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1 章
我是个不太喜欢回首往事的人, 即便我愿意把惨的部分拿出来大谈特谈来获取同情的筹码,但也不代表我喜欢想过去的事。
但此刻,我好像又必须在回忆里翻找一下, 翻找出面前这个身娇体弱纸糊的人的相关资料。在我用陈行谨和身体素质这两个关键词检索了下后,我脑中浮现了很多他打架的场景, 怎么说呢, 还挺抗揍的。
这一个堪称铁骨铮铮的细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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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至今记得,六城的学校是寄宿制, 他和我就读一个学校, 大我几年级,我没读多久他就辍学了。辍学后,他在学校附近的一个破烂公寓住,我偶尔逃课出去玩不想回学校时会去他的公寓住。
回忆是不经人控制的, 它就那样子自然地铺陈开来,浮现在我的眼前。我置身于某个深夜之中,望着一栋破烂的公寓。
我感觉我去的不是时候,那破烂公寓更破烂了, 血腥味还有硝烟味弥漫。
二楼的窗户碎了一地, 门前是一片猩红,内部一片亮堂。
我站在公寓门口时, 一直在思考我要不要进去。正所谓贫贱兄妹百事哀, 如果他真的在不干净的群体里混,现在被杀了, 我无论如何是要活下去为他报仇的。
当然, 我个鼠认为, 最好的报仇就是过好自己的日子,这样他在天之灵也会安息。
可当我转身后, 我听见一声巨响从我身后响起,那是重物落地的“砰”声。什么情况下,什么东西会从二楼坠落,发出这样几乎要激起尘土的声音呢?
我不想好奇,世界对于一些人来说是游乐场,只要足够勇敢就能探索享受。对我来说,大概是粘鼠板,一不小心就会吃下毒奶酪。我加快脚步,想要离开,但没想到粘鼠板早就布置好了,我只是僵硬地站在门前。
没几分钟,那所公寓里哗啦啦走出了一帮人。他们言语带笑,嘻嘻哈哈,视线窥着我,又很轻巧地移开,仿佛他们是这里的主人,我只是在这里蹭他们网的。他们绕开我,没和我搭话,只是揣着口袋离开了。
我听见几辆车启动离开的声音。
夜晚的风一刻不停,我扶着额头,最终还是回头了。
陈行谨摔在地上,黑色的长发黏腻在血泊之中,脸色白得吓人。一条手臂无力得像是面条,另一只手撑着地像是想要起来,呼吸孱弱至极,躺在血泊之中,黑黢黢的眼睛望着我。
我的心脏跳到了喉咙之中,手上全是冷汗。
最终我把他扶起来,从他的柜子里找到了一些药和针剂。
整个过程都是无言的,也对,这个情况是挺尴尬的,毕竟他在我面前大多乐于变现得一切运筹帷幄。我看着陈行谨努力吃着药,自己给自己正骨,额头沁出一层汗水,脑袋上的伤口狰狞至极。
很尴尬,尴尬得我想睡觉。
我胳膊僵硬地抬起,又捂住嘴,迈开了僵硬得像是纸板做的腿,“好困,我去睡觉了。”
“被砸了。”
陈行谨沙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我更尴尬了,于情于理,我都该问问他的伤势,但我不想问。很多事情,不该起头,一旦起头,就意味着要置身其中。他不说,我就不问,他一说,我就跑路。就像此刻,他突然道:“你知道他们是谁的人吗?”
我道:“突然有点事,我先走了。”
我站起身想往外走,但这逼仄的空间之中,他握住了我的手腕,将我拉到了他的旁边。他倚靠在我肩膀上,用脑袋抵着我的肩头,冰冷的身体混合着雨后的阴湿味道,令我有些恶心。
“是意外。”陈行谨的呼吸绵长起来,“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我道:“嗯嗯,你好点了吗?好点我走了,我——”
陈行谨的手伸到我脖颈后,掐住了我的脖颈肉,“待在这里。”
我道:“我觉得你很脏,臭臭的,又是血腥味又是药的味道,还有信息素也很恶心。放开我吧。”
陈行谨像是在笑,“拿钱的时候怎么不说?供你吃,供你穿,还要被你骂,你是皇帝?”
“陈之微。”陈行谨突然叫我的名字,他道:“乖乖的。”
“我有点恶心。”我喉咙忍不住有些干呕的欲望,偏开头,望向窗外,从残破的玻璃尖刺中之窥浓重的墨中有影子晃动。我道:“一天天的浑身伤,打架斗殴,没完没了,我真奇怪你都这么拼了也没挣到几个子,为什么不干脆吃软饭算了。”
“也不怕吃死。”陈行谨从我怀里起身了,他伸开手臂,扶着沙发扶手,喉咙里溢出一声痛饮。霎那间,那张苍白昳丽的面容就狰狞了起来。他仍然强撑着,仰着头,另一只手摸着我脖颈后的头发,又摸又扯。他道:“我要的是……比钱更有用的东西。”
“松手啊!”我被他搞得有些炸毛,反手抓他手腕,“别玩我头发!”
陈行谨被我抓了几道伤,立刻松手了,黑眼睛望着我,眼下的泪痣都跟着他的神情挎着。他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藏床脚夹层的钱拿去花了。”
我身体骤然发冷,尖叫起来,“你怎么找到的!”
“晚上一到这里住就有使不完的蛮劲,把那破床搬来搬去,又锯又抽拉的,想不猜到都难。”陈行谨嗤笑了一声,又抓着我的发梢打量,“你那到处藏钱的坏毛病能不能改了?丢人。”
我听得一阵烦躁,没忍住也抓他的头发扯他脑袋。
夜色越来越深,我也越来越困,最终,竟然就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看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桌上放着一碗散发着神奇味道的营养糊,我揣测,按照这个营养糊的完成程度,他应该好得差不多了。事实也的确如此,当我吃了几口早餐时,陈行谨已经拎着枪从二楼下来了。他穿着一身黑,目光如炬,看起来要去寻仇。
我只是盯着碗里的糊糊,看了很久之后,我听见门锁开合的声音。
“下车了。”
陈行谨的声音响起。
我恍然了几秒,才发觉车子已经停在了一栋宏伟的大楼前,车门已经被拉开。
我没有说话,只是下了车。
大楼两边是穿着摩甘比徽章制服的人,车上的其他人跟在陈行谨身后,我左右张望了下,想要从人与人的缝之间溜走。这样的畅想只在脑中停留了两秒钟,陈行谨几乎立刻发觉了我站在车前一动不动,他转过身,穿过人群,抓住我的手拉着我往前。
摩甘比集团在三城的建筑风格也一如既往的透着邪恶的气息,我有些烦躁地甩手,他却握得更紧,丝毫不像他刚刚吐血的那样脆弱。我侧过脸,仰头看他,他的领子几乎遮挡住了他的脸,头上的帽檐下压着,只有几缕长发从间隙倾泻出来。
他的身体为何会变成那样呢?
我想起来季时川曾说的,相信有些人遭了报应。
或许,的确。
我抬头又望了望雾蒙蒙的天空,这所城市在这脏兮兮的雾之中显出了无与伦比的神秘感,那些霓虹灯牌、投影广告、半空轨道列车在雾之中只有着影影绰绰的形状,像是蛰伏的怪物一般。
陈行谨几乎是半强迫似的,将我带到了会议室。
长方形的会议桌将偌大的办公室分割开来,我坐在另一端,环视着这会议室的陈设。十分可惜的是,我并没有能从中窥探什么可以利用的信息。
“信息权限安保公司的事,不要插手。”陈行谨刚坐下,就抛出了这样近乎冷硬的命令。他靠坐在主座之上,望着我,“你坐的这个位置,应该有人告诉你,做得越少,错得越少。”
他笑了下,“听见没有。”
我望着他,疑惑地睁大了眼睛,又张大了嘴巴。最后,我指了指耳朵,摇摇头。
陈行谨望了我几秒,气笑了似的,他道:“少在这里装聋——”
他话音还没说完,一道敲门声便响起,我看见他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阴翳。可很快的,他又恢复了淡淡的笑意,通过了权限。
敲门的人站在门口,恭敬地低头,“有媒体来访。”
陈行谨眉头蹙了下,“什么?”
那人便道:“好像是教会那边的媒体。”
我愣了下,连忙起身,走到会议室的窗边往外俯瞰。很快的,我看见哗啦啦的媒体,与此同时还有一片红衣信徒,喀左尔站在其中在接受采访。
我茫然起来,打开终端看了眼,很快便看到一则新闻:
【热线新闻直击:红衣主教喀左尔声称此次信息权限安保项目的采访临时取消改为与摩甘比洽谈专利问题】
我:“……?”
此时,我才又发觉几条未读信息。
[喀左尔:你为什么被带走了?]
[喀左尔:好过分。]
[喀左尔:不应该这样,今天应该是我们先见面的。]
……怎么说呢,你的思维未免太恐怖了吧,慢半拍也不是这么慢的啊!而且这个主意怎么想到的,一下压力就给到摩甘比身上了,脑子还可以——正当我这么想着时,我发觉许琉灰的信息弹出了。
[许琉灰:没有被吓到吧?]
[许琉灰:他好像还不会处理事情。]
[许琉灰:不过……如果要和财团会面的话,我觉得翼世是更好的选择。]
我:“……”
好吧,原来喀左尔去搬救兵了。
我现在开始好奇喀左尔和许琉灰打电话告状时的样子了,毕竟,他们的相处看起来可很有些糟糕。
陈行谨站起身,又抓着我,要走到别的地方。
但很快的,几颗悬浮摄像头骤然出现,陈行谨迅速转身。
这一刻,我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陈行谨。”我喊了声他的名字,他瞥了我一眼,脚步匆匆,我道:“你一直不在媒体露面,不会是因为你是通缉犯吧?”
陈行谨脚步顿了下,回头望我。
我拿出终端“咔嚓”一声,拍了张照片,“放我走,不然我现在就像全世界宣布,摩甘比现任总裁是通缉犯。”
陈行谨攥着我的手腕,“别在这里发癫,我是通缉犯,你就是通缉犯的妹妹,我们都得坐牢。”
我道:“你早就失踪是黑户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陈行谨力道更紧了些,他紧绷着脸,垂着眼睛,神情冷了。但下一秒,他却一收胳膊,将我硬生生拽到了离他极近的位置,眯着眼笑了声。
我有些毛骨悚然,“干什么!”
陈行谨的拇指摩挲着我的眼角,话音很轻,“你觉得有谁认不出来我们是兄妹呢?”
他说完,骤然松开手,收手放到口袋里。
“你不觉得你很可怜吗?”陈行谨垂着眼望我,用着我曾熟悉的眼神,“为什么就是学不会去恨呢?”
我转身,大步大步望走廊尽头走,将他和他的问题全部抛在脑后。
在很小的时候,他总是用这种眼神看着我,那时他还笃定我会分化成omega,因此总会用着些莫名的语气说我很可怜。
为什么会生在这里,真可怜。
当我分化成alpha后,我以为这样的论调会消失,但是没有。
这么瘦弱,怎么会是alpha呢,真可怜。
为什么被老师惩罚的时候,就这样接受了,真可怜。
为什么你体质这么差,真可怜。
……原来是他只是个想贬低我的贱货。
我永远无法和陈行谨走同一条路,他的路上,我必须要学会激烈的狠与反扑才算不可怜。可我注定走不了这条路,激烈的爱与恨,我从来不想触碰。我只是想骗一点点感情,得到一点点钱,干一小小份工作。只是我运气不够好,上来就碰到了帮顶层的,又没想过这帮顶级天龙人的精神世界如此千疮百孔。
我一边抱怨一边在摩甘比的人的护送下,走到了大楼门口。
喀左尔站在人群之中,白得像块肥皂。他望着我,眼睛微微睁大了些,紧接着快步走来。他走动之时,红色的神袍随风摇曳,白发下的红眼睛有着些认真。
在媒体的拍摄下,喀左尔认真道:“你之前说的等下,我等了好久,所以你来的时候我没有反应过来。”
我:“……”
我感觉我碰到了一个另一版本的亚连,有脑子,但是变异了!
头痛。
如果有下一次,我一定能找到一个精神正常,逻辑正常,性格正常的天龙人吃上合适的软饭!我发誓!我都开出了这么多款神经病了!也该有保底了吧!
喀左尔看向身旁的神职人员,他们立刻会议,开始对媒体道:“摩甘比拒不见客,已然说明心虚!正好议长也在这里,我们就还是继续之前关于信息权限安保设施的研发采访吧!”
我松了口气看,却又听喀左尔道:“……带走你的人,是谁?虽然只有开车门的时候,看了一眼,但是,很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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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等下,我突然意识到一个事情,那就是,某种意义上,我是不是喀左尔灭族仇人的妹妹!这一刻,我感觉有一道惊雷落在我头上,使我站不稳了。
我看着喀左尔几秒,只是扶着他的肩膀,把他往回推。
冷静,冷静,冷静!
这件事,天知地知,我知陈行谨知!
不会被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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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么想着,却听见喀左尔问:“他是不是——”
“不是!”我情不自禁垫脚,喊道:“不认识,不熟,不清楚,不知道!”
第 182 章
信息权限安保公司位于圣纪佛教会内部, 也正正坐落在教会的腹地中,据说是将一处闲置的殿堂拿来开发了。
媒体们跟我与喀左尔刚步入进去,便看见一帮穿着神职服装的人出来迎接我们。圣纪佛教会即便成立了公司, 内部也依然难以更改陈腐的习惯,比如——从高层再到技术人员, 几乎都是教会信徒或者是教会旗下资助的人。
我猜测这是一种约束, 正如法律是人性道德的最低保障,这红色的神袍与他们的悼词则是教会对员工最低道德的信任与威慑。
即便这并不算是个成熟的公司, 但仍然很井井有条, 教会对信徒的统治看来放在哪里都管用。在媒体的簇拥之中,我和喀左尔像两个大领导一样被高层人员包围,媒体跟在附近拍摄。
在逛完整个公司后,我和媒体一起露出了些难以言喻的神情。
喀左尔轻声道:“是觉得简陋吗?”
我摇头, “很华丽,很古典,很漂亮,唯一的问题是这里看起来更像在研究炼金术而不是信息科技。”
喀左尔没再问, 只是抿着唇, 慢慢道:“才不是。”
几分钟后,我理解了他的话, 因为我们到了研究室区。这里温度要冷得多, 站在入口处望到尽头,两侧研究室整齐地挨着, 人员忙碌地操控着各种设备。媒体们被带领着参观, 我也和大领导似的视察着, 没多时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不好意思,这里不可以进入。”
急促的话音从身后传来。
我回头看过去, 却见是一间开了防窥的暖光的实验室,实验室门口则站着一个落单的记者。媒体本就是教会邀请的人,记者自然知趣不再进入,但那门却从内部响动着。
记者顿住了脚步,显然是觉得找到了可以挖掘的料,问道:“怎么还会动,是技术人员在里面研究吗?那这门怎么反锁了?”
工作人员顿了下,道:“我们公司除却信息安保外,也还有一些简单的生物信息项目,里面是做实验的小鼠。出于人道主义,不方便展示试验内容……响动估计也是……”
她的话音迟疑起来,记者脸上也有了些性质丧失,唯有我握紧了拳头。
我:“……”
可恶,老鼠的命不是命吗!等会儿就偷溜进去都给放了!
这插曲并没有影响到多少,最后,我们被带去了实验室尽头的试剂研究室。造势的流程也正式进行到核心部分,媒体们提出一些简单的,方便技术人员展现自我专业素质的问题,然后拍一些漂亮的内部照片。
流程进行到尾声时,我被要求捏着几只试管,用手指指着试管,以深思的态度和看起来很厉害的技术主管以及喀左尔进行一场紧皱眉头的低声私语,方便媒体们拍照。
技术主管面带耐心的微笑,“确定不是全息类照片,不会记录声音吧?”
喀左尔面无表情道:“他们签了协议的。”
全息相册。
关键词检索成功。
我脑中闪过这个念头,下一秒我张了嘴。
“全息数据相册被康尔达发明后,从怪异到被广为采用,我承认她做出了了不起的贡献。但我依然认为,”我狠狠咬牙,晃动手指,指着试管,“还是古朴的静态相片更有质感,因为它们会被科技之外的岁月所留——”@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好的,结束了。”
一名工作人员喊道。
我遗憾地结束了这段对奥朵的悼念词。
奥朵是我人生中遇到的最烂的一名老师,我很清楚记得她如何在老师学生面前嘲笑我,也很清楚记得她在学校里以一名校长和老师的身份来惩罚我扫学校扫厕所,甚至是站在演讲台上接受多人批评。但死者为大,我依然会在没人记得她的时候悼念她,让她在我脑海中延续生命。
阿门,愿全息相册高论之继母奥朵安息。
我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下一秒,我看见喀左尔抿着唇,红色的眼睛紧巴巴地望着我。
我:“……”
“各位,请合影握手。”
“陈之微女士,请你不要看镜头。”
“你好,力克博士,请你和陈之微女士单独拍一张讨论的照片。”
……
在拍摄了许久的看似不经意,实则全是故意的属于政客与资本的小心机装纯贪欲照片与视频后,以及媒体看似针锋相对实则都是给我喂球吃球后,这一次采访取材终于完美结束。在场媒体们纷纷收起设备,作陪的神职人员们也各自散开,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总而言之,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作秀。我几乎觉得我其实没必要来,只要下令让媒体把我p到报道上就可以。
实验室里,消毒打扫设施启动,各种被腾挪或变形的设施也逐渐恢复原状,现场仿佛什么机械武器变身现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喀左尔解释道:“这些不方便展示,而且容易被误触损害。”
他顿了下,才有些不大情愿道:“很贵。”
我笑了下,又耸耸肩,“对了,刚刚那个给小鼠进行试验的房间,可以让我进去看看吗?”
喀左尔眨了下眼,点头,带着我走了几步,又道:“你为什么好奇那个?”
因为我是老鼠人,想看看我的精神图腾。
我移开了话题,一边走一边问道:“为什么一定要用老鼠呢?”
“繁殖得很快,做实验很快就能看到繁衍几代后的结果。”喀左尔慢悠悠地道,说完安静了几秒,又道:“还有就是,和人类的基因组最相似。”
几名神职人员跟在我们身后,幽深的长廊里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出乎意料的是,刚走到那件实验室门口,我就看到几个穿着衬衫的人被从那个实验室里推出来,他们身后则跟着另外的神职人员。
我立刻瞪大眼睛看向喀左尔,“等下,你们对老鼠的定义不和和我一样吧?!”
