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1 章
“差点死掉, 对于你来说,其实是件好事。”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路上时,钟雨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坐在后座的我, 骤然间生出了一阵冷汗,手指抓着安全带, 看过去。她眼睛盯着终端, 手指在投影键盘上敲打,脸上并没有过多神情。
“哈哈, 是、是吗?”我张了张嘴, 又道:“为什么这么说?”
我的心几乎要跳出喉咙,看向车窗外,车子驶过主干道,两边的车流不绝。
钟雨面不改色道:“现在的支持率在小部分回升, 大家很同情你。”
我:“……”
我的心缓缓回到远处,伸手摸了摸后脖颈,摸到了薄薄的一层湿润。
我道:“你故意的吧,我现在本来就很焦虑。”
钟雨道:“那你就不应该现在去见迦示。”
她回头看着我, 脸上有着些疲惫, “六点醒来到现在——下午三点了,你一刻钟都没有休息过, 实话说, 元老院的轮换还有几天,他们不会跑了的。你应该好好休息下。”
我抓着脑袋, 大脑不知为何有些酥麻的空白, 连我的手掌也感觉到了颤动的麻痹。
“我害怕。”我终于把这句话说出口, 看着钟雨,呼吸有些困难。
钟雨的眼睛里有着诧异, 她完全没有想过这个回答似的,又道:“我看你这样还以为……抱歉。”
我摇摇头,几乎要把眼睛里的热意甩了出来,最终我道:“我知道挨个询问挨个怀疑很可笑,我也觉得可笑,可我没有任何头绪。”
“我或许不应该从政。”我想了一会儿,只是这样道:“也许这是个好机会,反正我现在的权重也很低,又遭遇了危险。等我找到凶手报复回去,我就引咎辞职。”
我最后道:“我不喜欢这里,我什么都做不到,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钟雨又沉默了好一会儿,她道:“真遗憾。”
她又道:“其实我很多时候也这样,跟随你之后,尤其如此觉得。”
我看过去,却发觉她身上没了那种干练的气场,如今只有阵阵的疲惫。那是和我一样的,对这个狗世界无话可说的疲惫。
钟雨道:“捕真晚宴、竞选会、舆论爆发、辩论赛……你遭遇的危机多到我无法想象,我和其他成员每次帮你处理这些的时候,都觉得很难解决,因为很多类似的政坛事件的解决方法完全不适合你。但每次到最后,你都能自己解决,这偶尔让他们也会挫败,因为大多数人都并不那么服气为你效力。”
“不过我没有挫败过,因为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即便手段很不入流。”她像是在和我交心,又像是在借机数落我,最后她道:“但比起其他人的手段,你已经算得上手段干净了,毕竟只是睡个觉。”
恭喜我在比烂环节中没有赢。
我道:“你是想劝我留下来继续当官吗?”
钟雨摇头,“不是,我只是有一种预感,我觉得你会留下来的。”
我又不知道看哪里了,我不擅长和人掏心窝子,于是又看向车窗外。
钟雨道:“要离开的人,不会追查凶手,除非她心中有一种不甘,有一种怒火,有一种困惑。而拥有这些的人,是做不到置身事外的。”
我把手伸到了口袋里,反复地摩挲着口袋深处的硬币,细细地感受着硬币上的花纹。
我有点后悔,后悔偷那一枚戒指。
车子停在了一间咖啡厅门口,几名安保员也从另一辆车上下来,他们围着我进入咖啡厅。
我顿了下,回头看向钟雨,“下一个要约的人,约了吗?”
钟雨点头,道:“对方说有空,不过你真的不用休息吗?”
我摇头,“也就是见见面,问问话而已。”
此刻我已经冷静下来,意识到迦示大概率不是凶手,可是既然约了,就还是见个面吧。
此时正是下午四点半,距离我从医院离开过去了十个小时,我正要见第三名嫌疑人。
黄昏还没有降临,却已然有些等待不住,悄悄将天空渲染出点了些金黄。
来往的行人很少,天气的寒冷让人大脑有些昏沉。
安德森家族的宅邸一如既往的庞大,也一如既往的陈旧。在宅邸的角落里,有一栋更为精致的白色洋房,仆人静默地打扫着。
这是亚连现在居住的地方——或者说,被私人医生护士照看的地方。
李默进入看护房的时候,一眼看到江森站在亚连的床边。
亚连的脸色十分苍白,双眼紧闭,表情静谧至极。他的头发长了很多,散落在枕头上,愈发显出绸缎似的光泽来。
江森背对着李默,将窗户玻璃的模式调节了下,暖融融的阳光便顷刻照入有些昏暗地房间内。
他转过身,看向了李默。
一时间,空气中很有几分静默。
李默垂着眼,又挑起眉毛,手插入了西装裤袋里,道:“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好见面的。”他看见江森的表情并没有多少起伏,冷漠的脸上有着某种执着,清冷的黑眸中有着些坚定。
“迦示和摩甘比合作了,目前四城区内,你的人已经被辖制了。”江森话音顿了下,他继续道:“摩甘比已经站队了马基尼帮她连任,如果马基尼连任成功,伽示会得到更多帮助。安德森家族你已经掌管太久,我相信,比起omega,他们或许会更加信任一名年轻的alpha。”
李默的手指逐渐蜷缩,金色的眼睛里愈发锐利,脸上没有显出任何波澜,“安德森家族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或者说,你觉得我蠢到需要你复述一遍现在的状况么?”
江森笑了下,抬起手调了下亚连的营养液输液管,道:“所以我是来谈合作的。”
他道:“我盯着四城太久了了,无论是迦示,还是摩甘比,我相信我都比你了解。所以……我是来和你谈合作的。”
李默扯了下唇,道:“你和我谈合作?”
他没忍住露出了讥诮的笑意,“你觉得你江森还有任何信誉可言吗?”
“我可以给你提供大量关于迦示的线报,今后他的所有动向,他的势力组成,帮你稳住安德森的位置。”江森顿了下,继续道:“我们可以一起把矛头一致对准唐德,尤其是……他们名下那家,套了翼世名头的生物制药公司。那些研发的针剂并不算符合伦理法案不是吗?轮换仪式后,无论谁上位,你夺回了势力,与摩甘比的合作的红利终究会是安德森家族吃到,而我也可以借着轮换后的例行稽查让唐德吃个苦头。”
李默道:“我和唐德的私交还不错,你确定来找我谈合作?”
江森笑了下,道:“而且我听闻,陈之微出意外后,你也去探病了。”
李默的眼睛眯了起来,他沉吟了几秒,“怎么?我不可以探望我手下的人?你觉得我会为了一个不值一提的人去与唐德作对?再说了,目前只是唐德有嫌疑而已。”
“不。”江森眼中有着些诧异,他笑了下,道:“我只是觉得,唐德如果都已经针对陈之微,针对你的势力动手了,那说明关系并没有那么好,不是吗?”
“稳重了不少啊,失败使人成长,哈?”李默突然笑了声,“她还不值得,但你说的条件,值得。那你要怎么证明你的诚意?”
江森摘下了军帽,望着李默,眼睛弯了下,“我们可以发个联合声明,也或者,你大可以随便找个人说对方是安德森家的人,依靠联姻来证明我的诚意,如果找不到,跟你联姻也行。”
下一秒,他看见李默的金眸里燃起了火焰,阴郁的脸上有着愠怒,“下次谈合作洗干净你的嘴。混账东西,也配和我谈联姻。”
江森面无不变,清冷的脸上有着诚恳,“我只是为了表达我的诚意。”
李默摆手,“滚出去。”
江森点头致意,刚走了几步,便又听见李默冰冷的声音,“不过我很好奇一件事,你和陈之微的关系还不错?即便……亚连为了她和你闹成那样,你居然还能坦然自若地提及她的名字。”
江森的手指翕动了下,转过身,脸上带着很淡的困扰,“其实并没有那么好,如今也只是偶然有合作才会见面,但媒体似乎不那么认为。”他又道:“如果你介意我和你手下的人有私交,我可以尽量避免。”
李默打量他许久,金眸中只有审视,最后只是抬起下颌,“不至于。”
江森接受着他的审视,脸色不变,“我会注意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窗外的阳光更加金黄了些,光芒照入室内,让整个房间都有了些静好和煦的味道。但他们的气氛显然并不那么好,有人在猜疑,有人在隐藏,试探的机锋从未停止。病床上的人脸色仍然苍白,平静地沉睡着,只是一旁的示波器当中,有着一两秒的波纹攀升到了高峰,却又迅速恢复了平稳的频率。
咖啡里泛起一圈圈涟漪,我支着脸,感觉阵阵的昏沉。
没多时,门口的风铃声响起,我感觉到我身后的卡座处有人动了下,又感觉到余光中那个假装玩终端的人身体绷紧了,甚至是不远处吧台的人也挺直了背部。
三名安保员隐藏在咖啡厅之中,时时刻刻盯着我,检视着来往的每一个人。
我看向门口,很快地看见了迦示,他先是望了一圈才对上我的视线,随后迅速地走到面前。
他的脚步很快,几乎有些急促,在冲到我面前后,他没等我说话就硬生生环着我的腰部将我生生地座椅上“拔”了起来。
白茶信息素散发着令人恶心的腻味感,我听见他那有些无措的话音,“你醒了?什么时候的事?”
我别开脑袋,推开他,道:“今早。”
迦示伸手,按着我的肩膀,灰色的眼睛仔仔细细地凝着我,好一会儿,他才松开手。
我后退几步,坐下了,顺便往后靠,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冲动固然可怕,但冲动后的等待更为可怕。因为在这会儿等了好一会儿后,我更加有些纠结如何开口问罪,又疑心被他阴。
迦示坐在卡座对面,一动不动地凝着我,像是木头似的。他穿着挺括的制服,黑发向后梳理了,灰眸里含着些担忧。
我有些受不了了,终于开启了话题,道:“你知道多少?”
迦示的脸上有了些很淡的疑惑,“什么?”
我道:“凶手的事,你知道多少?还是,你也参与了其中?”
迦示的瞳孔扩散了下,他的唇翕动了下,话音有些艰涩,“你怀疑我?”
我道:“不可以怀疑你吗?”
我笑了下,道:“我看了病房录像,你一直在说没关系吧?如果和你没有关系,就解释一下,洗干净你的嫌疑。这对我们都好。”
迦示顿了下,像是没有听懂我的话似的,抬着下巴,望了望一旁才又看我。
又是一副要哭的样子。
很烦,真的很烦。
我深呼了口气,扶着额头,将两侧的黑发捋到后面。
我道:“给我憋回去。”
迦示抿着唇,冷冷地看着我,眼睛里仍然有着一层雾水。
我站起来,俯身看他,“我有没有说过,不要给我露出这种表情,我不欠你什么吧?”
迦示张了下嘴巴,我直接卡住他的下颌,用力捏着,“你再给我提一次过去的事试试,我现在没心情陪你演戏,装可怜也要看看自己现在的身份。”
他话音低了些,“陈之微,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为什么你总是在这种时候才想到我?”
我抬起手扇了他一巴掌,清脆的耳光响起,我听见他浓重的呼吸声。
我盯着他的灰眸,“永远在和我装委屈,但好处你是一点没落下。你和陈行谨到底是什么时候勾结到一起的?捕真的晚宴你知道多少?质询会上,安德森宅邸里江森和亚连吵架的视频,那个角度那么近,是不是你派人放出来的?你爱怎么演卧薪尝胆,蛰伏隐忍的戏码都随你,别在我面前演。到底是怪我不联系你,还是你根本从头到尾就知道我被多次算计,你就等着我彻底倒霉再落井下石?”
咖啡厅门的风铃声频繁响起,客人越来越多,安静的咖啡厅也有了些喧闹。
迦示沉默了很久,他被我打得偏过头去,眼角挂着泪。
我抬起手,“说话,你也不想你该死的恐惧症现在发作吧?还是你又想不承认?那不好意思,我手里还有一份你资助几个财团的那个什么轮换仪式上的手环的文件呢?这实打实的利益下,你还能卖什么惨?”
迦示闭上眼,呼吸愈发急促,几秒后,他再睁开眼时,雾水已然褪去,唯有阴翳扩散开来。他的声音有着沙哑,又有着点笑,“早在江森和亚连订婚前,我就和摩甘比有了私下接触。捕真的晚宴,我都知道。质询会上,视频是我放的,不仅如此,江森之前要找亚连取消婚约,我给亚连注射了过多的药物,本来想让他和江森彻底闹掰决裂,拆解他们的同盟。但是李默猜到了,所以没有成功。没错,你都猜对了,我就是等着……等你的名字彻底消失时,把你抢过来藏好。”
他抓着我的领口,骤然拉近了我们彼此的距离。
迦示的眼睛里有着浓重的恨意,嘴唇慢慢扯开了,“是你做事太不公平了,凭什么呢?当年你到十二城,明明是你哥哥从中作梗,可是你却要恨我。好不容易见面,你和江森玩,和季时川玩,就是不找我,易感期的时候,你直接忘掉了我,不是吗?凭什么啊,如果你讨厌alpha,为什么他们都可以?为什么你就是不看我?”
他的另一只手按住我的肩膀,嘴唇几乎要凑到我的脸上,“但这次,我没有动手,没关系是我在对自己说。”
他的眼神里有了几分压抑,几秒后,他才道:“我在对我自己说。”
我道:“……什么意思?”
迦示笑了下,凑近了我,浅浅淡淡的白茶信息素试图裹挟着我,他慢慢道:“没有关系,再忍一忍,等到轮换仪式结束后,等到拿到安德森家族的权力后……就算你只有尸体,我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带走。”
他的笑声越来越大,一瞬间,我听见几声枪响。
下一刻,我被迦示狠狠向后一推,整个人倒在沙发上。
店里客人们的说话声骤然静默下来,我扶着沙发,转头看过去,发觉他们早已站起身,团团包围过来。那几名安保员已然中枪,被制服在地,他们面色苍白,血液在地上蔓延。
……这次是真的我冲动了。
我这样想着,又开始嘲笑自己。
明明知道迦示是个蔫儿狗,咬人又不叫,居然没想到能到这个地步。
有两个穿着便服的人按着我的手臂。
迦示平静地望着这一切,道:“你来找我,我很开心,这是你给我的机会。”
我道:“你藏不住我,因为就像你说的,你永远是备选,我在见你之前就见了别人。”
迦示的脸上没有表情,他只是走到了我身旁,从口袋里拿出了电子镣铐。他的手很冰冷,手铐更冷,我感觉我忍不住颤动了下指节,他立刻握着我的手贴住了他的脸颊。干燥的温暖却只让我觉得恶心。
我挣扎起来,可又立刻被他的手下按在了沙发上。
迦示道:“没有关系,他们自顾不暇。”
他刚将手铐拷在我手上,咖啡厅内部一直开着的家用终端却播报了一则消息。
【兰心通讯社快报:李默与江森于下午五点进行了一场友好的谈话,在谈话中,他们确定了今后的发展方向与合作方向。根据知情人称,他们极有可能在后续的轮换仪式上交出互表忠诚的一票给对方,并在元老院轮换仪式结束后,就双方家族旗下产业发展进行信息互换。这也是自联姻失败后,两大家族的破冰式合作。】
我回头看向迦示,“哈,自顾不暇。”
迦示的脸色愈发冰冷。
我道:“友情提醒一下,你现在应该回去和幕僚们开个会,而不是把我关起来。我约见的下一个人,马上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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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风铃声响起。
“哇。”男性青年的声音中带着震撼,下一秒,他走过来,拿起了终端,“执法记录仪已开启,记录人监察官03——”
“砰——”
迦示拔枪朝着季时川的方向击过去,下一秒,季时川手里的终端碎成了两半。
他冷冷地看着季时川,又看了眼我。
我笑了下,道:“我为什么不能记恨你,陈行谨让你把我发配到十二城,你就干,你自己选择听他的。他这么搞我,你也要配合,明明从头到尾都是我帮你的。”
我说完后,他的呼吸重了些,垂着眼睛,尾巴都要耷拉了似的。迦示收起枪,将我的镣铐解开,他又恢复了那种无机制的冷漠状态了。
我必须承认一件事,迦示其实是聪明的,但他只有一根筋。
一旦计划出错,他就会无措,就像现在。
当镣铐解开后,他才道:“他说过,你会阻止他的。”
迦示低声道:“他们那样对你,你应该让他动手的。所以才把你放到十二城。”
我移开视线,“滚回去当你的败犬吧,比阴湿更可怕的是阴湿的蠢货。”
迦示道:“是意外。”
他重复道:“下一次不会了。”
我:“……下次成功关住我?”
迦示道:“这一次是保护,可现在不能保护。”
我茫然了下,意识到他的意思是他要回去处理李默和江森的联盟了。
我:“……”
我服了厌蠢症犯了!陈行谨怎么会和这种人合作!
迦示离开得像是夹着尾巴的狗,但他还是对着季时川狗叫了几句,季时川也回以了几句狗叫。
当我将几名受伤的安保员送上救护车,并忍痛让钟雨给他们打了工伤赔偿后,才终于安稳下来。
季时川道:“他发什么神经呢?”
我道:“他以为我一醒来就找了他并且后面没有预约这样。”
我想了想,道:“也不能怪他没想到,正常人确实不太可能劫后余生一天见四个嫌疑人。”
季时川道:“我就能想到,我甚至能猜到你第一个见的是斐瑞,第二个是许琉灰。他就是个蠢货,你替他说话干什么,你什么意思啊,我要是犯蠢你能笑我一辈子凭什么到他这里就这么宽容啊,大家不都是alpha吗?”
我:“……”
第 192 章
八点半刚过, 摩甘比财团高层的办公楼里,申请访问的声音响起。
JIN放下了钢笔,将信放入抽屉当中, 他低头许久,一抬头, 便感觉眼睛里有了些酸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下属显然是察觉到他的动作, 站在稍远处的地方询问道:“需要我再调节一下这里的灯光么?”
JIN摇头,笑起来, “灯光已经够柔和了, 是我还不太习惯一城的办公室。”
下属点头,拿出终端,调出数据进行了传送。
很快的,一系列几乎是偷窥视角的照片与数据浮现在JIN的终端中, 他低头看了眼,照片中的主体几乎都是各种各样的“路人”还有她的边角面容或身影。
JIN一页页地翻下去,苍白的脸上的笑越来越淡,黑眸垂着, 没说话。
下属继续汇报着, “今天我们已处理掉两批专业杀手,不过和前阵子她在医院昏迷时不同, 今天她的行程好像只有我们这边在盯着, 不像之前有很多势力也在巡逻。”
JIN从最后一页照片继续往前翻,翻到咖啡厅那组照片时, 他几乎想笑了。无论是那条蠢狗, 还是那条野狗, 他都没忍住凝了许久。
他又道:“现在呢?”
下属的脸色白了起来,许久, 他嗫嚅道:“……跟丢了,季时川对我们的行动轨迹很清楚。”
这样的消息是轮不到他来汇报的,可是,他们谁也不愿意,这任务只能落到资历更低的她身上。
JIN“嗯”了一声,此后便是漫长的沉默。
下属的心慢慢提起来,手脚都冰冷着,眼皮痉挛得几乎让他觉得眼睛有些痛。即便资历低,但她也知道,JIN看起来总是很好说话,爱开玩笑,可处理任务出错的人却从不留情。她见过那些曾和他一起言笑晏晏的高级人员是如何逐渐消失的。
“把人撤了。”JIN话音很轻,“让她找,找得死到临头。”
下属的心缓缓放下,沉默着等待JIN的后续命令,但他没有等到,因为他听见了他饶有兴致的声音,“以前没有见过你来汇报,是刚进组织的新人?”
他受宠若惊似的张了张嘴,最后只是点头。
JIN伸手敲了下桌子,又笑了声,眼下的泪痣让他显出些惑人来,“坐。”
下属一时间怔愣住,竟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小心翼翼地坐到办公桌前。
JIN却像是心情很好似的,一探身,从一旁的酒柜中抽出了两瓶杏仁酒与威士忌,两个酒杯。他将酒杯放在两人之间,动作轻松地开了酒,调了两杯酒。
澄澈漂亮的酒液冲刷着冰块,棱形玻璃杯的图案映照着办公室里的光,在红棕色的桌上洒下浮动的光影来。
下属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一时间产生些惊惧以及被看重的无措来。
JIN的手摩挲着下巴,黑发垂在脸颊,站在办公桌前,道:“啊,想到了。”他笑了下,又转身走到更远些的冰箱前,取出了两份牛皮纸袋来。他挽起袖子,将纸袋往下折,露出了里面造型精致的小蛋糕来。
做完这一切后,他才坐下,道:“这么晚了,吃点东西吧,马基尼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下属小心翼翼地望着他,磕磕巴巴地道:“马基尼的家族已经打通了所有关系,一切都在推进,控制室也搭建完毕。”
“是个好消息。”JIN捻起一块蛋糕吃了起来,笑了下,道:“其实不用那么紧张,我不会吃人。”
下属握着酒杯,惊愕地望着他,又立刻察觉到自己的失礼,低下头来连连称是。
JIN眼睛弯了弯,却只是喝了口酒,“我只是突然很想和人说说话,我已经好久没和人正常说话了。大多数人都害怕,少数人又太尊敬我,有的人,则讨厌我。但你是个新来的,总愿意听我的话吧,不过最好不要告诉别人。”
下属的头脑有些昏沉,却见JIN的眼中含着些疲惫。
辛辣甘甜的酒液从喉咙里滑过,JIN那张苍白的脸上有了些红,黑眸里也有了淡淡的湿润。他望向下属,笑道:“我几乎不喝酒,脑子会不清醒,但我妹妹很会喝。”
下属的身体僵住,他知道这个话题有多隐私,也代表了多少的信任。
他喝了口酒,郑重道:“我会保守住秘密的,以摩甘比家族成员的身份起誓。”
“很好。”JIN笑起来,手指却只是点了下酒杯,用手扶着脑袋,“不过我不是很好,还是奶油蛋糕更好吃些,但妹妹不太喜欢。有时候真奇怪,明明是亲生兄妹,我和她为何会相差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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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睛里有了些愉快的光芒,“是叛逆期吗?”
下属有些被逗笑了,却也认真点头,“应该是,我以前见过一些家里有兄弟姐妹的人,都是无论小时候关系多好,长大就互相不顺眼。”
“她或许是觉得我不够称职。”JIN想了下,又道:“我大她几岁,看着她那么小一点的时候,总觉得她像只快死掉的老鼠,很可怜。她不受父母的喜爱,身体瘦弱,总是生病,还很天真,明明自己很惨却还是同情坏东西……那些悲剧主人公的特点她全都有,是不是很可怜?”
下属知道,即便JIN因某种情绪使然而向他吐露心声,可他仍然不能插嘴,他只是点头。
JIN道:“我不想让她这么可怜,所以很努力养家,不然我也不会走到现在,对吧?”
下属愣了下,大脑被酒烧得有些晕,但他还记得,JIN曾经的确是摩甘比内部最厉害也最拼命的杀手。
“养了个大小姐啊。”他笑起来,不知道在笑什么,黑眸弯弯,脸上的笑淡得像雾。几秒后,他却又道:“可人不能总这样缺心眼。”
下属道:“您为了她走到现在,也确实不容易,她或许只是不知道您的付出多么惨重。”
JIN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淡,又喝下了一口酒,但尚未咽下,便剧烈咳嗽起来,他迅速拿起手帕捂着嘴。沾了血的帕子被他塞入了口袋,他的眼睛也有了些红,也亮晶晶的。
JIN道:“真羡慕你的健康,我的身体能换的器官都换了,骨骼也替代了一大部分,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按照摩甘比的说法,有天堂亦或者地狱的话……那我和她大概会永远分离。”
他话音越来越轻,“不可以这样。她就算在天堂,那种性格也会被人□□的。而我,就算在地狱,也一定比她有出息。”
下属的酒杯已经空了,他的眼前有些模糊,几乎只能凭借直觉道:“您要带她下去吗?”
JIN微微挑起眉,像是有些诧异,又像是觉得有些开心。
他道:“总不能放着不管吧?”
JIN缓慢地撕下一块面包,蘸着面前的酒吃了口。下一秒,他听见“砰”的闷声响起,玻璃杯从桌上摔到厚重的地毯上。他看过去,下属喉咙里发出的嘶吼声,望过去,却见对面那名下属用力卡着脖子,眼睛翻白,血液从他的眼鼻中缓缓流出。他仍然想挣扎着,几度呕吐,却又骤然僵硬着身体。
JIN望着他,垂着眼睛,嘴角翘了下,“到了地狱也不要告诉别人哦。”他的眼神清明起来,方才的醉意已然消散,站起身往外走。
夜晚的摩甘比财团大楼也依然灯火通明,不少人员来来往往。
他走在着有厚重毯子铺陈的长廊里,看见造型别致的壁灯散发着黯淡的黄色光芒,一时间有些恍惚。可即便感到了精神的怔忪,他也没有停下脚步,走出了长廊后,取而代之的是冷光,他有些怀念那些有着毛绒绒感觉的黄色小灯,但他也没有回头。
他和他可怜的妹妹一样,无法停止脚步,更不能回头。但他喜欢这样的状态,无需思考,只依靠本能。而她只喜欢逃跑、后退、耍滑头、心软,她会因为这一切特质而走向毁灭,只有她自己不知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可怜的妹妹,我不能再这样陪你玩了,我们要接受这样的结局。
JIN,或许是陈行谨,或者是陈知谨、陈谨、陈烬这么想,他确实不大擅长喝酒,以至于他不大记得在到底在用哪个名字,又身处何处,又在他人生故事的第几章。但他很想抱一抱他的妹妹,在那个不是家的家里,他看着她喝得眼睛发亮又睡在他的怀里,在梦中流泪,身体有着惊人的热意与本能的依赖。
车子在酒店门口等候了许久,ROY为他打开车门,“斯图尔特家族的人已经在等候您了。”
JIN点头,又想到了什么似的,道:“处理下。”
ROY愣了下,迅速低头,“好的。”
路灯散发着莹蓝色的光芒,马路上车流不绝,天空挂着一轮明亮的月,使得这夜色愈发地寒冷。
我的手指抚摸着窗玻璃,心中感觉到了一阵阵怪异地绷紧,背后起了一层层的鸡皮疙瘩。但下一秒,这样生理性的紧张骤然消失,头皮一阵阵地酥麻。
下一秒,客厅的灯光被点亮,我吓了一跳,一转头却发觉是季时川。
他拎着外卖,倚靠在门框旁看着我,“在这里忧伤什么呢?”
