拿出了终端,查看了斐瑞的信息框。他这几天又发了不少信息,但我只是一路往上翻,翻到了他更新的相册。
在点开前,我没忍住四处张望下了,又立刻意识到,我现在是个不能被轻易冒犯的大人物了!于是我直起腰板,镇静地点开了相册,很快的,我看到了几张自拍。
我看了许久,久到钟雨警惕地望着我:“又发生什么了?有舆情?”
我道:“不是,我在给人看病。”
钟雨疑惑道:“什么?”
我道:“我在看朋友的症状是不是发烧。”
犹豫一番过后,我还是打开了喀左尔的界面,正要给他发信息。
“哧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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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车子即将停在教会门口时。车子陡然急停,漂移了个弯儿。
我心中有了些不祥的预感,而很快的,这预感几乎立刻应验了。
一声声“砰”后,车窗被暴力突破,一柄枪从车窗处伸着,伸向了钟雨。
我靠,这么嚣张的吗?
还有没有王法了啊?!
我感觉气血在往头上涌,但很快的,我透过破碎的车窗察觉到,无数辆车已然将我的车包围。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如此堂而皇之,就堵在教会面前。
车门被一扇扇打开,我像是恐怖片里的倒霉鬼一样,在最后时刻被押出了车外。
我被穿着西装的人们扶着肩膀,再望过去,我的随行保镖们与秘书们都在努力挣扎着,我甚至听见钟雨在和他们交涉。
为首的人却只是道:“我们只是为了顺利完成秘书长女士和摩甘比集团的会晤,请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任何人的。这是个法治社会。”
无数红衣神职人员从教会中走出,他们震怒地望着眼前的一切,连带着匆匆赶来的喀左尔脸上也浸染了茫然。
是的,茫然。
他尚且还未懂得权力能用到如何的极致,因此,此刻他只是命令着教会里的高级人员进行交涉,但很明显的,交涉早在喀左尔没有开口的瞬间结束了。
我被押送到了车里,而我的助手们则被留在了教会。
刚被塞入车后座,我便嗅到了熟悉的,令人作呕的如同雾水似的味道。余光之中,我感觉一道瘦削的黑色人影坐在一旁,前座已开启了挡板,后座之中便只有他恶心的信息素。
我立刻正视前方,保持着一种我的律师来之前我不会说任何话的气势,但很快的,我就感觉到了他的接近。
他的身体向我倒过来,话音带这些懒洋洋,“给我靠会儿。”
“离我远点!”我用手撑住他的肩膀,用力一推,往旁边蠕动,“我不知道你见我要做什么,但是我不想见到你。”
陈行谨许久没说话,我望过去,却看见他凝着我,黑黢黢的眸子里只有暗沉的墨。他站起来,在宽阔豪华的后舱里,显得愈发高挑。
他道:“我不那么带你走,你能走?”
我道:“我又没有让你带我走。”
陈行谨扯起了唇,朝我走过来,很快地,他便站在了我身前。他朝着我伸手,他的手是苍白的,带着青,枯瘦而冰冷。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的两只手就像是插铁砂锅一样,迅速插入了我的脖颈后。湿冷刺激到感官,我几乎立刻惊叫,跳起来起来:“啊啊啊冷冷冷!松开!他妈的松开!”
他屈身,话音落在我耳边:“给我暖暖。”
“你有病吧!”我努力想抬起头,却发觉他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衣领,我用脑袋狂顶他胸膛,“撒开!神经病!”
我用力极猛,撞得眼前一片星,却感觉面前的人陡然退开,接着便是一连串咳嗽。抬起头,便看见陈行谨颓然坐在车座上,薄唇殷红,嘴角有血。
我:“……”
草,他是纸糊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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