喀左尔茫然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那几个人。
他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道:“那你说。”
喀左尔露出了长舒一口气的表情,他苍白的手动了下,手指像是缓慢生长的爬山虎似的摸上了我的袖子。他轻轻拉扯了我一下,道:“他们是翼世派来的技术人员。”
他有些不大情愿,又道:“我……和许老师打电话了,我说,你被抓走了。然后,他告诉我怎么做,但我要答应让翼世的几个技术人员一起研究。他们来的时候,媒体也到了,所以就把他们临时锁在这里,以防止被媒体拍到。”
我愣住,道:“万一技术泄密怎么办?”
喀左尔笑了下,道:“许老师说,让他们参与这个项目,但是没有说……怎么参与。所以我的想法是,限制他们的活动范围和权限,他们会和最低级的研究人员一起做一些没有价值的工作。”
他像是怕我觉得他不够聪明似的,又补充道:“没有办法,当时太急了……我对摩甘比不了解。我讨厌他们。”
“即便许老师始终不让我探究,但我知道,是他们……”
喀左尔话音轻了些,额前的细碎白饭垂在眼睫前。
我心中有些复杂,却只是伸出手指,弹了下他的额头,“我也讨厌。”
“可是,车里那个人。”喀左尔握住了我的手指,有些紧张似的,牙齿在淡粉色的唇上咬出了些红。他身体颓然了下,道:“可能是我想太多了。”
他紧紧握着我的手指,没有松手,反而一拽,拉着我进了实验室。
进实验室的瞬间,我怔愣住,内部远比我想象中的大,里面无数只白色的小鼠置身于各种设施当中。有休息的,有被解剖的,有跑轮的,有吃东西的,还有几只硕大的……
他妈的,要做噩梦了!
我要死了!
我神情恍惚地注视着一笼又一笼小鼠。很快,我注意到有一个区域的几笼小鼠很与众不同。它们比其他小鼠大只一些,毛发蓬松,圆滚滚,肉乎乎,眼睛亮晶晶,很有些精神抖擞。有一只正在狂跑轮子,我感觉我快看见老鼠的肱二头肌了。
我摸了摸我的手臂,望向喀左尔,“这是什么项目啊?”
喀左尔道:“关于模拟神经信号的监管防护。”
他在笼子下方的系统中验证了权限,很快的,项目信息就浮现在了空气中。
【释放快乐模拟信号次数:6】
【神经元被刺激天数:6】
【小鼠状态:身体无异常,大脑状态活跃,情绪状况极佳。】
喀左尔怕我不懂一般,解释道:“模拟神经信号专利的最高级原理权限,翼世没有松手,我们现在要重新试验收集数据,推出来最根源的数据,捋顺全部的原理细节才能针对其做应对防护。”
不就是没有最终答案,要算下答案再验算再进行下一步嘛,我懂。
“就算是释放快乐信号,但频繁刺激这么久,不会麻木吗?”我有些奇怪,“都六天了,它们还这么精神。”
“不会。”喀左尔再次启动了权限,没多时,一枚带着微针的硬币大小的黑色装置掉落出来。他拿起来,递给我,“它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强效刺激,只是一种辅助的安抚,其次,就算高强度刺激也没事。”
他望着我笑了笑,白色睫毛弯弯,“根据我……和家人的资料,有一只白鼠从出生被刺激到寿命结束,没有产生任何影响,健康快乐。而且,最早期,他们其实是为教会的人研究的。”
我心中猛地一跳,情不自禁地伸手接过了他手中的东西。
我靠,反人类的巅峰造物如今就在我手中。
我望了望身边密密麻麻的小鼠,闭上眼,将那枚装置按压在拇指上。我知道我在冒险,但我真的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让摩甘比的人宁愿杀光和家也要得到这个专利。
微针的刺痛很短,也就一瞬。
我:“……”
我看向喀左尔,“没感觉啊?”
喀左尔愣了下,随后才想起来什么似的,打开了系统面板,按下了开关。
他的指尖在按下确定的一瞬,我意识到了它的危险。在一瞬间,我突然感觉心情很舒畅,脸上忍不住有了微笑,看周围的老鼠也觉得可爱有趣。
我忍不住走来走去,两只手臂伸展了下,喉咙中喟叹了一声。
我感觉到的心情舒适并非是强制性的愉悦,更像是我尚且在十二城打螺丝时偷跑去厂子外散步的感觉,轻松至极。
如果此刻我爬行,一定也是阳光健康的,恨不得做一套广播体操那种!
我快乐了两分钟后,迅速拆掉了装置,远远扔给了喀左尔。下一秒,那种轻松爽朗,四肢伸展的感觉就消失了,整个人显出一种“一般般的我,一般般的烂”的状态,过渡自然至极。
“你很害怕吗?”
喀左尔捏着装置放好,有些奇怪地看着我。
我道:“嗯,我怕我依赖,这玩意儿带来的感觉太新鲜了。”
“这是永久的,即便是依赖也没什么吧?”
喀左尔有些疑惑。
“一开始说是永久,后面说是半永久,再后面交会员费,再后面按次数收费。”我耸了耸肩帮,拍他脑袋,“你要这样子才能赚到钱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喀左尔用手握着我手腕,“我要这样做吗?”
他缓慢地将我的手握紧,凑近了些,我几乎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青柠味道,酸涩芬芳。我偏开头,他却仍然没察觉到什么似的,两只手都握住了我的手腕,纯白的脸几乎要贴过来。
喀左尔轻声道:“要这样才合格吗?”
我感觉他带着热气的呼吸也黏腻着过来了,我推着他的脸,“凑太近了。”
喀左尔被我的动作惊到,肩膀耸了下,他迅速往后退,有些窘迫,又有些羞恼。
我道:“你想报仇吗?”
我又道:“因为想要报仇,所以迫切想知道正确的路怎么走,然后就能狠狠打击摩甘比,是不是?”
喀左尔薄唇动了下,眼睛有了些湿漉,“不是,我没有想好,我只是觉得,我不想向许琉灰求助。我……讨厌。”
“至于报复,我不知道。”喀左尔又露出了有些茫然地表情,他道:“你呢?你和摩甘比……那个人,我见过你们交谈过,那天晚上。”
我:“……”
我不知道喀左尔到底说的是不是陈行谨,他到底知不知道陈行谨是凶手,以及什么时候见过我和陈行谨交谈。
但现在,我有点冒冷汗了。
喀左尔轻声道:“他是摩甘比的人,摩甘比的人和你关系很好,所以你最终要和摩甘比一起吗?可是我们不是要一起反对他们的吗?”
很好,目前看来还不知道……?
他的逻辑有点像小孩子交朋友。
喀左尔见我不说话,便急于探求答案似的,手扯住了我的衣襟,“你讨厌我吗?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我道:“我只是觉得还没到时候,而且他那样和我对峙,关系怎么也不会好吧?”
我又道:“和洛,我需要你,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站在摩甘比一方的。”
喀左尔听见我喊他这个名字,那种焦虑逐渐消失了,粉色的眼睛里有了很淡的愉悦。他道:“我知道了。”
我抓紧时间结束这个话题,转身往外走,“时间也不早了,我要回去处理一些事了。项目的事,过阵子我再来查看。”
喀左尔跟在我身后,低声道:“那我们下次什么时候见面。”
半个月后吧。
现在造势效果好的话,我直接在述职那里浑水摸鱼转正了,谁还来应付你。
我:“……”
我道:“到时候再说吧?”
喀左尔的脚步快了些,站到我面前,然后对着哦我摇头,白发也晃了起来。
他道:“不要到时候,现在确定时间。”
他认真道:“你早上说等下再回我电话,就没有。”
我扶着脑袋,“我是出了点意外,你也看到了。”
“对啊。”喀左尔微笑着点头,“所以要报备时间。”
我:“……”
喀左尔道:“什么时候见面?”
我:……
我踏马服了你了大哥!
什么几把逻辑!
我一瞬间很想念那个模拟神经信号装置了。
我按着喀左尔的肩膀,他肩头的温热透过衣袍浸入手心,我将他往墙边一推。他有些无措,身子贴住了墙,喉咙溢出了声轻呼。
我俯身,凑近他,他眼睛盯着我,白色的睫毛颤动了下。
“那个你见到的,摩甘比的人,他……给我带来了一些不好的感觉。”我呼吸了下,眼中含了些泪,却又扯着笑道:“我需要几天时间冷静一下,我也不知道……也正是这个原因,我不想和你谈及他的事,等我处理好了,再来找你,好吗?”
我控制着自己落下一行清泪。
喀左尔像是被我吓到了,他的呼吸急促了些,下一秒,立刻伸出手扶着我的脸颊擦泪。
在没见过更弱者的人面前示弱是很好用的,它能最迅速地引起共情与怜惜。
而喀左尔,居于教会中的曾经的傀儡,我相信他没见过更弱的人。我从不吝惜示弱,在海水中吸引猎物时,先咬自己两口散发些血腥味最好。
显然,喀左尔很吃这一套,他缓慢给我擦完眼泪后,愣在那里了,唇瓣动着却说不出话。
我握着他的手缓慢放下,后退几步,道:“抱歉,离你太近了,我先走了。”
我踉跄几步往外走,却感觉我的手被人抓住,回过头,却看见白发红眸的青年很艰难地笑着。他走过来,拥住我,也是很轻的,话音更轻。
“没关系的,我们是神的孩子,神会保护——”
他话音没说完我立刻推开他,转身就走。
喀左尔叫了我几声,我没敢理睬,只是一路狂奔。
我草,妈的怎么感觉跟许琉灰这么像!好恐怖!
基、基因这么神奇吗?!
明明说话方式也不像,长得也不像,气质也不像,但是为什么刚刚那一瞬感觉他启动了许琉灰.exe,到底哪里一样了?!
一样的坚强,一样的全力以赴追逐我的梦想 ,哪怕会受伤,哪怕有风浪,风雨之后才会有迷人芬芳,一样的善良,一样为需要的人打造一个天堂……??
……别唱了!停!
我抓着头发恶狠狠地指着脑子喊!
发恶狠狠地指着脑子喊!
第 183 章
三城出台限制天气调节法案后, 这件事显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抱怨,但主流仍是一片支持。毕竟数据调查显示,每年有那么多动物因气候问题导致越冬失败, 濒临灭绝。
医院住院部内的新闻台正播放着对卡尔璐总裁斐瑞的采访,毕竟在法案颁布后, 他算是直接的受益集团。
“我们可否认为是在你们的资助下, 环境保护组织才如此自发地去劝说议员们通过了天气法案呢?”主持人眼神很有些犀利,“毕竟天气减少调节次数后, 三城的居民可要自动掏腰包购买各种设施装置,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长期入住你们推出的酒店,毕竟你们采用了最新的调温设施。”
金发青年脸上满是微笑,蓝色的眼眸中有着些怜悯,“卡尔璐集团或许是有在其中受益, 但数以万计的动物族群灭绝,这是非常严重的损失。不仅是为了生态环境,更是为了物种多样性,我们的科研人员难道不都在日夜研究它们的基因习性来造福人类吗?短期内, 人们并非为取暖而付费, 而是为了生态,为了医学与科学进步, 为了人类族群付费。”
他漂亮的脸上有着些伤心, 随后,卡尔璐总裁斐瑞讲述了一段童年时期的故事。故事中, 他的父亲与母亲购买了某只稀有又漂亮的保护物种动物的冠名权来当他的生日礼物, 在今年他的父亲遭遇刺杀后, 他一人去看望那只动物,保护组织方却告诉他, 那只动物由于冬季温度过高而去世了。
斐瑞说完这个故事,仍然微笑着,蓝色的眼睛中有着忧郁的泪水。他咬住唇,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抬起手指将眼尾的泪水揩去,手腕上佩戴的手环散发着淡蓝色的光芒。
这个令人动容的故事很快就影响了整个摄制组,实时的评论也尽是伤感的安慰。
黑暗的病房中,季时川靠在病床上打了个哈欠,伸手摆弄了下右耳的设备。
“他还挺擅长编故事。”
一道清冷的声音陡然从病房内部响起。
“我草谁?”季时川差点从病房中跳起,肩膀都耸动起来,背部贴住了墙,手却已经摸上了腰间。下一秒,病房内部灯光大亮,门口处,穿着军装的黑发黑眸青年蹙眉看着他。季时川愣了下,“江森?”
江森道:“你看得很认真?”
季时川翻了个白眼,“大哥,你来之前能不能打声招呼。”
他又道:“也没有很认真吧,只是很惊讶。他看起来简直脱胎换骨,之前还会问我杀死他父亲的是不是你呢,现在已经能利用被暗杀的父亲卖惨给项目开路了。”
江森道:“我昨天在会议上见到他了,他好像状态好了很多,不会突然……”
他没继续说,但季时川接上了话道:“你想说打小三吗?”
季时川说完后,突然发现两人都是被打的那个,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江森的视线扫过去,看了眼病房上的季时川,他的一只手臂仍然打着厚重的石膏,耳朵上则佩戴着收音设备,脖颈处还有支架……
他顿了下,才道:“这几天比较忙,突然想到了陈之微说你伤势很重,就直接来了。”
“行吧。”季时川瞥了下嘴,道:“右耳听力丧失,全身骨折插入心肺导致大出血,胸口中枪,距离心脏就差两厘米,头骨震荡粉碎……差不多就这些吧,现在也快好了。”
江森呼吸重了些,又道:“她没来看你吗?”
季时川的呼吸也重了些,定定地望着江森,恍然大悟,“她不理你,所以你来看看她有没有理我,是不是?弋㦊”
江森移开视线,道:“没有。”
他道:“她没有没理我。我只是觉得你住院这么久,情况一定很严重。”
这个倒是真的,alpha的骨骼密度与自我修复能力一直是三种性别中最强的,尤其是能进入军警血缘的alpha,再加上内环城医疗技术又发达,什么伤住个四五天都差不多了。但季时川住了十天。
“我不信,”季时川咧着嘴,挑眉,又道:“你来还是为了摩甘比的事吧?”
“摩甘比现在的扩张势在必得,翼世与教会分割后,势力大不如前,卡尔璐现在也只是一时风光。我拿到了可靠信源,两家合作的研发,摩甘比拿的大头。”江森顿了下,才又道:“斯图尔特家族好像和摩甘有接触,如果斯图尔特成功连任,摩甘比恐怕会进一步蚕食联邦的统治。可问题是,如果是唐德上位,翼世恐怕也会再次得势。”
“我能做什么,我们监察官能做什么?你现在垃圾成这样,安德森家族,嗯,估计更没机会,人忙着谈——”季时川话音顿住,“激进的手段最后只会伤害民众。”
“你刚刚要说什么。”江森凝着季时川,“谈恋爱吗?”
江森又道:“李默和陈之微?”
季时川面不改色道:“什么乱七八的,我是想说忙着弹劾卡尔璐呢,毕竟卡尔璐之前没少下绊子。”
江森抿了下唇,又道:“他们的关系很奇怪。”
他的黑色眼睛里有着些困惑,却没忍住又走了几步,道:“陈之微辩论会结束后,在酒店里,李默突然来找她了。我一直想找机会和她聊聊目前的局势,顺便问一下这个问题,但是我又觉得等后天她来元老院述职时再聊更合适。”
江森顿了下,道:“你觉得呢?”
他说完,没有回头看季时川,只是摘下了军帽捏着又走了几步。
季时川:“……”
季时川道:“我觉得你不该找我聊吧?你知道,我和她,就是我们之前做过一些——”
“闭嘴。”江森回头冷冷地吼了一句季时川,他走过去,咬着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我在学着和她怎么做朋友而已。而且,你们之间那次是意外,你也知道,是你用肮脏的手段得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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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时川的黑灰眼眸里有了点愕然,“你没用肮脏的手段吗?”
江森张了下嘴,“不一样。”
“随便你怎么说吧,反正我是知道了,她一直没理你,你急了。”季时川突然笑了声,手指一动调了个台,“你也别急,她最近风光无限,估计正忙着呢。”
电视台一转,正好转到三城本地的新闻频道,频道中陈之微正好在接受关于推进信息保全项目的访问。
前几日,媒体放出了圣纪佛教会公司与项目的报道,不少专家和议员背书,公司股价一时狂涨。陈之微本人作为项目的主导者,民调显示支持率升到了极高,甚至登上了一些政客价值榜单。
江森还真就看了几分钟,等陈之微镜头被切走时,他才看向季时川道:“你觉得陈之微后天述职能成功保住秘书长的职位吗?她现在已被彻底归为安德森家族的势力了,和摩甘比又有那样的龃龉。”
“就凭着现在这个信息保全项目欣欣向荣的股价来说,她这政绩估计够混过述职了吧?”季时川顿了下,又道:“就算不过,不也还有时间周旋,就是麻烦点。”
述职其实也不过是经由元老院内部势力对官员进行背调和询问,事后在内部进行评分,评分会影响官员政绩贡献分的权重。权重低的话,就要拿到更高的政绩贡献分。
“你还是担心自己吧,元老院里无论是斯图尔特还是唐德上位,你都会更艰难。尤其是斯图尔特为了连任都和让自己身败名裂的元凶合作了,你觉得她还能什么做不出来。”
季时川说到这里,很有几分佩服马基尼,摩甘比背地煽动反叛军合作的事谁都知道,但没有实际掌握的证据就根本动不了,马基尼因为这个政绩大跌,却还能“不计前嫌”,只能说资本家们真的很懂如何创造需求。
江森沉吟几秒,才又看向季时川,道:“她真的和李默只是合作关系吗?”
季时川:“……我刚刚说的你有在听吗?”
江森的手指摩挲了下军帽上的纹路,低声道:“现在想想,真的很奇怪,李默为什么半夜要在酒店和他会面呢?”
季时川:“……”
他道:“你能不能滚出去。”
季时川有些无语了,往床上一趟,掀开被子盖住头。
没多时,他感觉有人坐在了他床边,下一秒,他的被子被掀开了。
季时川茫然看过去,发觉江森握着被子,清冷的黑眸里有着些阴郁,“陈之微她难道真的只喜欢omega吗?”
季时川:“……”
“我他妈,我杀了你!”季时川有些破防了,他扯起被子,翻身罩住江森,将他死死地按在病床上,“问问问,别没完没了了,我又不是你的霸总文学里的男配!”
江森一时不察,连人带着椅子向后倒去,季时川也不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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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住院就烦,还要接受曾经的天龙人领导情敌的恋爱咨询!