我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用着困惑的眼神看他。
好一会儿,季时川脸上的调笑淡了,只是晃了下外卖,“你要吃的给你买回来了,给你当牛做马地跑腿,别在这里担心了。”
我道:“这里真的安全吗?”
“这是监察官公派公寓,小是小了点,但绝对安全,再说了其他监察官的公寓就在附近,死了也有人替你伸张正义。你放心。”季时川咧着嘴,将外卖放在桌上,又朝我走过来,道:“你终端都震好久了,怎么不回?来公寓的时候不还说一定要彻查到底吗?”
我的精神愈发疲惫,只是摇头,“但我冷静下来,排查了又排查,还是找不到。”
季时川道:“实话说我也想帮你,但我也真的想不到,实在不行你就当是我吧,为了让你知难而退回去过安稳日子。”
我从飘窗上跳下来,季时川站定了,“啧”了声才道:“我还以为起码能让我抱着你下来呢?”
我:“……建议你别和我玩这套。”
我走到沙发上坐下,季时川将外卖全部拆开,两手捧着一份比他脑袋还大的面包在吃,却还不忘用胳膊肘调出了遥控器打开了家用终端。
电视的声音很快地打破了这间公寓的平静,也打破了我的平静。我本来还在奋力地和打包盒里那份炒面战斗,直到电视里斐瑞的声音传来。
不知道是何时的采访,他举止优雅,春风得意,连扶着下巴思考的动作时,漂亮的宝石表盘与手环都散发出昂贵的光芒。
我硬生生握断了手中的筷子,愤恨地看着季时川,季时川立刻调台,下一个台,就是一名实习法官的采访。这会儿似乎是十二城的一个表彰仪式,艾什礼一脸正经地发表着演讲。季时川很识趣,火速调台。很快的,我依次欣赏了召开会议的迦示、阅兵的江森、在金融节目进行分析的李默、给人洗礼的喀左尔,翼世的财报,甚至是季时川本人开会的画面……
本就不好的食欲如今更是雪上加霜,我情绪一度崩溃,“你他吗快关了吧!”
季时川连连抱歉,拿起了第二个比脸还大的面包,诚恳道:“我忘了,因为是公派住所,所以这里基本都是新闻集锦。”
他又道:“不然我找找你春风得意的节目给你看看?”
我更加破防,“让我看什么?!看我之前多么得意,现在多么落魄,躲躲藏藏到处找凶手像个弱智一样差点被人抓走?还是让我看看我现在0.7的权重,不早点引咎辞职可能先被撸掉职位的可怜录像!我受不了了,我今天一天全在白忙活,也不知道会不会又被暗杀,我现在总感觉到处都有人盯着我,而我明天起来还得继续见一群可能是凶手也可能不是凶手却只会显得我的行动像蠢货的人!”
我的崩溃让季时川深深吸了口气,又呼了出来。
他道:“你好点了吗?”
我呼出一口气,道:“没有,所以我要去睡觉。”
“这里就一间卧室。”季时川笑了声,三两下吃完最后一块面包,最后舔了下手指,“你进去睡吧,我睡沙发就行,有纸板的话扔地上睡也行。”
我:“……少来这一套,我不会让你一个alpha跟我一起睡觉的。”
季时川有些失望地拖长了话音,“啊……睡你床底下也不行吗?”
我:“……”
我抓着一旁的枕头捶他,“想都不要想!”
季时川被我打得笑起来,一时间,我的愤懑也减少了些。我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我只是扶着脑袋,努力平息着脑袋里的声音去洗漱。
热水落在了我的身上,温热的暖意刺激着头皮与身体,让我紧绷的神经与挫败的心情好受了点,我突然又觉得我还能再撑一会儿了。
生活不就是这样,再说了今天我也不算太蠢,起码……起码我知道见迦示前通知季时川了。我没有真被抓走。
虽然其中也有李默与江森突然合作,扰乱了迦示计划的运气成分。但是没有关系,这说明我还是有一点点运气的!
我被冒着热汽的水蒸得全身暖洋洋,结束淋浴后,我带着热腾腾的自己回到了卧室,又用被子把自己卷成一个卷饼。
甜蜜的梦乡,快快迎接我!
我闭上眼睛三分钟,发现此刻我该死地清醒。
我:“……”
还是回消息吧。
我真不知道我为什么有这么多终端消息要回,感觉我在玩什么乙游,每天累死累活还要上线做日常活动。
刚打开终端,李默的电话直接打过来,像是他的马鞭一样速度极快地抽向我的神经。
我深呼一口气,点了仅语音,又打开下面的信息进行回复。
[江森:你醒了是么?]
[江森: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江森:这件事我在着手调查了,目前还没有眉目。]
我正琢磨着怎么回复,便听到了李默有些绵长的呼吸声。
几秒后,我听见他沙哑的话音,“醒来为什么不告诉我?偷溜也要看时候,现在你的处境你还不清楚吗?”
[陈之微:我知道,我只是太累了,想一个人待着。]
我一面打字一面道:“谢谢关心,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我:“……!”
哎呀我草,搞反了!
下一刻,我连忙补救:“我真的,有点束手无策了,我害怕这一切。”
出乎意料的是,李默并没有斥责我,他只是又呼吸了一声。
许久,李默才道:“位置告诉我,让安德森家族的安保员跟着你。很危险。”
李默的呼吸有瞬间的停滞,但紧接着,却又是轻而又轻,如呢喃似的话音。
他道:“别这样了。”
我还是第一次能从一人的声音听出这么多意犹未尽的省略号,一时间也深深呼出了一口气。几秒后,我道:“我也不想这样,可是危险它自己找上门,一点也不听话。我也想告诉你的,可我在寻找凶手,我会怀疑很多人,也会怀疑你。”
李默像是在笑,可我却听见他发出了像是咽下了叹息亦或者哽咽的声音,我几乎能想象到他大概又是仰着头的样子。
他道:“那你要怎么盘问我?”
我想了想,道:“不问了,如果你骗我,我不一定看得出来,就像那支把我变成omega的针剂一样。还有,你甩鞭子的时候,让我害怕,你还要打我!”
李默又安静了许久,他道:“你也咬我了,掐我了,打我了。”
我:“……那不是一回事!”
李默道:“我讨厌疼痛,可我没有制止过你。”
我觉得这个话题不能再聊了,因为那即将涉及一些关于告白,关于爱,关于承诺的问题,于是我低笑了下,道:“那你发誓,你真的没有因为那天和我吵架,怒从心头起,然后叫人杀了我吗?”
“怒从心头起,也不会伤害脑子。”李默顿了下,才又道:“真不明白,我为什么明知道是有个混蛋在倒打一耙,我却还要应付这一切。”
我想了想,“可能是我快死——”
李默道:“闭嘴,我心情很不好,不想听你插科打诨。把位置发过来,我叫人过去。现在很晚了,早点休息吧,轮换仪式结束后,我要是有空可以帮你看看你一塌糊涂的秘书长事业蓝图。”
他没有等我回复就挂了电话,我只能听到一阵忙音。
这时我才有空看江森的消息,却发觉他又回了两条信息。
[江森:你的位置在哪里,我让人盯着。]
[江森:我好像说了很多次我很担心你,但我还是要说,我很担心你。]
[江森:或许如你所说,我永远无法摆脱我的高傲与控制欲,所以你不愿意回复我。也或许,你就是狡猾地隐匿踪迹偷偷调查,疑心我也是凶手。无论是哪种,都没有关系,我会继续追查,清除掉任何一个有可能的人。]
一时间,我有些难言的感觉,没忍住摩挲了下终端。
[陈之微:可是我上次差点死的时候你把我关起来了耶,你替我清除敌人也要把我一起清楚掉吗?]
[陈之微:鼠鼠迷惑.jpg]
我没忍住发了两条语气不好的信息过去。
他大爷的,如果江森很轻易地将这个过去揭过了我也不怎么介意,我不爱回头想旧怨,但自从他又拿起那套朋友论后,我和他的相处多少有点在秋裤外面套内裤的尴尬感,现在他说这种话,则是在内裤上沾了花生酱,很他妈难以解释。
江森沉默了。
我感觉到他沉默了很久,久得我都有些犯困了,他才发来一条信息。
[江森:……]
江森沉默了很久,发了个信息表示了他的沉默。我也沉默了,甚至有点想笑。
但很快的,他又发了新的消息。
[江森:以后不会了。]
[江森:我们是朋友。]
我:“……”
我草嫩爹,怎么有人还能又套一条内裤把花生酱盖住啊!
我感觉江森的神经也许没有恢复正常,只是隐藏得很好,他陷入了某种执念当中,但他本人毫无察觉……不,他是不是从说朋友可以帮我解决生理问题那时就已经发癫了,真正没察觉的人是我?!
这一刻,我背后发冷,也不想再回其他消息了,倒头就睡。
但更可惜的是,我睡得并不算很好,即便和李默江森打了个电话发了消息,觉得当下是轻松的。可一旦闭上眼睛,进入梦境,那些真正让我疲惫痛苦的信息便自发在脑中罗织成让我崩溃的影像。
本梦半醒的时候,我又恍惚中梦到过去的,有些久远的场景。
在那个和家的宅子里,陈行谨的白色衬衫被血液浸透,细雨连绵的雨夜中,他沾满血液的手涂抹着我的脸颊,笑我没有用。
第 193 章
我不喜欢这个梦, 也不喜欢这个场景,可我醒不来,我只能被动地看着这一切。
他脚下的尸体肢体扭曲, 脸上几乎被割碎了,再也没有了跋扈。
那是我对第一次直观意识到什么叫死亡。
那个人我认知, 他的母亲们都是在和家资历很高的佣人, 他本人也在我们当中趾高气昂。甚至有一日,他偷走了和家主人的戒指和我炫耀, 可最后, 受到惩罚,被勒令寻找戒指的是父母和我们。那几天下着连绵的雨,我终究不忍心看着父母在雨中的草坪里一寸寸翻找,也知道, 这件事捅穿了最后还是我们日子难过。
我去找了他,和他谈条件让他把戒指还回去。他是个很讨厌的人,第一天他辱骂我,第二天他和我打架, 第三天他崩溃了, 把戒指心不甘情不愿地交给了我。
晚上,戒指出现在和家主人的衣服口袋里。
他出现在我房间门口。
浓重的血腥味蔓延。
陈行谨的手也黏糊糊的, 他问我为什么知道是谁不告诉他, 他问我为什么要对这样的废物服软,他问我为什么要把生活过得这么可怜。
我不知道答案, 因为我也很困惑。
浓稠的腥味越来越重, 几乎浓到我要涌出呕吐的欲望来, 头疼至极,我仿佛又回到了车祸现场, 感受到那滚烫的火焰灼烧我的背部。什么东西刺痛着我的手臂,针刺一般,阵阵汗水袭来,喉咙干燥至极,鼻子里都是一股血味。
下一秒,我睁开眼,在黑暗中嗅闻到极浓重的血味,以及很轻的“砰”声。
在我醒来之时,那阵阵刺痛仍未减少,我看过去,发觉手臂上有着密密麻麻的细碎伤口。我又摸了摸脸颊,却摸到了湿润的血液,一瞬间浓重的恐惧感涌上心头,我立刻开灯,在灯光亮起的一瞬,我发现房间内的窗户玻璃不知何时碎了一地。碎片上沾染着血液,还有拖行的痕迹,墙壁上是爆开的血液,几乎有血顺着墙壁落到我的床上。
我摸了摸脸颊,还有脸上。
萧瑟的冷风吹来,我卡着脖颈,大脑空白又昏沉,眼球几乎要从眼眶中凸出。
我又被暗杀了,对方没成功,也或者,成功了,但是在处理季时川。
一时间我想要尖叫,想要彻底逃离,对死亡的恐惧让我身体颤抖起来。
我差点就死在了梦中。
我的眼泪不知何时已经流了下来,混合着脸上的血液,我颤动着手又小心地摩挲着枪。他妈的,一把没有子弹的枪,一把我自己放弃了要子弹的麻痹枪,一把没有用的玩具枪!愤怒与崩溃让我想笑,脚步踩在地板上,一阵阵天旋地转。
……那闷闷的“砰”声不断,从客厅一路传到房间,我握着枪,小心地扒开了一条缝。
在那缝隙中,我很轻易地看见季时川宽阔的背影和灰白的头发。他站在浴室门前,军靴踩在一个身体上,那身躯挣扎扭动着,身上的血液缓缓流淌。他的另一只手握着门把手,将那身躯的脑袋卡在门框之间,用力关合了许多次。
砰砰声仍在响着。
我的视线几乎在一瞬被季时川捕捉,他迅速回头举起了枪,也是这一瞬间,我看见他表情冰冷,黑灰的眼眸毫无波澜,血液溅洒在他的脸颊上与身上。他习以为常。
他也比你有用,他手里的人命未必比我少。
陈行谨的声音不知道在耳边还是脑中响起,教我愈发混沌。
……我难道,还在梦中?
但下一秒,我看见季时川的脸上有着惊愕,他一抬头关掉了客厅的灯。
我眼前被陡然的黑暗侵袭,眼前一阵昏黑,身体愈发想要颤抖。
好一会儿,季时川不大平稳的声音响起,“是潜入的杀手,我在拷问他。”
我:“……”
我一时间有些想笑,想到了今天……不,现在是凌晨了,那就是昨天我的“拷问”有多么的无力与平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笑出了声,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季时川却没有问,他道:“我应该给你注射更高一点剂量的安眠剂的,但我怕你身体受影响,唉,真不该让你看到这一幕,应该有点吓人。”
还是有用的,起码我没有在当时醒来。
我很想回应,却说不出话来,只是用脑袋抵着门缝,道:“拷问出什么了吗?”
季时川道:“没有,嘴非常硬,很专业的杀手。”
我道:“还活着吗?”
季时川想了想,才道:“不好说。”
他又道:“回房间吧,消息已经上报了,目前已经加强了防护,他们来了一次失败就不会有第二次了。等会儿我收拾完这里,就帮你收拾房间,你安安心心睡觉,睡不着我还会几首摇篮曲,rap也行。”
他说着说着也笑了起来,但那笑声很轻。
季时川道:“别怕,没事的。”
我张了张嘴,道:“我他妈差点就死了!我做不到不怕!我以为你也死了,我也要死了,我搞不懂为什么就要死了!到底他妈的怎么才能放过我啊?这种狗屁日子还要过几天啊?草你们大爷的看谁都是凶手结果都不是最后谁也找不到然后担惊受怕一不小心就会死的时候能不能结束?能不能干脆杀了我算了!”
空气中安静了许久。
季时川呼吸重了些, “你好点了吗?”
“我好不了了!我要崩溃了,我现在不想查谁是凶手了,我不要待在这里了!我现在就辞职!去你们大爷的,我不想陪这帮——”
“砰——”
这一刻我已彻底失去理智,恨不得向苍天呐喊,但这一切都在一声枪响中被打断。
硝烟弥漫中,我话音颤抖,“季时川?”
“我没事。”他顿了下,才道:“问不出话,所以没必要活着了,现在我来解决你的问题了。”
我尖叫起来,“不要杀我我什么都会做的!”
季时川:“……”
他笑了起来,在黑暗中,他一路摸索过来,红酒信息素与血液的味道融合在一起。他将我拥入怀中,道:“冷静一点,起码现在是安全的。”
我听到冷静就想吐,脑子里都是乱七八糟的声音,心脏也怦怦跳,“我冷静不了,我做不到!我什么都做不到!我现在只想大喊大叫,跑来跑去,杀人放火!”
季时川抓着我的手,硬生生将我从卧室里拽到了黑暗的客厅中。
“咔哒——”
卧室的门关上,他在黑暗中将我拉拽到几步之遥的沙发上,强迫着我坐下。
在他愈发接近的时候,我却感觉他高挑健壮的身躯向下沉,一手扶住了我的腰部,一手按着我的肩膀。我低头,隐约感觉他跪在了我的身前,他的话音平静至极,“我帮你冷静。”
我道:“我冷静不下来,凶手就在拐角的浴室里,尸体还是新鲜的!”
季时川似乎在仰头望我,带着硝烟味的,混合着血液味道的,有些湿冷的手从我的肩膀上攀到我的脸颊。他扶着我的脸颊,望着我道:“你需要,不然下一次冷静的时候,就是死的时候了。陈之微,看着我,在心里数三声。”
他又道:“你现在的状况很不好,我知道你的愤怒、无奈、焦虑还有崩溃,因为我都经历过。为什么只是做正确的事就会死,而且死得无人在意,毫无意义?为什么一刻也不能安静,死亡总是擦肩而过,针对性的暗杀总是层出不穷?你的困惑,我也清楚。但越是这个时候,越要转移注意力,因为长久地凝视这些问题,会让你发疯。发疯于无论如何努力却也敌不过他人的一句话,发疯于你想要守护的人也在攻讦你,发疯于你的任何一丝疏忽都是致命的,发疯于生活之中从未有过平静的时刻,发疯于生命永远悬在钢丝上。”
拉链被拉开。
季时川握住我,动作很轻,“随便怎么样都好,不要再想了,休息一下,你的心脏律动一直很紊乱,瞳孔已经扩散很久了。你喜欢什么玩法?怎么玩?玩多久?我都可以,我怎么样都可以,不要想了。”
我的脑袋一阵酥麻,仰着头,却看见天花板。
监察官联盟也挺寒酸的,这里的灯并不那么好,因为在关闭后,那圆形的灯还是显出了残余的圆形光影,乍一看还以为是寒酸的月亮。
我的眼睛有些发酸。
季时川的动作没有听,很快的,便是湿润却又带着些凉意的包裹,或许是漱口水的残留,我感觉背后起了一阵阵鸡皮疙瘩。大脑里繁杂的思索渐渐减少了。
在那劣质的,仍留有光照残影的,廉价月亮的照耀下。
他的唇吻向每一个地方,最后又被黑色的口笼遮掩,跪着望我,眼睛仍然是弯曲着的。
我的两只手按着他的脑袋,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呼吸的热气纠缠起来。
许久,我解开了他的止咬器,听见他有些沙哑,又有些笑的声音。
“好点了吗?”
“累了。”
“累了就睡吧。”
“我怕做噩梦。”
“我睡得少,我帮你守着,我很擅长躲避暗杀,就像现在。”
“那陈行谨呢?”
“他失手了。”
“真的吗?他说是留着你给我作伴。”
“……他这么说吗?那你救了我两次。”
“你以前也是这么冷静下来的吗?”
“想你的脸,幻想一下自己过着很贫穷但是很平静的生活,幻想一觉醒不来尸体硬硬的,也幻想所有人都死了。为什么老问我,我也要问你,那你呢,你到底在想什么?”
他将脑袋枕在我的腿上,话音的热气打在我的腿上。
我在想什么?
在想我为什么没能当一个完全的坏蛋,只能当一个很low、很自作聪明、很不知天高地厚、很憋屈、很废物的地痞流氓。在想为什么偶尔会做好事,但是做的好事总是没有好报,可是做小坏事会遭报应,做大坏事又没本事……
现在,死又不能一口气死,只能如此被惊吓着。
我没有说话,只是望着窗外的夜晚。
老天爷,我究竟在人生的哪个节点,我究竟要走向何处?
我道:“季时川,我和哥哥以前常常玩一个游戏。”
我没等他继续说话,就道:“那时摩甘比家族一直在公众面前曝光,经常有丑闻,或者暗杀消息。我总和他打赌,打赌谁会出问题。现在想想,他经常赢,也许在那时,他就是摩甘比的人了。啊,其实也不是现在想想,是当时从来不想。我从来都是知难而退,我不喜欢思考,我逃避严肃,我远离复杂,可最终一点用都没有。”
季时川道:“你给我一种疏离感。”
我:“……”
我抓着他的头发拍他的脸,他却笑起来,我努力拍了几下道:“我讨厌你!”
季时川还在笑,笑了很久,他道:“你知道吗?陈行谨以前和我尚且狼狈为奸的时候,从来没说过他有妹妹,他说他捡了只很可怜的动物。可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的谎言,有时候说是老鼠,有时候说是仓鼠,有时候说是花枝鼠,有时候说是金丝熊,也有时候说一脚踩死了不记得了。”
“我才不是捡的!根本就是一个爹妈!”
我烦躁极了。
季时川又道:“我从不附和他,因为我看得出来他提起他的小动物时,只希望别人听,不希望别人了解。他想炫耀,又想藏着。我以前觉得是他脑子有病,后来见到了你,我也想这样做,不仅是我,很多人都是。”
我道:“因为我是唯一纯白的茉莉花吗?”
季时川道:“因为你有一点点真心,而我们都没见过。”
我道:“看似人渣但很真诚的反差是不是?”
季时川笑起来,拉着我的手放到他脑袋上,“好了,再摸摸我你就可以去睡了,明天你想离开这里,如同一滴水一样消失,我就让你消失。如果你想留在这里,就留在这里。”
我沉默许久,道:“那让我灰溜溜地回到十二城吧,帮我买好票,我要头等舱。正好旧情人在十二城混得不错,我回去勾搭一下说不得还有救。”
去他妈的政治斗争,感情纠葛,复仇大计!我开摆!带着我捞的钱重磅回归回十二城,一旦形势不好就祈雨!
季时川道:“很有人脉啊。”
“你管我。”我推开他的脑袋,又道:“把卧室打扫干净,我要睡觉,我真的累了。”
季时川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道:“知道了,跪下为奴,起身也为奴是吧?”
无论如何,消耗了一番体力,在满是血液的,躺着冰冷尸体的客厅里和满身是血的人做的感觉还是很诡谲的。凌晨时分我又做了好多个噩梦,一下子被追杀,一下子追杀别人,混沌醒来时,才发觉已经十点了。
季时川的动作很快,几乎很快地就帮我弄到了一份公派的权限文件与身份,车在马路上开出了火星子,马不停蹄地送我到了一城城区的机艇场。
我几乎没有行李,一如我从十二城去到五城,又从五城去到三城,再来到一城一般。前提是,刨去我口袋里日益增多的小垃圾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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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机艇起飞还有半个小时,我并没有找塑形师帮我塑形,毕竟这玩意过大型安检根本行不通,只能在物理上穿着粒子斗篷,把自己的脸包裹得严严实实。
季时川陪我一起等着,最后我们都困得睁不开眼,齐刷刷靠在了咖啡机旁打咖啡。
嫩爹,有钱就是好,这里吃的喝的都有免费的机器。要不是怕引人注目,我好想狂按机器带一堆回去!可恶!
在我暗暗想着,续了一杯又一杯的咖啡时,却陡然发觉不远处有家小型的宠物医院。机场内部也有宠物医院,日你们有钱的爹娘全家,不会宠物都坐头等舱吧!
我没忍住走过去,一旁的季时川又续了杯咖啡,拉着我道:“别乱走,小心被暗杀。”
我直接拽着他一起走过去,“去动物园。”
季时川道:“也行,起码没门票。”
他任由我拉拽着,但刚到门口,我就急速停住了脚步。
因为我看见了几只跑轮的仓鼠。
季时川:“不看了?”
我:“应激了。”
机场内部的广播声响起,预示着我只差十分钟就可以开始下水道之旅了,内部的巨大显示屏里又显示出种种过往情人的风光来——是轮换仪式前的群采。无论是元老院的人还是拥有投票权且出名的人都会接受,我今早也收到了,但介于我要离开了,我只是默默装死没回复钟雨。
斐瑞笑着和人招手,翼世的技术人员接受采访,摩甘比仍是派高层应付采访,几大财团的人春风得意地宣布着他们合作的智能手环已正式成为元老院席位轮换的特供纪念品,光那破手环就放了很久特写。迦示作为四城的人也一派静默倨傲。李默和江森则握手示好,脸上笑意得体,喀左尔则庄严肃穆地表示他会带领教会人员选出更合适的督政官……最有期望连任或竞选的元老院家族也露面了,其他不记得了,只记得有个omega惊鸿一瞥让我有些心动……不不不,别心动了!
当然,我也出镜了,是我的照片,说我病情恶化还在养伤不一定有机会出席投票。
笑死,钟雨也很识趣,估计猜到我跑路了,提前帮我铺垫。
谢谢你,钟雨,以后估计也见不到了,希望你找到好下家。
其他人就不谢了,你们都不配!
我的心慢慢地沉静了下来,再一次感到了一些恍惚,又有一种轻松。毕竟采访里,人人都喜气洋洋,人人都春风得意,人人都势在必得,天生的底气让他们有着这样的轻盈的快乐。过不了多久,他们就忘了有一只灰老鼠竟敢大放厥词要让天龙人都不好过了,这也很好,我不用承受太久的丢人。
又是一阵广播声响起,我该登基,哦不登机了。
季时川站在我身后,道:“还会再见吗,会吗?还会再见吗!”