季时川用尽力气,用被子蒙住江森,坐在了被子上压着江森的身体,黑灰色的头发一片凌乱。
“权限通过。”
病房门被拧开。
我刚推开门,便骤然看见季时川用被子按着什么巨物,像是在征服什么怪物似的用力压着。
起猛了,看见幻觉了。
我正震撼时,却发觉季时川也震撼地看着我,下一秒,他离开抬起一只手用力往外扫示意我出去。我正茫然,却见他对我做口型:p-a-o
跑?
下一秒,我听见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别他妈发疯!季时川!”
草,好像是江森?!妈的,躲了这么久,来看季时川被他抓到,我绝对会被江森缠死的!
我立刻用力关上门往外跑。
“砰——”
病房门合上的瞬间,江森一脚踹开季时川,推开了被子。
他衣衫有些凌乱,头发黏连在英俊的脸上,眼里有些烦躁,站起来后又看向倚靠着床扶着肚子的季时川,“你非对我动手干什么?”
江森正要扶他,却被他拍开手,“大哥,你让我一个人待着行不行?”
他本来也没想多待,便也没说什么,拾起军帽往外走了几步,才又回头,“刚刚是不是有人进来了?人呢?”
季时川顿了下,道:“是护士,看我们这样估计去叫人了。”
他站起身,道:“快走吧你!”
*
当我看到季时川给我发了个信息后,我才前去他的病房,实话说,我不是很想来。不过后天要去述职了,我觉得也是时候,来展现一些我廉价的同情心来换点情报了。
比如,如果不过我是不是真的得卸任当平民了。
比如,那个述职会不会很夸张,还是走流程。
再比如,我会不会一露面就被暗杀。
又或者,我需不需要像我拉拢无数专家给我站台一样,在酒桌上喝酒或者在宴会上跳舞送花。
联邦可是汇聚了多人种多族群的社会,可以说这阵子我真的见过太多稀奇古怪的应酬了,看到头发眼睛颜色多的官员就还好,顶多跳跳舞舞玩点我搞不懂的赌桌游戏。那要是跟我一样黑发黑眼或者颜色少的,不喝个几斤都下不来。
不过无论哪种,共同点都是必须唤一些应召beta和omega表演节目或是陪着,总而言之,非常折磨人。毕竟我经受不了一点诱惑,但必须又要拒绝,因为不知何时会被握住把柄,最后我只能隐晦地说我不行。
自从承认了我不行之后,我感觉很多对我有敌意的官场人都和善了一些。
步入病房时,季时川和刚才生龙活虎的样子很有些区别。
他脸色苍白,捂着腹部,眼睛眯着,躺在床上,“你自己找个地方坐吧。”
我奇怪地走到他床边,“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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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时川仰着头,呼吸有些急促,“江森打我了。”
我回想了下我和江森的初见,顿了下,道:“江森也打过我,他拳头真的梆硬,你忍忍吧。”
季时川:“……”
第 184 章
本代行秘书长就述职会议上需要注意的事项一事与监察官联盟的监察官03进行了一场友好会晤, 在这次会晤当中,我没能得到任何重要的信息。
因为季时川这个栽种一直在和我卖惨,他先是给我展示了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 又是长吁短叹,还打了一套这个按照规章制服不好透露太多的太极。
最后, 他将被子往上拉一下, 道:“来就来吧,还带什么东西。”
我:“……我没带。”
季时川道:“对, 问题就出在这里。”
我:“……”
我看向季时川, 他的一只手在抓着自己的头发,他的黑发生出了许多,灰白色的头发和黑发相间,愈发像是杂色很多的野狗。
“这么久也没来看我, 发消息也不回,快要述职了才想着找我。”季时川话音里带着些得意,甚至还有几分高傲,“怎么也不能让你这么如意啊。”
我道:“工作忙, 天天加班。”
“天天就说是加班, 谁知道你是跟谁出去鬼混了?”季时川的眼睛里带着审视,嘴角却翘着, 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按在他胸口上, “我天天躺在这里,前阵子动弹不得, 连肌肉都萎缩了。”
我的手心下, 富有力量的绵软带着灼热的温度, 还有血液流淌的脉搏声,一时间让我很有些恶心。我用力往回抽我的手, 咬着牙,“撒开!”
季时川一用力,便将我拉到了病床上,我的腹部撞到了床沿,喉咙里溢出了声漏气的咳嗽。
“大哥,别搞我,我真没那意思!”我仰着头,用力推他肩膀,“我待会儿还要去应酬呢,我真没力气!”
“怕什么,就想让你陪我一会儿罢了。”
季时川笑起来,话音有些得意,一掀被窝将我硬生生拖了进去。
我服了,好恐同。
红酒信息素的味道几乎要包裹着我,我的人也被他紧紧搂在了怀里,仿佛扮演一只□□的玩偶。我很想逃脱,我很怕他一个翻身会把我压扁,但他的手臂横亘在腰间,下巴又抵在我脑袋上,一时间我竟无法动弹。
季时川道:“我突然发现,我抱着你你就会发出漏气的声,你不会是假人吧?”
我艰难地道:“大哥,我快缺氧了。”
季时川愣住,松开了些力道,遗憾道:“原来漏的是氧气。”
他的手摸上了我的腹部,很轻地拍了下,“你刚刚撞到这儿了是吧?还疼吗?什么感觉?”
我道:“一个同A恋摸我肚子的感觉,很恶心,谢谢。”
季时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喉咙里响起低低的笑声,胸腔带着我的背部轻轻震动着。
季时川道:“放心,就陪我睡一会儿,很快的。”
他又道:“我以前很少做噩梦,只是睡不好而已,一闭眼,清醒地感觉自己被困在黑暗中。但最近,反反复复梦见很多乱七八糟的事。”
我道:“你吃点安眠药试试。”
弋㦊季时川道:“……我在展现我的脆弱感。”
我道:“我又看不见。”
“啧。”季时川道:“但是,我还是没有想到你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什么决定,违背祖宗的决定吗?”我说着居然也觉得有些好笑,“可是陈行谨算什么祖宗呢?我为什么就非要和他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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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了想,才又道:“前阵子,我见到他了,他看起来像是快死了。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他遭报应了。”
季时川沉吟了几秒,下巴摩挲着我的脑袋,“他之前暗杀时,狙击点被引爆了。”
我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因为我盯了他很多年了,很多关于他的线报只有我有,而且之前江森也盯上了摩甘比,他也提供了一些之前平息反叛军的资料。”季时川顿了下,才又道:“你说你们是兄妹,他做事就如此狠绝大胆,哪里像你,总是四处逃跑畏畏缩缩。”
他话音里揶揄的笑意。
我没忍住盯着我的手指,我上学时便不爱学习,极少握笔,结果上任以来至今倒是被许多需要手写的文件磨出了茧子。
我道:“他凡事做绝才是真正的胆小,他要是不害怕被人报复,怎么会这么干!”
季时川笑起来,热气打在我的脖颈上,好几秒,他才道:“很有道理!”
他的头滑落,靠在我的脖颈上,道:“最近我经常在电视上看到你,真是风光啊,陈议长。”
“但你身边似乎还是竞选时期的人。”季时川话音有些含糊,他像是有些困了似的,声音低了下去,“还能用吗?”
“还可以,目前好像没再和李默打小报告,但不知道后面会怎么样。”我听着他的声音,忍不住打起了哈欠,“反正一切都不好说,述职要混不过去,我可能就要卷铺盖走人了,烦死了。”
“行了我知道了。”季时川另一只手动作着什么,衣服摩挲着被子,没几秒,我听见我的终端震动了一声。他又道:“给你发了一份我以前写的述职报告,你照着抄吧。”
我闻言,立刻努力偏头望季时川。
他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眼睛蓦然睁大了好几秒,竟像是不大好意思似的。
“干什么,这么唐突,要奖励我一下,亲我一口吗?”
那不大好意思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地是咧开的嘴巴,我看见他那尖锐的犬齿便抵住了唇。
我思索几秒,在他怀里翻了个身,凑近了些。
季时川喉结滑动了下,又仰着头,垂着眼盯着我的唇。
当我们的距离近到能感受到彼此呼吸时,我听见他剧烈跳动的心跳声,还有些许吞咽口水的声音。
我道:“你很紧张吗?”
季时川道:“没、没有。”
我:“……”
“啊——”季时川发出了狼狈的低吼声,随后扶着自己脑袋,像是被自己的话蠢笑了,“啊呀,烦死了。”
“关于述职有没有更多的要告诉我。”我伸手过去扯他的脸,“快点的。”
“没了,无非就是站队呗,现在的局势就是第一席不一定保得住位置,疑似想和摩甘比合作。第二席郁家一直都比较低调稳妥,反而没有争夺督政官的位置的意愿,第四席和翼世达成了合作。附赠一个小八卦,第四席唐德之前和摩甘比走得更近,摩甘比为了帮唐德上位,铤而走险策划了反叛军事件来来帮唐德。结果唐德单方面撕毁了合约,转而和翼世合作了。”
季时川被我扯着脸,仍用着含糊不清地话音和我解释。
我听完产生了极大的震撼,我道:“就算这样督政官和摩甘比也能合作吗?”
“为什么不可以?”季时川握着我的手腕,笑容里有着点漫不经心,“财团做大这么些年,联邦系统内部又充斥着家族的结党营私,谁能扳倒这些财团呢?”
他顿了下,看向我,眨了眨眼,“也不对,说不定你行,倒也不用扳倒,平衡住就不错了。”
我指了指自己,“我?”
“虽然是误打误撞,但卡尔璐要被吞的时候,你可以说是一举解救了它的资本回流。翼世和教会被许琉灰一人掌握的时候,你又实打实把它们的势力切割了。现在轮到摩甘比做大了,感觉你又要大显神通了。”
季时川摸了摸下颌,奇怪地望着我,“这么一说,你难不成是注定要破这个联邦势力被财团吞吃的局面的?”
我骤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同时又产生了偌大的英雄主义情节。
我震声道:“那我要做什么拯救这里!”
季时川道:“先把陈行谨杀了。”
我道:“他杀我可能速度更快点。”
季时川笑起来,眼睛弯弯,“开玩——”
他话音没说完,被我捏住了嘴巴,他又瞪圆了眼睛望着我。
我摩挲了下他那颗尖锐的犬齿,他唇齿间吞吐的热汽几乎要浸湿我的指节,喉咙里溢出声很轻的动静。
我抽回手,道:“我突然发现,你牙齿真的很尖。”
季时川的眼睛有些湿润,脸上有了些红,握住了我的手腕。下一秒,他扯着我的手,将我拉近了些。他道:“再来点。”
我:“……?”
我将他唇齿上的涎水擦在他衣服上,“我不是有意的,你别露出这个表情。”
“那你现在开始有意好不好?”季时川凝着我,张开嘴,笑眯眯的,“要叫主人之类的吗?”
我:“……”
我立刻转移话题道:“你之前不是要给我送礼物吗?是什么?”
季时川道:“止咬器。”
我:“……”
我服了,话题怎么又绕回来了!
我震撼道:“不是,我不懂,你为什么觉得那是礼物?!”
“可是我真的觉得那个东西很好诶。”季时川一脸认真,“我之前易感期的时候特别想咬你,你都不知道,我要多努力才能克制住。”
他咧着嘴,凑近,“等我出院了,帮我戴上吧,我会很听话的。”
明明在说一些骚话,但季时川的表情却十分认真,一黑一灰的眼睛里有着某种笃定。他的话音放轻了许多,带着些愉快,道:“我都这样了,你还这么无动于衷吗?陈之微,我对你很失望。”
我摆手,“最近一直在加班,状态不好,下次,下次吧。”
趁着季时川放松了对我的辖制,我掀开被子,下了床。
我又回头看了眼他,他支着脸望着我,朝着招手,“下次什么时候来看我?再放置几天我就出院了,到时候咱们就玩不了医生给病人看病这个主题play了。”
我:“……你怎么能比我还疯疯癫癫!”
季时川却笑起来,道:“我说了,我这阵子一直做噩梦。这阵子,是我最接近死亡的时候,也是我最感觉到……无能为力的时候。”
他低声道:“为什么要进入这个漩涡呢?除了财团,还有那么多的内部斗争,陈之微,你难道真的什么都不怕?”
我一时间有些失语,因为我也很迷茫。回想起来,一切都如此离奇,到底是无形的命运将我从一个连喽啰都不配当的底层人推到这可以品尝权力滋味的政客的地位,还是在每一次选择中,我都选择了错误的选项?
我想不清楚最初的选择到底是什么了,于是我只是道:“可能因为我是个老实人,见不得天龙人们高枕无忧。”
季时川称赞道:“很好,很有精神!”
他的笑声回响在我背后,而我伴随着我内心中的宏伟交响乐缓步离开病房,这一刻,我感受到了我的使命——添乱。
五分钟后,我意识到我的使命可能是挨打。
因为我突然接收到了整个秘书办的消息,还有各种新闻推送通知,以及无数中心法院上司部下的电话。
总而言之,在我和季时川插科打诨的二十分钟里,圣纪佛教会下设信息安保公司里传出了内部人员罢工和举报。这个举报言简意赅,意思是公司内部管理混乱,职场霸凌,部分项目未经审批,财务不透明,研究内容不合流程……
来看季时川时,我是私下单独出行,于是此刻我坐在出租车的后座。
我听见司机在播放有关于此事的广播,广播中的主持人声音愤慨地指责着我和信息安保公司在消耗人们的热情与税金。
司机和我搭话道:“这太过分了,怎么回事,要不是有议长作保,大家谁会这么相信这个!现在闹出这种事,唉,我就说政客都是一个样!媒体就着这个可劲儿吹,哼,我看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道:“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其他的势力在作祟,混淆视听,针对伟大的陈秘书长!”
司机道:“那是代行的,按理说也就是个副秘书长吧。”
我有些破防,喃喃道:“很快就会转正了!”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我,我也看了眼后视镜里戴着斗篷挡着脸的自己,有些害怕被看出什么端倪。下一秒,我听见司机的冷笑声,“哼,转正。”
我:“……”
我更破防了。
车停在中心法院大楼,我刚下车,就被钟雨等一干人围住,除此之外还有其他部门的法院人员。
很显然,这是一件恶性政治舆论事件,需要尽快解决。
但也很显然,这件事并不好解决,当开到第三轮会议的时候,钟雨汇报了一则消息,消息称几家媒体已经跟进。除了媒体之外,教会内部的公司目前局势也不算好,接二连三传出教会人员暴力驱赶游行的人的情况。
我深深呼了口气,我道:“这个事,我想问两个问题,一,它对述职的影响多大?二,舆论压下去要多久?”
钟雨也很有些疲惫,道:“这件事本身针对的是公司职能问题,不少公司都会有这样的舆论爆出,尤其是目前它的股票估值极高。尤其是后天就是述职,这估计是策划好的,趁这个关头才——”
我打断了钟雨,“告诉我答案。”
“述职的内部评分会降低,预计权重会缩减到0.8以下。”她沉默了几秒,又继续道:“需要一周。”
我道:“那这个会议不用再开了,让部员们现在把之后所有秘书部会插手审阅的报表材料全部拿过来。”
钟雨愣住,“你的意思是现在抓内部纪律问题?”
我抓着头发,走来走去,“那不然呢?就他妈求老天爷送几个有问题的项目资料来吧,能抓几个是几个!”
新官上任三把火是很正常的,不正常的是没坐稳的新官现在就放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同僚们,你们要是在采购或者项目方面小偷小贪我都理解,因为这也是我的目标。但不好意思,现在不能理解,以后有空再理解!
我咬着牙,隐约感觉自己离死期更近了。
第 185 章
“你们平时有看电视吗?我知道你们应该都是内环城长大, 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甚至被要求不吃垃圾食品的那种人,”我沉默了许久, 望向了站在办公桌前的人。他们手里或是拿着文件,或是握着终端, 或是捏着咖啡。他们神态各异, 穿着风格各异,唯一的共同点是眼下一片青黑, 脸色疲惫。
已经忙碌了两个通宵, 此刻正是凌晨三点,还有两个小时,我就要坐车去京城里面圣啊不是,去中心城述职了。临时动员了各个部门, 查了无数个会经手秘书部的文件,以及往年堆积的材料,加上我以外的每个人都疲惫至极。
但他们还是停住了动作,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们接受的教育的确更为严格一些, 但我们还是有娱乐的。”
一人说完后, 钟雨则放下了文件,看向我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支着脸, 努力忽略眼前的星星, 话音带了些恍惚,“我想说, 你们不觉得现在这个场景很不合理吗?按照电视电影的规律, 我们忙碌的这一幕应该会配上轻快的音乐, 在经过镜头明暗反复切换后,会有个人举起手来大喊, 说我找到了!然后一切崩溃都结束了,事情圆满解决,而不是我们熬了两个通宵什么都查不到。”
在我说完这个定理后,我听见办公室里安静了几秒,随后有人爆笑出声。原本安静忙碌又压抑的气氛如今轻松了些许,连钟雨也笑了出来,几秒后她道:“临时抽调本来就会有很多人不配合,这种事本来就要慢慢来的。”
两个通宵什么也没查到,我不知道该说内部如此清廉还是说人家都准备十足。此时我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胸腔内部却仍然积郁着一股怒气,最终,我只是摆手道:“不用再查了,都回去休息吧,我也休息一会儿,等会儿去述职。”
事已至此,只能坦然面对未来了。
办公室里的人都松了口气,脸上有了些轻松,我也站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夜色正浓,黎明尚未到来,政法大楼的走廊只有隐约的蓝色路标晕染出些微的奇异光泽来。
终端仍然在不停震动,其他部门的人给我发来了不少信息谴责我的唐突,除此之外便是各大软件上如轰炸的通知。
我不用点开就知道是捕真又发力了,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几天捕真上蹿下跳发动了起码百家网络媒体给我送头条。我一会儿是某某阴谋幕后推手,一会儿和圣纪佛教会狼狈为奸,一会儿又睡了九九八十一个大佬堪称政界第一媚.娃烂黄瓜……仅仅是如此就算了,重点是我现在好像真的有了一帮拥趸,他们负隅顽抗和媒体们对冲,季时川十分缺德的给我截图了他们粉丝的内部消息给我看。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混进去的,但粉丝群里的我像个洗澡都不会洗宝贝的清清白白单单纯纯的白纸,一切都是其他政客眼红或者是对我爱而不得才如此的。季时川这个贱货事后还附上了评价:情况属实,微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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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最冷的时刻应该就是现在,办公楼下的草坪上已有了露水,林立的高楼如同原始丛林般让人的视线无法望到完整的天空,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的光影从缝隙中倾泻过来,偶有广告飞艇穿梭而过。
当我走到办公楼楼下时,却发觉有一辆车已经停驻许久了。
“咔啦——”
车门打开,我先看到一袭红色的神袍。
喀左尔望着我,随后,往里面坐了坐,才有小心地身后拍了拍一旁的位置。
嗯……?
我有些疑惑,却走了过去,扶着车门上了车,道:“你来多久了?怎么不说一声?”
我说完有些尴尬,想起来自己一直有意去让自己不看外界的消息。
“抱歉。”喀左尔垂着头,白发从耳边垂落摇晃了下,脸上蒙上淡淡的阴影,“我没有处理好。”
他道:“我没想到,他们的目的原来是这个,我以为只要把他们隔绝在研究之外就好了……”
“事到如今了,这样的话也没有用,尽力维持好公司的舆论吧,毕竟投入了这么多。”我顿了下,才又道:“我也有问题,我知道许琉灰应该是有别的用意,但没想到这方面上。”
我确实没想到许琉灰从职场环境问题下手,也没想到他手下的人还真能笼络到一批人跟着罢工,最后舆论爆发到这个程度。
淡淡的柠檬信息素从他身上发散出来,略微酸涩的芬芳飘逸着,含着某种不安与试探。
喀左尔抬头望着我,粉色的眼睛里竟有了些泪,“我不该犯这种错误的。”
他咬着唇,脸颊上有着淡淡的绯色,喉咙里竟又有了啜泣的意味。
很烦,真的很烦。
本来加班就烦了,还jb得抽空哄你是吧?
我吞咽下我的抱怨,两只手扶住他的脸,揩去他的泪水,“你是偷偷出来的吧?”
这辆车的车型低调至极,司机看起来并不是他身边常跟着的教会的人。
喀左尔点头,眼泪像是不要钱一般,从眼睛里溢出来,仍然望着我,宛若要攀附上来的菟丝子。
我道:“回去吧。”
我收回了手,可他却立刻握住了我的手指,有些急切地问道:“你生气了吗?”
他好像察觉到了这细微的不耐,粗粝的手指攥着我,慌张道:“我不想这样的,只是我有点控制不住,很快就会好的。我、我还给你准备了这个,教会的人和我说,你这几天都很忙。”
喀左尔松开了手,转过身去,将车内的灯光点亮,摸索着什么。
下一秒,他打开了后车厢的保温箱,取出了一份……便当,甚至还带了一份汤。
昏黄的灯光下,内部桌板升起,简单的饭菜与汤陈列在上。
喀左尔的手指抓着白发,粉色的眼睛有着认真,“内部的事情我在处理了,可我还是觉得……我应该再做些什么。我在教会找到了一些食谱,觉得或许、或许可以给你送一些饭菜,自从你上任后。”
也是这时,我才注意到,他手指上的粗粝竟是因为贴了几个兔子图案的创可贴。
我:“……”
这一刻,我对我方才心里的埋怨有了些愧疚,犹如出轨了发现伴侣给我做了一桌子菜还在沙发上等我等得睡着了并且那天还是结婚纪念日的感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总而言之,是种很微妙的感觉。
我拿起餐具正要吃,才想到了什么似的道:“你吃了吗?一起吧。”
喀左尔摇摇头,又笑了下,道:“你吃就好,我不饿。”
我:“……”
很复杂的感觉。
我吃了没多久,便听到喀左尔低声道:“我是第一次。”
我迅速咳嗽了起来,他惊慌地拍着我的背部,一面给我递汤。
“你没事吧?”
他很有些担心。
我摆手,又用力吃了几口,直到吃饱了才合上饭盒,道:“谢谢,很好吃。”
喀左尔的手指抓着我的衣服,像是有点开心,但又很快的抿着了嘴。他像是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道:“那就好。”
那就好什么,虽然我吃了你的饭,但是我从来不是吃人嘴软的人。
我想了想,决定坚持下木头人设,不解风情道:“不过你既然是未来的教皇,又是我的合作人,以后还是不要这样了。我的风评你也知道,万一被媒体拍到了不好。”
一身洗洁精味道的你还是不要沾染一身烟味的我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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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会不好?”喀左尔的脸上有了困惑,如同红宝石的眼睛里有了些认真,“我想做,所以就做了。”
我:“……”
我懒得陷入他的怪谈逻辑中,所以我搬出了许琉灰,道:“许老师不会喜欢这样子的。”
“可是你不也不喜欢许琉灰那样子吗?”喀左尔凝视着我,手却按住了我的肩膀,凑近我道:“好奇怪,如果不是他授意,你现在不会这么糟糕的。为什么要提到他呢?”
我偏开头,道:“太近了。”
喀左尔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迅速松开了手,从耳朵起蔓延出一大片红来。可他仍然凝视着我,眼睛里却有了些偏执,“我哪里做错了吗?”
……我服辣,你没错我,我错了!
我真是不长记性!
我扯出微笑来,蹙着眉头,道:“没有,我只是觉得……我们的距离太近了,并不是在苛责你。你在教会中长大,或许还不知道和人相处的正确距离是什么,你应该询问下教会里的其他人。”
喀左尔仍然不能理解,但他这次没有再反驳我的话,只是咬住了淡粉色的唇。他慢慢地歪着脑袋,像是在打量一个陌生人一样,仔仔细细地将我纳入他的视线当中。
他的手指又像是漂浮的风筝一样不定,最终又轻轻落在我的脸颊上。
喀左尔轻声道:“我和你的关系,和你和许琉灰的关系不一样吗?为什么我不可以给你做饭,也不能靠近你?”
他道:“我不是取代了他的位置吗?”
我:“……?”
啊这,这是什么逻辑?你疯了吧!
我震撼道:“啊?什么?你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教会的人都说,我取代了他,连他也说,我妄图取代他。你帮我走到这里,难道不是这个意思吗?”喀左尔贴得越来越近,仍说着话,唇里的热汽蒸腾着他的唇与舌,红色的眼睛也在一瞬间濡湿了些。他几乎要贴在我的怀里,却显出一种无知来,“我和你的距离为什么不可以这么近。”
他有些委屈,“我看到过你们做过什么……”
我真求求了,别来了,我真的很累了,我真的不想再和你们这些肉眼可见不正常的天龙人沾上一点关系了!
我推着喀左尔的肩膀,道:“你是你,许琉灰是许琉灰。我帮你,也是为了帮自己,是为了利益,并不是让你代替他的意思。”
喀左尔仍有些懵懂似的,凝着我,他道:“可是如果我想呢?”
我用力一推,他被我推开了,我反手拧着车门踉跄下了车。
车外的狂风吹过,我被吹得清醒了些,道:“不要想这么多,你是未来的教皇,你要守贞的。你日后会拥有无边的权势与钱财,不要耽搁在我身上,我和许琉灰也不过是暗暗斗争罢了,并非是你想的那样。最重要的是,你是亚连的朋友。”
当我说完这句话后,我感觉喀左尔的红眼睛闪烁了下。几秒后,他像是陷入了某种思绪当中,唇咬住了手指,却仍然盯着我。
我实在没有太多话要说,只是转身,在背后这令人难受的凝视下离开了,额头有了些冷汗。
都说了上班真的很烦了,应付这么多人就更烦了,你还来这一套!
我真的,看到男的就烦了!烦透了!
当我抱着这个愤怒的想法时回到办公室时,发觉办公室里的人都离开休息了,只有几个人还在工作。
踏入办公室,蓝色的悬浮屏幕上显示着有几份即焚的文件等待处理。
我正要走过去,便看见钟雨收拾好东西了,她道:“那是元老院拟定轮换的场地设施申报竞标。”
场地一般就在中心城元老院议事宫,唯有现场的装饰还有各种设施需要各大公司竞价申报或是赞助,一般都会被三大财团包圆,也没什么可看的。
不过我现在烦躁还在心头,没说什么,直接取消了即焚的选项,调出了数据看了看。
钟雨耸肩,又道:“我先下班了,中心城见。”
述职避嫌规定受邀政客必须单独到场回见,秘书团队等人则全程要守在其他地方。
我点头,抓着头发一面看着数据,一面发觉终端震动了下。
我低头一看,发觉是李默的消息。
[李默:半小时后,我的车会去接你。]
[李默:按照目前的情况,你就是死在办公室,也避免不了降权的可能。]
[李默:省省体力,我带你吃饭。]
我:“……”
行吧,虽然吃撑了,但是半小时够我消食了。
我继续看着数据,看着看着,却陡然发觉有一栏的提供设施预算极高。
嗯?敲诈的风终于吹到了元老院?
我站起身来,从内部系统调出了往年的设施文件,却听见一阵脚步声响起,又听见其他人小声应和的声音。
没多时,那脚步声停在我身后。
半个小时也太快了,工作使人忘我啊!
我回过头去,“你来得——”
我话音顿住,望着面前黑发黑眸的军装青年,心中一阵崩溃。
江森显然不这么觉得,他的眼睛眯着,认真道:“等会儿要去述职了,我听说你一直在忙。”
我“呃”了下,却见他握住了我的手腕将我往外拖。
“我带你去吃饭。”
他冷冷地道。
我草。
我冷冷地想。
第 186 章
江森是个不容置喙的人, 在他下定决心要将我带出去后,他便没有回过头,只是握着我的手腕一路带着我往外走。
我神情痛苦地皱着脸, 一边努力往后挣一边叫他的名字,但对他没有任何影响。他的脚步不停, 我便不得不被他拖着往外走。
不行, 只剩二十分钟,李默的人就到了。到时候如果被抓到我不在, 我感觉我身边的眼线会更多!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钟雨那帮人拉到我身边, 让他们减少了对我的限制,拿到了些许权力!可恶!
想想办法,绝对不能现在跟着他出去!
下一秒,我的脑中响起了动感的音乐:
卧似一张弓!站似一棵松!
这首歌在一瞬间让我心中涌起了一股热流, 随着歌词,我感觉力量慢慢地充斥了四肢。我的大脑里闪烁过许多画面,我深呼一口气,气沉丹田, 两条用力支在地上。我努力让自己不动不摇, 虚坐如钟!
一瞬间,江森的脚步顿住了。
我心中一喜, 道:“江森我——”
“嗯, 我知道了,现在过去。”江森没有听见我的话, 只是低头望着另一只手的终端发了个语音。下一秒, 他收起终端, 用力一拉带着我继续往前走,我那扎实的马步骤然被破了, 又变成了一块破布被他轻松拉走。他又走了几步才回头望我,“刚刚在回消息,怎么了?”
我:“……”
没事,你是头脑派,你不用跟这种alpha比较!你也有肌肉,你只是瘦削一点,但还是有腹肌的!
我在心里安抚了下破防的另一个我,才冷冷地凝着江森道:“松开手,我刚刚已经吃过一些东西了,而且我有很多事没有处理。我很感谢你的好意,但是现在我不想再分心,等会儿我也还要去中心城述——”
等下,江森好像是元老院的。
草,是不是得罪人了!
冷冷的我一时维持不住冷冷的神情,只是顿住了话音,思考怎么丝滑地转变态度。
江森的脸上果然也有了些冷意,他道:“你何必这样骗我。”
我的后背骤然有了层冷汗,他难道是故意截胡的李默?还是他已经知道了我现在觉得他没用才不想理他?
下一秒,我听见江森道:“我问过中心法院的人了,他们说你这两天基本没有回去,今天一整天都在办公室里,连餐厅都没去。”
我:“……”
啊这个啊,这没事!
我立刻凹起了倔强冷淡的人设,移开视线,沮丧地笑了下,“那我实话和你说我,我只是不想和你再接触了。在那样的事情之后,你和我道歉,你也用警告的态度将那只钢笔给我,意思是告诉我,你知道我的不单纯。那现在,我也愿意把我更多的不单纯的,阴暗的一面告诉你,那就是我很想保住这个位置。目前的舆论又再次爆发,我必须要非常努力才能保住这个位置,我不是你,没有元老院世家的身份,也没有军政方面的成绩。”
“我猜你今天来找我,其实也是想问为什么我一直没有理你吧?”我伸出另一只手,掰开江森握着我手腕的手指,凝着他,“在媒体的报道中,我已经和太多人有了牵扯,我不想再多一个你。所以我现在把话说开,我不想和你去吃饭,我也不想再和你有进一步的接触。”
江森的视线盯着我的动作,仍然不愿意松开手。
我掰了一会儿,没有掰开。
江森道:“我没有这么多问题要质问你,我只是……很担心你。”
他垂下了黑眸,话音中有着些认真,“为什么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重新开始呢?也许我需要更有诚意的道歉,那段时间,我只是很痛苦。我感觉到人生的滑落,那种滑落令我迫切地想要抓住什么。可当事情彻底无法挽回,我失去了安德森家族的支持,也失去了很多选票,甚至是……失去了你之后,我反而重新找回了人生的步调。”
听起来怎么有点怪,有很合理。
我有些犹豫要不要把他放进我的人才库里随时调出利用,又有些纠结于会不会突然失控。
我看向江森,道:“我……没办法相信你,我们之间经历了太多奇怪的事情,而我也在那些时候伤害过你。我不知道,我们应该怎么回到所谓的朋友的关系。”
我迟疑地抿唇,又忧伤地望着江森。
起码得给点东西吧,情报也好,信息也好,钱财也好……和我当朋友很简单,给够好处就行,至于伤害囚禁?嗨呀,都几把哥们,说那些!
江森仍然垂着眼睛,望着我,神情有些复杂。
这还不懂吗!?
你们这种世家弟子是真的不用人情往来的吗!
我犹豫了下,撩起了一侧的头发,又抬起脖颈望他,三分抗拒两分犹豫地道:“不要误会,我不是说要你为我做什么的意思,我…一些能让我相信你的证据或者行动。”
我就是,快给我!看到我空荡荡的耳朵和脖颈了吗?给点首饰什么的也行,最好是金子的,我给融了就行!没有物品应该有其他的好东西吧?什么绝密消息,什么机密文件,什么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好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心里的小人直跺脚!
江森的呼吸重了些,雪松信息素的味道愈发浓郁,几乎要萦绕在我身旁。
他道:“我可以帮你。”
我的眉毛挑起了,连嘴角也是,我仰着脸看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混合一些空气,好显得缥缈一些。我道:“你要……怎么帮我?”
江森抿了下唇,俯身凝着我,声音低下去,“像以前那样。”
等下,很奇怪!这很奇怪!我在意识到的瞬间往后撤,可是江森却已经抓住了我的手,强行扯到了他怀中。他俯身在我耳侧,话音有些沙哑,像是很犹豫,“只是……现在吗?”
我:“……”
啊啊啊啊神经病!
我咬着牙,两手用力将他一推,他一时不察被我推开,又迅速维持住身形。
江森的黑眸中有了些困惑,微微歪了下头。
那么多omega排队等着我的,我他妈为什么非要在这里跟你搞!有病!
我将喉咙里的话咽了下去,只是用一副宁死不屈的表情喊道:“你在说什么!”
江森脸上有了些茫然,淡漠的眉眼仍然拧着。
我咬着牙,“我不知道你理解成了什么,但我没有其他的意思,你请回吧。”
远处的办公楼仍然亮着,夜色深深,吹来的风也带着些湿冷。
江森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睁大了眼,又张了下嘴。几秒后,他道:“刚刚没注意好距离,不好意思,我是想、想说……”
他慌乱了几秒后,显然找好了说辞,冷静地继续道:“我是想说,关于你现在的危机,我有些东西……或许可以帮你。只是它比较私密,我不方便现在给你。”
这一刻,我意识到江森还是很老练的,于是我也立刻配合着露出了些怀疑的表情,“真的是这样吗?我还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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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江森一口咬定,又认真地凝着我,“但你要和我一起去吃饭,我很担心你现在的状况。”
他后面这句话一瞬间让我想到了另一个句式:雪松狗很担心你。
我低头瞥了眼终端。
还有十五分钟。
我道:“我过一会儿要乘车出发去中心城了,我自己也有一些事要处理,可以在附近的餐厅吗?我不想浪费太多时间。”
江森点头,“不会花太多时间的。”
那应该来得及,我吃饭很快!虽然吃饱了!但我可以假吃!
我三分怀疑,三分犹豫,四分勉强地同意了。
没几分钟,江森就带我去到了附近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餐厅,由于位于三城的政治机构附近,餐厅大多都是智能ai连锁预制,上菜速度极快。
我吃了几口后,便放下了餐具,道:“你说的是什么东西?”
江森道:“你吃得太少了,是味道不合适吗?不然我还是带你去别的餐厅吧,我知道一家——”
我闻言立刻摇头,“不是,只是没什么胃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江森思索了下道:“忙了这么久,还是多吃一些吧。”
下一秒,我看见江森又打开选单选了几项,几分钟后,几道热气腾腾的菜被机器人呈到了桌上。
江森用公筷分出了一坨饭菜,推到了我面前,清俊的脸上有了认真,“把这些吃掉,我就给你。”
我:“……我真的不饿。”
江森道:“吃掉吧,对了,之前……你在我的宅子里时,我给你准备了一些礼物。一直没有机会给你,过几天我让他们送到你那里。”
他或许只是不经意地提到了,但我想起来了他曾经送的几张卡和打的钱后,立刻就感觉到肩膀上有了使命感。我深深吸了口气,闭着眼猛吃!
为了前途,为了礼物,为了这伟大的友情和我亲爱的冤大头,我吃!
我迅速的埋头猛吃,吃得几乎鼻孔冒饭后,才终于消灭了一大半。最终,我气喘吁吁地扶着桌子,看着江森,“我真的吃不下了,我已经很饱了。”
没等他回话,我又道:“我没多少时间了。”
江森闻言打开了终端,蓝色的投影浮现在我们之间,波频闪烁起来,一段简单至极的对话响起。那音频十分模糊,背景也十分嘈杂,断断续续的。
“如果摩甘比能……我连任……那我也会非常乐意……法案……”
“我们已经准备……有关于轮换……希望合作……但我们很……推广……”
一男一女的对话没头没尾,但我十分确定那模糊的男声的熟悉。
我看向江森,江森道:“这是我部下的线人窃听到的消息,但是由于对方的加密做得很好,所以我们也只能确定现在的督政官拟定与摩甘比完成合作。目前引发当前事情的财团中,摩甘比也赫然在列,也许你不一定能调查出来什么,但之后,我相信这段音频能帮你从摩甘比的手中得到一些喘息。”
他顿了下,才道:“陈之微,我对你说的话,希望你记得。即便我现在在元老院式微,但我不会一直停在这里,你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找我。我知道你,你比我想象中的要聪明很多,但很多时候,处理政务需要的不是聪明。”
我听见终端震了一声,这是我设置的定时。
我神情复杂地看着江森,只是点头,随后应付了几句就立刻跑路了。
江森在我身后唤我,我头也不回。
时间快不够了!