我转头,他笑眯眯的,却自己回答道:“最好不会。”
我也点头,“拜拜!轮到我祝你一路高升了!走咯!”我两手插在裤袋里,又开始列数我的小垃圾,往权限检票处跑。
硕大的机艇已降落在不远处,舱门已然打开。
盈盈的蓝色光线即将扫到我身上时,我却听见一名工作人员道:“你好,请出示你的公民权限信息。”
我愣了下,却听身后的季时川也气喘吁吁的,他亮出证件道:“不好意思,她是监察官联盟下设部门的人,如今有机密任务,暂时不能暴露权限。”
工作人员的眉毛拧在一起,“不好意思,由于轮换仪式即将于两日后举行,目前已停止公派权限过机。”
她看向我,脸上有着审视,“请出示公民权限信息。”
我曾经有假身份,是江森给的,但我说了是曾经,那个早就惨遭注销了。
这一刻,我回头看向季时川,季时川也看向我。
他转了下眼睛,道:“没问题的,那方便我和她过渡一下权限吗?”
工作人员点头。
季时川抓着我,耳语道:“这一架机艇型号是自动驾驶,智能乘务,我选好了的。人力系统不给这个权限过,但内部机器权限是可以过的,因为监察官联盟有通行无阻的权限。”
我顿了下,“你的意思是逃票?”
季时川一本正经道:“逃生。”
他又道:“只要冲过去了,她身后的机器设备都拦不住你。”
我有点费解,“可是这要怎么——”
下一刻,季时川用力一推,大喊道:“你疯了吧!这么关键的时刻,结果你现在说文件一部分在检阅处被扣押了?!”我踉跄几步,他却又越发愤怒似的,拉扯着我往工作人员身上推过去。
紧接着,他开始大发雷霆,斥责工作人员扣押我的机密文件。
季时川观察过很多撒泼的人,他扮演泼夫简直手到擒来,上到无能捶胸,下到推推搡搡,辅佐以权势欺压,又增添几分暴躁易怒。
一时间,机场所有内部的人员尽数出来拉扯劝阻,不少乘客也围过来。机艇场本就智能设施极多,人工较少,这会儿可就是最合适逃的时候了。
我如此揣测,因为季时川算准了时间似的,挨挤着,推搡着,暴怒地将我往权限检测仪里一推。
【权限检测通过】
我愣了几秒,听见季时川喊:“快他妈跑啊!”
我转头狂奔,一下子,身后乱成一锅粥,广播响起大喊阻拦强行乘机的我。身后哗啦啦一堆人,机艇前无数个闸门经过就开启,但我还是跟跨栏一样狂跳,左右横跳。
“站住!你涉嫌非法乘机!强越权限!不想坐牢就站住!”
工作人员们哗啦啦跟在我身后,仅仅几百米的通道我跑得像条狗,最恐怖的是,一部分智能安保设施也跟着冲过来要围追堵截我了。
我草啊,科技真是发达了,人工和智能一起追我!
广播声从未停过,警告投影遍地,巨大的荧幕反复播放着轮换仪式的相关采访。
我偶然一回头,便智能看见硕大的斐瑞的微笑的脸,西装革履。
“我非常担心陈之微女士,但我依然认为,或许我们都要向前看,需要更加健康、积极、快乐的感情生活。希望她一切都好,也能早日康复。”
他的声音带着温柔,但在我脑中只有挑衅。
去死吧你这个金毛大烧杯!找我要炮的时候怎么不说健康积极快乐了!现在得意了就说这种风凉话!有本事这辈子别来下水道,不然我指定摇一堆老鼠咬死你!去死吧!
有钱人就不配谈幸福快乐,像这种我被迫在这里跑轮子的老鼠才需要!
在我绕了无数个闸门后,我喉咙冒着火,眼前全是星星时,我终于看到一道堪称是天国扶梯的梯子!
爬上去!要成功了!爬上去就可以离开这一切了!
权限检阅处,监视屏幕中,季时川的心狂跳着,眼睛死死地盯着机艇扶梯前气喘吁吁的人。她的全身都被汗水淋湿,跑步速度越来越慢。
他攥着拳头,替她祈祷,可下一秒,她却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一样,扶着扶梯竟动弹不得了。警报声再次响起,她被团团围住拘束着,扯开了面罩,露出了苍白的脸,脸上有着惊惧。在这惊惧的神情还没消退时,她已被带走了。
季时川闭上眼,心中叹了口气。
……错过了。
这是最好的一次消失的机会。
半个小时后,季时川从机场的审讯室走出来,一旁的审讯室还亮着灯。
不应该啊,关系走通了啊。
他有些疑惑地推开门,却一眼看见空荡荡的室内,她缩在沙发上,脸色苍白如纸,眼睛有着颤抖。
季时川深呼吸一口气,笑着走过去,“哎呀没事,下次,咱们下——”
“季时川。”我全身发抖,忍不住流出了眼泪,阵阵的恐惧袭来,“我找到凶手了。”
季时川顿了下,“谁?”
我道:“带我去见喀左尔。”
他睁大眼,“啊?”
我摇头,“我有事,要当面问他……”
季时川的手摸了摸我的头,一脸疲惫,“都是冷汗。”
我道:“我害怕,我害怕我得到的答案是真的。怕得不得了。”
季时川的眼睛缓缓地睁大了,他道:“你是因为这个,才留下来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没有说话。
第 194 章
车一路疾驰, 几次违规起飞强行登陆半空轨道,引得不少骑警追赶。
即便我一直在低头沉思,余光之中依然能看见车子被骑警标记的违规, 他们试图逼停这辆车,但季时川一刻也没有停。他的脸色有些凝重, 偶尔的几次抬眼, 都是望向我,却又移开。
他有些疑惑我的状况, 但我却无法给他解答, 因为此刻的我思绪十分混乱。
斐瑞反复和我强调的,快乐更重要,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到底是他离开了我,感觉到了快乐, 还是单纯的……因为模拟神经信号的技术,察觉到了快乐呢?
在教会公司实验室里,引诱着无数老鼠因快乐而永无止境地跑动的模拟神经信号装置,是否就藏在他佩戴的手环里呢?
我在终端的搜索框上反复查询着有关斐瑞的新闻, 按照时间顺序, 将他的每一条新闻附图,采访视频全部扫过。他的手腕上从来只会佩戴手表, 又是什么时候, 多了一条手环呢?
他的手环,和轮换会议上拟定的纪念品手环一模一样到底是为了宣传, 还是它别有一番设计呢?
我的眼球高速转动, 图片上的黑色字体、背景荧荧光芒、图片中发光的金发……这些影像不断倒映在我的眼睛里, 照得我眼睛酸涩。
最终,我找到了手环最初出现在斐瑞手上的时间——23号。我又打开了与斐瑞的对话页面, 一路往上翻,最终,找到了23号前的一条消息,那是22号21点发的。
【斐瑞:……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理我,哪怕一秒钟?】
也正是那条信息后,他不再打扰我,除了述职时那条告别。
我扶着脑袋,心脏如同打鼓一般。
时间对上了。
我又看了眼元老院轮换会议纪录片里的手环图片,这即将在轮换会议里,分发给每个拥有选票的人的佩戴的手环。我不断比对着,却只能发觉到它们的相似。
一样的款式、一样的颜色、一样的做工。不过他手上的手环没有任何logo,简洁干净。
如果斐瑞的手环里拥有操控情绪的装置,那么这些手环里又是否有呢?
我的脑中尽是些不成逻辑的,乱七八糟的思绪,一时间呼吸越来越重。
季时川又看了我几眼,最终没有多问,也没有试图讲一些无聊的笑话。他只是不断加速,在第五次违规时,车子已经停在了一城城区的圣纪佛教会m门口。
无数骑警簇拥过来,他们面色冷凝。
季时川打开车门,跟抓小鸡仔一样将我从车里抓出来,一把将我推到车后。他扶着我的肩膀,低声道:“你先进去,我会处理好。还有,深呼吸,冷静。”
我还没说话,他立刻捏了下我的肩膀,对着我深呼吸。
我:“……”
季时川这招还是很有用的,即便我并不愿意,却也没忍住跟着他的节奏深呼吸了几秒。
很快的,我在教会人员的诧异中仓皇地进了教会。
刚进没多久,便听见季时川爽朗的声音,“有急事,还是公事,麻烦通融。”
“陈之微女士,不好意思,今天暂时不接待任何人。”
我正要往更深处走时,却被一个教会人员拦住,这让我睁大了眼。
毕竟在许琉灰的地盘,我几乎从来通行无阻,这还是第一次受到这种冷待。
我犹豫了下,道:“许老师他不在吗?”
教会人员顿了下,道:“他今天不接待任何人,他需要很长的休息,而且您来的时候没有任何通知,我们不能让您打扰他的休息。您请回吧。”
……真奇怪,一般情况不都会让我等吗?
算了不重要,我现在要见的不是他。
我思索了下,才道:“如果我是来见喀左尔的呢?”
那神职人思索了几秒,转身走向了稍远处的红衣神职人员,与他们交流了一下。又是一会儿,他朝我点头,道:“可以的。您稍等,我们为您引路。”
我的心放下,嘴巴一张却吐出了催促,“好的,快快快!我有急事!”
他们点头,还未说话,我又催促起来,这下他们便显出了有些无措来,却也加快了脚步。这群向来慢吞吞在我的鞭策下也动作利索起来,好处是我们走得很快,坏处是,喀左尔似乎没有准备好。
当神职人员敲响他的寝殿时,他才穿着有些乱的红袍出来,白发甚至有些打结。他困惑地望着我们,他身后的神职人员手里还拿着梳子、绶带还有各种佩饰。
“怎么——”
“别说话,我有事。”
他话没说话,我抓着他的手腕将他往里推,把他按在梳妆台前。随后,我一把抢过服侍他的人手里的东西,又将他们推出去,最后合上门。
喀左尔的眼睛里有着懵懂,眼角不知为何有些红,歪着脑袋。
我正要说话,又住了嘴,转身打开门,对着还没走远的神职人员道:“许老师若要休息便让他安心睡一觉罢,我过会儿有些急事,你们就不用再通传他了。”
他们闻言点头,我才合上门。
等我再回头,喀左尔像是清醒了些,手扯着红袍在整理,眼睛垂着。
喀左尔话音没有起伏,“你有什么事吗?”
我将手压在他的肩膀上,“模拟神经信号技术,目前一共研发出了多少种传导方式?”
喀左尔蹙眉,像是在思索,却先握住我的手,将我往外推了下。
我立刻会意,他是希望和我保持距离,于是立刻抽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抱歉,你继续想。”
喀左尔抿了下唇,移开视线,好一会儿才道:“和家的专利是微针,需要以超小型针体插入肌肤。目前研究出来的其他的方式则是体内植入、晶体注射、器官或骨骼移植。”
我思索了许久,才问:“不会留下创伤或痕迹的有哪些?”
“晶体注射和移植都是动小手术就可以做到不留痕迹,无需佩戴仪器,缺点是不能保证安全性。卡尔璐与摩甘比之前合作的义肢用的是皮下植入,就是在佩戴义肢或者仪器时连接皮下植入一半仪器,优点时可拆卸,缺点是不如微针一样留下的痕迹少。”
喀左尔一面道,一面指了指我的手,“你之前不是试用过吗?”
我没忍住道:“但是之前不也还是留下了一小片红痕吗?不可能什么也留不下啊!”
喀左尔奇怪地望着我,道:“你想说什么?”
我深呼一口气,一手拿出了终端,调出了斐瑞的影像,放在他面前。
仅仅一瞬,我察觉到喀左尔的眼睛眯了起来,带了些厌倦。
我道:“你看出来了什么吗?”
喀左尔深呼了口气,粉红色的眼睛望着我,那里面有些烦躁。这一刻,仿佛是我第一次带他离开教会时,含着些警戒,又含着些莫名的意气。
喀左尔道:“我对你和他的事情不感兴趣。”
我:“……我的意思你有注意到他佩戴着的智能手环吗?我怀疑他佩戴的这个手环使用了模拟神经信号技术。”
我又道:“之前义肢事件时,卡尔璐和摩甘比不是研发出来了同样的技术,只是不知道能否做到是否仅仅依靠佩戴就能调节情绪呢?”
喀左尔静默不语,接过了终端,将每一张斐瑞照片的手部都放大了。在图片中,每一张,他的手腕都白皙至极,并无任何针孔亦或者是微针技术留下的痕迹。
他凝视了几秒,将终端还给我,道:“不可能。目前为止和家研究的微针还是最方便隐蔽可拆卸的,其他的基本都只能把装置和开关一起植入体内。”
我听得有些晕了,好一会儿,才道:“你的意思是,要想没有痕迹,装置和控制器都得植入体内。如果依靠手环调节,就一定会在肌肤上留下痕迹?”
喀左尔粉色的眼睛里有着认真,“是的。目前得到的专利数据研究来看,微针依旧是最先进的。尤其是,辩论赛时,他们采用的方式还是仿冒微针的劣质技术,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有所突破。除非他们早就研发成功了,之前在藏锋。”
我恍惚了几秒,想起来了他之前说过的话:模拟神经信号专利的最高级原理权限,翼世没有松手。
是啊,专利始终被翼世死死拿在手中,连教会都只能拿到一般的试验数据,卡尔璐摩甘比那边的技术又怎么能完全复刻甚至超越这个专——专利?
不对劲,许琉灰昨天是不是和我说过,他“为了我放手了专利”……?
我慢慢地张大嘴,心中有了猜测,又看向喀左尔道:“翼世那边没有把专利的所有数据权限给你们吗?”
喀左尔望着我,拧着眉头,“我说过了,最高级的权限并不在我们手上。”
“咔嚓咔嚓——”
门扉晃动,似乎有人在外面用力推门,又似乎有一阵飓风在吹动。
一时间,我不知为何身体越来越冷,额头有了冷汗。
许琉灰这么严谨的人,不可能会分不清放手的意思……除非他说的放手这项专利根本不是给喀左尔,而是给其他财团。
可是……他为什么会放手给其他财团呢?
之前三家财团在对抗,现在又是大选的关头,他支持的是第四席唐德。与其他两家财团支持的督政官马基尼是竞争关系,这对他没有好处……
寝殿的大门,权限访问申请不断亮起,红衣神职人员们似乎过来送了些餐食,亦或者是其他。
“喀左尔,请放行,到了用餐的时间了。”
我听见门外教会人员的声音响起。
喀左尔蹙眉,手指调出了悬浮的窗口,道:“现在有点太早了——”
他话没说话,申请访问的弹窗不断在室内亮起,红蓝光芒的交汇让我眼睛一阵阵疲惫。恍惚中,我听见门外传来略显凌乱的声音。我抬起手关掉了空气中系统界面,脑子高速思考起来,鼻尖一点点沁出汗水。
我道:“你头发还没梳好。”
喀左尔扯了下唇,偏开头,我拿起一边的梳子,按着他的肩膀帮他梳理头发。
望着他白色的头发,我的手微微颤抖,思绪没停。
不,不是没好处!也不是不能合作!比如……那个三家财团联名的,提供给轮换会议的选民佩戴的纪念手环。
如果智能手环本身就不只是纪念品呢?如果从一开始就是用来轮换会议选民的情绪呢?如果三家财团能借此在大选上帮助某些人获得督政官的职位呢?
轮换会议根据竞选演讲后的票数来确定督政官,利用它在演讲的时候给予情绪刺激来“诱导”他们投票并不难。
大部分选民都有了支持或利益相关的家族,他们不一定会受情绪影响而决定投给谁,但那些数量不少的非利益相关的普通选民呢?
这些票,是散票,却也都是可以因他们“喜欢”谁的演讲而“被控制”票。
情绪可以被控制,选择就可以被控制,这才是隐藏在义肢背后的,模拟神经信号的能力。也是这一刻,我才领悟季时川那一句“没人清楚你的选择是否是被诱导的。”
我闭上眼,门外是持续不停的敲门声,巨大,大得像是某种危险的鼓点。连喀左尔都察觉不对了,频频望向远处的门外。
“三城的教众就不会这样催促……”
他轻声抱怨。
因为门外不是教众,门外是埋伏在这里来杀我的,也是三大财团真正支持的人的手下。难怪……难怪神职人员说让我离开。
我的心脏蹦蹦跳起来,应和着这一幕似的,再一次的,无数个申请访问的系统窗口亮起。我察觉到寝殿内部的光逐渐暗沉了,敲门声也越来越重。
“你弄疼我了。”喀左尔轻声道,他的手摸了摸发尾,“不要替我梳头了,让他们进来替我梳的。”
我的手指插入了他的白发当中,很快听见了他轻哼了声,连呼吸都有些重了。
喀左尔像被我扯住了命脉似的,话音有了些紧张,“你、你松手!我们不该这么接近的。你选择了许琉灰!”
我道:“我也可以选你的。”
我扯了下嘴唇,眼神在周围游弋,听着门外传来的哐哐声,还有教会人员催促开门的声音。我的眼睛震颤起来,紧紧地凝视着门外越来越重的敲门声,此刻,室内的气氛安静得僵硬。
喀左尔张了下唇,我几乎感觉他空茫的眼睛里又有了些希冀,“什么?”
我凑近他身旁,笑了下,道:“我们玩猜硬币好不好?上一次,我帮你赢。这一次,我帮你更上一层楼。”
喀左尔白色的睫毛颤动,瞳孔扩散开来,他凝着我。我的手伸到口袋里,下一刻,另一只手抓着他的头发用力一扯扯到怀里,最后迅速掏出了枪,一手按着他的肩膀,一手用枪抵住了他的下颌。
喀左尔愣住,话音有些不敢置信,挣扎起来,“你在干什么?你骗了我?还是要杀了我?”
我用力钳制住他的腰,低声道:“用你当人质,老实点!”
也正是这一刻,他们终于失去所有耐心,强行突破的警报声响彻室内。几声枪响轰鸣,重重踹门声震耳欲聋,门轰隆倒下。
寒冷的风迅速吹入室内,硝烟弥漫,吹得头皮发麻。门倒下的瞬间,一堆枪口已然对准了我。一帮身穿黑色制服的安保人员,他们齐齐举着枪,脸上满是凶狠。
伴随而来的还有震耳欲聋的吼叫声,“不许动!陈之微,现在你——”
黑压压的人站在门口,让我直呼站不下。黑压压的枪口对准我,让我惊觉很害怕。一个小小的双押送给你们。
“要不然先看看现在谁不要动?”
我打断他们的话。
下一秒,那人似乎终于看到了室内的景象,望着挟持着喀左尔的我,气势汹汹的话也没了声。一时间,他们都僵硬了脸。
我用枪顶了顶喀左尔的下颌,“都起开,未来的教皇可在我手里。你们杀了我,我也不会放过他。”
一大群人面面相觑,仍然举着枪,一时间都有些不知如何应对。他们旁边围着一堆穿着红色神袍的人。我仔细一看,发觉许琉灰则站在其中。
他面带微笑,眼镜下的视线温柔至极,低声道:“我的孩子,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喀左尔正要说话,我吼道:“闭上嘴,人质不需要说话。”
我又看向他们,露出了穷凶恶极的微笑,“你们也不想他死在我手里吧?那就都起开,让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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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保人员们脸色难看,神职人员们则面色不满。许琉灰觉得这一幕很有趣似的,望着我,又回头望了望那帮穿着制服的安保人员。他话音很轻,“你们也看到了,她挟持的可是未来的教皇。”
那几名黑色制服的安保人员恶狠狠地望着我,并不放下枪,道:“陈之微,立刻放下武器,我们没有任何恶意,我们只是需要对你进行一些调查。”
没有恶意在这里埋伏我啊,要不是我回过味来,这会儿我就死了!
我道:“调查什么?”
他们昂着脑袋,眯着眼睛,“我们怀疑你与一名反叛军头领是亲属关系,放心,只要调查清楚我们就会放过你。”
反叛军的头领不正在和你们的头领合作吗?
我笑了下,“抱歉,我有急事,如果你们这么好奇我和对方的关系,不如你们把证据亮给民众看。到时候你看看民众会不会更爱我?还是说,你们现在就想给我看,然后让教会的未来,教会公司的总裁现在死在我手里?”
话音落下的一瞬,我听见红衣众话音也有了愠怒,“你们为什么还不放下枪?!她手里的人可是圣子!我们圣纪佛教会向来与世无争,却也不是任你们揉搓的!”
安保人员咬着牙齿,回头吼他们,“她需要配合我们联邦内部的调查!”
许琉灰轻轻叹了口气,道:“可是……一个暴徒配合不配合你们,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已经帮你们埋伏在这里,也努力不引起她的主意了,但如果不是你们强行突破权限破门而入,怎么会陷入这样的困境呢?”
“他们是合作关系!她根本不敢——”
安保人员暴怒的时候,我在背后用力掐了下喀左尔,下一秒,喀左尔惊呼起来。我凑在他耳边道:“哭,快点。”
喀左尔没有听我的话,但也很有用,因为他像是承受不住这样耻辱一般全身颤抖着。下一秒,他的话音里有着控制不住的恼怒,“你怎么敢这样对我?”
我立刻接道:“我也不一定会真的杀了他,顶多是让他失贞而已,你们自己选吧。”
喀左尔的身体颤抖了下,许琉灰的挑了下眉头,饶有兴致地望我,我瞪了回去。他便又道:“仁厚的神,为何要让我看到我的孩子们自相残杀……”
他话音中有些忧伤,又道:“即便翼世与教会早已切割,但喀左尔是我亲爱的孩子,如果你们真的不愿意让路,翼世也不会忘记你们的。”
我握着枪的手逐渐被汗水浸湿,但很快的,我察觉到,那也有喀左尔的泪水所为。
别他妈哭了,你又不会真死,这枪就是个玩具!
安保人员们似乎并不想放我走,直到我上了膛。
“咔嚓”声后,我道:“前阵子我出了场车祸,本来也活不久了,现在我真的不介意拖个人下水。我不管你们是哪里的人,为什么现在举着枪要调查我,但是你们不让开,我不保证这位曾经的合作伙伴会怎么样。我可是属水鬼的。”
这里并没有什么退路,我手中便只有这一人质,所以我不得不回想影视剧中的变态形象,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意。
这个笑应该很合格,因为许琉灰移开了视线,嘴角动了下。
红衣神职人员们的怒吼声越来越大,安保人员们完全招架不住他们的怒火,竟真的老实放下枪,给我让出了一条路。
当我与他们擦肩的时候,我看向他们,认真道:“对了,跟你们的头,马基尼说一声,轮换会议见。她应该记得我,对吧?”
下一秒,为首的人便睁大了眼睛,“你——”
他们迅速截断话音,又道:“陈之微女士,我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们只是需要调查一些事情。”
我只是抵着喀左尔的下颌,一步步往后退,凝着他们又笑了下,就像凝着一切的幕后主使——马基尼·斯图尔特一般。
爱笑的女孩最好命,不爱笑的,都是被命折腾死了笑不出来的。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就要抱着这个硕大的谜团死在车祸里了。
马基尼也真是的,让我好一番鬼打墙。从头到尾,她就坐拥三家财团的支持,打的也是依靠手环控制散票来连任的算盘。
毕竟江森的录音里,摩甘比可是下了准信,保她连任。这底气,就来源于三大财团的“破冰合作”啊。毕竟只要连任,三家财团全部受益,伦理法案轻松废除,管你是全息游戏还是人工造影,有钱一起赚就是了。
用那么简单粗糙的方式暗杀我,还真是因为……来不及。
法案是陈词滥调,马基尼能连任就有办法压下去,根本不急。而我在述职会议上误打误撞提了一嘴手环才是“我必须死”的关键。
一旦她勾结财团用装置控制选票的事情暴露,斯图尔特家族就走到头了。
所以哪怕我根本对手环一无所知,也断不能留,会议途中突来的杀机只能让她选择车祸这种粗糙手段。我醒来后,她有了筹谋,这才有了专业到到能突破监察官防线的杀手。
种种线索全部串联,我居然觉得有些好笑。惊天的官商勾结操控选票大阴谋,就这样不由分说地撞过来,我一句话赔上一条命。
因为命从来不值钱,一句话里的秘密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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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斐瑞,许琉灰讳莫如深,难怪迦示把囚禁当做是“保护”,难怪陈行谨意味深长。
原来真相不该被探究,起码不该在有利可图的时候被探究,尤其是人人都能获利的时候。恐怕民众,也未必不欢迎能控制情绪的小手环。
我都有些叹惋我怎么没死,因为我不死,我就不会让这完美计划实施。谁让我是老鼠仔,最爱动你们天龙人的奶酪,尤其是你,马基尼。
我一面挟持着喀左尔,一面将视线移到了许琉灰身上,他仍然微笑着。
许琉灰轻声道:“好孩子,小心点,别伤到……”
……这时,我也没忍住对他笑了下,对他的“透题”表示了一些认可。
我道:“我会的。”
我又看了一眼那群气急败坏的安保员,如果不是陈行谨将我们的关系爆给马基尼,这群正规军应该没名头牵制我。
原来盯我一宿,是打算把我断舍离。好吧,看来以后不用养他的老了。去死吧贱货!
无数人凝着我,我越发张扬地笑,也越用力抵着喀左尔的脖颈,享受安保员视线里的不甘心与愤恨。
“刺啦——”
一阵风骤然吹来,急刹车后,轮胎磨蹭地板的声音刺耳至极。
我心脏悬在了喉咙。
难道是他们的增援?!
下一刻,那辆车漂移停在我身旁,插点擦过我。车门“哐啷”一声弹开,季时川像个接应我抢银行的土匪似,高声喊道:“快上车!”