我奔跑在夜色当中,风愈发湿冷,我一时间头晕恶心起来,塞满的尾部重重地摇晃着。
跑起来,跑起来就不冷了!
我一面奔跑着,一面看着终端消息。
[李默:你在哪里?]
[李默:你不是在办公室吗?]
[李默:陈之微,我现在在办公楼门口等你解释。]
我草,我明明算好时间了!
李默你怎么还提前到!可恶啊!
我加速狂奔,当我快跑到办公楼的时候,看见李默站在车前,冷冷地望着我。
我平复着呼吸,两腿发酸。
李默两手抱着手臂。
我两手抱着脑袋,恨不得就地蹲下伏法。
想、想想办法!
李默的金眸里有了些讥诮,“你倒是有手段,能让他们都跟着一起骗我,这几天,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他妈真的在加班啊!
第 187 章
我此刻很有些想解释, 但是一解释,我怕我会吐出来。太撑了,胃部肿胀着, 一股气仿佛淤积在喉咙间,我甚至不敢张嘴, 怕一张嘴就是打嗝。
于是我只是沉默地凝着李默, 他的金眸中阴郁愈深,氛围很有些僵硬。过了几分钟, 我才终于压住从口腔漫出的酸水, 剧烈跳动的心脏也终于和缓。
也是这时,李默显出了昂扬的盛怒来,脸颊几乎有了红,“心虚了?你以为每次胡搅蛮缠, 我都会任由你糊弄过去?!”
他骤然笑了起来,含了些讥诮,扶住额头转身走了几步,才有回头继续发难, “如果不是我亲自来, 你是不是还有更多借口?”
我觉得李默眼睛里有许多红血丝,像是气得, 又像是熬夜熬的, 看来这阵子原来不是他放权了,而是有其他的事在忙。
我等了会儿, 等到他的怒意要更上一层时, 我才道:“这几天我就是在忙自己的事情啊, 我现在既然不是以前的身份了,又碰到这样的算计, 你觉得我会有心情做其他的吗?还有,我答应了你我会随叫随到当你的属下也好情人也好幕僚也好或者随便什么都好的前提是你说你会帮我获得更多的东西,那我就是拉拢就是敲打他们又有哪里不行?我不能有自己的势力吗?”
当几个反问句抛出去后,我感觉到李默的瞳孔骤然扩散,他道:“你以为我会在乎你手里捏着的那点小小权力吗?”
我截断他的话,“如果不是的话,你为什么又要指责他们不时时向你汇报我的行踪?我猜得不错的话,你是不是还想再塞一波人进来是不是?!”
我走上前去,看着李默,露出了无法理解的神情,“还是到现在了,你还怀疑我的能力?”
当我强行把话题转到了这个方面,我感觉李默更烦躁了,他捏着我的领子,强迫靠近了些。他眯着眼,“不必倒打一耙,告诉我,你去哪里了?”
我道:“我不想告诉你。”
我顿了下,推开了他的手,垮起个脸,喊道:“我能干什么,我就是鬼混去了行不行!就算我刚刚还在查资料,但我就是能花二十分钟出去跟人睡觉,行不行?反正我不是随叫随到了吗?你到底哪里又有问——”
“陈之微!”李默的话音愈发低沉,呼吸急促几分,像是承受不住我这样的理直气壮,他冷声道:“我说过不是每次耍赖都有用。”
“我没有耍赖,如果你不信,我甚至可以打开终端给你看看的步行路线。”我深呼吸一口气,疲惫地看向李默,“我只是很烦,不到两个小时就要去述职了,所以去散步了。等你到的时候,我也正好回到了,等你。仅此而已。”
我继续道:“追根到底,我们不是合作关系吗?你帮我,我陪你——”
李默的手指捏住了我的下巴,他的手指被这寒冷的夜晚也浸得冰冷,睫毛颤动了下。几秒后,他话音沙哑道:“闭嘴。我比任何人都知道,我只是要你当一条懂得审时度势的狗而已。难道你走到现在还不清楚,谁才是能帮你的人?”
我握住他的手腕,紧紧地凝着李默的眼睛,他的眼里像是有了层水泽。下一秒,他抬起头,眼镜上掠过了灯光的倒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又道:“回答我。”
我道:“我谁也不相信,李默,如果我曾相信过你,我活不到现在。如果我曾相信过许琉灰,我恐怕早已葬身火海。如果我曾相信有血缘的亲情,我或许早已走上另一条路。同样的,如果你,或者他们都曾相信过我,现在不会是这样的局面。你要继续听下去吗?我还可以列出更多名字,但我现在很累了。我知道你也很累,所以何必花时间来约见我这样的玩物?都休息吧。”
我深呼一口气,松开了手,他也放下了捏着我下巴的手。
我转过身往办公楼里走。李默却拉住我的手腕,他的话音很轻,仍然带着讥诮,却也很轻。“餐食送到你办公室了。述职上,我很期待你所谓的加班能拿出来什么真材实料。坐上这个位置,你以为你能摇身一变然后摆脱我?”
他松开手,像是笑了下,“陈议长,日子还长着呢。”
“砰——”
车门骤然合上。
李默坐在驾驶座上,喉结滑动了下,又摘下了眼镜。他启动了自动驾驶,倚靠在座位上,闭上眼时,那热意几乎从眼睛灼烧到耳根。
车子平静地驶离中心法院的办公楼区主干道,车轮卷起飞尘,几秒后,主干道旁的停车场区灯光闪烁。
【申请接入公检信息库系统成功】
电子声响起。
江森降下车窗,一手搭在座椅上,另一只手握着终端。
【车牌型号已导入】
【检索中】
【信息检索成功】
江森垂下眼眸,清风吹入车内,他的黑发被吹起,蓝色的光影投射在他的脸上。
他只是放下了终端,启动了车子。
*
天光初亮之时,我已经坐上了前往中心城的车,这是元老院指派的车。
我困得很有些睁不开眼了,手指却仍然在点击面前的悬浮屏幕,从字里行间寻找着内部材料的问题。
我长大了,也变忙了,在我查阅数据的时候也不忘和我的团队进行实时语音。怎么讲,隐约感觉到自己有了些精英的气质,我不仅伸手握住我的制服领带扯了扯,然后迅速勒紧了我的脖子。我挣扎着又扯开,气喘吁吁了一会儿,又有些羞窘地检查了下后座的私密模式有没有开启。
我将有些窝囊的领带往制服里塞了塞,搪塞了几句语音里的钟雨的问询。
车子已经行驶进了一城,留给我抱佛脚的时间不多了,可越是这时候我越发不想再埋头于工作,只是关上了设备切断了语音望向了车窗外。
我意识到我不是第一次来一城,虽然前几次大多离不开亚连的破事,但我又意识到这恐怕是我第一次也堂堂正正的身份进入这里,也是第一次有心情看窗外的风景。
车水马龙,景象繁华,建筑华丽,然而我注意到一城的繁华里虽有科技加成,却远远不如三城或是四城那般让人头晕目眩。此处空中轨道更少,霓虹灯景也更加有序,而人却意外得很多。他们并不总是在车里,或是依靠什么代步设施,亦或者纯粹就是一座老练的上班的机器人。他们来来往往,或是散步遛狗,或是说笑。
天空蓝得毫无阴霾,住宅区占地面积极大,却又并非都是高楼,反而错落有致。轻风流淌,阳光也是正好的金黄,简直比十二城那些荒山的景色还有大自然郊区田园风。
他们简直在用尽全力凹旧文明时期的景色与风采。
我震撼了一会儿,又意识到一件事。穷人想纸醉金迷,富人大约只想田园牧歌,以及根据这里的行人看起来都很好说话的情况来看,金钱与权力果然能买得到幸福。
当新驶入一城的腹地中心城区时,我先看到盘踞在远处高山之上的一大片金碧辉煌的宫殿建筑,在那建筑之中,一座漂亮的高塔伫立其中。
那就是……元老院总部,以及督政官所居住的督政官了。
等车开近了,我又发觉到,从远处看辉煌无比,但近处看却又有些陈旧。
有人以崭新的油漆粉饰生活,也有人用陈旧来彰显荣耀,我并不稀奇。我只是很努力又低着脑袋调看那份竞价表单,这真是个好时代,一个恐怕连打表单都不熟悉的人却拥有着查阅他们的权限。
这份竞价也显高昂的设施是纪念智能手环,共计两千件,似乎是轮换会议上的纪念品。我仔细看了眼那个手环的设计概念后,立刻发觉到了我恐怕找错了方向。
这是摩甘比、卡尔璐、翼世三家财团联名的纪念智能手环,三家财团各自都有私下的合作,也常为利益所争夺,这次联名是几乎史无前例的。似乎也成因此,这普通的手环也就水涨船高,价格非凡。
服了,我说今年报价涨这么多怎么没人在乎呢,原来是我大惊小怪。
再一看这手环旁的备注,我倒是有了些惊愕。
【备注:四城辖区军政部迦示·安德森表示提案若是成功将会资助百分之五摩甘比于四城缴纳的税金。】
这么明目张胆的和摩甘比蜜恋期,看来应该和陈行谨,哦不,陈瑾或是jin达成了一些协议。
这一会儿,我想起来了李默那疲惫的红血丝。
原来李默这几天应该是忙着解决逆子了。
我想了想,打开了二手网站,挂了个手环预订链接。
这不狠狠倒卖!
我想了下,开始数列表里可能会参加轮换会议的人,思考着届时如何薅下来他们的手环倒卖掉。许琉灰李默应该都是知道,江森季时川也挺好骗的,嗯……斐瑞感觉能薅更多个……
“陈之微女士,请下车。”
司机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点点头,拉开车门往下走,很快的,穿着制服的军官们将我围住。
督政官的宫门上躺着一只漂亮的动物,毛发蓬松的白猫趴在拱门上舔着爪子,那漂亮的浅蓝眼睛睨了一眼,下一秒立刻站起朝我扑过来。
啊啊啊干嘛!
我吓了一跳,连连往后退,那猫儿朝着我哈了几口气立刻被一旁的军官“端”走了。军官解释道::“请不要见怪,这是督政官的爱宠,一般养在这里。”
我摇头,“没事,我只是没注意才吓到了。”
我缓步踏入其中,又窥见了另一番陈旧又宏伟的华丽装饰,但这一切却只让我觉得鼻子里都塞满了灰。沉重至极。
在往内部走,我上到了所谓的高塔。
气派的长桌立在中央,十二个席位高高耸立,阴影犹如纱帘一般投射而下,教人恍惚以为上面做的是一群巨人。下设席位上坐满了和我一般显得有些局促的官员,蓝色的光芒在墙壁上隐隐浮现,又牵连着每个座位。
片刻的等待后,我听到机械音响起。
【本次年度述职会议正式开始】
我骤然紧张起来,直到我收到斐瑞的消息。
【斐瑞:陈之微,祝你述职会议成功。】
我愣了下,往上翻了翻,发觉自从我晾着他至今,他已有两天没再纠缠似的给我发那些小论文和发疯似的语录了。想到我即将进行的倒卖计划,我立刻回复道:谢谢。
下一秒,我看到一个红色感叹号。
【提示:您已被拉黑。】
我:“……?!”
啊!?又来?!
等下,难道现在……他……终于想通了?!
一瞬间,我耳边响起了烟花,仿佛天使在吟唱我的名字。
但很快的,我发现所有人都看向了我,我抬头,发觉硕大的屏幕之上已经浮现了我的名字。
……原来是轮到我了。
我离开席位,走到位于下设席位与十二席中间的高台上,传送过去了我的述职报告。
我看不见十二席位上的人影,也分不清谁是谁,只能察觉到那高高在上的视线凝在我身上。我很难分辨出来那些视线中是否有敌意,但我只觉得脑子有些空白,说话也磕磕巴巴。
“除却项目外,我还临时启动了稽查程序,对会经手秘书长审批或的项目材料进行了复审,与此同时也对三城法律系统内的各项事务进行了调查,针对轮换场地设施报表也重新审理了真。与此同时,我认为信息安保项目的重要性很靠前,如今摩甘比势力范围越大,越需要信息安保来加以限制。如果项目能反制信息泄露与侵权问题,一定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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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讲了很久,似乎也并不久,很快地被一道女声打断了。
“马基尼·斯图尔特”她在介绍自己,紧接着,她道:“信息安保公司问题频出,已成舆情压力,你让我们如何信服你作为地方官员可以在各个组织中进行良性沟通?上任将近半个月,你上手处理的全是无关紧要的杂事。”
一瞬间,我头脑空白。
我不是被吓到了,我只是在想这种问罪我是不是应该下跪喊皇上臣罪该万死,但又意识到现在可不是旧文明时期。
短暂的沉默后,我听见纸张的摩挲声。
马基尼,或者说,督政官道:“我的述职评分已打好,希望你拿到结果后,能更深入了解三城的情况,切忌急功近利。”
我又开始觉得可能真得喊皇上臣罪该万死,因为她说话那调调让我有点茫然于如今的朝代。
马基尼又道:“不要以为背靠一些家族,就能得过且过,告诉我,你不会就忙着那个异想天开的公私合作了吧?”
我开始觉得皇上应该是想拿我开刀警告李默,但又疑心可能是想警告江森,一时间我很想大喊:你们说句话啊!
其他几个席位的人也陆陆续续完成了评分。他们对我的态度也差不多,劈头盖脸一顿骂,偶尔有几个大力称赞我,觉得我非常努力,未来可期的。如果他们的本意不是让马基尼生气的话,因为我察觉到到他们的话里没有多少认真。
与此同时,十二席也全部给我打完了评分,我看着那个悲惨的数据沉默了。
0.7……比预想中的0.8的权重还要低……
一时间,萧瑟涌上心头,我的重重地往下沉。
唉,虽然已知道大概率成不了,但还是好破防,努力这么久又是一场空。
我的痛苦只持续了两个小时,因为结束述职后,我遭遇了一场暗杀。也可能是意外。按照流程,我可以在评分结束后滞留旁听一阵子,我花了太多时间平衡自己的心情,在第一场述职休息的十分钟间隙里我才离开。
元老院的随行军官为我引路,司机的车已然停好,接下来这车会载我到中心城的一处酒店和等待我的团队们开一场充满沉默与尴尬的会议。
走在这占地面积极大的督政官里,我察觉到马基尼的爱宠,对我不太友好的猫又趴在了拱顶之上。它冷冷地窥视着我,却又要装作不经意地舔毛,身后的尾巴却用力摆来摆去。
天阴了起来,几名军官道:“陈之微女士,车已经备好了。”
我道:“我还以为能在这里参观一下呢。”
军官笑了起来,没有应和。
我只能跟着他们的引导,被他们挟持在其中,一路往外走。走在湿润的草地上,露珠打湿了我的裤脚,黏腻地爬到了袜子里,每走一步都像是踩着水做的弹簧,
嘎吱嘎吱的声音,令我没忍住傻笑了下,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越是接近停车场,我越是有种不安感觉,于是我的手摸上了制服口袋。那里面仍然有我的全部家当,餐刀、纸巾、打火机、永远皱巴巴的烟盒、通用破解数据棒、急效止痛药、针剂……我的嘴唇像是吃了花椒一般酥麻麻的,因为我在悄悄啪嗒嘴唇,一边边列数我的小垃圾。
这条路如此的长,近乎让我觉得我身在迷宫之中。
如果教会也曾经是迷宫的话,那根据我看过的神话里,起码有个人曾给我一团羊毛线球。即便有几缕淬了毒。但这里,也许是更像游戏迷宫,鲜艳华丽的场景里,只要面前有个乌龟就能把我撞死。
雾不知何时在空气中弥漫了起来,我在一片混沌之中看见雾中那些像是探头的鲨鱼似的黑车停着,恍然中感觉到某种心惊。
一头鲨鱼在我面前张开了嘴,粉色的内饰张着嘴,等我跳进去。
我扶着车门,有些迟疑地转身,“我非要上车吗?”
一名军官露出了点笑意,他的手搭在身旁的佩剑上,帽檐挡住了大部分脸。他像是没懂我的话。
“陈之微女士,这是您的团队派来的车,您当然可以决定乘坐什么车离开。但述职会议规定,一旦完成评分且中途离开,便不能再逗留,不然就违反了C30号的纪律规定。”
他的话音平静且耐心。
我的脑子有些发蒙,只是道:“哦嗯嗯。”
我上了车,不祥的预感萦绕在我的周身,使得我的额头上有了涔涔汗水。
真奇怪,我难道还是因为降权而心神不定吗?为何如坠梦中似的,为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坐在后座,陡然察觉到一只黑色的手抓住了车门,丝质手套的褶皱也被根根手指所撑平,手指的弧度彰显出握住车门的人的力道。
“啊——”
我吓得肩膀耸起来,立刻往后缩,却很快看见是方才说话那名军官。他的下颌微微抬起,我仍然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听到他的话音,“陈之微女士,您没有关车门。”
我:“……”
我道:“在想事——”
话音没有说完,他已经用力合上了车门,将我的话音关在了车里。
雾越来越浓,车子终于缓缓启动,两边的风景一路倒退。
我的心却越来越慌张,心跳在耳边打鼓似的,期间我或许和司机说了什么,可我一点也不记得。我的大脑被挂在鱼钩上晃来晃去,情绪愈发恍惚。
“唰啦——”
阴郁的天空终于发作,雨水骤然落下。
随后,像是应和着这一切的预感一般,我乘坐的车在司机的惊呼中一个猛转,迅速撞上了一处建筑。
巨大的撞击袭来,我感觉我失去了意识几秒,或是几个小时。
再睁开眼,雨水聒噪至极,车内沉闷而灼热。轰然的爆炸声陡然响起,我的眼前一阵阵昏黑,挣扎着想要打开车门。
我察觉到汽油的味道,肌肤被车内的火焰烘烤的感觉,头发烧焦的味道,那湿漉漉的雨在颠倒的车窗外淋漓。我的头颅一阵阵剧痛,额角的血流到了嘴里,前座的司机已然成为变形的尸体,恶心的味道将我生生困住。
我用力掰扯着车门,终于,车门被推开一道缝隙,然而这一瞬间,车内蔓延的火势也骤然扑了过来。
这一刻,我想起来我其实以前也是好好学习过的。
因为我记得,火需要氧气,贸然开窗会死人。
我:“……”
但我不是完全好好学习的,因为我在做错题后才想起来这个知识点。
我气得头颅一僵,眼前昏黑。
啊,我只是个老实人,到底又哪里做错了呢?