我愣了下火速推开喀左尔,踩上台阶上车。下一秒,喀左尔竟一抬手,生生抓着我的手臂也跳上了车抱住了我。
“砰砰砰——”
几枪子弹打在身边,我一用力将他拉上车。
我喊道:“你干嘛啊!”
喀左尔冷着脸,红着眼看我,一言不发,脸上还有泪痕。他有些很重的愤怒。
气氛尴尬了两秒钟,季时川震撼地望了望后座,却又迅速踩下油门。没关好的车门飘扬着,下一刻,枪声再次响起,把车门打得破破烂烂,一两颗直接击碎了后视镜!
【警报,防护模式开启!】
机械声不听,红蓝光交汇。
季时川顾不得更多,猛踩油门往外冲,破烂的车门也合上了,透气又透光。
我忍不住一阵阵尖叫起来,在残缺的后视镜中窥见许多辆车追了过来,无数颗子弹擦着窗玻璃而过。
我抓着喀左尔,趴在车底,用力按着他脑袋,血液直冲脑袋,继续尖叫:“你跟上来干什么啊!这下我真的变成挟持你了!”
季时川也尖叫道:“到底发生什么了?!我刚应付完骑警,就被教会的人塞到了车上让我救你!他们要追多久!这破车真要开不动——啊!”
他一个急转弯强行超车插队,我和喀左尔立刻从滑到车另一端,喀左尔狠狠撞到我怀里,我剧烈咳嗽起来。
季时川再次尖叫,“你怎么了中枪了吗?”
我继续尖叫道:“什么?!谁中枪了?!”
我们想遥遥相望的尖叫鸡,在枪林弹雨中鸡同鸭讲
喀左尔背对着我,即便在如此慌张的状况下,即便背部在颤抖,他依然用着冰冷的脸流冰冷的泪,白色的发丝还黏在脸上。手捂着耳朵,靠在我的怀里。
当我们停止尖叫,情绪稳定后,他才道:“开到三城,我要回教会。”
季时川:“……我又不是顺风车!”
他的车越来越快,时不时还要急转弯或是急飞到其他半空轨道上。
我道:“他是未来教皇,有钱的。”
季时川道:“记得打个五星好评,后座冰箱有水,渴了可以自取,免费的。”
喀左尔半点也不想幽默,他只是两手攥着衣服,道:“你到底为什么要那样做?”
我不大想应付他,毕竟他现在没多——等下,也不是没有用。
我看向喀左尔,道:“既然你主动上车了,那我想问你,你知道怎么切断模拟神经信号的控制吗?我觉得我能靠这个当上大官!到时候咱们沆瀣一气,合作共赢!”
季时川望了眼后视镜,眉头蹙起,“这什么剧情,还有你这什么成语。”
“等下跟你说。”我没理季时川,凝着喀左尔,认真道:“和你解释一下,斐瑞那个技术是翼世提供的,的确能操控情绪,所以技术先进到你看不出来。而翼世和其他财团一起支持马基尼,他们可能会借这个控制选票。”
车子骤然停下,季时川的眼睛锐利起来,他望着后视镜,话音低沉,“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着急地探头看窗外,这时发觉他不知何时已经甩开了他们,这才安心道:“我的猜测,但八/九不离十,剩下的需要喀左尔来验证。”
季时川的面色愈发凝重,他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启车子。
他又道:“我现在送你回公寓,然后我要和几个监察官开下会。”
喀左尔抿着唇,眼神之中又恢复了空无一物的淡漠,像是看透了我的本质,“你扯我头发,你骗我,你用我当人质,你掐我,你说我不配说话,你想把我甩下车,你说要羞辱我让我失贞。你绝对不会对许琉灰这样。我不会相信你。”
他细数了我的罪恶。
季时川道:“畜生!”
我:“……”
“你听我解释,我是迫不得已的,如果不这样子我就会被他们抓走杀了啊。而且我当时,说的是真的。”我两手按在喀左尔的肩膀上,“你想想,你现在帮我,到时候轮换会议上,我狠狠一亮相亮出证据!简直是救世主降临!打破黑幕!邪恶克星!然后我再给你打个广告,你在教会的位置就稳了啊!我当官,你当教皇总裁。”
轮换是吧,连任是吧,督政官是吧!等我狠狠报仇顺便再升一报完仇还能稳坐秘书长一职!我说着说着胸口有着熊熊燃烧的火焰,仿佛看见了我的远大前程,看见了无数赞誉与权力与金钱。
我又道:“季时川你——”
季时川道:“我想当皇帝。”
我道:“我是说你帮我把车窗打开。”
季时川:“……”
喀左尔垂着眼睛,仍然在思索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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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提事后分成,提伟大点的。”我拍他肩膀,想笑,却又感觉身体一阵颤栗与惊惧。我道:“马基尼连任成功,模拟神经信号装置一定会被推广。情绪的人工调控本质是感知的人工屏障,人只会因刺激而快乐,而刺激掌握在装置,掌握在制造它的人手上,而非自我感知而快乐。你觉得神会喜欢这样虚无的世界吗?”
我试图点亮喀左尔的圣火,但下一秒,它就被熄灭了。
“神为什么不喜欢呢?”喀左尔的手摩挲了下膝盖上的袍子,轻声道:“每个人都幸福,难道不是很好吗?所有人都可以轻松获得快乐,不再需要更多的娱乐与追求,无欲无求。而且这样的装置,也可以模拟其他情绪,即便想愤怒、想悲伤不也可以自己调控吗?自主调控情绪,不就是自控吗?我认为这是神想要的世界,或者说,我觉得它很美好。”
我:“……大哥你能不能不要一本正经的讲这种东西,控制情绪本身就他妈很离谱啊!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是因为有了它,就算全世界的钱和权都流通给你们这种人,所有平民都他妈的贫穷,失业,乞讨,生病,当奴隶……但一按开关又能奉献所有给你们快快乐乐幸幸福福当狗是不是?你们的神,需要这么多奴隶是不是?”
喀左尔的眼神一点点有了变化,可我只想打开车门把他扔下去。
我真的很崩溃,因为我推理出来了事情的全貌,知道了这样的阴谋,但实际上我还没消化好这一切的发生。它好合理,合理到我知道这个狗屁世界就是这么运转的,权与财滋生丧心病狂的决策。它好离谱,离谱到我最多想到依靠娱乐麻痹民众感知捞钱,却想不到它甚至能干扰督政官的大选。
喀左尔没有说话,他在沉思,可我只能嘲讽道:“没事,我理解你的神了,它一定希望你永远快乐。以后有空我就给你戴上这个装置,就算把你往死里打你也会快乐。”
我讥讽的意味过于浓重,以至于喀左尔的眼睛更红了,而季时川将手搭在座椅上,殷勤道:“不用给我戴,直接打吧。”
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第 195 章
季时川最终将我和喀左尔送到了卡尔璐酒店, 而非是他自己的公派公寓,原因很简单,他要去他的同僚们开会商量部分策略。
不过此刻我也不算十分担心, 因为江森以及李默派了安保过来,目前为止他们看起来很专业的在我房间里, 以及周围的房间里都布置了人手和各种警报装置。
喀左尔坐在床上, 过分白皙的肌肤与白发还有那冷漠的眼神让他看起来像是在挂机的npc。
季时川一面打着电话一面看着他们动作,电话打完时, 他没忍住道:“我有点像监督他们装修的男主——”
“别说了。”我打断他, 又道:“我觉得这话到江森或者李默的耳朵里倒霉的还是我。”
季时川抿住了嘴,两手抱着手臂,走了几步,又道:“你真要和他们过一辈子啊?!”
我:“……你能不能别戏瘾大发了, 你不是要开会吗,赶紧去吧。我知道的都和你说了,就靠你了。”
季时川深呼一口气,道:“你最好别指望监察官联盟。目前除了江森手里证实了马基尼和摩甘比合作的录音是证据外什么都没有, 我们开会也不一定能开出什么。你不如指望斐瑞给你透露点什么。”
我睁大了眼睛, 感觉有些好笑,“他乐不思鼠着呢, 再说了, 人家现在挣着大钱,有什么必要让我破坏计划。”
季时川垂下眼睛, 笑了下, “也不一定, 我抽空和他见一面吧。不过,我还是更推荐你用爱唤醒他, 你懂吧,爱能治愈一切的电影,用眼泪和吻救活一个人之类的。”
“就算我真要用爱,你也得看看还有多少时间吧?两天后就是轮换会议了,满打满算我从明天早上起挂个我爱他的牌子去追他也追不到啊!”我一听这个就头疼,又想起了一件事,望着季时川道:“你说,要不然把这个事捅给李默和江森?他们肯定有办法吧?”
季时川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那邪魅的眼神让他看起来像是从油桶里捞起来似的,“有趣。”
我:“……别露出这个死样,你说话啊。”
季时川耸肩,严肃了下神色,道:“可以,但不是现在,而且最好排除李默。”
我蹙眉,“为什么?”
“江森,他是个混蛋天龙人,但他有那么一点理想。李默,”季时川凝着我,黑灰的眼睛里有着深沉,但转瞬即逝,“我不知道他在你面前是什么样子的,但他没有理想,他只想贪婪地吞吃一切财富与权力。”
我道:“不妨把话讲得更明白一点。”
季时川笑眯眯起来,“一个想当明君,一个想当昏君背后的摄政王。”
我又道:“那请问明君朋友与摄政王老板哪个身份性价比更高?”
季时川道:“我个人比较推荐明君朋友,亲测好用就是容易让下等人破防。顺便一提,其实我们监察官联盟的组长似乎挺喜欢你的。”
我有些没懂他的意思,他扶着脑袋,又望了眼还在发呆的喀左尔,走过来揽着我的肩膀往外走。走了几步后,他小声道:“如果监察官联盟确定就马基尼黑幕的事进行调查,你会与我们签一个协议加入调查。能推进调查的话,或许之后你会得到监察官联盟颁发的荣誉监察官头衔,届时你会享受与监察官同等的权力。”
“怎么我又要升官了是吗?”我想了想,很憋屈道:“可我一路高升又一路倒霉啊!升官升官白升官!”
季时川道:“这只是监察官联盟开出的价码,到时候中心法院还会再给你升一波,估计连捕真都要跪着跟你道歉求你接受采访咯。算了,不给你画饼了,我要去开会了。”
他拍了下我的肩膀,又道:“啊,喀左尔,我要带走跟我们一起开会。晚上给你送回来。”
我摆手,“你直接送他回教会得了。”
“你怎么感觉消极了很多。”季时川突然这么说,他望着我,“在车上的时候你还一副子要大干一场的样子,现在你又说靠监察官联盟,又突然想把到手的好机会推出去,又要把喀左尔送回去,又不想接触斐瑞,怎么你想当甩手掌柜吗?”
我道:“我就是兴致下来了,突然觉得好没劲,又想跑路了。”
季时川张了张嘴,最终没说什么,只是将喀左尔带走了。
喀左尔看起来并不是很情愿,却也只是看着我沉默了会儿才走。
我爬到床上,刨进被窝,捂着脑袋闭上眼。我其实也不是突然觉得没劲,突然消极的,只是绷着神经到现在,骤然松弛下来只觉得厌倦。
*
暖融融的日光照耀在高高的摩甘比大楼上,大楼内部,来往的职员脚步匆忙。漂亮宽阔的蓝色电梯横亘在内部,JIN在众人的拥护之中进入了升降梯,脸上带着些困倦。
JIN因一次暗杀导致的身体破败后,便格外容易困倦,这是摩甘比内部人都清楚的事。对于他会议的迟到,他们也习以为常,不过今天是特例。今天是三大财团一起召开的会议,斐瑞与翼世的人此刻都已到达了会议室,JIN的缺席便显得格外显眼。可惜下属们并不敢多说什么,只有ROY轻声汇报了当前的状况。
“她挟持了教会未来的教皇喀左尔离开了教会,目前马基尼那边传来消息,表示不满。同时,我们这边调查到,监察官联盟的几名人紧急召开了一场会议,并未泄露出任何消息。”
散发着荧荧蓝光的玻璃电梯从这座明亮的集团大楼上升起,橘红色的落日挥洒下来如鲜血一般的光芒,连JIN有些苍白的脸都在这映照下有了几分动人。
他笑了下,“那控制室那边的情况呢?”
“已经全部建成,就在场地内部,我们去检查过了,没有问题。”ROY顿了下,又道:“不过唐德那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我们去验收时,他们有派人监视我们。”
“那是翼世做得不够好吧,让唐德觉得他们没有尽力帮他们才会让他们生疑。”JIN垂下眼眸,话音却有了些讥诮,“我就说过了,这种欲求不满的beta都喜欢发神经,以前抢孩子现在养孩子,人生真是有滋有味。”
ROY笑了下,终端亮了起来,他看了眼后又道:“设计图文件已经传输过来了。”
也是这时,电梯门打开了。
JIN点头,“等会儿发给卡尔璐吧,不过,给卡尔璐的文件做点手脚。以防万一。”
ROY蹙眉,道:“目前为止,他似乎已经完全和陈——”
JIN望了他一眼,他顿住话音,低声道:“已经完全和她没有联系了,如果他事后察觉文件不对,恐怕会借机发难。”
“这段关系根本不是斐瑞说了算的。”JIN慢慢笑起来,他又道:“而且,她既然能从教会里逃出,监察官联盟又突然召开了会议,你觉得她猜到了多少?”
他没有等ROY说话,就道:“全部。”
“她会做什么我用脚指头想都能猜到。”JIN将冰冷的手塞进口袋里,又将尖尖的下颌也埋进领子里,眼睛里又有了些困倦,“不知道到时候,她有没有力气哭。”
他的脚步很缓慢,慢悠悠地走在走廊之中,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时,JIN看见了那金发的青年。他笑意温和,穿着得体,蓝色的眼睛里澄澈漂亮。
很淡的茶花信息素从空气中涌入JIN的鼻间,他扯了下唇,凝着斐瑞,笑了下。他又凑近了些,伸出手,“抱歉,我的身体一直不太好,最近刚动完手术,所以前些时间一直是线上会议。我是JIN,你也可以叫我……陈仅。”
他们在之前从未见过面,即便是谈合作,签文件,也更多时候是JIN以语音的方式谈的。如今见面,斐瑞却在一瞬间感觉到了心脏缩紧,那是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可这也只是一瞬,斐瑞握住他的手,微笑,“我应该不用自我介绍了吧,JIN先生。”
“不用。”JIN眼睛弯了弯,又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有了淡淡的红,“你很漂亮,看一眼就能记得住。”他又笑道:“不知道斐瑞先生是否有婚约?”
斐瑞怔了几秒,脸上仍然是微笑,他的手指在口袋里动了下。很快的,他露出了愉悦的笑容,并不将这冒犯当做什么,只是道:“很感谢你的夸奖,但我觉得,或许更专业一点对我们的合作更好。JIN先生。”
JIN挑起眉头,睁大了眼,显出了诚挚的无措来,道:“抱歉,是我冒犯了你吗?我可能是生病太久了,很少见到人,所以有些拿捏不住交流的分寸。”
他的黑眸里有着些认真,凝着斐瑞,薄唇勾出了个有些呆的笑,“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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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瑞的呼吸重了些,他的眼睛眯了下,又道:“JIN先生,还是开始正题吧。”他感觉到JIN身上的细微恶意,那种恶意隐藏那双和她有些相似的,总显得有些无辜忧郁的眼睛里。
他意识到时,按了下口袋里的控制器。很快的,那种充盈轻松的情绪将他的小小不悦扫光,连带着因为想起了不该想起的人时的负面也情绪也驱赶离开,一种令他觉得舒适的,浅淡的,又让他有着对生活的期待与向往的愉快侵占他的思绪。这足够让他应付这些没完没了的会议,没完没了的采访,没完没了的事务。他的人生充足而真实,向上而积极。
他是优秀的总裁,优秀的omega,优秀的合作伙伴。
当这场会议即将结束时,天空已被染成了有些肮脏的铅灰色,他跟随着安保在摩甘比现任总裁——jin的护送下走到了一楼大堂。离去时,他们以象征友好的握手结束了会面,只是JIN并没有迅速松开手。他黑色的眼睛像是在审视,又像是欣赏,从头到尾地凝视着斐瑞。
JIN道:“为了保证我们的合作,我想要确定,您和那位陈秘书长现在没有联系了,是吗?”
斐瑞的手指颤了一秒或者两秒,蓝色的如同宝石的眼睛在此刻的光影下有了阴翳。但那时间太短,更深的情绪尚未上涌,他便感到了一种平静而宁和的舒适。那种舒适令他轻松地完成了答话。
“没有。不过我并不想参与你们的围猎。”斐瑞眼睛弯了弯,又道:“轮换会议前,你们能解决掉吧?我听说她今天又逃过一劫。”
JIN松开了手,也笑,“那就好。”
他这才松开手,目送着斐瑞远去,一阵微冷的风吹过,他咳嗽了起来。
ROY低声道:“是不是术后适应还有些问题?需要我叫医生——”
“没事。”JIN一面摆手,咳嗽却仍然没有停,眼中有了些淡淡的雾水,“轮换的时刻就要到了,我可以忍。”
他扯了唇,呼吸越发沉重了些,又垂下了眼睛往电梯里走。
下属与安保静默地跟在他身后。
夜色慢慢沉了下来,室内的灯光亮起,暖融融的灯光逐渐变冷,大堂也愈发明亮。
玻璃电梯一路高升,JIN得以俯瞰着一城城区的景色。电梯越升越高,街道上的行人甚至是公司里的职员也越来越小,小得像是蝼蚁。
JIN想到了什么似的,话音含了些讥诮,“爬得再高又有什么用呢?”
ROY附耳过去,听他的吩咐。可JIN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仰着头,感觉到血液在血管里流淌时的鼓动。
*
天气有些冷了,我恍惚中醒来过几次,可试图起身时,便立刻感觉到寒冷。于是我只能又钻进被窝里睡去,在这样断续的睡眠之中,梦也是断断续续的,都是些过去的事。
或者说,都是关于陈行谨的事。
在六城和家的佣人房住时,在我还更小,小得还会老老实实完整老师布置的作业时,陈行谨经常来我房间。那是个床靠着衣柜,衣柜靠着书桌,书桌前对着窗,窗外是高高的灌木丛的房间。
我写作业时,他就会躺在我床上看书。他大我几岁,身量却高很多,蜷缩小床上时,两条腿就会挤着我的椅背。他明明在看书,但只要我支着脸发呆,他就会用脚顶住椅子踢一下让我回神。
次数多了之后我也很烦,直接一跃而起,踩着椅子跳上床抱着他的手就咬。但那次反抗让我很挫败,因为陈行谨就任由我咬,就算咬出了血,他也只是握着书看我。
我松开满是鲜血的嘴时,他说他有传染病,会通过血液传染那种,并且告诉我我会浑身瘙痒到处是包还会流血。那件事给我带来了极大的伤害,具体的已不敢再回想,可惜梦境强迫我回顾我以泪洗面的那个晚上。
当然,我梦到的更多的,还是上中学的时候。
陈行谨浑身是伤,带着很多血的时候,总会来找我。他总是冷着脸,用他那具清瘦却高挑的身体挨挤着我睡觉。
我不喜欢问,也不想关心他的事,可是我猜得到,他或许是为了某些事长期熬夜监视。我并不喜欢和他接触,我讨厌他身上的味道,可他从来不管我的喜欢与否,只是给我塞一把带血的钱。
但那对我来讲是一段很难熬的日子,因为我们都是alpha,信息素的对抗让我人生第一次理解到什么叫钱难挣屎难吃。
如果到这里我还可以忍受,那么后面的梦,终于让我挣扎着想要醒来了。因为在梦里,我开始高强度刷碗了。
陈行谨这个贱货做饭做的饭巨难吃,像是一团湿漉漉的水泥,而我在接受水泥的浇灌后还要洗碗。我很爱偷懒,吃完饭后喜欢把碗堆在一边。他从来不管我,直到没有干净的碗的时候,他才会蹙起眉头,把我拎到厨房洗碗。
每到那时,我都会十分绝望,因为我要面对的是一大堆如同水泥一般黏在碗上的糊状物结晶。
这个梦比前面的梦都要更难熬,因为这个梦太色香味俱全了,柠檬的味道酸得我流眼泪,也让我鼻子痒痒的。它簇拥着我,又裹挟着我,水池里的碗一个又一个地泡着,而手边的碗仍然像一座高山一样俯瞰着我。
时钟一分一秒过去,手边的碗一个也没减少,我却越来越累。
我努力搓碗,越搓越着急。
救命,我洗、我洗、我洗不完了!
时钟走动的声音越来越快,我的汗水越来越多,眼泪都要飚出来了,也正是这时,我睁开了眼。
窗外,夜色如墨,星星稀疏,风吹入窗内带来一阵湿冷。
……还好,是梦。
我缩了缩身体,却骤然发觉梦魇一般的洗洁精味没有散去,浓重得我想打喷嚏。什么味道?在哪里?我正疑惑,却又感觉到怀里抱着温度极高的柔软,我低头掀被,看见有人躺在我的怀里,白色的发丝几乎铺陈在身下。
我盖上被子,又掀起来,又盖上。
反复多次后,喀左尔被冻醒了,他动了动身体,睁开了眼,又冷漠地望着我。
我:“……”
不是,你冷漠就算了,冷漠地躺在我怀里,我被窝里是什么意思?!以后你还敢冷漠着干什么,我想都不敢想!
我火速蹬腿,迅速扯过被子抱住自己靠着墙,“我草你怎么在这里?”
喀左尔像是感到了有些冷,动作很缓慢地扶着床,坐起身,凌乱的白发还黏在脸上。他张了下嘴,道:“我很冷,很困,很饿,还很累。你没有给我安排房间。我想睡床。”
他又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你现在应该在教会。”
喀左尔垂下了白色的睫毛,道:“我不想回去。季时川说我应该留在这里。”
季时川你有病吧!你怎么还替我留牌子呢?!
我张大嘴,睁大眼睛,又道:“为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们问了我一些问题,我回答后,季时川说这次会议会进行很久,又说我需要留在这里配合你进行后续的行动。”喀左尔毫无感情地叙述着,又咬了下唇,有着些不安,他道:“他还说,你很糟糕,是因为我说的话,所以我有必要留下来。”
我:“……你回答了?”我抓到了重点,又道:“真是奇了怪了,你听许琉灰的话。也听季时川的话,怎么一到我面前,一会儿吻我手指,一会儿要做饭,一会儿要冷脸,一会儿要生气?”
他的距离感总是让人费解。
喀左尔曲起了腿,手指将床单抓出褶皱,垂着睫毛,“是你对我不好……”
他又道:“你总是在训斥我,我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明明取代了他的位置,可是他可以做的事你都不让我做。明明我没有再做那些事,你却要拿我当人质,扯我头发,骂——”
“行了行了你别再重复那些了。”我连忙摆手,又抓了下头发,道:“你知道和人相处的正确距离是什么吗?”
喀左尔抿着唇,像是有些迷惑,“这样不正确吗?”
我:“……教会里的人既然需要你守贞,难道他们没教过你有什么事是不可以做的吗?教会没有教的话,和家的人也没有吗?”
喀左尔又低下了头,轻声道:“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待着。他们守着我,不让别人和我说话,也不让别人接近我。”
我:“……那亚连呢?他不是你的朋友吗?”
喀左尔摇了摇头,粉色的眼睛逐渐有了困惑,几秒后才道:“其实只说过几次话。”
我:“……那你为什么会帮亚连和我出逃?”
喀左尔道:“他说他想要自由,他觉得我应该理解他,所以让我帮他,如果不帮他的话,他不会放过我和教会的。我想了想,觉得自由很重要,所以帮了他。”
等下,这是霸凌吧?!
我几乎能想象到亚连的表情,高高昂着的脑袋以及命令。
我又道:“你们之前说过几句话的话,说了什么?”
喀左尔道:“他和我骂一些讨厌的人,然后让我帮他写作业。”
我:“……”
这就是霸凌。
我移开视线,道:“算了不说这些了,季时川说让你配合我调查,多半也让你带了一些话吧?”
喀左尔点头,却指着被子,轻声道:“冷。”
他想要掀开被子钻进来,我按住他的手,把被子裹在了他身上,调节了下室内的温度。
我道:“保持距离,不可以抱我,也不可以靠我太近,这些不是合适的距离。他们没有教你,我可以教你,我们是合作伙伴,不该靠太近。”
喀左尔的手握住被子,抿了下唇,道:“他说,根据勘察,轮换会议的现场有一些控制室,控制手环的装置在里面,届时摩甘比的人会根据现场监控来开启控制器。目前除了赞助商与元老院内部的人外,谁也无法进入场地。守卫很森严,他们无法确定方位。”
我心中有了些不祥的预感,我道:“等下,他们不会是想让我从斐瑞手里套到控制室的地图,然后会议当天他们再去戳穿这一切吧?”
喀左尔点了点头,又道:“季时川说,他手里有份文件,或许可以和斐瑞谈判一下。可是他现在无法脱身,只能让你去。”
我的眼皮莫名跳动起来,下一秒,我听见终端震动了下。我低头看了眼,是一份暗杀的调查报告。
【陶德·莫什·拉尔金遇刺调查报告,调查人:监察官03】
如果我没有记错,斐瑞全名叫斐瑞·莫什·拉尔金。
我翻开电子报告,看见属于监察官03的红色印章盖在一段影像上,影像的素质非常模糊,是一架直升机被从陆地击落爆炸的场景。几个人从高空中跳伞,几辆车在途中接应,就在某个人影落下时,密集的枪声响起,车辆翻倒却又迅速开启。
我没有继续往下翻,只是看向喀左尔,可还没有说话,喀左尔就道:“他说他知道你想问什么,他让我告诉你:有时候人不需要知道那么多真相,除非必要的时候。”
我道:“行吧,我会去见斐瑞的,毕竟……光这份文件,应该就够斐瑞反水了。”
我不知道说些什么,喀左尔也没有说话。
空气之中突然安静了下来,青柠似的信息素轻盈地飘荡在我的鼻间,几秒后,温热的气息骤然裹挟住我的身体。
喀左尔披着被子,竟然就这样拥住了我,却也是轻轻的,虚虚的,悬着手圈住了我。
我道:“你在干什么?”