难道我就要死在一场不清不楚的暗杀中了吗?
难道我就要死在一场不清不楚的暗杀中了吗?可是怎么会动手动得这么粗暴?这么不讲理由?难道就不能给我一枪吗?
第 188 章
“拉泰兰通讯社为您带来最新报道:三城下设众议会议长、联邦中心法院秘代行秘书长、政议会议员在述职当日遭遇车祸, 一城城区警局调查显示系车辆内部老化的问题,警局发言人称联邦公派车大多数型号老旧在役时间长,雨天常出意外。”
一城莫德拉医院门前, 中心城区新闻频道的主持人用力挤在人群中进行着报道,一大群人已经包围医院, 乱七八糟的车早已停满, 除却警方,军政部的人也来了一大堆。
城市的高楼上, 巨大的屏幕中倒映着一张苍白的脸, 女人的头发铺陈在枕头上,发微处粗糙不齐,额头上带着治疗设施。清洗肺部的医疗设施插在她的鼻中,那削瘦的身体被厚重的被子重压, 唇仿佛也因此被压得毫无血色。
电视新闻中的播报仍在继续,不知道多少家媒体的主持人挤在医院前。
“据悉于三日前,陈之微女士所乘坐的bho329型车意外撞上一城城区内部建筑,车子防护模式未启动导致车辆爆炸。事发时恰逢莫德拉医院的救护车出勤, 在热心人拨通电话后, 救护车仅十五分钟便到达现场完成收治。而事发前,陈之微女士刚结束于一城中心城召开的述职会议。”
“莫德拉医院方表示, 陈之微女士并无大碍, 但因失血过多以及头部受创导致昏迷,内脏少量出血, 皮肤部分烧伤以及肺部积存浓烟等问题已在积极治疗中, 效果明显。”
“一城城区警局负责人表示已排除人为可能, 认定此事故系车辆老化及司机应急措施不到位所导致的意外。”
“观众们好,我们正在积极跟进这一桩离奇车祸案件, 究竟是述职评分过低心情低落而自杀,还是动了他人奶酪被暗杀?又或者是于车上与司机展开争吵导致的操作失误?疑云重重,我们将一步步为您探寻。”
“骑兵传媒为您带来最新消息:政治要员往来纷纷,其中包含多名元老院家族的人以及其他政治势力的人,究竟是公务人情往来还是疑心生暗鬼?”
不同集团、频道、网站的主持人们各自对着镜头讲述着各自的台词稿,有些单纯来看病的人从人群中挤进医院,光是靠听这些零零散散的话便勾勒出了整件事的样貌。
走进医院内部,气派的大堂被照亮着,穿着白色制服的医护人员走来走去,偌大的金色电梯正对着门口。
一名推着医疗车的护士乘上电梯,电梯井嗡嗡作响,数字变动过后是一声“叮”,接着又混杂着滚轮摩擦地板的“咕噜噜”声,狭长的走廊只有尽头的拱顶彩色玻璃投射出亮色来。医疗车一路推进某一间病房,输血针扎入皮肤,营养剂紧随其后,皮下注射结束后的废料被投掷进垃圾桶。“咕噜噜”声又响起,在病房门合上后便没了动静。
胀、肿、脏。纷纷攻击着我的意识,浑身黏腻,沉重地像是被甩到泥里却没炸开的装满水的气球。疲、痛、疼也对我的身体落井下石,酸水从腹部涌上来,背后到脖颈的大片肌肤针刺一般疼痛,头部却偏偏像被人用橡胶棍打过一般的钝痛。
……有东西堵塞着我的鼻子、喉咙、气管。
……呼吸,没办法呼吸。
……渴,喉咙里有火。
一点冷刺向我的眼皮,刺出了一滴又一滴的热来。
好难受,好痛苦,好想死。
一个念头也刺进脑中:我死了?
醒不过来,睁不开眼,动不起来,张不开嘴。
但很快的,我荒芜的,好像静坐在某处的意识突然拉扯着我的伤口,让我流出了更多的泪水。一滴滴泪水落下,不知道落在了哪里,我的意识终于和名为身体的蓝牙连接上。冷冷的空气、消毒药水的味道、汗毛竖起,声音和氧气挤进耳朵与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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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大脑整理出来了第二个念头:还活着。
为什么要活着呢?为什么要受这些罪呢?为什么要搞这些我自己都不懂的所谓政治呢?
我第一次感觉到我居然有这样强烈的恨,恨有意识有耳边传来的种种动静。
有太多人又是摸我的手,又是摸我的脸,说着一大堆我听得想吐的担忧。他们的泪水让我觉得恶心,信息素令我厌烦,告白令我想要大声尖叫嘲笑他们。哈,爱情,不过是售价一块钱的泡泡糖吹出来的。还有那些该死的医生或是护士在他妈的给我扎针换药。天哪,他们是世界上最恨我的人,不然怎么还会想让我睁开眼,继续面对这个狗屎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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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心的另一个声音是软弱的,她在哭泣,她像是拉住一个因酗酒而家暴的父亲的那种电影形象,拥有的情绪包含无助、害怕以及把刀架在他人脖子上的坚定。
“陈之微,万一呢?万一活下去,就有好事发生呢。”
“好事从没落在我头上!”
“可是你死了,对很多人一定是好事。”
“我又不为他人而活!”
“但事已至此,再来一把,这一把,说不定就赢了呢?”
“……”
我最终还是没有让我的意识昏沉过去,我太爱赌博了,我在任何一个十二城的脏兮兮的俱乐部里都下注过。
筹码落在桌上的声音十分动听,那些或肮脏、或枯瘦、或满是针孔的手散发出难闻的味道,和质量粗糙的筹码味混在一起。欲望是一名有肺痨的庄家,传染病跟随着唾沫四处蔓延,所有人在烟雾中都咳嗽着,红着眼睛。
在他们忘情之时,我就会出手,从他们身上搜刮一些小小的东西。我爱赌博,从赌博中求赢的人都是蠢货,所以我要拿到的从来不是筹码,只是那一点少得可怜的现金。
我是这个新世纪里少数相信现金的老顽固,就像某些至今还黏在电线杆上的治阳痿的小广告一样顽固。
“一把,再一把,就一把,最后一把。”
臭烘烘的俱乐部里,灯光摇晃,男男女女的声音叫嚷不停。
伴随这样的声音,我艰难地睁开了眼,率先看见一大片青青紫紫的夜灯。生锈地眼珠花了点时间转了下,我看见床脚悬浮着提醒。
【入住第4天。】
【03:08】
“哗啦——”
一阵冷风吹过,我嗅到了很淡的花香,它让我的状态好了些。
我费力地支撑着身体,先拔掉了床头的呼叫铃,环绕了下四周。我现在果然待遇好了些,住的这间病房宽阔而华丽,各种设施一应俱全,几乎让我错意外这是酒店房间。
床头,是一束束鲜花,还放着一份来访记录数据带,以及钟雨的便签。
【我在隔壁休息室,醒来轻呼唤我-钟雨】
都凌晨三点了,让人睡个好觉吧。
我把便签扔到一边,把数据带的编码输入到终端,很快的,屏幕里映出来了一份名单。名单清楚记录了来访的人与时间,还附赠了房间录像。嗯,真贴心。
我的大脑还没有很好的运转,只觉得昏沉,饿倒是不饿,却没忍住抓了几颗水果往嘴里塞,挨个二倍速看了下录像。
内容怎么说呢,alpha来了会沉默,omega来了会流泪,beta来了就……我没想好形容词,但作为beta的许琉灰好像没当回事,只是微笑着和我说话,给我擦脸,捏我的耳朵和脸。只有到最后,我才听见他很轻地说了一声,“现在又太听话了。”
我:“……”
我猜想了一会儿,没太懂。丰沛的果汁流进胃里,伴随着这份录像,我吃完了几颗果子,大脑逐渐苏醒。我又看了一遍。
斐瑞没有来。
他大可不必来,他会希望我死得干净点,不再给他施加精神上的折磨。
车绝对是被人动了手脚。那名司机是团队派来的,我看过履历,经验很丰富,行驶车辆怎么会那么轻易撞上了建筑?爆炸前怎么会连应急防护都不开?即便不开,车辆按理说也该能检测到不对,开启最低限度的防护,但没有。
车一定有问题,那人呢?
司机被买通,甘愿用一条命换我死?
不,是这样的话根本没必要惊呼,大可闷声撞过去。
可为何车辆被做了手脚,司机会毫无警惕?嗑药了?喝醉了?还是单纯疏忽了?车辆又是在何时动了手脚?出发来接我时,还是接我前,又或者是我上车前?在哪里?酒店?加油站?检阅处?停车场?是谁动的手脚?马基尼?斐瑞?李默?陈行谨?或者干脆是我所不知道的势力?为了什么?法案?情杀?竞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无数问题浮现在我脑海中,原本平息下来的脑子再次疼痛起来,我的呼吸立刻困难起来,又抓住了床栏杆扶着脑袋。
越是疼痛,越是无法停止思考。
无法找到正确答案,便只能根据已知来排除。
直接利益纠纷的话,就是推进的信息安保项目,会直接遏制三大财团的义肢项目,严格来说,是义肢项目下的“模拟神经信号”专利。那么会不会和势力相关的人有关?
车祸很容易伪装成意外,但相较于下毒、狙击等方式又过于冒险,没办法保证一定会死。如果是位高权重的人选择这个方式,那么只能说明对方是临时起意,才使用了这样粗糙的方式。如果是位置不高的人,倒是很可能酝酿已久,并且只能用这种方式。
这样几乎可以排除马基尼,即便她和摩甘比合作,我推进的项目势必会削弱摩甘比的势力,从而影响她的连任计划。但这项目推进这么久,她要是想动手,怎么会现在才动手?还是述职会结束后动手?
同时也排除了陈行谨,如果是他进行暗杀,那么显然更符合他的手段会是定点狙击。但司机分明是在车祸撞击后死的,不像是被狙击后失去控制的。
许琉灰?他要动手,似乎,很合理,只是我总觉得他更喜欢慢刀杀人。
斐瑞……
名单上没有来,并且事发前给我发了那样的信息来和我告别。
如果说……他没主动找我这些天是在忙于酒店的计划,并且在逐步忙碌中成为断情绝爱的霸总决定与我告别,又恰巧在今天意识到我要去述职,他就派人弄坏了我的车,临时决定杀了我呢?
好像很有可能。
毕竟,我在一城城区定的会议酒店,正是卡尔璐的酒店。
他完全可以从系统中得知我的动向,也完全可以让酒店的人打掩护,从而让司机神不知鬼不觉地开一辆有问题的车来接我。
非常合理,越想越合理,只是他妈的怎么开过来就没事,一接我就能出事,怎么做到的!没有文化,不了解车的我陷入了沉思。
心中的悲凉渐渐涌上我的躯体,我的四肢有些僵硬,发觉自己必须要面对情人亲手杀我的真相并不让我难过,因为我知道每个人都恨透了我。我只是害怕,害怕斐瑞是知道了我对天龙人有debuff,这个消息要是走漏出去可怎么办!
身怀鼠疫,总要面对猫咪。
我好害怕。
“咔啦——”
不知何处的声音响起。
我听了下,却发觉是窗边的声音,我僵住了身体。
斐瑞你……好毒的omega,一计不成又升一计,不会现在要补刀吧!
我迅速靠着床头悄咪咪滑落身体,滑到了被子里,侧躺背对着窗。我知道不可以把背部留给敌人,但医院防护极好,对方不可能用枪,否则会惊醒警戒装置。那么……肯定是冷兵器,或者干脆让我窒息,无论哪种,必然俯身触我的身体,那我就可以抓住对面脖颈……
好吧,我瞎说的。
我他妈哪里经历过暗杀,一切知识点都是从小说电视电影里学的!
“咔啦啦——”
窗户晃动着,下一秒,骤然被推开。
狂风骤然间刮入室内,冰冷的风夹杂着黎明前的水露袭来,我听见一道脚步声踏在地面上。一瞬间,我背后竖起了阵阵汗毛,两手紧紧在内里攥住了棉被,头皮像是被针刺了一样。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的手心满是汗水,牙齿几乎要打架。
棉被很厚,内置芯片散发热意,可我的脚却冰冷至极。我听见我吞咽口水的声音,心脏捶着我的喉咙,头部的疼痛拉扯我的头皮,背后一阵阵刺痒。
脚步声很轻,还在远处,随之而来的是窸窣声。
“簌簌——”
那是极微小的,衣料摩挲的声音。
不对!这种声音——我怎么会听得这么清?!
对方分明是已经站在了我床边!
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我感觉到了一只冰冷的手已然摸上了我的脑袋,还有很轻地一声笑。下一秒,另一只冰冷的手迅速覆住了我的鼻与唇,力道极重。
啊啊啊啊啊!救——嗯?
淡淡的水雾似的味道轻轻萦绕在我周身,湿漉且带着雨后的味道。
……陈行谨?!
我用力拧头看过去,一眼看见长发的青年,好整以暇地望着我。我瞪大眼,用力咬住他的手,他脸色一点也没有变。
“不要乱叫。”
他话音平平。
我点头,他松手的一瞬,我张大嘴,下一秒他另一只手环住我的脸捂住了我的嘴。
我:“……”
陈行谨眼睛弯了弯,泪痣也有了愉悦,话音很轻,“就知道。”
我狠狠咬过去,力道极大,几乎能感觉到口腔里的腥味。
陈行谨望着我许久,苍白的脸在灯光下显出些诡谲来,几秒后,他才松开手。
小小的血珠滴落在床上,他无谓地笑笑。
我道:“你发什么神经?!”
陈行谨坐在床边,灰色的毛呢大衣下,身躯愈发消瘦。他狭长的眼睛里没了笑,背对着我坐着,一手扯着我的发尾凝着,要多冷漠又多冷漠,像是褪去了伪装的冷血动物。
“都烧成狗啃的了。”他说。
“如果你不是理发师,我不建议你对我的发型做出评价。”
我道。
空气中有了些尴尬,他仍然摩挲着,但我顶着病体,很难反扑过去,只能重重地喘气。他从烧糊的发尾一路凝到我的脖颈,再到我脸上,他又笑起来。
“运气不错,活下来了。”
陈行谨又道。
我闭上眼,道:“你是来告诉我,你是凶手吗?”
“妹妹,怎么会这么想。”他扯着嘴唇,视线逡巡着周遭,像是检视这儿是否有捕鼠夹似的。他又道:“你知道我动手不会有破绽的。”
我道:“那季时川呢?”
陈行谨停止了视线的逡巡,凝着我,笑吟吟的,黑色的眼睛里有着浓重的沉。
“留着给你作伴。”他又笑了下,“不过实话说,你现在受的伤,没有我的万分之一严重。”
我感觉到很浓重的厌烦,却忍了,因为我是病人。即便是恶贯满盈的坏人,在生病时也渴望一些人陪自己说话的。
我道:“你赢了,你都赢了,你牛逼。”
“好没用,才被折腾一次就这样了。”陈行谨这样说着,手却扶着我的肩膀,一手攥住了我的手,“你想死吗?”
他像是在训斥我,但攥我的手攥得我很疼,我感觉那湿漉漉的汗水又从指缝中溢出了。
窗外又下雨了,雨丝随风摆动着,柔和轻盈,在夜空中被灯点亮。
陈行谨拥住了我,呼吸越发沉重,落在了我的脸颊上。
他道:“跟我走。”
我的手扶住他的肩膀,“不要。”
陈行谨道:“然后死在没人清楚的地方?”
我正要说话,他却又道:“不会杀人,就会被杀,事不做绝,定有后患。你要是带着过家家的心情,和季时川那样的废物混在一起,你们迟早会死在一起。但他也比你有用,他手里的人命未必比我少。你不会还会和小时候一样看电视都要挑出好人坏人来吧?”
“没有区别,都是人命。”
陈行谨道。
我觉得很难呼吸,因为他抱得太近了,那雨后的味道现在可是双倍的,熏得我愈发想吐。我的体力已然有些支撑不住了,呕吐感袭来,却只能咳嗽几声。
我的意识越发昏沉,恍惚中,我听见陈行谨的声音。
“为什么不回我。”
他问。
我服了哥哥,我他妈要昏厥了!还问我回不回你话!
再一次陷入沉睡之中,却又十分不踏实。在这个寒冷的雨夜,玩着我的头发的手许久才离开,然而我却整夜都感觉到了那沉默的视线。
第 189 章
不安稳的夜过去了没多久, 我竟又醒了,在正好六点钟的时候。
铅灰的晨曦看着就让人倒胃口,窗户关得严严实实, 病房内一片安静,唯有床位悬浮的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走动。
我陷入了一些恍惚, 有些分不清陈行谨的到来是否只是我的一场梦, 但很快的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分别的时刻我从未想过他,更遑论梦到他。
我费力地撑床起身, 掀开被子时发觉到零星的血点, 佐证了他来过的痕迹。
“咕噜噜——”
我拧开瓶装水一股脑地灌到喉咙里,冰冷的液体冲击着胃部,令我疼痛了几秒又很快舒缓。我又挑了点慰问品三两口吞到肚子里,一面嚼一面把医疗装置全部拆掉, 换上了衣服。
看了一眼时间,六点十三分,钟雨也该醒了。
正要推门出去时,正好见到钟雨站在门口, 她有些惊愕地望着我, 又上下打量。我摇头,只是道:“现在办理出院手续, 回酒店。”
钟雨拧眉, “可是——”
“听我的,就说是请了私家医生, 仍然昏迷不醒。反正无论怎么样, 趁着医护人员值班前, 把这里处理好,别泄露任何消息。”我打断钟雨, 下了一系列的命令,嘴唇又发干起来,最后我道:“在查清楚凶手和动机前,我随时会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话音落下,她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最后点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雨是个十分可靠的手下,将一切事情安排妥当后,我开始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喜欢经验丰富的名校生了。
坐在去往卡尔璐酒店的车,钟雨开着车,欲言又止。
我望过去,她才终于道:“嫌疑人名单非常多,但斐瑞也在其中,你这样……”
“就是让他知道,看他怎么动作。”
我笑了下,又道:“也许我还会主动找他。”
“如果真的是他,那你这样岂不是自投罗网?”
钟雨沉吟了下,才道:“而且这个消息瞒不了多久的,最多几天,元老院轮换会议是一周后。”
“我不是要躲到轮换结束后,我只是需要花一些时间弄清楚真相。”我想了想,又道:“你知道吗?我其实非常希望斐瑞是凶手,因为这意味着这只是一桩感情纠纷,即便牵扯到了一些利益。如果不是他,那这件谋杀里我已知的东西就太少了。”
我又打开了终端查阅了一遍我昏迷以来的消息,一目十行地扫过去,我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车辆的检查报告被认定是车辆老化和天气影响带来的意外,官方已然定性,也就是说,线索到这里已经完全断了。不,起码通过一城警部人员的操作,我可以认定或许对方的确位高权重到买通对方而这也的确是临时起意的谋杀。
斐瑞,是你,一定要是你。
我紧紧攥着裤腿,心脏一阵阵地跳动着,额头有了些冷汗。
没有什么比不知道为何就被盯上更可怕,也没有什么比调查时随时会死掉更令人心惊,此刻坐在这里我才意识到我的……无知。我的意思是,对关键的信息量,知道的太少了,原来一切政治的终点居然就是我踏入这个世界的起点——信息差。
当我反复搜刮着记忆中的细节时,车辆已经停在了卡尔璐酒店,钟雨与一部分部下护送着一路进了酒店。
在酒店房间里,我听着关于信息安保公司项目的进度。
“舆论已经差不多平息,但还是有不太好听的话,幕后主使就是许琉灰送过来的研发人员。根据调查发现,他们正是在基层才有了机会造谣拉拢了其他人,在媒体爆料的关口,摩甘比旗下的媒体也煽风点火了一把。教会已经平息了罢工的事,换了一批内部人员,项目研发也重新开始。”一名秘书汇报着,一页文件略过后,她继续道:“目前的进度是已解析出物理上的使用种类,但防护的话似乎还远远不够。”
我扶着了脑袋,问道:“意思就是,光研究了能衍生出多少种问题就是没有答案呗?”
对方点头,正要说话却被她的终端声打断,几秒后,她道:“陈之微女士,方才钟雨那边传来消息,称斐瑞先生正好在一城有会议。”
我翻着文件,道:“他来见我还是我过去?”
对方顿了下,道:“……呃,钟雨说,对方不接受任何没有预约的会面,同时并带来问候,说他已知悉你遭遇意外事件,希望你好好养伤。”
我:“……”
我草你全家,你很高贵吗!?
我有点破防了,道:“他不见我?!你们说——”
“您好,提及了是您,确定是您,陈之微女士。”秘书打断了我的话,又道:“不过也没有完全拒绝。”
我挎着的脸好了些。
秘书道:“他的意思是轮换会议他会出席,可以届时见面。”
我好了些的脸垮了。
嫩爹,你是真要把我断舍离啊,问题是你这样我没办法查清楚是不是凶手啊!
虽然按照他这个狠心程度,我已经有些确定了。
我扶着脑袋,很想就此盖棺定论,然后迅速撤离这里。但心里也很清楚,我可以轻易给他定罪,以躲开和他相关的交际先保全自我再想办法报复,可一旦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不是他,那我就还随时回掉脑袋。
这次没死成,下次不一定。
我深思之时,却见钟雨给我发了份斐瑞的官方行程文件,我又低头研究起来,看能不能强行拦截见面了。你大爷的,你很牛吗,拽什么!我的嘴巴又在悄悄啪嗒,鼻腔里都是火气。翻阅了两分钟后,我找到了一个可以伺机拦截的时机,一时间有些兴奋。
也是这时,我听见秘书道:“对了,陈之微女士,我们私下的盯梢人员有一个新消息发过来。说是,喀左尔先生于刚刚抵达一城城区,正在前往一城的圣纪佛教会,根据线报,许琉灰先生于前几日接受了教会的招待入住了。”
许琉灰还在一城?那喀左尔,不会是他叫过来的吧?
我的背部挺直了,一时间有些忧心,他是不是又要插手项目的事。毕竟我现在可是“昏迷”状态,这时候他若是插手,我可绝对没有反驳的机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等下,要是这么想的话,许琉灰未必没有暗杀我的可能,只是手段太粗糙了些。可要是这么猜的话,喀左尔难道就不可能杀了我吗?这么神经兮兮的样子,搞不好因为我拒绝了他的拒绝申请他就恼羞成怒了呢!好吧,他应该也没有这个能力。
我很想依靠谁,但这一刻,我甚至无法找出一个没有谋杀嫌疑的人。即便有探病录像,我可以学着录像那般去观察他们的表情,但我也很愿意相信,凶手大概不会在这个时候露出什么异常的表情。
这一刻,我开始明白为什么刑侦剧破案时总要说一句这人社会关系混乱了,原来是因为这样才能显示出案情有多扑朔迷离。
我抱着我的脑袋在床上滚了一圈,最后才起身,给钟雨发了个消息。
唉,起床,出发去偶遇斐瑞。
出发前,我并没有忘记揣上江森曾送给我的枪。
我凝着枪又想,会不会是江森给了我那份录音后又觉得暴露了会出事,所以才要暗杀我?干,也很可能啊!
我晃了下脑袋,我知道现在不是推理的时候,毕竟看谁都像是凶手。
铅灰的天色在钟表的滴答声中有所变化,染上了更暖些的颜色,太阳也愿意施舍些薄面,在云朵里撒下了金色的光泽。
喀左尔在红衣神职人员的引领下,穿过长廊,途径一座座熟悉又陌生的建筑。一城的教会比三城的教会颜色更淡雅一些,有更多的长廊与亭台楼阁,圣纪佛的形象也有了些微妙的东方特征。
教会从来懂得变通,在不同的城区都有不同的风格变化,毕竟神佛千面,怎么都说得通。
许久,他被引领到了偏殿,许琉灰像是等候多时了,坐在案几前,慢条斯理地插着花。
许琉灰的头发又长了些,带着卷曲的弧度,剪刀剪断花枝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响起。
神职人员们退下。
喀左尔提着袍子,踩上台阶,安静又小心地走到许琉灰身前。当站定之时,他才意识到,如今许琉灰早已不是教会的主人了,而是教会的“客人”
他粉色的眼睛与苍白的脸上有了些淡淡的冷,可一张嘴,习惯性的敬畏仍然暴露,“许老师。”
喀左尔捏着袍子,感觉空荡荡的心里又泛起了些厌恶。
许琉灰将剪刀放在桌上,银色链条眼镜下的黑眸有着些温柔,话音很轻,“坐我旁边。”
喀左尔张了下嘴,身体直直的,没有动。
许琉灰仍在笑,“坐下来,孩子。”
他的话音里毫无起伏。
圆形的花器摆在案几上,花朵与草轻轻晃动着,在他脸上投下剪影。
喀左尔感觉自己的掌心有了些细微的汗水,粉色的眼睛里有了些空茫,几秒后,他提起袍子,坐在了许琉灰的身旁。
但下一秒,那带着鲜花芬芳与水泽湿润的手指就掐住了他的下巴,强硬地掰着他的脸凝视着。
喀左尔的心骤然提起,下意识的惊吓叫他瞪圆了眼睛,许琉灰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了,那打量几乎如刀锋一般要剖开他的皮肉。
许琉灰抬起了另一只手。
下一秒。
响亮的耳光响起,清脆至极。
喀左尔感觉到脸颊的热意与肿胀,支撑着他脸的手一用力,他便轻飘飘地向后倒去。他的眼里仍是茫然的,比起疼痛,先是无措。他只是一手撑着地,一手摸着脸颊,颜色浅淡的唇张开后只有一声急促的呼吸。
许琉灰平静地擦着手,“没用的东西。”
喀左尔的手轻轻地触了下脸颊,好一会儿,他才道:“老师……是怪我没有保护她吗?”
许琉灰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似的,睨了他一眼。
他笑了下,只是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呼吸却并不那么平稳。
花器里的花朵因这样的场景而颤动着,水面的波纹一圈圈泛开。
阳光越发好了,水面的波纹也如金鳞一般叫人迷了眼。
我坐在一个八角亭里,盯着湖面的水纹发呆。
听说斐瑞等会儿会经过这里,于是我即将上演一出偶遇戏码,然后进行讨债。
在脑中幻想了一万次如何抓着他的头发辱骂他后,斐瑞终于出现了。
一如既往,众星捧月,身边是一圈保镖与秘书,他置身其中。金发衬得他的脸颊愈发白皙,澄澈的蓝色眼睛里有着温和的笑意,俊美的面容上也愈添几分温和,西装合衬至极,手腕的名表与手环散发出高贵的光泽。
见了鬼了,怎么没了我混得这么好了!
我暗暗咬着唇,三两步走过去,喊道:“斐瑞。”
我已做好被夹走和讥讽的准备,所以酝酿着一口气强行让他和我单独相处的指控,可惜我还没张嘴,便看见了他的微笑。
他眼睛里有些诧异,可下一秒,唇边却有些笑,像是无奈。
斐瑞道:“你还是真会找时机。”
他摆了摆手,朝着身后的人挥了挥,“会议推迟一会儿吧。”
这场景实在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眨了眨眼。
斐瑞却笑着走上了前,手插在西装口袋里,眼睛有些挣扎,却很快的只剩下了温和。
他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呃,之前你那个信息……”
斐瑞扯了下嘴角,轻轻叹了口气,才道:“是你想的意思。我最近忙于处理公务,在日复一日的工作中发觉,陈之微,我并不需要再浪费更多时间在你身上了。想通之后,就给你发了信息,如果你找我是为了挽留我,那么大可不必。对了,听说你出了些意外,我比较忙,所以没去看望。”
我:“……”
我草,这是真把我断舍离了啊!
第 190 章
早上八点, 江森刚结束内部的会议,太阳却才刚刚愿意亮相,施舍那金色的温暖的光芒。江森摘下了军帽, 解开了几颗扣子,眼下的青黑愈发明显, 脸上也有了些颓靡。
真奇怪, 上一次在这个状态时,他还是什么都失去时。如今他努力挽回颓势的善后工作做得还算不错, 一切仿佛都在恢复正轨, 精神也终于从低谷中攀爬而出,可他却直觉疲惫。
许久,江森几乎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否在走神,因为副官已经站在他面前一会儿了。
他抬起头, 看见副官手里握着几个锦盒,轻声道:“江森先生,这是之前您让我们在拍卖行拍下的,请问——”
“放这儿吧。”江森用手指敲了下桌面, 沉默了几秒, 才道:“医院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副官放下锦盒,道:“刚刚收到消息, 陈之微小姐的下属办理了出院手续, 称这几日媒体还在陆续骚扰,并不放心继续在医院, 所以打算请私人医生看护。”
江森垂下了眼, 思忖了几秒, 却扯了下唇,“知道了。”
他又道:“西泽·唐德那边怎么样?”
副官道:“同意了, 目前在元老院后山休息区等您。”
江森起身,副官立刻去拿架子上的大氅,走到门外等他。
如今已是冬日,天气渐冷。
江森拿起桌上的锦盒,打开了另一个门,走过悠长的长廊,到达了一间如酒店般的房间。他平日办公忙碌时,往往就睡在这里,走到房间深处,打开了一处柜子。
柜子接通天花板与地板,宽阔至极,铜制雕花烙印在漂亮的木材上,一时间愈发显出柜子的神秘来。但柜门打开后,里面却是大大小小的锦盒,密密麻麻,柜门打开瞬间竟有几分晃动迹象,又很快稳住。
江森费力地将锦盒塞到更深一处的地方,又凝视了着它们。
他锐利的黑眸此刻只有茫然。
从第一份礼物不知道如何送出时,后面的每一份就都继承了这样的宿命。
江森总在等待一个时机,但好像总是错过,明明之前说过会把它们都送过去。可现在竟又失去了机会。
他扶着额头,深深呼了口气,合上了柜子。
她……已经是第二次了。
他不能再等待机会了。
上次,他这么想的时候犯错了,但这次,他相信他不会。
他很少犯第二次错。
江森的眼神慢慢平静了下,转身往外走,房间的灯光暗下,柜子逐渐隐没在黑暗之中。
车子从一城军部大楼的停车场驶离开,几辆军部用车护送着,一路行驶到那漂亮的督政宫内部。
下了车,先感觉到湿润的寒气以及呼吸吐出的白色水汽。
江森到供元老院内部人员放松的休息区时,先看见那广袤的马场之上一人在骑着马,那人身穿军装。即便是背影也能看出来军装挺括,背部的挺直,那人并没有戴军帽,黑发蓬松而短。
江森摆手,没几分钟,下属牵来了一匹马。他踩着马镫翻身上马。
几分钟后,他骑着马进入马场,马蹄踏出飞尘来。
那人听到响声,回过头,是一名五官深邃的青年,下颌很尖,上挑的眼睛里无端有些轻佻。他当即策马,腰间的骑士剑闪烁着光芒,唐德家族的家徽昭示着在推翻皇室前的骑士身份。
西泽·唐德,如今唐德家族家主嘉图·唐德的弟弟,由于双胞胎的身份,他们某种意义上是轮流参与元老院的议事。和嘉图的内敛不同,西泽的个性更为乖张,和天生暴躁的江森十分合不来。
江森挥鞭速度更快,但西泽同样不慢,很快的,两匹马几乎齐头并进。
西泽虚虚坐在马匹之上,漂亮的红色眼睛里有着焰火似的张扬,话音低低的,“尊贵的第八席,未来的第不知道多少席,调查难不成要查到我身上了?”
江森附身,带着手套的手紧紧攥着马缰绳,语气毫无起伏,“第一城区警局的人口风很紧,拷问到最后也不说,线索断掉了。”
“哦,不会怀疑到我身上了吧?”西泽笑起来,尖锐的犬齿抵着嘴唇,笑意张扬,“这么没用啊?看来不靠安德森,你也就那么回事。”
江森转过头去看他,突兀地也笑了下,“是。”
“哈哈哈哈哈哈!”西泽甚至顾不得在马上,直接放肆大笑起来,甚至吃了几口风,“怎么,你今天是来通知我,你不会放过我?”
西泽挑起眉头,笑意更为灿烈,伴随着哒哒的马蹄声,他道:“那你真的冤枉我了,那天我只是无聊才加入了随行护送的队列。当然,想看看给你戴绿帽子还能让你高抬贵手的alpha长什么样而已。”
江森的眼睛中有了些戾气,狠狠甩鞭,速度骤然加快,话音更低,“你哥哥在里面开会,完全可以授意你,不是么?”
“我懒得理你,不过真奇怪,你还挺护着她。”西泽话音疑惑,又笑起来,讥讽道:“难不成传闻是真的?你有那方面的乐趣?天哪,离我远点,我恶心。”
江森专心望着前方的路,树木丛林之中,阳光渐渐黯淡了。
西泽活动了下肩膀,仍然不忘挑衅,“说话啊,你不会真那么恶心吧?真奇怪,一个莫名其妙的小秘书长死了,连证据都没有倒要先迁怒我们唐德,积怨已久就直说吧,何必借这个由——”
江森道:“你说得对,我的确没有证据,但我从手下人那里听说了。她曾经有机会躲过那场车祸的,是你逼她上车的。”
“这也怪我?我只是和她说了规章制度而已。”西泽顿了下,如焰火的红眸弯了弯,“怎么,接下来不会又要说我替她关了车门,是想害死她吧?那我可要提前澄清,我可没有,我只是看她睁着双大眼看着又可怜又畏缩的,以为门都不会关呢。也是,十二城的贱——”
“西泽,我听说一件事。”江森放缓了扬鞭的速度,拉近了缰绳,看过去,淡淡地笑了下。
西泽眯着红眼,“什么?”
江森道:“我听说郁家的omega和你好事将近?”
“怎么,你嫉妒?”
西泽挑眉。
江森道:“祝你订婚快乐,也祝你如愿攀上第二席的高枝。”
西泽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郁怜青和亚连可不一样,起码不会用花瓶砸人。”
“没什么不一样,你不也碰不了半根手指,书信往来吗?”江森顿了下,笑道:“不过没关系,你们什么都没发生,当然方便郁怜青另寻良木。”
西泽的瞳孔骤缩,勒紧了缰绳,马儿嘶吼一声抬起前蹄刹住了。
他道:“什么意思?”
江森也勒紧了缰绳,动作不急不躁,好整以暇地转头望他,“我的消息一向比你灵通,因为我不靠哥哥。”
西泽的眼神愈发阴戾,“你知道了什么?”
江森笑了下,“不如你有空亲自问问郁怜青,问问他喜欢当马基尼的第二夫人呢,还是喜欢当你哥哥的未婚妻,又或者你的未婚妻?”
他坦诚地道:“当然,就不要提我了,毕竟我和亚连订婚前,他写信问我要不要和他订婚时我拒绝了。”
江森没有说谎,郁怜青当然写过信。
天知道一个被郁家保护得连上学都是请私人教师的omega到底多么有闲情逸致,派发的情书简直像某种证明——被他认为有机会攀登上最高位置的证明。他甚至不如只知道喊着要自由但不知道自由为何物的蠢货亚连,他的人生目标就只是靠联姻为家族博取鼎盛的荣耀,只有西泽这种有骑士情节且沉迷于爱情小说的人才会上当。
真是天设地造的一对蠢货,也难怪嘉图放心和他共享权力。
看着对方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江森笑意更深,话音却十分冰冷,“没有错,我没有证据,但唐德和江家结的仇怨也不是一两次了,记在你们头上我也一点也不介意。”
他翻身下马,不再理会西泽,只是打开了终端。
很快的,江森看到了副官的消息。
【李默·安德森已同意会见,会见时间为下午五点。】
阳光越发得好了,江森听到身后传来扬鞭的声音,下一秒,马蹄声响起。他抬起头,一眼看见西泽伏身在马背上,策马飞奔的背影。
*
日头逐渐大了,风中都有了尘土的味道。
我脑中还回想着斐瑞那句话: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又望向了斐瑞,他的金发闪闪发光,蓝色眼睛里有着我和他初见时的那种澄澈,干净,温和。这一刻,他又体面得像是故事中的王子或是精灵了,而非大多时候那个歇斯底里又病态躁郁的青年。
斐瑞没有失去耐心,只是仍然望着我,又笑了下,“你看起来很惊讶。”
我点头,一时间对于这个“释然一笑”的场景有些陌生,不过我认为我在任何时候都是个合格的前任情人——尽可能在任何时候装死。
“我还是喜欢你,还是爱你。”斐瑞顿了下,伸手轻轻触了下我的脸,话音轻极了,“只是我不能再忍受和你在一起的痛苦了。”
他的手贴住了我的脸,我这才发现,他瘦了很多,手表与手环居然跟随着他的动作下滑了些,露出了消瘦的手腕。
斐瑞话音愈□□缈,“我想要过更自由,更快乐的生活,毫无疑问,没有你,我快乐了很多。”
我握住了他的手,他的眼睛颤动了下,我听见一声急促的呼吸。
下一秒,斐瑞后退了几步,偏开头,“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去开会了。”
阳光照在他的金发上,又在他脸上投下一小部分阴影,红而薄的唇抿着,显出了些脆弱感。但很快的,那种脆弱感就消失了,斐瑞又恢复了那种温和平静的神情。
怎么讲,你要是这样我反而觉得有点涩了。
可恶,难道我真的是比较适合玩火葬场的类型?