喀左尔话音很轻,又很闷,一脸认真,“我没有和你肌肤接触,这样不算越界吧?”
我笑了下,道:“为什么要这样呢?”
喀左尔的唇动了下,白色的睫毛蹁跹着,白皙漂亮的脸上仍是认真却又冰冷的。他道:“我觉得你看起来好像很冷。”
我道:“也许。”
你在拥抱你杀了你父母的凶手的妹妹。就像斐瑞,也曾求杀了他父亲的凶手的妹妹标记他。
感谢陈行谨,在他多年的努力下,我终于拥有了虐恋小说女主角的身世。
可他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家庭,但人可以选择当孤儿。
我只是握着喀左尔的肩膀,往床上一倒,喀左尔便瞪大了眼睛,手撑我身旁。他的白发落在我的脸颊上,温热的掺杂着柠檬信息素的味道的呼吸与我的呼吸纠缠在一起,他有些无措,“你在干什么?”
我压着他的脑袋,吻住了他。
喀左尔挣扎了几秒,却又像一棵僵硬的木头似的,被我拥在怀里,一动没有动,我只能听见他剧烈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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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喉咙里溢出了很轻的声响,体温越来越高,心跳的声音震得我的胸口都感觉到了。
几分钟后,我松开了手,察觉到他微红的脸颊,眼角有着泪水。
我捏着他的脸扯了下,又道:“你不保持好距离的话,我就会做这种事,你也不想失去教皇的职位吧?也许做得更过分。”
我将他推开,走下了床,又走了几步才回头看他,“以后和我保持三步以上的距离。懂吗?”
喀左尔缓慢地起身,眼睛找不到一个落点,脸上仍有着粉,泪还挂在白色的睫毛上。他的唇翕动了下,脖颈上的青色脉络也鼓动着,最后粉色的眼睛里只有着一种恼怒。
“你——”
他话没说话,我已经走出了房间。
第 196 章
微醺的金黄阳光落下, 车流不绝,霓虹灯闪烁,橘黄色的光芒与冷色的车前灯交相辉映, 映出热闹的光影来。
开放式的包厢如同鸟笼似的,位于舞台的下方, 舞台之上是一队又一队热舞的人。他们忘情地表演着, 兔女郎下去后,脱衣男郎又登台, 香水的芬芳混合着信息素, 酒精的味道不绝,一件件衣服或是小礼品朝着台下尖叫的人扔下去。
在这暗沉的空间之内,无数道光纷乱地打下,台上鲜活的□□和这灯光混做一团, 晃得人眼睛疼。
在喝下第七杯酒后,我的脸颊终于有了点热,冰冷凝滞的四肢也像是活络了起来似的。
包厢内安静至极,也显得萧条至极, 除了我外, 没有任何人。他穿着简单的衬衫与风衣,白发已经扎好了, 露出了那张光洁漂亮又毫无颜色的脸来。现在, 他的两只手攥着拳头,放在膝盖上, 身体僵硬地望着台上的一切, 时不时又望着我。
有什么好看的, 是你要跟过来的。
我忙着喝酒吃果盘,最终没能张开嘴说什么。
我从早上八点开始找机会约见斐瑞, 无论是通过钟雨和团队对接,还是通过我开小号给他社交平台发私信,又或者是用别的终端号码给他狂发加好友消息……统统行不通,信息石沉大海。当我想继续用之前的方法围堵时,钟雨告诉我,上次我围堵过后他的公开行程表直接调整打乱了。
最后,我连堵人都行不通了。
我倒是想过很多种失败的情况,不过最没想到的居然是连见面都见不到。
这件事对我造成的打击是显而易见的,不然我也不会在这里喝闷酒了,当喀左尔强行要跟着我的时候,我也没有阻拦。
刚到这里的时候,他脸上还有着些含蓄的期待与紧张,在这里陪我待上了几个小时候,他变得坐立不安起来。
我用手卡着脖子揉了揉,将喉咙里的辣意往下挤了挤,又猛喝了几口冰水,大脑清醒了些。
喀左尔看到我的动作后,终于道:“我要回去,我困了。”
我眼睛发着热,话音有些含糊,“现在几点了?”
喀左尔道:“下午三点半。”
我“嗯”了声,扶着椅背,干呕了几声,又晃了下脑袋,“我叫几个安保送你回去。”
喀左尔站起身,走到旁边看着我摇摇晃晃的动作,问道:“你呢?”
我道:“我去追爱火葬场。”
酒都喝了,也不能白喝,当然要顺势带着浑身的酒味烟味演一出深情落魄的戏码才好。
“嗡嗡嗡——”
终端震动起来,是季时川的电话,看来监察官联盟那边终于传来了一些消息。
我一边拉扯着喀左尔走出包厢,一边接电话,喧闹的环境里,我先听着季时川含糊不清的疑惑。
“你那边好吵,怎么,为爱买醉了?”季时川话音带着调笑,“为了一个男人这样,你让我们这些做兄弟的真的很难过,我现在就去教训他!”
我一手扯着喀左尔的帽子扣住他的脸,一边道:“你要是有良心现在就赶紧把斐瑞的行程发给我,别和我废话。”
“放心,查到了。”季时川仍然和我嬉皮笑脸,他又道:“我们都等着你行动呢,不会怠慢的。”
喀左尔十分老实,扯着我的袖子,紧紧贴着我的手臂和背部。
我走得很快,俱乐部的灯光晃得我头晕,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精作祟。我又道:“你们真的要把筹码压在我身上吗?”
“那份文件,我本来打算自己和斐瑞交涉的。”季时川沉默了下,才又道:“但我们开会之后得到的结果是,你是最适合和他谈判的人。”
我又道:“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真相的?”
“一开始。”他笑了下,语气有些轻松,“那时卡尔璐刚刚和摩甘比达成合作,陶德被暗杀后,斐瑞曾过来问过我。”
“你没有说出真相,因为你怕斐瑞轻举妄动与摩甘比为敌,反而让卡尔璐更快灭亡,所以宁可看着他和杀父的真凶合作。而现在,摩甘比势大,你就拿出来拆解这个联盟。把喀左尔留在我身边,又把文件交过来,是为了让我狠下心,对不起?”
陶德被暗杀的调查报告里,还有一份……和家覆灭的调查报告。我问出来的时候,听见终端里的呼吸沉了沉。
季时川道:“斐瑞那部分没有错,我的确如此狠心,对于我来说他不过是死了父亲,但势力失衡的话说不定会有成千上万人失业,引发动荡。所以我不在乎他和谁合作,也不在乎他知道真相后会如何。但是……对你,我得说,我不是那种被误会了还要当哑巴的人。一开始我想自己处理的,可目前在联盟这边我脱身不开,后天就是轮换会议了,我没有空再去找斐瑞。也因此,我把喀左尔留在了你身边,他目前并不清楚你和陈行谨的关系,只知道凶手是谁,而且他还很了解这项技术,他会很好用的。”
他又道:“我很抱歉,但你必须清楚……你要面对的人,不再单纯是你的哥哥。”
我看向喀左尔,他也在看我,他显然听到了我对话的内容里有他。帽子遮掩了他的白发,那双粉红色的眼睛只有着一种沉静,闪烁的霓虹灯光下,他的表情逐渐有了些晦暗。
他道:“你就这么想把我送走吗?”
我一时间陷入了沉默,耳边的终端又传来季时川造作的声音,“你~听~到~了~吗?”
我:“闭嘴。”
喀左尔闭上了嘴,我道:“不是对你,等等和你说。”
我继续对终端里的季时川道:“如果没有成功怎么办?”
季时川笑了下,道:“不怎么样,世界不会突然毁灭,人也不会都死了,只是会变得更烂一点。但现在本就很烂了,再烂一点也没所谓。所以……不用有什么压力,这一切都只是偶然。因为偶然,所以你察觉了这一切阴谋,因为偶然,你成为了阴谋的突破口,也因为偶然,你不得不参与其中。人的努力很重要,但往往命运才是决定一切的主宰,所以没有关系。”
他轻声道:“没有关系的,我也失败过很多次。”
我道:“那你挺废物的。”
季时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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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挂了电话。
也是这时,我和喀左尔走出了俱乐部,从如深夜狂欢的氛围中走出来,我对时间产生了点紊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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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了。
终端又震动了下,是季时川发过来的斐瑞的行程,根据监察官联盟的调查,斐瑞在今晚会参加一场小型的品酒沙龙会。他们走关系买通了一名宾客,拿到了入场权限卡,不过我要用粒子塑形,假扮成对方的样子。
粒子塑形师如今已经在酒店等我了。
好吧,看来不仅演不了为爱酗酒,晚上还得再喝酒,这下真的要胃出血了。
我叹了口气,车已经停到了身旁,我将喀左尔推进车里。
喀左尔脸色绷着,做得很直,往车的最里侧坐着,一句话没有说。
车一路行驶回酒店,他一路没有说话,但视线时不时转向我。
我:“……”
直到回到酒店,喀左尔的视线仍然在我身上逡巡,连帮我塑脸的塑形师也僵硬着身体,完成工作后迅速逃窜了。
我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脸还在适应时,又听见喀左尔有些重的呼吸声。
我:“……”
我转过头去,“你在生气吗?”
喀左尔的脸上有着一如既往的淡漠与空茫,很有几分主教的圣洁感。
他道:“没有。”
他又道:“我要回三城。”
我:“……”
我道:“你需要帮我,你不想报仇吗?摩甘比里可有杀了你父母的真凶,不要这样置气了,我真没力气应对你。”
“你对哥哥也这样吗?”
喀左尔死死盯着我。
我一脸茫然,“对——啊,你说许琉灰,但他比你有用啊。”
喀左尔的视线中有过一瞬怔忪,我也懒得再装了,直直地看着他,“我不知道你对我和许琉灰的关系有什么执念,我也不清楚你有什么其他的心思,当然我也懒得去猜。因为你现在还不值得我浪费时间在你身上,首先,你现在的地位几乎是我给你带来的。其次,你要想走得更高,得靠我,甚至是报仇,也得靠我。最后,等你有了许琉灰那样的能力后,我或许会考虑花点心思陪你玩一下你们这些人喜欢的爱情把戏。”
喀左尔的表情随着我的话一句句深沉起来,颜色浅淡的嘴唇动了下,呼吸越来越重。在我以为能欣赏他脸上的愤怒时,我却看见他那双粉色眼睛里的诧异。那种诧异慢慢地化作了一种恍然,又逐渐有了些光亮。
喀左尔轻声道:“我会努力的。”
我:“……?”
我道:“你努力什么?”
喀左尔不说话了,他站起身来,快步走向床。甚至因为脚步太快,他有些踉跄,几秒后,他摔在了床上,又钻进了被窝里。
我:“……?”
几秒后,喀左尔将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他道:“关灯,我现在要想一下这些事情。”
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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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离开酒店时,监察官联盟派来的人也来接应我了。
夜幕刚刚降临,我就坐上了前往酒会的车。
这是一场动机不那么纯粹的会议,与会的人只有二十几名,都是从其他城区赶过来参与轮换会议投票的选民。我猜测,斐瑞打算通过酒会来笼络他们给马基尼投票,或者是确定需要在轮换会议上“启动操控”的人。当然,也可能是他交际花瘾犯了需要找些捧哏。
目的地是一城城区边缘的一座花园酒店,精致漂亮,却并不奢靡,典雅极了。
为了不引起注意,借我身份的人是九城的一名议员代表。
我从停车场下了车,整理了下领结,然后在入场时,我发觉我的身份可能太不能引起注意了。斐瑞和一部分人还没入场,他们显然想要摆摆谱,而我决定和其他来了的宾客聊聊。但从入场,到我试图和其他人攀谈,都只有些戏谑的神情。
可恶,可恶,可恶!
你们知道你们面对的是谁吗!是如今联邦中心三城的秘书长!位置比你们高多了!第一次微服私访就遇到冷待,我气得想要狠狠撕下脸上的塑形伪装,华丽亮相。可惜没过几分钟,我就感觉不引起注意挺好的,因为他们开始讥讽我,哦不,九城了。
“九城是中环城还是外环城啊。”五城的一名副议长笑了起来,和旁边几个人道:“我算数一直不是很好。”
又一人道:“起码不是十二城。”
“十二城怎么了?”
我还没反驳,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
我侧头望过去,看见一名青年长身玉立,手里挽着西装外套,衬衫解开了几颗扣子。他的黑发短了些,身后跟着几名侍者,绿色的眼睛里有着些讥诮,“酒还没上呢就发起酒疯来了?”
他注意到我的视线,微微蹙眉,“你看什么?”
我立刻移开视线,笑了笑。所有人都以为我卑微难过不起眼,但没有人知道,这一刻我红了眼,心情狠狠波动:斐瑞你他吗要不要这么经典?!甩了我第一件事居然是把艾什礼邀请过来?!艾什礼还真来了?!啊?下一步你们不会是要主打一个友情至上,修复伤痕,一起对付我,然后携手共创未来吧?!
第 197 章
现场一片安静, 尴尬的味道逐渐蔓延开来。
艾什礼全然没有察觉似的,或者说,即便察觉到了他也不在乎。他只是昂着下颌, 绿色的眼睛里含着些厌倦,话音十分轻快, “怎么?没有话要说了?”
好一会儿, 方才那个刁难的人尴尬地笑了下,又道:“十二城挺好的, 不过是没亲自去过很遗憾哈哈哈哈哈。”
“大可不必。”艾什礼脚步缓慢, 侍人接过了他手中的外套,他坐在了稍远一些的沙发里,“以后有机会,或许能来十二城坐坐牢。”
他笑了下, 话中攻击性不减。
艾什礼出发前大概是剪了下头发,黑发短了些,身上显出了些稳重的气质。不过他大概有锻炼,身材不再那么清瘦了, 挽起袖子的小臂有了隐约的肌肉, 虽然很不显眼。
我这次的目标只是斐瑞,并不想多生事端, 只是低着头减少存在感, 倒茶吃茶点。
艾什礼明显让现场的交谈气氛变得尴尬了起来,但他不以为意, 颀长的腿交叠在一起, 把我们一圈人都望了一遍。或许因为他一进门就看到我在代表外环城“挨打”, 因此他选择我作为了他打人的僚机。
艾什礼昂着脑袋,“我记得没错的话, 九城的治安似乎比中环城区还好些吧?有机会或许我会去一趟九城,和你们中心法院的人交流下。”
我猛点头,“荣幸荣幸。”
那最先被艾什礼刻薄的议员显然也不放弃,笑道:“据我所知,艾什礼先生的父亲如今任五城首席大法官吧?不如和五城的人讨教下。”
他话音落下的一瞬,我感觉他脑袋上闪烁了个“危”字。
下一秒,艾什礼就笑起来,话音带着倨傲,“你既然知道,还敢这样和我说话?还是说,你觉得我父亲的威严尚且落不到你身上?”
那人愣住。
我低头喝茶,手有点抖,因为这个场景有点太好笑了。
茶杯没抖动多久,我就听见了斐瑞入场的通传声。不愧是斐瑞,他的架子很大,身后一堆侍人,还有几个官衔不小的与会人员。他一如既往地含着笑,西装名表,金发耀眼,好一番珠光宝气映衬下的动人。
他刚进门便道:“不好意思,刚刚临时有一场会议,所以来得稍微晚了一些。”
斐瑞边走边道:“酒庄的酒已经送过来,希望大家能喜欢。”
一众侍人端上了酒杯,酒,跟在他们之后的似乎是厨师。他们缓缓进入到内部的开放式厨房里,现场被迅速地布置起来,自助台上的食物也多了起来。
“我知道各位后日就要参加轮换会议了,也知有些贵客是初入一城,因为便自作主张开了一场小小的品酒会,希望能代表卡尔璐款待大家。”
斐瑞脸上的笑没有停过,闪闪发光的金发下,漂亮的脸颊上有着一种矜贵的傲气。毫无疑问,他是这场品酒会的策划者,也是众人之间的中心。
他一面说着,一面和各位与会者打招呼,没多时,他在我附近停了下来,我注射了信息扩散抑制剂,倒是不担心露馅,只是从容地看过去。但很快的,我发觉他在望不远处的艾什礼。
他走向了艾什礼。
艾什礼一只手搭在膝盖上,一只手插在西装裤袋里,绷着脸,垂着眼,几秒后他点了点头。斐瑞脸上的笑意便大了起来,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下,可惜艾什礼很快便抬起手打掉了他的手,嘴巴抿着。
看起来,他们等会儿有一场私下谈话。
那会是一个机会,把斐瑞拦截下来的机会。
我没忍住将眉头高高挑起,喝了口酒,移开了视线。
接下来的宴会不出所料,是斐瑞的“劝降”,他用了不少唇舌给马基尼拉票。但若是有人反对,他也只是微笑,并不强硬,一时间宴会气氛极好。
酒过三巡,我喝得都有些头晕了,便看见斐瑞悄悄离席了。很快的,艾什礼绷着脸,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后,也离席了。
好机会!
我放下酒杯,伸了个懒腰,拿起终端假装接电话,往外走去。我保持着几步的距离,缓慢地跟着艾什礼,跟踪这种事我其实还挺擅长的。十二城里总有些喜欢露富的冤种,这种冤种往往都很好下手。
酒店内部的绿化显然很好,我跟着艾什礼,放轻脚步,左拐右拐后,远远看见一个金色的脑袋。
斐瑞站在一座喷泉前,在喷泉的灯光下,他的脸上显出了一种冷色调的却又柔和的神情。没几秒,艾什礼站在了他的身前。风吹动着他的衬衫,他显出了些不耐。
艾什礼垂着眼,“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见面的必要,斐瑞,事到如今不必在我面前假惺惺。”
“即便我不邀请你过来,轮换会议时,我们仍然会见面。”斐瑞的蓝眼睛中有着些很淡的伤感,他道:“我们曾经是很要好的朋友,艾什。”
“你想和我说什么,你不会觉得我来参加这场酒会是不计前嫌的意思吧?”艾什礼蹙着眉头,却没忍住笑了起来,又道:“不,我是来告诉你,真正会感到愧疚、羞耻、不安的人永远不会是我。真正会感到尴尬、无措、恼怒的人,也不会是我。斐。”
他们明明称呼着亲近之人才会称呼的小名,但对话之中仍只有剑拔弩张。
斐瑞深深吸了口气,他道:“我并非是过来向你炫耀什么的,你在十二城,应该也清楚,我和她绝对不会再复合了。”
“哦,所以呢?”艾什礼的站姿松弛了些,一只手扶着下巴,像是影视剧里的大侦探似的,煞有其事地道:“别告诉我,你被甩了,就要和我重归于好?或者和我辱骂陈之微是何等的人渣,好让我同情你,我不会同情你。你连录像都放得出来,我不相信你会主动放弃。”
他放下了手,也放弃了那夸张的语气,平静道:“斐瑞,我在十二城的时候想了很久,一直想问,在那天你情热期的晚上,你说beta真好,是什么意思?”
斐瑞的脸色苍白了一瞬,但很快的,他扯起了一个笑,“是你想象中的意思。”
艾什礼闭上了眼,深呼了一口气,许久才道:“贱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只是一些再也不重要的曾经。”斐瑞走上前来,他的脸上有着一种很淡的忧伤,但很快的,他又露出了愉快的微笑。那种微笑像是什么都不在意似的。斐瑞凑近,手又搭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道:“你如今在十二城发展得很好不是吗?轮换会议之后,你完全可以依靠内部系统,一部部走到更高的城区,获得更好的发展。而我,我也会获得更多的发展,我们明明有这样远大的前程,为什么还要在陈之微这件事上闹掰呢?”
艾什礼沉默不语,手放在了裤袋里,静静地凝着斐瑞。
斐瑞的脸上有了些近乎兴奋的天真,他轻声道:“陈之微,他和那些人的绯闻……都不只是绯闻。她欺骗了你的真心,也欺骗了我的,所以我决定放弃她,我不明白过去的我为何会那么沉溺于她给我带来的感情,才会和你闹翻。当然,以后我再也不会了,为什么你不可以放下这些呢?过不了几天,她就再也不会是我们闹掰的借口了。”
“哦,我懂了。”艾什礼点点头,“你的意思是,你放弃了陈之微,但你希望我也再不接近她是不是?然后你要开始要设局杀了她?”
斐瑞的唇动了下,下一秒,艾什礼用手狠狠推开斐瑞,他的绿色的眼睛像是暗夜中的一簇幽火,亮极了,“你他妈疯了吧?你用什么身份和我谈条件?”
艾什礼的唇扯了下,“你们连婚约都没有过啊。”
斐瑞的呼吸越来越重,他像是有了几分疲惫,脸色越发的苍白。但很快,他的疲惫又消失,眼中的痛苦很快消弭,他又无奈地笑了下,“艾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离我远点,你现在看起来真的需要看看医生。还有,这次我也不会让你得逞。”
艾什礼最终没能说什么重话,转身就走。
喷泉的水流晶莹又翻涌白色的泡沫,灯光透过水柱,折射出来更为漂亮的光影,这光影打在了落寞的,不断扶着头,却又在笑的斐瑞身上。
艾什礼转身走向了另一条路,我躲在草丛后松了口气,又望了望斐瑞。
他站起身,转身也要离开了,不过他似乎还在精神不稳定的状态里似的,手还扶着头。
真是行动的时机!
我在心里打了打腹稿。
斐瑞你好,我来告诉你一下,你爹被你合作伙伴杀了,你自己琢磨一下。
嗯,很好,很官方!
我站起身,刚走出一步,却陡然间察觉到脖颈处骤然被人勾住用力扼着。一瞬间,窒息的感觉令我张大嘴,眼睛突出。
救救救!啊啊啊!我他妈怎么又快死了!
我努力扑腾,那力道却并不松,强硬地将我向后勾住,又用力按在了地上。我的身体天旋地转之间,那人将我的手反制住,我的脸狼狈地摩擦着地板。
我有气无力道:“救……”
“喊什么。”那道声音里带着些烦躁,又有了几分迁怒的意味,“跟了我这么久,还偷听,我觉得你要跟我走一趟。”
……很耳熟的声音。
我用力回头,却发觉艾什礼用腿跪在我的腰上,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了手铐。他的动作十分熟练,又瞪了我一眼,神情严肃道:“和你自我介绍一下,十二城中央法院法官,艾什礼,目前因轮换事宜来一城。根据联邦中央法院的规章制定里,我有资格代警部行驶审问权。我很好奇,九城的议员为何要跟踪偷听?”
艾什礼,我哭死,你真的在十二城进修得可以,连我跟踪都能抓得住!
冰冷的镣铐已然拷在了一只手的手腕上,我用力挣扎着,道:“冤枉啊清汤——青天大老爷!我只是单纯的有事想私下和斐瑞先生聊一聊,没想到撞到你们在说话,就只能等在这里啊!”
艾什礼“嗯?”了声,又道:“还是偷听。”
我:“……我寻思偷听也没犯法吧?!”
我用力将我另一只手藏在肚皮地下,不可以,不可以在这里被拷住!被拷住我还怎么去见斐瑞!而且现在别让他走远了啊!
艾什礼像是有点烦了,直接按着我的肩膀,强行给我翻了个面。我有点怀疑,他在十二城没有偷偷举铁,而是偷偷举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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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凑近之时,我的双腿用力蹬地,一个翻身将跪在我身后的艾什礼掀翻。他滚到一边的灌木丛上,绿色的眼睛里紧紧眯着,几片落叶落在了他头发里。
我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一转攻势跪在了他的腿上,另一只手摸他口袋,“钥匙给我,我有急事,真的有急事!”
艾什礼喉咙里溢出了声痛呼,“你——”
他话没说话,我就听到一阵脚步声。
糟糕,别是动静太大引起注意了!
我抱着艾什礼直接滚进灌木丛里,粗粝的树枝与落叶擦过我的脸颊,我只是将他的脑袋摁在脖子旁,手环着他的脑袋捂着他的嘴。
“别动。”
我道。
手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了枪,对准了他的腰部。
艾什礼的身体僵住,呼吸打在我的指间,我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一双腿停在了灌木丛前。
我悄悄透过缝隙往上看,很快看见隐约的金发。
……是斐瑞。
他果然察觉到这里的动静了。
“……奇怪。”
我听见斐瑞很轻的声音。
灌木丛里,艾什礼的身体散发着源源不断的热量,打在我手背上的呼吸也越来越灼热。我几乎能听见他剧烈的心跳声,斐瑞的脚步终于挪动,他又走了几步,在即将离开的时候,他的终端却震动起来。
我听见艾什礼重重地呼吸了下,他像是有些生气,生气斐瑞的这通电话。我僵着身体,低头往他,却看见他仰着头,用那双灼灼的绿色眼睛望着我。
我尴尬地弯了弯眼睛,他的身体仍然绷着。
第 198 章
斐瑞的电话并不长, 大多时候,我只能听到他简单的回话。
“嗯,我知道了。”他话音很轻, 没多时,他又道:“我现在去, 封锁好那里。”
终端电话挂断, 斐瑞又笑了声,但那笑声里又有一声很轻的哽咽。
他离开了。
等他的脚步声远去了, 我才继续握着枪, 抵着艾什礼的腰部,拉扯着他一起站起来。
也是这时,我骤然察觉到终端震动了下。
我低头看了眼。
【斐瑞:我思考了很久,也许我今晚是应该见见你, 我会去你房间等你的。】
我:“……?”
啊?不是,为什么要见我?
现在旧情复燃?不不不,不合理……他如果能这么笃定地想和艾什礼和好,那么他绝对不可能……不……
我的眼睛瞪大, 脑中有了个震撼的猜测。
难道是艾什礼和他的对话又刺激到了他, 他决定亲手解决我?
那刚刚那通电话的意思,是要在酒店里关门打鼠?!可是他妈的现在酒店里只有一个喀左尔啊!那到时候他们见了岂不是狂喜?!喀左尔活着, 就能让斐瑞和摩甘比要挟我回去受死, 我不回去我就会失去技术的助力。喀左尔死了能让许琉灰再度接手教会……我服了,我真的服了, 老天爷你怎么总要给我那么多困难?!
为什么!我就死都没想到除了摩甘比和马基尼外, 卡尔璐现在的敌意也并不小?!明明拿到了文件, 差点见上了面,结果到事情总是发生意外, 就像我的狗屎人生从来不可控!
机关算尽,为何永远是我输?!
我紧紧握着枪,深深呼了口气,手仍然按着艾什礼的肩膀,枪仍然顶着他的腰部。过去了或许几分钟,或许几秒,我听见艾什礼的声音,“你到底要顶着我多久?到底想干什么?”
我凝视着他的背影,突然道:“你开车速度快吗?”
艾什礼道:“什么?”
我道:“你现在开车送我去卡尔璐,速度快一点!”
艾什礼顿了几秒,他转过头,凝视着我,道:“我为什么要帮你?”
“你们刚刚口中那个陈之微,我认识,她是我的上峰。”我道:“她命我给我斐瑞带一份文件,阻止他和摩甘比的合作。刚刚那通电话你也听到了,他现在要去卡尔璐暗杀她,最重要的是,我手里的家伙你能感受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有点感谢江森了,这阵子,这把枪已经是个老戏骨了。
也许我真的应该问他要些子弹的。
艾什礼的瞳孔骤然扩散,几秒后,他道:“我凭什么相信你认识陈之微?而且我又凭什么相信你会这么忠心?他如果要去杀她,你更应该明哲保身现在离开不是吗?”
我道:“很多东西涉及机密,我并不方便和你说,但我现在必须要回去救人,不仅是她,还有一些重要的人。而且你刚刚不是说你不会让斐瑞得逞的吗?你难道想看着她死吗?”
艾什礼道:“其实不熟,我恨死她了,恨不得她死。对斐瑞那样说是为了气他的。”
我:“……”
他嗤笑了一声,道:“我被你威胁着,我当然会答应你,走吧。但是,我可以帮你,可我不喜欢被枪指着的感觉。”
我道:“可是亲爱的法官先生,你刚刚要抓走我。”
艾什礼竟也不顾他腰间的枪,强硬地转过身,一手拉着我的手铐,伸出了手。
“咔嚓——”
他将手铐的另一端拷在了他的手上。
下一秒,艾什礼扯了下镣铐,快步往前走,“这样可以了吗?赶紧走吧。”
我被他拖着走,赶紧将枪塞进了口袋里。在我疑虑他耍诈的时候,他却已经将我硬生生扯进了车里,合上了车门后踩下油门。
车子在夜间疾驰,他给电子镣铐的距离延长了些,方便他开车。不过再怎么延长,他转动方向盘时,我的手还是会被轻微扯动。
空气间一时间安静起来,我拿着终端给埋伏在酒店内部的安保发着消息,让他们带着喀左尔撤离。但糟糕的是,他们毫无动静,多半已经被制服,我只能加急给喀左尔发语音消息,“躲起来,现在躲起来,你的入住没有注册,别回消息别问我为什么!躲起来!别死了!”
我的话音越着急,便越能感受到艾什礼时不时停在我身上的视线。可惜我顾不上,发完语音又加急给监察官联盟那边下指令让他们派人。
无论如何,必须要去见,只要能见面,或许一切都有转机!
我深深呼了口气,沉默了许久的艾什礼突然说话,他道:“即便有保密措施,但我作为中心法院系统的人,你可以暂时信任我。”
艾什礼又道:“发生了什么事?酒店里除了她还有谁?”
“抱歉,这涉及到更高的权限。”
我诚恳地道。
利用科技操纵大选,这件事本身的严重程度已经超过了一些人和一些势力的可承受范围了,也超过了……我的精神承受程度。直到现在,我仍然不知道我是否不该回到这里,是否不该选择于马基尼与财团作对,也是否不该告知监察官联盟,甚至不知道现在是否为了喀左尔的生死,为了计划的成功,为了一些不一定会有的回报而回一个明知有埋伏的酒店……
难道,我真的是一个很贱的人吗?
我越想越觉得好笑,身体靠在椅背上,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夜色的光也模糊一团。
艾什礼“啧”了声,一时间没有回话,但车子的速度加快了。
许久,他道:“她过得似乎不大好。”
我一时间沉默了,我不大确定艾什礼是否看出了我的端倪,还是单纯在表示一些隐约的同情。无论是哪种,我都有点咬牙切齿。
“作为下属,我没有资格评判我的上峰过得如何。”我绞尽脑汁想了一些陈词滥调,却还是偷偷藏不住一些小心思,狠狠夹带私货,又道:“不过她如今是代行秘书长,过得不会很差的。”
艾什礼转过头,挑眉,绿色的眼睛里有着些奇怪,“我虽然还不了解目前中心城的局势,但现在我们难道不是在救她的路上吗?哦不对,除了”
他又移开脑袋,轻声道:“算了,反正她总是这样窝囊。”
我:“……”
我讨厌你,艾什礼!
我移开视线,也没有说话,内部的导航告诉我,我们离卡尔璐酒店越来越近了。我的心骤然放下,可在下一瞬,它几乎停止动弹。
“轰隆——”
白光骤然落在不远处,几乎瞬间照亮车内,又在几秒后响起震耳欲聋的雷声。
车子急刹,类似的记忆瞬间唤醒,我几乎想要尖叫起来,全身尽是冷汗。几秒后,我才稳住心神,慌乱地凝视着前方,却发觉那雷只是落在了不远处。紧接着,暴雨落下,雨水砸在车窗上。
我靠,吓死人,我还以为车子要被雷劈了!
我两只手抱着脑袋,又用手贴着脸,散发着蓝色光芒的镣铐轻微晃动起来。
艾什礼的脸色也一片惨白,却重新启动车子,话音认真,“高速半空轨离天空更近,现在飞落到别的轨道就行了,没有问题的。”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种又可靠又精神稳定的人了,一时间百感交集,道:“好。”
几分钟后,艾什礼的车子飞起,落到了次几级的车轨上。
车子着陆的一瞬,他抬手开启了自动驾驶,另一只手摸索出来了一瓶水仰着头灌下去,又拿了一瓶扔给我。他的黑发落在脸侧,脖颈上的喉结滑动着,几秒后,他将瓶子一扭塞到了一旁。
艾什礼的动作有点太熟练了,我没忍住盯了一会儿,艾什礼注意到我的视线,却并没有看我,手又摸上了方向盘。他道:“十二城的习惯。”
十二城的垃圾回收装置很烂,水瓶得人工压扁,不然机器坏了还得罚款。他看起来被罚过不少次了,不然不会这么熟练。
很好,就该让你们这些上等人都狠狠染上穷习惯!
雨水淅淅沥沥地浸湿路面,车内换风装置没有关,湿润的风也吹进了车内。
刚刚突逢惊雷的插曲让车内的气氛更加紧绷,我盯着终端,又时不时望向导航。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十五分钟后,车子终于停在了卡尔璐酒店前。
艾什礼的脸仍然绷着,他摸出钥匙,俯身给我解开镣铐。
我看着终端,给斐瑞狂发消息,又焦急地和监察官联盟沟通。
没几秒,艾什礼道:“解开了,快去吧。”
我点头,凝视着他的眼睛,道:“或许你有什么话,需要让我带给陈之微女士吗?”
“我不需要传话,轮换会议后我会停留在这里几天。”艾什礼笑了下,“如果我有话要说,我会见她本人,亲自和她说。如果她需要帮助,也应该她亲自见我,和我说。”
我点了点头,又郑重地道谢,刚打开车门,湿润的风挟着雨水吹到我脸上和身上。我脑子清醒了一瞬后,又想起来一个重要的问题,回头看向了艾什礼。
艾什礼蹙眉,“怎么了?需要我一起进去吗?不是说事情很隐秘吗?”
“不是,是这样的,我还有最后一个忙。”我顿了下,又咬了咬牙,道:“偷听时,我听到您和斐瑞曾经关系匪浅,我想问一下……有没有什么能最快刺激他的情绪的东西?他的状态需要一些刺激。”
现在的状况根本不容我拿着文件和斐瑞废话!他都那么“快乐”了,原谅父亲的死有什么意外的!把艾什礼直接带上去?可以是可以,但是他那个状态,万一直接一锅端大家一起死怎么办!我进去到底要用什么台词,还是会进去就被按住?喀左尔是不是已经被夹走了?我他妈不会连斐瑞都见不到就死了吧?
我的大脑一团乱麻。
几秒后,艾什礼果然道:“……刺激他?”
我摇头,笑了下,“抱歉,你当我没有问。”
艾什礼垂下了绿色的眼睛,也只是几秒,很快的,他抬眸道:“你可以让他看看这个。”
他从口袋里掏着什么,“手给我。”
我伸手过去,艾什礼把手放到我手上。嗯?什么都没有,我正疑惑时,他的手指钻进了我的指缝中。我惊愕几秒,他却握着我的手将我拉过去,我尚未反应过来,夹杂着热气的吻便落在了我的唇上、脸上、脖颈上。
我的手扶着他的肩膀,但低头只能看见艾什礼毛绒绒的黑发,“你……”
他的牙齿轻轻咬了下我的脖颈,示意我安静。
车内,源源不断的冷空气夹杂着雨水吹着我的背部,也吹进驾驶区。
几分钟后,艾什礼抬起头,唇上仍然有着湿润,眼角有着很浅的泪。
我道:“……你知道了。”
“带着它去吧。”
艾什礼道。
他脸色平静地凝着我,却又笑了下,抬起手,握着我的肩膀将我往车外推。我踉跄几步,周身暴露在雨里,冰冷的水珠从我的头上落下,又落到脖颈处。
车窗打开了,雨幕之中,艾什礼两手扒着车窗,身体有些佝偻,像是随时要从车里发射出来似的。他的黑发湿润了,绿眼睛里在雨中折射出光彩来,他喊道:“不是要救人吗!快去快去!之后我要找你算账!呆瓜!快去!”
我转身就往卡尔璐酒店里跑,跑了许久,才听见车子启动的声音。
在这座远远比三城或者五城少很多霓虹、招牌、投影广告以及空中轨道的城市里,雨水淅淅沥沥地下,冲刷着干净的马路,也将高楼的尘土洗去玻璃闪闪发光。
风从窗缝吹进卡尔璐的房间里,斐瑞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他又望了望表盘上的时间,却先看见手腕上造型漂亮的智能手环,当他将手指抚摸上去时,内心只有一阵阵的平静与欣喜。
酒店房间里只有他,还有……坐在更远处一些的喀左尔,他的身后站着几个安保人员,辖制着他。他脸上没有多少表情,一如他们曾在教会里遇见时那样,眼睛里只有些乏味且厌倦的感情。房间里弥漫着很淡的灰烬的味道,以及细微的柠檬信息素。
斐瑞对着喀左尔微笑了下,金发下的蓝色眼睛里有着温和,“她很快就会来,解决了她,才是你。我还没决定怎么处理你。”
在昏黄的灯光下,喀左尔的粉色眼睛里都像是缠了些浅淡的灰色的杂志,脸上也有着很淡的阴翳。他没有说话,坐姿端正,像是并没有在乎这些事情似的。
斐瑞笑了下,道:“你和她住在一起?”
喀左尔仍然沉默着,话音很淡,“我不觉得这和你有关系。”
“当然。”斐瑞的眉头抽动了下,却仍然保持着温柔的笑,“也是,把你从教会带出来后,除了把你安置在这里,还能去哪。竟然就在我眼皮底下,我怎么会想不到。”
他又笑起来。
喀左尔仍然凝着斐瑞,这视线让斐瑞有些不舒服,他察觉到喀左尔的眼神里有着一种不带感情的好奇。这种好奇或许也可以称之为观察。
斐瑞望过去,道:“你看我太久了。”
喀左尔道:“是你使用模拟神经信号仪器太久了。”
斐瑞的眉头缓缓升起,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所以呢?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那你今晚不会来这里。”喀左尔凝着他,轻声道:“她说过,目前只有摩甘比和马基尼的杀意比较重。”
斐瑞笑了起来,肩膀颤抖起来,又是一会儿,他道:“不是仪器的问题,是一些事,让我觉得有必要亲手杀了她。”
他站起身,缓缓走进喀左尔,手抓住了他的白发,硬生生辖制他的脑袋。
斐瑞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喀左尔的脸,垂下的蓝色眼睛里只有阴翳,“我不喜欢你说话的语气,就好像……你很了解我,或者很了解她一样。”他又凑近了些,几乎肆意地释放出了自己茶花的信息素,压迫着喀左尔身上浅淡的青柠味道。
omega的信息素往往能互相感知到彼此的情绪,比如现在,那张牙舞爪的信息素驱逐着青柠的信息素,甚至夹杂着几分挑衅与嘲讽。
喀左尔的脸上逐渐有了些烦躁,喉咙哽了下,才道:“你对我敌意很大,是因为我住在这里吗?”
“你还配不上。”斐瑞松开了手,那盛放的茶花信息素也消散了,他金发下的面容上只有灿烂的笑容,“因为我感觉得到,你实在乏善可陈。”
喀左尔的手摸了摸头,眼睛因疼痛有了些水泽,脸颊上也有了些粉。他只是望着斐瑞,嘴唇紧紧抿着,眼睛越来越红,又很快地恢复了常态。
“斐瑞先生,她到楼下了。”
身后下属的声音传来。
斐瑞点头,又道:“清下场,埋伏好,定点狙击也准备好……等我和她最后告别完,就动手。”
“轰隆——”
一声惊雷又落下,雨水唰啦而下,即便开启了房间里的降噪,可那雨声却没有消减。它落在玻璃上,窗台上,墙壁上,滴滴答答,淅淅沥沥。
喀左尔被带到了隔壁的房间,斐瑞坐在沙发上,突然觉得雨又敲在了他的手背上,令他的手指颤抖着,手臂酥麻冰冷,毫无热意。
“权限通过。”
房门打开。
斐瑞望过去,她脸上带着笑,黑发湿漉漉的,黑眸一如既往带着些很淡的疲惫。她身上有些酒味,湿润的灰烬信息悠悠散开,脖颈上有着一小串咬痕与吻痕。
他的心脏抽动了下,压抑与嫉妒的情绪让他头脑发热,恨意让他想要尖叫和质问。可很快的,那情绪消失无踪,他又觉得愉快,甚至带着些近乎嗤笑的嘲讽。她一如既往,满嘴谎言,滥情下作,即便今日三番四处纠缠着想要见她,可实际上又会为了不知道什么事和乱七八糟的人有过度的接触。
可是这没有关系,这只会让他更快下定决心。
斐瑞感到兴奋,为一种隐秘的,最后的终结时刻而快乐。于是他全当看不见,起身走到她面前,弯着蓝色的眼睛,轻声道:“今天我比较忙,所以一直拒绝了和你会见,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到现在还不能摘下手环和我说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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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着斐瑞问道。
空气中安静了几秒,斐瑞笑了下,话中并没有什么异常,“我需要它,而且它只会帮助我更加理智的思考,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我又道:“真的能更理智了?理智到如果我告诉你,暗杀你父亲的凶手是摩甘比的人,他们和卡尔璐合作后才动手就是障眼法,你也能理智吗?”
斐瑞脸上的笑意逐渐淡了,他道:“他们会折损一大半利益。”
我道:“你应该知道,折损投入资金不算什么,重点是你们完不成项目研究他们可以追责吞并你们。如果能完成,对他们也没有伤害。”
斐瑞脸上有了些冷,可话音仍然是轻快的,“陈之微,我知道你的算盘,也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我不会相信你,除非有证据。”
我拿出了终端,打开了文件,平静地凝视着斐瑞。
悬浮屏幕在我们之间亮起,斐瑞后退几步,金发垂落,蓝色的光芒将他的五官映出了些阴影。文件一页页地划过,他的眼睛越来越沉,我几乎看见到了他咬紧的槽牙还有脖颈上的青色脉络。我感觉到斐瑞的眼睛逐渐红了起来,他的身躯也有了些摇晃。
雨声聒噪至极,气氛越来越低压,这沉默压在我的心头。
斐瑞的瞳孔扩散了几秒,他的唇张着,好几秒后,他抓住衬衫领子,像是难以呼吸一般。
我扶住了他的肩膀,“你还好吗?”
斐瑞仰头,竟像是失声了似的,张了张嘴。
几秒后,他道:“你和季时川从头到尾都知道我在和凶手合作,是吗?”
我果断把季时川卖了,点头,“我不知道,资料也是我刚从季时川手里拿到的。”
斐瑞的两手扶着我的肩膀,呼吸起伏逐渐激烈。
我道:“你还好吗?”
我这一句话落下,斐瑞好像崩溃了,他几乎声嘶力竭地喊道:“他看着我怀疑江森,却让我先和仇人完成合作,让我被摩甘比当成傻子玩!现在他妈的在我筹谋到现在的时候,再把资料给我?让我报仇?他以为他是谁?!”
我道:“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
“闭嘴!你以为你是谁!?为什么现在在我好不容易放下的时候,把真相给我?”
斐瑞用力推开我,泪水大滴大滴从眼睛里溢出,“那段时间里,我所有的动力都是不能让卡尔璐倒下,不能让父亲就这样死掉,不能让根本不知道是谁的凶手如意!不能让自己成为筹码带着卡尔璐嫁给别人。而你在干什么?”
他用力扯开领带,用力呼吸,却又逼近我,抓着我的肩膀吼道:“你在和李默那个老贱种混在一起,还有许琉灰亚连!”
“我好不容易稳住卡尔璐,又见到你时,我以为终于可以结束这些痛苦了。可没有,这是个没有尽头的深渊!你却三番四次欺骗我,推开我,忽视我,没完没了地和那些贱种混在一起,还他妈差点死掉!”
斐瑞的质问我完全招架不住,他却并不打算停歇,发红的眼睛里有着浓重的嘲讽,“从头到尾,我都是一个笑话是吗?你需要我的时候来哄骗我,要我和你合作,要我和你订婚,现在又要阻止我的事业。”
他的情绪彻底爆发,用力摇晃着我,泪水大滴大滴地落下,湿润的金发黏在他脸上,“不需要我了,把我甩到一边,看着我像他妈的廉价的蠢货一样,给你发消息发照片,逼着你承认我们的关系。”
斐瑞眼泪没停,抓住我的肩膀,用力将我推到墙壁上,带着山茶信息素的呼吸打在我的脸上。
慢慢的,我看着他脸上那种几近崩溃的癫狂逐渐消散,薄唇咧着,眼睛里的绝望也化作了很淡的讥诮。
他笑了起来,脸上还有着泪水,话音很轻:“事到如今,我不可能如你的意。”
“合作不可能因此停止,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我跟你,跟过去切割。我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因为我可以拥有平和快乐的人生,所以我不要打破现状,不要报仇。而你,你给我带来的痛苦,和所谓的真相……都见鬼去吧。”
他后退了几步,松开了钳制我的手,昂着头,蓝色的眼睛里有着笃定,“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科技真是进步了,发癫都能收放自如。
这一刻我想薅下来他的手环自己戴上。
我道:“你希望我说什么?”
我又道:“我爱你?我舍不得你?我想和你交往?我想和你订婚?还是,对不起,我错了,我再也不会了?”
斐瑞闭上眼,再睁开眼时,我察觉到他的情绪已经稳定了。因为他又该死地笑了,他妈的,能不能别再笑了!别再用那种机械似的温柔来面对我了!你根本不是这种人设!
无论我内心如何吐槽咒骂,他没有半分动容。
斐瑞道:“如果是这样的话,看来我们的谈话可以结束了。”
他说完这句话后,手仍然握着控制器,即便经历了刚刚那样的震荡,可现在他仍然有种宁静幸福的平静。空气中是长久的安静,他望过去,却发觉她居然也在对他笑似的。
斐瑞也笑,“还是没有话说?”
“我只是在想,你要什么?”
他听到她的回话。
“我要新的人生。”斐瑞回答,他轻声道:“我要积极、健康、快乐的人生。我要伟大的事业,我要源源不断的金钱,我要权力,唯独不需要你带来的一切。陈之微,结束了,你身上没有任何我需要的东西,你的爱情,我不需要,你的谎话,我不想听,你的真相,我不接受。”
“我现在有的,能满足我的一切需求。”
斐瑞又道。
当他说完这句话后,他心中涌出了些淡淡的满足感,那种满足让他充满了对新的一天的希望,也让他有了一种充盈的完美的幸福。他有的东西那么多,为什么偏偏要陈之微呢?为什么偏偏要和摩甘比为敌呢?为什么偏偏要在乎爱情呢?
可是陈之微却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似的,手扶着他的肩膀,将他往后推。
“你需要报仇。”
陈之微却用着陈述的语气,一边问,一边将他往后推。
斐瑞任由她将自己往后推,笑了下:“逝者已矣。”
“你需要真相。”
“真相对我不再重要。”
“你需要我。”
“如果我愿意,我随时有无数alpha追求。”
“你需要真实,需要脱下手环。”
“它不会妨碍我感受真实。”
他们的对话十分简短,她的动作没有停,他也不断地后退。
终于,斐瑞的腰部撞到了书桌边缘,他不能再退了。
陈之微道:“你需要痛苦。”
这一刻,斐瑞突然觉得有些好笑,笑她再无可以利用的话术。他几乎要生出爱怜来,于是抬起手来,手指摩挲着她的脸颊,动作轻柔,“我不需要,你也做不到让我再痛苦了。”
陈之微的手也摸上了他的脸颊,又下滑,握住了他的脖颈。她用力将他的腰部往下压,斐瑞的呼吸一时间有些艰难,挣扎着,却发觉她用力抵住了他的两腿中。他张着嘴,只能顺着她的力道,被压在桌上。
斐瑞微笑起来,“你要杀了我吗?但只要我想,随时有人会进来射杀你,你不怕的话也没关系,喀左尔死了,你一样也得死。”
“如果你不需要痛苦。那你今晚,为什么要来找我,要杀了我呢?”陈之微没回他的话,只是凝视着他的脸,也笑了下,她道:“是因为艾什礼和你说他会阻止你,所以你想赶在他来找我前杀了我,是不是?”
斐瑞的耳边有了很轻的鸣叫声,脸色骤然白了,他的放在西装裤袋里的手焦急地摩挲着那控制器,下一秒,一记响亮的耳光响起。
“啪”声后,热意与刺痛瞬间袭来,将他的脑子打得一片空白,他的瞳孔再次扩散。脖颈上的手逐渐收紧力道,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眼皮痉挛起来。
“你想问我,为什么知道你们的谈话内容,是不是?”
陈之微的话音没有听。
“不……我不想……”斐瑞迫切地想要摩挲控制器,可是大脑却被她的话占满,一切的联想堵塞他的神经,本能的求生欲也搅乱他的神思。
她在品酒会上?什么时候?做了伪装?她见了艾什礼……不!不要想了,她马上就会死!一切都会结束?
他艰难地思考,艰难地呼吸,艰难地寻找,可即便如此艰难他却也不惜用尽力气道:“闭、呃闭嘴——闭嘴!”
“你在找你的控制器?”他的脸逐渐涨红起来,额头有着汗水,可骤然间他听到她的声音。他的视线模糊一瞬,却发现她的手握着那个小小的圆形按钮,道:“我没告诉过你,我的手速很快?”
斐瑞的视线紧紧地凝着那枚控制器,下一秒,她将控制器扔到了书桌上,离他的手并不算远,“等我说完,你想按就按,只要你能够得到。”
就在这个空隙,她的话像是最恶毒的诅咒一般,在这个空间中钻进了她的耳朵中。
“就是你想的那样,不对,我也不知道,你有没有想到。”她话音带着点笑,“你今天开的品酒会,我去了,用了塑形。在你们对话后,我就见了他,那个灌木丛里的动静,记得吗?”
斐瑞的大脑再次空白。
“闭嘴!闭嘴啊!”斐瑞的声音全然嘶哑,他逼迫自己不去看她的脸和延伸,蓝色的眼睛里只有泪水,手臂却用力去够那枚控制器。他已全然失却思考,本能的恐惧与憎恨让他甚至无法用力挣扎推开,只是刻板地重复着摸索控制器的动作,“不要说了……我恨你……不要说了……”
疼痛,嫉妒,憎恨,厌恶,不甘……种种情绪纷至沓来,让他的神经尽数绷紧了。
她又道:“他送我来的,就在楼下,他留下了这一串吻痕。”
骤然间,一道惊雷落下,雨势越来越大,整个房间都被那一道雷照亮,在她与他的脸上同时打下惨白的光影。
这一瞬间,空气的气压也越来越低。
斐瑞笑了起来,呼吸越发不通畅,泪水从他蓝色的眼睛里溢出来。他停止了挣扎,只是躺在书桌上,金发被汗水与泪水浸湿,舌头悬在口中没有落点。
雷声在光影后落下,轰隆作响,又留下只有雨声的寂静空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无法在被调控的情绪喷薄而出,斐瑞抬起腿,反过来勾住她的腿。他用尽全力挣扎起身,手勾住了她的脖颈,却不再是为了挣脱,而是为了攀附。
疼痛。
真实的疼痛。
他的胸口处那一颗跳动不停的东西,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风也好,雨也好,尽数都灌了进去!令他疼痛,令他血液倒流,令他浑身发冷,令他痛得下意识找寻温度。
不可以,她就算是死,也不能选择别人!尤其是艾什礼!胜负从来没有决出过,见面了又怎么样,留下了吻又怎么样,他绝对不会就此落败!