我深思了几秒,发觉我不太愿意为了他酗酒,然后再做让季时川纠着斐瑞的领子吼他:“你知道她都为你进医院了吗!”这种事。
“无论如何,希望你获得新的生活。”我顿了下,直直地望着他,道:“但是……车祸后,我只是想来见一见你。”
我发誓,不是我想调情,我只是在观察他的神情。
但很快的,我看见他脸上有过一丝挣扎,他道:“事到如今,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妈的居然只有挣扎没有心虚,难道真的是我误会了?!暗杀我的真不是他?!
我咬住了唇,又听斐瑞道:“你是想见我,还是怀疑我?”
“不……不是……”我也后退了几步,露出了合格的苍白微笑,“就当我是来和你告别的吧。”
斐瑞静静地望着我,仰着头,几秒后,才又看我,“不是我,但……我也不意外。你阻碍了太多人的利益。”
他在说法案的事,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推进了这么久,偏偏选在那时候动手,还是车祸这种形式!
我凝着斐瑞,努力捕捉他脸上的细节,“可我觉得太蹊跷了,如果是元老院的人的话。”
斐瑞移开视线,话音温柔,“事到如今了,还想从我身上再得到什么消息吗?”
……他现在太敏锐了,但可惜我现在也不能迷惑他。
我是个有分寸的人!
斐瑞见我沉默,道:“我已经清醒了,也绝对不会再踏入你的陷阱,更不想再见到你了。站在你面前的每一刻,我都觉得过去的我瞎了,滚。”
他像是生气了,我非常果断地举起两只手以示投降,连连后退,“好好好别生气,祝你擦亮眼睛,对不起,我没有那个意思。总而言之,谢谢你浪费时间陪我讲了这么些话。”
斐瑞眼神冰冷地睨着我,我果断转身跑路,心中不断向下沉,情绪逐渐变差。
怎么办,从目前的状况来看,他的确释然了,那么……真的不是他。
线索又断掉了……怎么办,怎么办……
到底是谁……
抱着满头的疑惑后,我又一次长长地吐了口气,坐上了钟雨的车。
她坐在副驾驶,回头望我,“有结果了吗?”
我扯了下我的头发,只是摇头,道:“去教会。”
钟雨愣了下,“现在吗?”
我一面列着嫌疑人名单,一面高强度刷着终端的新闻文章,试图找到和我,和嫌疑人相关的新闻消息。点头道:“我离开医院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出去的,没有多少时间了。现在先看看许琉灰是不是打算趁机搅混水,现在我真的经不起半点打击了。”
看前任过得好比我死了都难过,但偏偏好像是个人离了我都混得不错。
比如迦示,都能跟摩甘比合作了。
比如斐瑞,如今也事业走上正轨了。
再比如……
我看着新闻推送上黑发绿眼的青年,旁边的黑体大字标注着他的成就:在基层法院实习期间多次善用自由裁夺权,受到了十二城多名市民的喜爱,并多次推进十二城中心法院的免费法律援助活动。由于其实习期间的优异成绩,他有望在实习期结束后成为十二城最年轻的末席法官。
照片上的青年头发长了些,竟长得成熟了不少,抱着法典手执法槌,绷着一张严肃的脸。
妈的,怎么回事,我离开十二城后连十二城都变好了!怎么好事总轮不到我!
我一时间有些崩溃,崩溃得咬牙切齿起来,哼!
当我气得头晕脑胀之时,钟雨的声音响起,“教会到了,但是……这边的人不知道认识不认识你,需要先通报一下吗?”
我拿起终端,打开车门,道:“打个突袭,我直接过去,你们在这里等我。下午三点前没出去就强闯。”
钟雨顿了下,“就算凶手真的是他,也不会在这里动手吧?”
我道:“我不知道,我现在已经慌不择路了。”
这是真的,一切都毫无头绪,令我费解。
因为这场暗杀,我内心燃起了熊熊的探究之心与强烈的报复之心,我是个很能忍的人,但要我命可就不一样了。杀了我和踩死一只老鼠那么简单,但是踩不住我,我可就往人身上爬了。
当我走入教会时,神职人员们奇怪地望着我,先是稍作阻拦,没多时立刻放行了。
很快的,几名红衣主教匆匆从教会中走出,询问我的姓名后又替我引路。
嗯?我终端还没发消息呢?
我预想的遭遇质问随后我怒打电话大呼狗眼看人低的场景没有出现,我心中很有些惋惜,毕竟肚子里满是烦躁与疑惑。
一路走在教会当中,我发觉这里的建筑风格倒是很不一样,多了很多亭子长廊假山花草。
没多时,我到达了一座殿堂前,刚踏上台阶,便看见殿内的开放式茶室。草木帷幔悬挂,案几精致,室内明亮,雅致极了。案几前,许琉灰站在喀左尔身前,似乎在给他整理衣服。他比喀左尔高一个头,低着头,像是微笑。喀左尔背对着我,银白色的头发与红色的神袍交织出奇异的色彩,他低着头,从背后隐约看见修长白皙的脖颈,身躯显出些清瘦来。
我还没收回视线,便对上了许琉灰的视线,他越过喀左尔,快步朝我走来。他走到我身前,我尚未说话,便被他用两只手摸了一遍脑袋和脸。下一秒,他扣住我的腰部,将我按到怀里。
许琉灰的手拍着我的背,像是在安抚我,但我却先感觉到他怦怦跳的心脏以及过高的温度,还有有些杂乱的呼吸。
我叫了他几声,他却没有回答,仍然抱着我,低着头用脸蹭着我的脑袋,一个又一个轻柔的吻落在我的太阳穴、眼角以及脸上。
又是一会儿,他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松开了我,低头凝着我,“疼不疼?”
我张了下嘴,又咬住唇,过了会儿才道:“脑袋疼,背也疼,骨头也疼。”
许琉灰闭上眼几秒,又吸了口气,两只手梳理我的头发,轻声道:“可怜。”
他的手指有些颤抖,却又立刻抓住了我的头发。
淡淡的青柠信息素飘过我的鼻翼,我顺着信息素望过去,却见喀左尔正好与我擦肩离开了殿堂。门被轻轻掩上。
许琉灰掰正我的头,握着我的手腕将我往里面带,“我让他们准备了些茶点,先吃点东西,然后让教会的人给你检查一下,好吗?”
他勾着手指,嘴角弯了下,“老师想你了,也担心你,让教会的人保护你。”
许琉灰背对着我,他棕色的卷发在阳光下有着更深的颜色,话音愈发温柔,“这一次的事情老师会记着的,那些人都会有报应的,还有在车祸之前,我听说你就很辛苦了。在病房里的时候,我在想我的孩子怎么会那么瘦,那么小,那么可怜呢……”
他越说,握着我的力道就越大,话音也越轻。
我问道:“我还以为教会已经是喀左尔的领地了,没想到老师的威严仍在。”
许琉灰带我坐到案几前,像是安置一只宠物似的,将我环在他身前,两手抱着我腰部。
我别扭地动了下肩膀,却感觉他蜷缩着,像是要将我保护在他腹内似的。
根据一些经验来说,我知道,当他做出这个动作时代表他处在一个不太稳定的状态。
下一秒,他的手捻起了一块糕点,捏着我的嘴给我喂了进去。
许琉灰的指尖有些冷,带着淡淡的花香。
我:“……老师别,我真的不饿。”
许琉灰话中有着些不容许,“不饿也要吃。”
我只好张嘴吃了又嚼了嚼,思考里面会不会有毒药,走神之中却察觉许琉灰又塞了一块,甚至还贴心地将一杯水也抵在了我的唇边。
我:“……”
我很想抗议,但奇怪的是,我满怀亢奋毫不觉饿的状态在吃了两块糕点后迅速垮了。我开始感觉到精神高度紧绷又放松的疲惫,肚子里的空荡,还有唇齿的干渴。
算了,还是吃了吧。
我吃东西的速度一向很快,此刻又饿,一不下心便咬到了许琉灰的手指,一瞬间我听见身后的闷哼声。我睁大眼,抓着他的手指一看便看见他手指里被我咬出了个流血的伤口,一时间,嘴里的糕点都是腥味,我连忙要吐,许琉灰却伸手捏着我的嘴,我一时不察竟直接咽了下去。
我睁着眼,回头看许琉灰,震撼道:“老师你……”
许琉灰有些疑惑,却又低头,随后露出恍然来,“……刚刚太入神了,没察觉到。”
他拿起手帕擦了擦手指,语气中很有些抱歉,“让你吃了带血的糕点,是老师没注意。不过放心,老师的体检报告很健康的。”
我:“……”
我刚刚都抓住你的手了!你分明是故意的!呕!
经由这个插曲,许琉灰似乎也觉得我吃得够多了,终于回答了我最开始的问题。
“教会从来都是我的家,我也不过是暂时让喀左尔代为管理。”许琉灰笑了下,又道:“不如说,你也知道,能让我撤离这里的人从头到尾只有你,厉害的孩子。你刚醒就来找我,难道是担心我又做什么?”
我在他怀里转过了身,和他面对面,“老师用的是又,之前罢工和舆论的事果然是老师做的吧?”
许琉灰眼神之中有着温柔,“那只是一点点小小的考验,很显然,结果你也看到了。”
他的手背揽住我的肩膀,低声道:“你永远是我的孩子,我会保护你的,所以放弃喀左尔吧。”
我看着许琉灰,没忍住伸手摘下了他的眼镜,他的眼中有过一两秒茫然,却很快消失。
“老师希望我放弃喀左尔,还是信息权限安保呢?”我扶着他的脸,许琉灰的眼睛里慢慢的有了些幽深,却仍然凝着我。我继续道:“老师是不是知道……对我下手的人是谁?”
许琉灰轻轻叹了口气,道:“神会降下惩罚的,只是在这之前,你应该在教会的保护下。”
我却没忍住笑起来,用手指摸了下他的眼睛,道:“老师又很久没有休息了,是吗?”
“嗯。”许琉灰握着我的手,“难道这是梦吗?神不会这么残忍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的喉结滑动着,明明在微笑,手指却再次颤动起来。
我加重了些力道,继续道:“不,我是想说,如果老师清醒着,是不会说这种话的。在这之前的意思是,你不会现在就帮我杀掉对方,你也不愿意告诉我对方是谁,因为你现在暂时无力对付,或者……你和对方有着共同的利益,也或者二者都是,你怕告诉我我就会意气行事,也怕我会再次摧毁你的计划。”
我倾身,用力按住许琉灰的肩膀。
许琉灰没有半分挣扎,就这样被我推着倒下,他躺在木质地板上,嘴角的笑意慢慢变大。我用膝盖跪在他的腿上,感觉他身体的片刻僵硬,又听到几声喉咙的喘息与痛呼。
他脸色苍白了些,却仍然在笑,眼睛愈发幽深。手扶着我的脸颊,话音微微提高了些,脸上逐渐有了些红晕,“成长得好快啊,好厉害啊,我的孩子。我为你骄傲。”
我攀附在他身上,凑近着望他,“可你现在还要权力,不要孩子。”
许琉灰的指尖愈发缱绻,勾画着我的脸,“我在等,等你把我杀掉,当你真正地将许琉灰杀掉时,我可以什么也不要。教会可以放手,专利也可以放手,翼世也一样,利益权力甚至是自我……你想要的,我当然可以松口,可那些你牵扯到的利益集团不会松口。当你放弃在我的羽翼下成长,放弃唾手可得的利益时,你已经选择了一条艰难万分的道路。我会在每一次你痛苦的时候,都给你放弃的权力,但其他时候,我会用尽一切能力完成和你的赌约。”
“试试看吧,被我吃掉,或者吃掉我。”他扶着我的头,唇贴在我的耳边,痴痴地笑了下,“如果你想休息,就留在教会,过一些时间,我会亲手解决的。”
我闻言,琢磨了下,疑惑道:“老师似乎还是松口了,明晃晃地告诉我,对方你暂时不想对付,或者不能对付。”
他妈的,说了跟没说一样,你们这些天龙人不都是这种关系!
也就摆脱了自己的嫌疑而已!连合作的唐德家族的嫌疑都没有帮忙撇清楚!不……也还是透露了个信息点,那就是对方的确也是个天龙人,应该不是脑子不好的笨蛋,不然许琉灰不会要等。
许琉灰缓慢地眨了下眼,像是感到困惑,又笑起来,“是么?我没有这个意思。”
他将我拉到他怀里,抱着我躺在地上,团着身体贴着我。
“已经快到中午了,陪老师午睡一下吧。”
许琉灰说着,话音却有些含糊了,并不像假的。
我等了一会儿,没多时,听见身后传来了匀称的呼吸。转过头,发觉他已经睡着了。又等了一会儿,确定他睡得很熟后,我才蹑手蹑脚将自己从他怀里扯了出来,一面整理衣服一面垫脚往外走。
将门推开一条缝,我从缝里滑溜溜溜走,刚合上门,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怎么了?”
我吓得无声尖叫,几乎要跳起来,一转头,却发觉是喀左尔。他站在门口,静静地望着我,粉红色的眼睛里有着些水泽,脸上没有表情。
服了,吓死人了!
我拍了下胸口。
“他睡着了。”我拿着终端,又在翻看名单,道:“你要找他吗?”
喀左尔沉默了很久,才道:“我一直在这里。”
我愣了下,道:“啊?”
喀左尔偏过头,脸颊上不知是不是冻的,有些微红,他话音沙哑,“我只是……听说了你遭遇了意外。”
他道:“我有点担心,是我没想到保护你的。”
我:“……”
你还是先保护你自己吧,头一次见战力比我弱的天龙人!
“没事,你照顾好你自己就行。”我低头看终端,眼神游弋在名单上的江森和李默这两个名字上,又道:“我有事先走了,许琉灰睡着了,你要是找他的话等他睡醒吧。”
我看着终端刚走几步,却听喀左尔在我身后轻声喊我的名字。
我转过头,他的脸上有着些冷淡,眼睛里却有着些认真,“……实验室的项目有了些新进展,回到三城后——”
“到时候再说吧。”我打断了他的话,急匆匆往外走,给钟雨发了消息让他约人。可刚走几步,却又察觉手腕被握住了。回过头,发觉喀左尔已经跑了过来,呼吸有些不大顺畅,垂着头,白发落在红色斗篷上,眼睫颤动着。
我服了,我忙着呢!
我深深呼出一口气,“还有什么事吗?”
喀左尔的手指动了下,缓缓地松开手,慢慢抬头望我,最后摇摇头。
我有些迷惑,“啊?”
他也慢慢露出了有些迷惑和羞窘的表情,咬着唇,“跑太快了,不小心忘了要说什么了。”
我:“……”
什么呆子怪谈嵌合体!
我敷衍地点点头,转身往外跑,急急急,今天我势必要拷问出来真凶!
天气已经有些寒冷了,一阵清风吹过,便总要吹下些落花。
一两片落花随着风打着旋儿落下时,喀左尔凝着花,脸上的迷惑与羞窘逐渐散去了,只剩下些淡漠来。
他抬头望向远去,她已经离开了。
喀左尔抿了下唇,又望向紧闭的殿门。
他才应该是这里的主人,为什么,为什么此刻却连推门进去都做不到呢?
她来到这里,接待她的,应该是他才对。
喀左尔感觉内心有了些空茫,萧瑟的风又吹得他的内心虚无至极。
和家的人给了他短暂的爱就离开了,那对仆人也是这样离开他了,教徒们明明支持他可更敬畏许琉灰,好不容易……她坚定地选择了他,没有辜负他第一次的信任,让他以为他得到了什么,可最好还是和许琉灰更亲近。
为什么,他总是只能得到一点就要失去呢?
喀左尔不明白这一切,他只是伫立在寒风之中许久,犹如一点盛放的红。
如果他还恨她就好了,恨她的出现让那对仆人不得已被遣散,恨她让与自己流着相同血液的哥哥爱她就好了。可是现在,他的恨竟无处可去,如同那几瓣随风打转的花朵一样。
他再一次凝视着那一扇门。
也许,只是还不够能取代他。
喀左尔触摸了下自己的脸。
*
我拉开车门,便听到钟雨的声音:“我让别的朋友打探了下江森的行程,好像说下午满了。”
“算了,那让我休息下吧,我现在也没什么头绪。”
我长长叹了口气,翻着终端,却陡然翻到了今早的录像。
算了,再看一遍吧,万一有破绽呢!
最开始的录像是李默的,他长久地站在我的床前,捏着我的下巴看我的脸,随后只是扶着额头像是在沉思。但很快的,他肩膀颤动起来,金眸冰冷,眼睫上挂着几滴细碎的水珠,仰着头像是在呼吸,脖颈上青筋翕动。
虽然这录像看过了,但再看一次,还是有点震撼李默哭起来和亚连真是大相径庭。
我开了二倍速快进看着,嗯,江森依然是红眼典范,握着我的手抵着头。季时川是最沉默那个,只是站得笔直,要站到天荒地老似的。再往下是……迦示,和印象差不多,也是沉默握着我的手那个流派,看来没有什么新发——我看着看着,骤然发觉迦示启唇说了什么。
我睁大眼,往后倒退了几秒,慢放了下。
下一刻,我察觉到我的身体有些冰冷,又有些血液火热,因为我从他的嘴唇里读出很简单的几个字。
“没关系。”
没关系?
什么没关系?
不会是在扮演我跟你自己说没关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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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崽子,凶手不会就是你这个栽种吧?
这么一说也很合理,这么仓促,这么脑瘫的方式,动机都不用找了,不就是觉得我之前把他晾着了或者现在跟摩甘比偷摸蜜月期了能成事了所以要做掉我!
可恶!居然是你!果然是你!
许久,我关了录像,捶着大腿喊道:“我要见迦示!现在!去发个会面消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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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咬人的狗不叫!
能跟陈行谨混的,都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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