斐瑞再也想不起来按那一枚控制器,多日以来,他死水一样的快乐变得轻浮、廉价、没有意义,令人昏庸,锋锐尽失去。可现在不同了,真实的情绪已将让他退无可退:不甘、嫉妒、憎恨、父亲的死、艾什礼的炫耀、季时川的隐瞒、摩甘比的暗杀、陈之微的……游移不定的爱的痛苦。
新鲜的伤口,新鲜的刺痛,新鲜的亢奋。
斐瑞的脸颊满是热意,他拥住她,唇舌交织,血腥的味道也交织起来。他的瞳孔倒映着她的面容,眼皮痉挛着,大脑犹如被一把火点燃。他像是重新在痛苦中活了过来,所谓的宁静与幸福的纱网被撕碎,心中的斗兽亮出獠牙。
“陈之微,我恨你,我永远恨你。”
他的手停在她的头上,脖颈上,又落在她的腰肢上。
灰烬信息素被山茶浸染,空间里,他们的信息素像是互相搏斗,又像是抵死缠绵。
“是你不愿意放过我,我也不会放过你的,你毁了我……”
在他们的吻的交织中,斐瑞的腿勾住了她的腰,笑起来,声音里混杂着他的咳嗽,疲惫,以及浓重的亢奋。
斐瑞拥着她的脖颈,湿润的吻像是火苗的舔舐,而他就是那一团火。
她推开他的脑袋,“那我现在放过你。”
斐瑞怔怔的,那双如蓝宝石般澄澈的眼珠里弯起来,眼泪却又大颗大颗落下。他无法思考,只是用力搂着她的脖颈,讨着她的吻,“不要……不要这样对我,我需要报仇,我需要真相,我需要你……我需要真实,也需要你带来的疼痛。”
他将痛苦咀嚼太多次,多到上瘾,多到沉迷于她带来的一切痕迹。
那是独属于他的,没有人夺走的。
在灰烬信息素中,斐瑞感觉自己也成为了被燃烧的灰尘,可是他这样快乐。不是宁静的,健康的,积极的,而是疯狂的,有害的,消极的。他知道不对,可是她那么轻易就摧毁了他的防线,他没有办法抗拒。
她是alpha,他恰恰是omega,他注定被她这样折磨,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年轻总裁的大脑被一波波的浪潮裹挟,却又在一道近乎窥视的视线中清醒片刻。他很快看见门外有一道幽暗的缝隙,几个安保挟持着喀左尔,等候着他的命令。
斐瑞的眼神空茫了下,只是用手抱紧了她的脖颈,汲取着他的信息素。安保们会意,带着喀左尔离开了,在离开前,斐瑞对着那双凝视的粉色眼眸的主人微笑了下。
“怎么了?你……是不是要杀了我?不怕我死你身上?”
我察觉到身后似乎有些动静。
几秒后,斐瑞“呃”了声,长长的呼吸与窥探落在我耳边。
他笑了声,“好像有个小孩子看到了。”
我挑起眉头,斐瑞却吻了过来,“不要提别——呃人。”
他的呼吸有些不顺畅,眼睛翻动了下,舌尖勾动着我的唇。他用力贴着我,用腿圈着我,蓝眼下的脸颊一片潮红,唇角有着涎液。可他并不停止索取与容纳,不断地用脸颊蹭着我的脸颊,表示他的需求。
我:“……我觉得——”
“你要的地图,我会给你的。”斐瑞打断我的话,攀附在我的身上,握住了我的命脉,又道:“对我好一点吧,我不能离开你。”
我服了,那不也是为了你自己报仇吗!
我:“……好。”
要了命了,头好晕,我服了,他真的有点旱太久了吧!
他的一面动作,一面索求着我的吻。
陈之微,努力,计划成功了一大半了!
我咬牙,进行了身心的冲刺。
天光逐渐有了些亮意时,督政宫的装置场地地图终于传送到了我的终端上,我一键转发给季时川。
几秒后,季时川秒回了信息。
【季时川:终于,我现在让监察官联盟的人撤退。】
【季时川:还好我看斐瑞的人一直没动作,就没让他们闯进去。】
【季时川:不过,这个时间……】
我:“……”
他妈的拿着地图滚,别他妈烦我了!
【陈之微:谈判要花很多时间。】
【季时川:时间还是体力?】
【季时川:你真要跟他过一辈子啊?】
我:“……”
我都为了所谓的“正义”当震动玩具了,别他妈烦我了!或许是我龇牙咧嘴的动静有点大,一旁贴着我躺着的斐瑞睁开了眼,蓝色的眼睛里有着水泽。
我道:“没事,睡吧,我和那边的人沟通下。”
我关了灯,躺到床上,斐瑞的手却扶在我的腰上,又向下。
我:“……很晚了。”
斐瑞没有说话,他又开始吻我的脖颈。
我:“……”
救命,救命,救命!
*
“嗡嗡嗡——”
凌晨时分,摩甘比的人仍在开会,轮换会议举行的地点——督政宫的地图被投射在荧幕上。但陡然间,ROY终端的震动声响起。
坐在主座上的JIN望过去,ROY起身走到他身旁,道:“根据文件上的追踪显示,文件已被二次传递,斐瑞果然泄露了文件。”
第 199 章
晨曦的露珠压弯了鲜草的腰肢, 却又使得大片草坪有了一种芬芳又新鲜的绿植味道,油汪汪的绿地之外是来往的卫兵。
他们列队巡逻,不时有着西装革履的青年男女走在小径上, 神色匆匆,亦或者是成群结队的穿着各色防护服操作着仪器运送着各种鲜花油画和一系列精巧的玩意儿。
明日就是正式召开元老院席位轮换选举的时候了, 即便这硕大的会议礼堂以及礼堂外的花园、露天宴会席、开放厨房、酒架等都早已装饰完毕, 选举委员会与督政宫内务部以及财政部的人也不敢丝毫马虎。几个部门反复确定着现场的装饰与装置,确保每个中标的财团的赞助物的摆放是否正确, 确认元老院十二席的家族成员座位是否足够靠前, 确认食物清单里是否符合高级要员的喜好……越是这样的大场面,越要从细节入手。
又是几盆漂亮的绿植一路被搬运着,穿过小径,绕过喷泉, 路过巡逻卫兵,搬运途中有人不慎一脚踩进了装饰草坪,深色的水痕沾湿了搬运工人的裤脚。工人骂了声,调整了位置, 几盆一人高的绿植又晃悠了下, 被放置在了礼堂门口。
“最后确认一下礼堂内部。”
选举委员会会长的声音刚落下,内务部的人握住金色的雕花扶手, 蓝色的光屏浮现又散去, 大得像是给巨人造的两扇大门打开。幽邃的黑暗从礼堂内部冲出又骤然被金黄色的光驱散,纹路漂亮的石质地板上铺着红色的毯子, 走廊宽阔明亮, 两边各有扶梯, 墙壁挂着最初一届元老院成员的照片。
十二家族联合推翻皇室的故事过去百多年,但十二家族的荣光是不会随时间流逝的。
内务部部长像个导游, 面无表情地重复不知道多少次的对话,“内部整体是巨大的圆,从走廊深入就是大礼堂,可容纳三千余人,一共分为五层,打通了上下。走廊两边一共八个扶梯,三四五楼直通环状礼堂。”
“二楼是仅有我们内部人员可以进入的储物间、配电室、导播室、仪器中心等。请放心,委员长,我们确定内部人员的名单经过审核,配有识别系统,不会有可疑人员进入。”
“这个识别系统——”
“你放心,糊弄人的。”
卡尔璐酒店会议室内,硕大的光屏浮现,几个人的脸被切割成很小的方块,看得我有些眼花缭乱。我有些不确定是谁在回复我,但我没有去追究,只是继续听着所谓的作战会议。
实话说我有点沮丧,我以为,这种大行动,应该会在一些很暗的场景里。在这个场景里,人与人互相看不见脸,只有一张长长的桌子,桌子上还有蜡烛之类的。
但结果是线上会议,这帮监察官甚至忙得没空开全息模式。科技化的时代让刺激的活动变得像是无聊的上班。
“陈之微女士。”
一道威严的女声响起。
我往过去,监察官01的脸上有着和声音一样的严肃,她抱着手臂,像是老师抓一个偷偷抠鼻屎还擦在课本上的学生。当然,我不是那种学生。
“我们真的非常感谢你给我们提供了线报,并拿到了控制室的地图文件,可以说,没有你,我们这次行动都不会召开。是你维护了选举的公平性,也揭穿了马基尼·斯图尔特与财团勾结的阴谋,我也相信,届时无论是元老院还是中央法院,甚至是各大议会,都会表彰你的行为。”她脸上没有一点感谢的意思,我有点不好的预感。很快的,她道:“客套话说完了,要说难听话了,你能不能专心一点,明天你也要参与行动,我怕你死那里没人收尸。”@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我为什么非得参与捣毁,我没有那个能力啊。”
“人手不够。”属于季时川的小方格颤动了下,我看过去,发现他的会议背景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沙滩。他甚至还在给自己加贴纸特效,嘴巴却没有停,“这件事太重大了,我们内部也不敢动用太多势力,怕打草惊蛇。01她会和我一起指挥你和两名监察官一起混进去破坏控制室的,我们分析了下图,虽然有四个控制室,但只要破坏三个分控制室,总控制室就会破——”
“等下。”我打断了季时川,道:“为什么不能01一个人指挥,你跟我们一起行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季时川道:“因为她很忙,她是监察官联盟的总组长,不仅要出席现场的会议,还被限制了离席的时间。当然,我知道你会问,为什么不让02来,答案更简单:02不会指挥,我会。”
我蹙眉,季时川却洋洋得意起来,给自己加了个墨镜贴纸,显得更加像个脑子不好的土鳖。他道:“我中学是指挥科的。”
我:“……所以你会用指挥棒?”
我脑中的季时川开始指挥交响乐了。
季时川道:“啊这,我是说战斗指挥科。”
我:“……哦哦。”
交响乐团消失了,换上了一些画质模糊的军官视频剪辑。
他道:“01就是比较警惕,其实也不用紧张,你就想想事情成了之后的辉煌前途就行。如果紧张的话,就去找点乐子——。”
“季时川!”
监察官01怒斥了一声。
季时川耸了下肩膀。
这个插曲很快就过去了,漫长的会议还在继续,我很努力让自己听,但实在有些困。又过了半个小时,会议到了尾声,繁忙的监察官们陆陆续续断开了连线,最后只剩我和季时川。
季时川打了个哈欠,黑灰双眸弯着,道:“你的精神比我还差,熬夜奋战?”
我道:“闭嘴吧,我不想跟你说,等会儿斐瑞估计要醒了。”
斐瑞并没有参加这场会议,很显然,他现在还不想面对季时川这个人,更显然的是,他并不想让自己入局。他的主意很简单,行动能成,舆论势必会爆炸,而他完全可以靠自己提供了地图,以及调查资料表示他是光荣的卧底。如果行动不成,他一样能吃到合作的利益,报仇大可日后再谈。
季时川显然也想到这点,笑了声道:“怎么他们总能这么进退有度,游刃有余呢?”
“争取下辈子投个好胎,好吧。”我也想笑,但没能笑出来,好一会儿,我又道:“我在想一件事,如果……行动真的能成功的话,我能不能接受表彰然后辞职不干了。”
季时川的唇动了下,几秒后,他道:“可是熬过去明天,你不仅秘书长的位置稳了,未来还能升到更高的地方。你要注意,这可不是画饼,虽然会面临更深的派系斗争,但……那会是难以企及的位置。尤其是,你这么的年轻。”
“所以答案是不能吗?”
我问。
季时川沉默了许久,他道:“不一定,但我想知道为什么。”
我一时间竟有些难以措辞。
“是因为你不想面对陈行谨吗?”
季时川道。
“也许是我越来越觉得我不适合这里。”我想了想,又继续说:“失败了,他会杀了我。成功了,摩甘比受创,但瘦死骆驼比马大,陈行谨做几年牢又出来,到时候还是没完没了的。再说了当官了还要斗来斗去,还要廉洁,还要忙,我为什么不等他进去了,偷偷躲起来带着存款花天酒地。”
俗话说得好,过好自己的生活就是对敌人最大的报复!
惹到我,陈行谨算是踢到溜溜球了!
我溜!
我说了很多,但季时川只是道:“他的身体坚持不了几年,你不用担心那么多。”
他又道:“还是说,因为他活不了多久了,你才不想面对他。”
季时川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之中有着些复杂,那种复杂比以往都更深刻一些。即便隔着屏幕,我都差距到他像是有些忧伤,眼睛垂着,却还是在笑。
我不喜欢这个话题,也不喜欢这个表情,可是我很疲惫,疲惫到不知道说什么。
季时川笑了下,道:“事后再说吧。”
“这是保证吗?”
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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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说。”
季时川回答。
我们的对话有了很长一段空白,那是一种不大妙的,有些沉重的空白。
“为什么他做到这个份上,曾要摧毁你的事业,又纵容马基尼的人杀你,你也还是要放过他呢?”
季时川的语气温和起来,像是我很讨厌的那种老师一样,在诱导我诚实。
监察官联盟的人难道都要考教师资格证吗?
“他作恶多端,罪大恶极,我逃避知晓也清楚了他多么不干净。”我舔了下嘴唇,它干得让我脸都觉得过于干燥了,我又道:“他坐牢,死掉,还是活得长久,我都不想管。可他曾经给我过了很多次生日。”
我隐去了一些不那么愉快的记忆,比如他买的那些甜得过分的奶油糕点,再比如他故意往我脸上放的礼花筒,或者是一些沾染了血液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些东西并不是礼物,因为他做这些的时候就他妈的不是我的生日,而是他觉得我该过生日了。有一年,他给我过了八次生日,直接导致了我至今还有些搞不清楚我的岁数。
他要杀了我,因为我是累赘,是他计划的阻挡者。可我甚至做不到面对他,面对一个几乎是唯一一个和我一起长大,讨厌的家人。
季时川的呼吸有些沉重,他扯起了嘴角,将话题引到了另一个地方,“你这么一说,我有点好奇你今年的生日过了吗?我可以扮演那种有钱人家过生日请的脱衣舞男。”
我:“……谢谢,不用了,我不喜欢。”
季时川道:“兔男郎呢?”
我道:“算了,我知道你的答案了,看来我真的是当官的命。我挂了,快十点了,我要回我房间了。”
斐瑞不想参加会议,给我开了会议室让我完成会议,再不回去要出事了。
在我即将挂断电话的时候,我听见季时川的声音,他道:“抱歉。”
我摇头,“没事,我知道,你之前已经尽力帮助过我了。”
季时川扯了下唇,又低声道:“想开一点,就这么一次,以后就要开启一个伟大的前程了。喝不完的酒,享不尽的富贵,一跃龙门,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想要和你结亲……”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我张了张嘴,很想说我要的不是这些,可是我说不出口。因为我真的有点想要。
“事后,三家财团的势力可就都削弱了不少,起码财团的人不会再是多大的威胁了。至于元老院,虽然还会压着你,但是……除了压着你,给你制造麻烦,还能——”
“等下!”我打断季时川,从幻想中逃离,认真道:“都给我画饼了,起码说点让我登上元老院的幻想吧?”
“这个比较难,十二家族可是推翻了前皇室,现在可没有皇帝给你推翻。”季时川笑了下,“马基尼就算下台了,十二家族倒了,也会有新的家族补上。你要清楚,是家族。”
……凭什么,陈行谨都能当大财阀,我居然不行!
我愤愤地挂了电话,起身往会议室外走,按开了权限。
【权限已通过。】
喀左尔刚刚推开房间的门,便迅速嗅到浓烈的山茶与焚香般的味道,那纠缠黏连的味道,几乎让他有一瞬间感到了眩晕。
青柠信息素犹如狡猾的游鱼似的,想要钻入其中,可几乎是一瞬,更为浓烈的山茶信息素便将他的信息素覆盖了下。
他后退了几步,白发垂落在肩膀上,白色的睫毛颤动了下。
很轻的脚步声从更深处响起,逐渐接近。
喀左尔在一瞬间想要后退,背部却挺直了,他咬唇望过去,很快,便看见一个青年依靠在了房门口,透过客厅远远地望着他。
金发的青年似乎刚洗完澡,白色的衬衫没有扣好,湿润的金发上披着一块浴巾。那水珠顺着他白皙的脖颈落下,被水染得透明的衬衫里映出了青青红红的吻痕与咬痕,一路蔓延到深处。他的蓝眼睛里有着些飘忽,声音也有些沙哑,却仍是笑着的,“啊呀,我以为是她。”
撒谎,明明他的信息素里都是敌意。
喀左尔绷着脸,道:“她的会议还没有结束吗?关于模拟神经信号设备的事,我还有一些事要和她聊。”
“那你应该参与会议。”斐瑞一面擦着头,蓝色的眼睛却将他上上下下都剔了一遍,又露出了温柔的笑意,“你不能参加吗?啊,我忘了,你是未来的教皇,联邦内部的事情……你不好参与。”
喀左尔的话音很平,和他的脸上的表情一样,只有着寡淡的冷漠,“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希望可以在这里等她回来聊一下,不会打扰你们的。”
“当然不介意。”斐瑞两手擦着头发,金发的头发在阳光下,显出闪耀的光芒来,衬得他不掺杂质的蓝眼睛都更澄澈了。他又笑道:“我对你没有任何敌意的,教皇,要守贞,对不对?”
他眼睛弯弯,薄唇翘起,“我们之前在教会见到的时候,我记得你好像还很喜欢我。是不是我昨天对你不太好,让你觉得我不好相处?抱歉,我……戴着手环的时候,或许是有点性格不太好。被压抑住了太多情绪,但你也知道,昨晚什么都解决了。”
喀左尔的唇动了下,手捏住了衣服,转过了身,“我还是等之后再来吧。”
他合上了门,垂着眼睛,大脑十分清醒地感觉到自己的脸有点热。
喀左尔不太想弄清楚为什么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头也有些晕,但他知道斐瑞是元凶之一。他现在觉得斐瑞太五颜六色了,令人眼花缭乱,他又觉得陈之微很可恨了。
到底为什么,她总能让人高他一头。
无论是许琉灰,还是斐瑞。
喀左尔感觉心中的火焰燃烧起来,可他不知道如何让这火焰正确地燃烧,也还没有学习如何控制他。于是他只能神情冰冷地坐在走廊的休息区里,垂着眼,盯着自己纤长白皙的手指。
她能让他赢,可是她偏偏不让他赢。
无论什么办法,什么模样,什么话语……她为什么总是不让他赢!
喀左尔感觉火焰烧到了手指,掌心,手背,一路蔓延到胳膊上。他应该有一把刀,切开肌肤,把着了火的血放出来。可是他没有,于是他只能盯着手臂,粉色的眼睛里有着空茫。
“嗡嗡嗡——”
终端震起。
这是教会的电话。
他离开教会的时间里,必须要定时与教会人员通话,念诵祷告来表明平安。
今天也不例外。
喀左尔正想接通电话,却先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了走廊尽头的电梯。
他立刻转过身,有些费力地找到隐私模式的按钮,座位缓缓升起了单向遮罩笼住了他。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他有些找回掌控感了,正襟危坐地接通了电话。
但祷告词念了一句,他就发觉拨打过来的人是许琉灰。
许琉灰久违地穿上了红色的神袍,额心、眼下、脸上、耳朵上都是亮晶晶的教会装饰与耳环。他的指间有着很淡的蓝,看来他刚结束给教徒的洗礼,此刻他姿态从容地卸着装饰。
喀左尔的话音顿住,粉色的瞳孔扩散开来。
许琉灰现在分明不再是红衣主教!他没有资格给信徒洗礼的!
他的心脏再一次剧烈跳动起来,可他只是保持着平静,等待着许琉灰说话。
许琉灰忙了一会儿,像是才注意到似的,笑道:“在外面玩得开心吗?”
喀左尔没有说话。
许琉灰又道:“轮换会议后,无论如何都要回到教会了,你可是红衣主教。不能那么贪玩。”
喀左尔道:“知道了,老师。”
“知道就好。”许琉灰仍是笑,又道:“不过看起来,你玩得不算开心,嗯?刚刚念祷告词时,就一句,我也听出来了心不在焉。”
喀左尔抿了下唇,温驯地道:“是我分心了,请老师原谅,请圣纪神原谅。”
许琉灰轻笑了起来,道:“神会原谅你的,你是个好孩子。说吧,碰到谁了?”
喀左尔的脸上没有波澜,凝视着许琉灰,“我不懂老师的意思。”
许琉灰坦然回以凝视,他没有戴眼镜,黑色的瞳仁里没有波澜。
几秒后,喀左尔道:“……斐瑞。在她的房间里。”
许琉灰的手指摸到了耳朵,那一串富有宗教意味的耳环装饰被他取下,他的笑意愈发温吞。几秒后,他道:“被他羞辱了?”
喀左尔没有说话,呼吸重了些,他又道:“老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回房间。”许琉灰像是感到了厌烦,望着喀左尔,视线更深,“戴上视听装置。”
喀左尔绷着脸,道:“老师,我不是你的眼睛和耳朵,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们都是omega,为什么……”许琉灰像是感到了困惑,却没有往下说。他的脸上没有表情,那蓬松微卷的棕色头发衬得他的脸越发冰冷,“戴上,回去,把羞辱还回去。”
喀左尔咬住了牙齿,眼睛越发通红,“我不是你的傀儡!不是你的传声筒!”
他的眼睛里有着浓而深的恨,但许琉灰突然笑了起来,这笑只让喀左尔身体里的火焰燃得更厉害。
“我的孩子,你情绪太激动了,或许你应该现在回到教会,好好休息一下。”许琉灰话音温柔起来,“我教导过你很多,她也帮过你很多,你无论如何也不该这么没用的。”
喀左尔的唇动了下,最终,他的睫毛颤动了下,道:“……我知道了。”
他僵硬地动作着,戴上了终端的视听耳机,又按下了按钮。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四肢,头颅,连带着脖颈都被一根细而绵长的丝线禁锢住。可他怎么努力睁着那对红色的眼睛,却只感觉到眼球漫出的腥热。
方才还觉得安逸的狭小的空间,此刻像是硕大的暗色的虚无之地。
喀左尔凝视着舱门,齿轮状的缝隙颤动,机械声响起。
【权限已通过。】
我刚刷开房间门,就闻到了一道极淡的青柠信息素,淡得几乎不是因为我过于反感这个味道,几乎嗅不到。
第 200 章
【权限已通过。】
我刚刷开房间, 就闻到了一道极淡的青柠信息素,淡得几乎不是因为我过于反感这个味道,几乎嗅不到。
斐瑞似乎在开会, 他坐在客厅的餐桌上,一面擦头发一面说着什么, 面前是屏幕上有着一行行的文件。
他转过头来, 另一只手没有停,切出了会议道:“十一点我亲自去会议现场, 现在暂停休息。”
斐瑞望着我, “开完会了,大忙人?”
“你看起来也挺忙的。”我有些困倦,却走过去,用手按住他脑袋上的毛巾, “怎么不用粒电微风吹一下?”
那玩意儿吹头发真的就两分钟,感觉吹萝卜都能脱水。
“伤头发。”斐瑞靠住椅背望我,“电吹风又有噪音,所以还是自己擦。”
我隔着毛巾抓他头发, 他却很轻地笑起来, 望着我的蓝色眼睛里有着恍惚。他突然握住我的饿手腕,指尖摩挲了下我的手背, 道:“我不喜欢喀左尔, 他的病很可怕。”
“白化病又不会传染。”我慢慢抽离我的手,却被他抓住按着, 我只好又道:“帮你擦完头我要睡觉了, 我太累了。”
“也许是因为我并不相信宗教, 我觉得……很奇怪。”斐瑞凝着我,微笑了下, 又道:“但我知道,他是尊贵的红衣主教,我会让人安排新的房间的。”
斐瑞的声音有些沙哑,金发将他的蓝眸映出了粼粼波光,“轮换会议后,你会标记我,对吗?”
我用毛巾盖住他的脸,给他的头发一顿猛擦,脑中有些慌乱,昨天的一切开始倒带。
干,我应该没有承诺什么吧?昨天就是先那样,又那样,最后这样,然后……我们之间除了比较原始的对唱外,按理说没有台词啊!
……有吗?
我大脑飞速运转起来,却道:“我比较担心,你戴了那么久手环,身体真的没有关系吗?”
斐瑞很久没说话。
草,不会被我捂死了吧?
我掀开浴巾,发现他平静地流着眼泪,眼睛有些红。
我:“……”
我又盖上了,最后用毛巾擦了擦他的泪水。
下一秒,斐瑞扯开了毛巾,冷冷地看着我,“无论事情成功与否,我都不会让你和艾什礼有任何接触的,你昨晚已经用他伤害过我了,我不会再给你这个机会。”
他站起身,抓着我的领口,将我用力往后推,手指摩挲着我的脸颊,又捏着我的下巴,用鼻尖摩挲我的鼻尖。沐浴露的香味与山茶信息素混合在一起,配上他那张笑得好看的脸,我陷入了几秒的微醺。
但很快的,他的笑意和他说话的热气打在我脸上,呼吸与纠缠着,暧昧缱绻的话却也透着点阴沉的冷,“我认清楚了你的嘴脸,但没有关系,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如愿。是你把我逼成这样子的,我会花很多时间陪你耗,把那些该死的老贱种和小杂种全部耗死。”
我:“……”
那你真的要花很多很多时间了,朋友。
我偏开头,斐瑞黏腻的吻却落在我的额角,他又道:“不要睡了,陪我去餐厅,我什么都没有吃。从昨晚到现在。”
“或者,也可以不吃。”
斐瑞垂眸望我,眼睛里像是有钩子,钩得我想死了。
我吃,我吃,我吃还不行!
斐瑞似乎有些失望,扯了下唇,转身进了房间,“我要换身衣服。”
我疲惫地躺在沙发上,真要命,这都啥跟啥啊。
不想活了有点。
我刚瘫着,便听到终端震动了几声,还未看,斐瑞便从房间走出,抱着手臂看我。
我:“……是新闻通知。”
“给我。”斐瑞朝我走过来,伸出手来,蓝色的眼睛里有着晦暗,“既然是新闻通知,我看一下又怎么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伸出手,握着斐瑞的手腕拉到了一旁,看着他,“没有必要那么紧张,我昨天,骗了你。”
“我知道你对那段过去始终心怀芥蒂,只好用那种方式刺激你。”我的手轻轻触摸他的脸颊,低声道:“昨晚我确实和艾什礼见面了,但那时我用了塑形,他没有认出我。吻痕是我自己掐的,仅此而已。”
“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吗?”斐瑞讥笑了一声,神情阴沉,“那你掐。”
我:“……”
不可以,掐了的话,感觉会陷入被另一个人要求掐一个的状态!
斐瑞的蓝色瞳孔颤动起来,脸上只有森冷,但很快的,我听见门打开的声音。
望过去,却是喀左尔。
喀左尔面无表情地凝视着我们,下一秒,他扯了下嘴角,用着僵硬的语气道:“是我打扰你们了吗?你们似乎在吵架?”
我:“……怎么了,是想和我聊模拟神经信号的事吗?我现在来!”
太好了,是个逃跑的好机会!
我火速站起身要往外走,却感觉斐瑞握住了我的手臂,声音明显轻柔了很多,“可是你答应了,要先和我吃饭的。”
我求助地看向喀左尔,他移开了视线,门外的风吹拂起了他的发丝,我隐约看见他耳边似乎戴着个样式别致的耳机。
有点好奇他听什么歌,儿歌吗?
几秒后,他依然冷着脸,慢慢转过头看我,眼睛垂着,“正好我也有些饿了,不如一起。而且……如果你们之间有什么不愉快的,我也可以帮你们开解一下,毕竟,我聆听过很多忏悔。”
我:“……”
我草,他听的不是儿歌,而是圣谕!
这绝对是许琉灰的说话方式!我可是背过板的!我知道你们这帮boss的一切细节!
原来,许琉灰才是真正的战斗指挥科。
科技降神是不是!
我服了,我真服了。
斐瑞握着我手腕的手松弛了些,我回头,他没有看我,只是眯着蓝眼睛。几秒后,他挑了下眉毛,笑意温和,“太好了,我差点忘了你主教的身份。啊,对了,我现在才知道你居然没有别的地方住,作为卡尔璐的主人,真的疏忽了。我给你安排了另一栋酒店楼的房间,如果你有哪里住得不开心的,都可以和酒店管家说。”
我很想插嘴,但很快的,喀左尔便道:“没有关系,她很照顾我。”
斐瑞握着我手腕的手重了些,凝着我。
我用力拔出我的手,“我去趟盥洗室。”
没等他们反应,我就像个溜溜球一样,滑溜溜地钻走了。
将浴室门甩上,我孤独地坐在马桶上,大脑一片混乱,感觉人生受到了一些冲击。
还是看看终端吧,或许会有新的消息。
【论坛热议:有网友比对前不久遭遇暗杀的陈之微女士的照片与年初反叛军在逃头目陈烬的照片,发现二人有许多惊人的相似,热评称他们极有可能是一个人。】
我:“……”
我是我哥,那我哥是谁?
我在一秒钟的茫然后,立刻瞪着眼,下拉通知,很快的,一大串新闻都在报道这件事。
【根据专家称:两人姓氏相同,人种相同,根据照片分析出来的骨骼轮廓存在相似性,极有可能有亲缘关系。】
【捕真媒体总裁于社交媒体发文称蛇鼠一窝,疑似暗示陈之微与陈烬。】
【监察官联盟出面表示疑似有心人混淆视听,目的是干扰她出席轮换会议现场,或与暗杀有关。】
……
陈行谨死了真的是活活贱死的!去死吧!到现在还要再阴我一把?!
嫩爹,早知道刚刚就给斐瑞看终端了,还不用被夹击!
我感到一种浓重的崩溃传来,在盥洗室里静音狗叫了几声后,我狠狠用冷水搓脸。可越洗,脑子越发烦躁,对陈行谨的步步紧逼也越发压不住的崩溃。
镜子里的我像个死人,也可能不是像,我也不清楚。
她的脸苍白得有些发青,眼睛里是血丝,水珠从脸上滑下来时像个被蒸汽了的石膏。
我伸出手指,指着镜子里的女人,戳着她的胸口狠狠道:“你走到现在,都是你应得的!别露出这个惨样!”
你做错了太多选择,那些选择是正经人该选的,不是你该选的。你不是一个落子无悔的大坏蛋,也不是一个不会抱怨的大好人,所以做好事没好报,做坏事立刻报是你活该!
我骂着镜子里的人,又开始洗脸,越洗眼睛越热。
明天,等明天!事情成了我真的去牢里踹他然后跑路,事情不成我拉着他一起死!如果他让别人杀我就算了,见不着也没办法,反正死者为大!
嗯……如果这样的话,我赢两次!都是好结果!
我重新打起精神,昂首挺胸,准备离开洗手间,可惜刚踏步,我便立刻又收到一串消息
【李默:今天恰巧来卡尔璐开会。】
【李默:刚结束会议,你在哪里?】
【李默:又被暗杀了?】
【李默:说话。】
我:“……”
我思考着我是否要英勇一把,冲出去把喀左尔和斐瑞还有该死的耳机全部扔出去,再回李默一句在忙别烦。但最后,我又觉得,现在把头塞到马桶里,再按下冲水键,或许会更好。
门外,似乎脚步声。
我又坐在马桶上,没忍住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大脑里的女人自顾自地唱起来了歌:我的微笑,你明白就很好,你就像月亮绕着轨道,拥抱着地球闪耀,在我的星球,写下惊叹号~
我心情平静地微笑着,这哪里是写下感叹号啊,这分明是塞爆了感叹号。我的大脑空白了很久,也许没多久,我听见斐瑞的声音,“你要在里面躲——”
我迅速窜了起来,一手握着终端,一手打开门。斐瑞的蓝眼睛瞪圆了,我拉着他的手一拽,把他拽进了盥洗室,用膝盖撞了下他的腿将他压在门上。
“咔嚓——”
我吻着他的脸颊,“怎么才来?”
斐瑞的睫毛颤动了下,“原来是这个意思么?”
他还没说话,我就咬住了他的唇吻了过去,他的呼吸骤然凌乱,喉间溢出很小声的□□。我伸手按着他的脑袋,斜着眼睛开始回信息。
可惜刚打几个字,斐瑞却扶住了我的腰部,弯腰压了过来,我手一抖发了过去,连忙调整姿势狂打字。
【陈之微:刚刚在,s】
【陈之微:睡觉】
【陈之微:我等下也要》/k开会,】
【陈之微:在开会路上,很急,结束找你】
【李默:和谁?】
我还没来得及回,便发觉斐瑞凑得更近了,连忙收起了终端扶着他的肩膀,脱离开了这个战略性的吻。
斐瑞脸颊下只有大片的红,唇被洇湿,眼角有着很淡的泪。
我揩了下他的脸,道:“走吧,去吃饭吧,不要饿着。”
斐瑞还有些恍惚,几秒后,眼神清明起来,笑了下,“好。”
我拧开门。
“咔嚓——”
门锁声响起,蓝光浮现,会议室的门推开,先出来几名安保,紧接着才是两名穿着西装的青年。
稍前的青年黑发捋向脑后,露出了光洁英俊的面容,面容消瘦清俊些。后方的青年容貌昳丽,金丝框眼镜下的金眸只有几分阴郁。身后与会的人陆陆续续走出,却只是小心地跟在他们身后,和他们寒暄。
寒暄的时间不算长,没多时就各自散去了,唯有组织会议的江森与李默都站在会议室门口还未离去。
这几日的会议几乎没有停过。无论是轮换会议上各自需要洽谈社交的人物,亦或者是隶属于四城势力的要员,或是造势的各大媒体公司,都是需要合作的。
站在门口等待的下属见他们没有离开的意思,立刻知趣地走到更远些的地方,给他们让出谈话的空间。
江森笑了下,道:“四城势力现在能谈的,都谈得差不多了,不知道你觉得我的诚意够了吗?”
“看来在迦示上位之前,你对四城和摩甘比已经下了很大的努力。”李默不置可否,只是道:“轮换会议后再找机会吧,现在还有太多变数。迦示就算是傻子,也察觉到不对了,看他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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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有什么反应,去告老师了吧。”
江森扯了下唇,几分倨傲没能压住。
“你比我还了解他?”
李默的看了眼终端。
“我们曾是同学,我以为你知道。”江森的手插进裤袋里,话音很淡,“他不够优秀。”
江森很少追逐第一名,因为往往都属于他。迦示也很少追逐,因为他不是第二就是第三。优秀,但不够。真不明白,为什么陈之微会和他做朋友。
江森看了眼时间,又道:“快中午了,不如一起吃个午饭?”
李默的呼吸重了些,扯了下唇,“我没有兴趣和你共进午餐,而且现在才十点半。”
江森脸色淡漠,仿佛只是随口一说,“你选择了来卡尔璐开会,我以为你会对这里的餐食感兴趣。”
“我没有必要和你解释我的选择。”李默顿了下,又道:“我不想在这里跟你浪费时间,请你离开,我只想安静一会儿。”
“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站着这里像在等人。”江森的黑眸中有着纯然的疑惑,又道:“不好意思。”
李默的眉头抽动了下,神色冷凝,“我有没有等人和你没有关系,滚远点。”
江森神情自若,仿佛并不在意这样的训斥似的,转身离开。可惜的是,没走几步,他的终端便震动起来,便旁若无人地接起了电话。
李默:“……”
他的呼吸又重了些。
算了,还是直接走吧。
李默清楚地感受到江森比他以前接触时更为惹人嫌,以前尚且只是个优秀却过于傲慢的年轻人。但这几天会议下来,他发觉江森比以前更为狡猾老练了些,即便是故意惹人嫌却也装得一本正经。
他思考起来,究竟是亚连的旧怨或是江森不愿屈居人下的傲慢所导致的,还是也有陈之微的因素?
李默的金眸暗了些,径自路过江森,走向走廊尽头的电梯。偏偏他还未走过去,江森便挂了终端,淡笑着缓步先一步进了电梯。
江森脸色平静,望着几步之外的他,“李默先生要是等人的话,我就先行一步了。”
李默露出了嘲讽的眼神,“怎么,你就这么在意我等人?”
“不,只是一些尴尬的巧合。”江森黑眸深邃,笑意波澜不惊,“不过我确实很好奇,不知道李默先生何时与斐瑞有了私交。”
……斐瑞?
他难道误会自己在等斐瑞?
还是,一些障眼法?
李默一时间揣度不定,却也只是避而不答,上了电梯。
“家庭医生那边说过,亚连最近的神经有波动了。”李默顿了下,看向江森,“他一旦醒来,也即将脱离安德森家族。但如果挂在别的家族,他依然可以享用部分安德森家族的权力。”
江森的呼吸重了些。
电梯里的气氛沉闷至极,楼层数不断变化,干净明亮得可以映出人影的电梯照出了两个俊美的青年,可惜他们的脸上表情实在不是很好。
他感觉到一些恍惚,几秒后,他道:“我会安排的,洛佩拉家族欠我一个人情。”
李默蹙了下眉头,没说什么。
电梯门停在客户区。
“叮——”
两扇门缓缓打开。
开门的一瞬,我的眼睛缓缓睁大,我看见电梯内部里,李默的手伸进了西装裤袋里,江森挑起了眉头。余光里,我看见喀左尔的耳机有着淡淡的蓝光,斐瑞的微笑僵了下。
我听见了旁边电梯的叮声,路过的人说话的声音,远处窗外的风声。我像是被拳头擂了一拳的保鲜膜,身体与大脑迅速脱离了平面,空间变得无限宽阔,我一阵阵头晕。
好多人啊。人多点好,热热闹闹的,一起包饺子。
李默笑了下,金眸睨着我,“开会?”
我沉重地点头,“嗯。”
“进来吧。”江森黑眸凛然,清俊的脸上没有过多起伏,他仿佛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似的,食指弯曲抵着鼻与唇,“你们要去几楼?”
斐瑞笑意温柔,斜看我一眼,道:“餐厅。”
喀左尔,或者是许琉灰让喀左尔道:“李默叔叔,许久未见。”
我:“……”
李默的笑意淡了,金色的眼眸眯了起来。
斐瑞伸手要握我的手,我立刻握住胸口,剧烈咳嗽了几声,深呼吸起来。
我咳嗽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一边摆手,一边进了电梯。
江森淡淡道:“正好,我也要去吃个午饭,一起吧。”
我又想笑了,真你妈的这电梯好能装,怎么能装下五个人和一个许琉灰牌的导航呢?我后退一步,又被身后的斐瑞推进了电梯,他扶着我的肩膀拍我的背,“没事吧?”
没事,反正我马上就要去死了,所以怎么样都没事,嘿嘿。
电梯里十分安静。
我多么希望电梯能安静地坠毁,大家死在一起算了,而不是承受这极致的痛苦。但没有办法,我还没有死,没有死之前就要挣扎!
想办法,赶紧想想办法!
不然真的会死人的!
不不不,虽然现在看似是四个人加一个许琉灰外挂,但实际上,李默未必希望我和他的关系被人知道!而江森,他虽然清楚,但他已经被我退货了,应该会老实点。喀左尔虽然被许琉灰指挥,但李默未必愿意理喀左尔!那现在,本质上只有斐瑞和李默是有主要矛盾的!
那只要,我和斐瑞保持距离就能稳住!
我靠,陈之微,你是暹罗天才!暹罗还是逻辑,算了,都一样!
电梯停在餐厅楼里时,我听见李默讥讽的话,并不是对着我的,而是对着江森的,“走啊,不是要共进午餐吗?”
……嗯?
我奇怪地回头,看见李默冷冷盯着我的视线,下一秒,我被斐瑞拉扯着走出了电梯。他笑道:“正好,既然来了卡尔璐,我自然要好好招待你们的。”
江森四平八稳,活像个局外人,道:“却之不恭了。”
喀左尔对着我道:“你瘦了些,应该多吃一些。”
我:“……”
无论如何,侍应生已经走上前来,给我们引路了。
很快的,我们到了一处方桌,一旁便是可以俯瞰城区的景观窗。周围是充当屏风,阻挡外界声音视线的绿植,环境倒是优雅。
五个人的座位里,我十分尴尬,因为斐瑞很自然地坐在了我的身旁。喀左尔坐在了另一侧,正对面是江森,李默并不在乎位置,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喀左尔对面。
点完单后,场面仍然一片安静,但最先打破平静的居然是李默,他凝着喀左尔许久。
我觉得李默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果然,他道:“视听装置摘下来吧,毕竟要用餐了,不太礼貌。”
喀左尔迟疑了一会儿,似乎还在接受命令,但斐瑞却笑了起来,道:“其实没什么的,我上学时朋友们都喜欢戴,这更说明了大家随意一些,没有这么古板。”
李默道:“原来如此,看来我确实不太懂你们,不过随意也不是放浪,没有礼貌,对不对?”
我低着脑袋,用叉子狂翻餐前沙拉,仿佛能从里面找到个地洞。
“啊,嗯,对。”喀左尔结巴三连,才找回节奏,他道:“我常在教会,更喜欢清净,所以更需要耳机帮助降噪。不过确实有些失礼,李默叔叔如果来教会的,我一定会加倍补偿,好好招待。”
李默长长地“啊”了一声,笑了下,没有说话。
救命,救命,谁能救救我!
好恐怖!我呼吸不过来了!
江森握着餐刀,慢条斯理地切下了一块肉,突然看着我道:“刚刚听说你要开会,是和斐瑞?”
我:“……”
大哥你干嘛啊!
我嘴还没张,却听斐瑞笑了起来,话音很轻,“她只是害羞了。”
不管了,先混淆时间!
我看向斐瑞,道:“说的是和季时川那个会议。”
没等斐瑞反应,我又道:“算了,不要提这个了。”
“哦,很忙啊。”李默喝了口红酒,凝着我,视线很轻地滑走了,“会议结束得很快。”
“你和江森也是在这里开会?”斐瑞笑了下,“之前我尚未知道江森的时候,就知道他似乎是卡尔璐的常客,李默先生好像更喜欢自家的特雷西庄园。”
他顿了下,望着我,“不过我很喜欢那里,之前在那里办过读书会,当时你还在那里工作。”
斐瑞话音落下,我听见餐刀切在盘子上的叮声。
“我也记得。”江森笑了下,黑眸望了眼斐瑞,“你很热情。”
斐瑞脸上的笑意淡了。
李默挑起眉头,“虽然读书会那次我没有印象,但是你确实很喜欢特雷西庄园,还来了第二次。”
他拿起红酒喝了口,“确实很热情。”
李默话音刚落下,我便陡然间感觉到,有什么踢了下我的腿。
我缩回了腿,但下一秒,我便清晰地感觉到,似乎是皮鞋脚尖很轻地又踢了下我。但迅速收回了。
我:“……”
啊啊啊呃呃呃,不然踢死我算了!
斐瑞脸上没了笑意。
别说了,别说了,我求求你们别说了。
啊啊啊!
斐瑞望着我,蓝色的眼睛里有了些水泽,他低声道:“你一直都不看我,是因为我脸上的伤口吗?”
我硬着头皮道:“没有,伤口早就好透了。”
下一秒,斐瑞借着我的话便开始了他的回击,“那次订婚宴——啊,不好意思。”
他望着江森和李默,“我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只是那次亚连确实让我受了很大的惊吓,以及……差点失去她的痛苦。”
李默的脸色苍白了些,没有说话。
江森垂着眼睛。
“教会永远会庇护她的。”喀左尔轻声道,“她是好孩子,是神的子民,我认为没有比教会更能保护她的地方了。”
李默用手捏了下额心,突然道:“我们上一次见的时候,似乎还是和你的哥——啊,老师读大学的时候。那时候,我们都想不到你会和他这么像,说话的方式真的一模一样。”
他笑了下,“简直就像是亲兄弟。我有点醉了,都说胡话了,我知道你们不会有这样的情况的,请原谅。”
斐瑞的眼睛弯了下,“神会宽恕世人的,是不是?”
“当然了。”喀左尔面色没变,许久,他才道:“尤其是,老师说过他和李默叔叔是最好的朋友,他非常非常欣赏、喜欢、同情您的遭遇。”
“我也一样,非常非常欣赏、喜欢、同情他的遭遇。”李默笑了下,“毕竟,我一直不大喜欢奥朵。”
喀左尔又开始聆听神の私语了,安静着没说话。
斐瑞喝了口红酒,用餐巾抿了下嘴角,道:“也许是我还没经历过,总觉得婚姻很令人向往。”
他又看着我,笑了下,还未说话,一直沉默的江森陡然开口。
“我觉得还挺可怕的。”江森的脸上有着点无奈,认真道:“像我和亚连,曾经也算互相欣赏,只是订婚就一地狼藉。再比如,她和艾什礼,两情相悦,却……”
他看向我,黑眸中有着错愕与愧疚,“抱歉。”
啊啊啊江森你他妈的别装一本正经的乱咬人啊!
斐瑞的脸色骤然冷凝,攥紧了餐刀。
你们别聊了好不好,赶紧吃完赶紧散伙吧!
这顿饭吃得我想死,但僵局,终于打破了!
斐瑞要去开会了,他接到电话时脸色并不算好看,却仍落落大方地放下了刀叉,姿态优雅地完成了退场语。同时斜睨着我,手指很轻地从我手臂滑到了肩膀,轻声道:“会议结束后,我就要准备许多和轮换大会有关的事务了,明天见。”
“见见见。”
我狂点头。
他翩然离开后,我感觉餐桌的氛围终于轻松了大概百分之一。
很快的,李默起身,道:“我要去开会了,陈之微,你过来。关于你和团队的事,我有必要和你说一下。”
江森稳如泰山,眉头都没抬。
李默走得很快,我跟在他后面也努力跟着,他走出用餐区,拉开一间休息室的门将我扯进去。下一秒,门关上,他就将我摁在了门上。
多么熟悉的一幕,我准备好迎接一个红酒味的吻的时候,他却用下巴抵着我的头。呼吸的热气和酒意一路越发地近,下一秒,他的额头滑落,下巴枕在我的肩膀上,滚烫的脸颊贴着我的脸。
他弯着腰,话音很轻,“撒谎精。”
李默深深吸了口气,眼镜歪斜,我看见他那双森冷的金眸,好一会儿才道:“开会,开到哪里了?”
“开到他用资料威胁我了。”我扶着他的腰部,轻轻摸他的脊背,他便仰着脑袋。我继续道:“我在和监察官联盟接洽一些事,目前我不能告诉任何人,而斐瑞……他手上有我需要的资料。”
我的解释只换来沉默,以及脖颈上很淡的湿润。
下一秒,李默松开了手,捏着我的下巴,咬着我的唇,死死地凝着我。他摘下眼镜,完成了一个有点疼的吻。一会儿,他才松手,道:“再被我抓到你耍滑头,你知道后果。”
他表情仍是冰冷的,语言更为尖酸刻薄,“我忙了一阵子,你倒是自由,未来教皇都任你拿捏与你同住?”
“我和喀左尔——”
不对!李默在套话!干,差点上当,连斐瑞都是进了房间才知道喀左尔在,李默怎么会想到同住!他在诈我,诈出来后他万一再一联想到马基尼可就坏事了!
我立刻打住话头,望着李默,果然看见他眼底的锐利,他道:“说话。”
“不是,我是没懂什么叫同住?”我迷惑起来,又道:“他今天才来。”
“你觉得我会相信一个教会恨不得藏起来的人,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李默嗤笑了一声,“之前我三番两次要派人,你死都不让我的人过来保护你,原来是怕坏事啊?”
“不是啊,你没有看见他的耳机吗!”我深深叹了口气,道:“是许琉灰让他来给我传话的,我很久没有联系他了,许琉灰就把他派到卡尔璐来。明面上是和我谈合作的信息安保项目,其实是代许琉灰说话。而且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便衣安保倒也不是什么罕见的。
李默扯了下唇,“他还真是忘不了你这个好孩子。”
他俯身过来,贴着我的额头,低声道:“我现在还没空收拾你的烂摊子,等会议之后,再来管教你。”
“你在忙什么,迦示这么难杀吗?”
我问。
李默的眼睛手指摩挲了下我的唇,“刚刚你一直看我干什么?就好像,我做了什么似的。”
那不是你踢——嗯?草啊,不是你,难道是江森?!啊啊啊啊好变态!
我努力忘记这件事,轻声道:“看李默叔叔和人斗嘴斗不赢,感觉真可怜。”
“闭嘴,我没必要和几个没用的东西多话。”
李默呼吸重了些,慢吞吞地吻䧇璍了下我的脸颊。
他又啜吻了几口,随后起身整理了下衣服,又道:“老实一点,不要再闯祸了,等我忙完,会议后见。”随后才坦然自若地离开。
很好,又解决一个。
江森识趣点该走了吧!
我扶着脑袋出去,却先看见往餐厅外走的江森,他望着我,道:“开完会了?”
我真服了能不能别提开会了我今天停了一辈子数量的这个词!
“嗯,怎么了?”
我问道。
江森凝着我,缓慢地笑了下,才又道:“没什么,季时川刚刚和我说,明天或许需要我帮你做些事。如果有需要,找我就可以。”
我道:“他没和你说具体的吗?”
江森道:“没有。”
“你不怕是什么很恐怖的事吗?”
我问。
江森俯身,侵略性的雪松信息素袭来,我立刻后退,“你干什么?”
“抱歉,不自觉就距离进了些。”江森偏过头,又道:“我们是朋友,希望你不会因此介意。”
我:“……我介意得要死。”
江森只是笑笑,没有说什么。
我感觉这条狗坏掉了,但是说不出来哪里坏掉了,一时间有些崩溃。
江森却又道:“我很想说我相信你,但事实是我相信季时川的判断,其次是……我猜和录音有关。或者,和摩甘比有关,你们找到了一些证明摩甘比与马基尼合作得不那么干净的证据。当然,只是猜测。”
我的眉头抽动了下,仔细地看着江森,他的五官英挺俊朗,眉宇处却只有几分闲适淡然,黑眸如墨中寒星三两点。这让他显出了以往少有的游刃有余又更加深沉的姿态。
江森回应着我的凝视,抬起手,握住了我的手腕,放了几枚东西给我。
我低头一看,是几发子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江森道:“你不该拒绝的。”
我确实没有拒绝,江森没有说什么,离开了,只是离开前才道:“他们的味道太浓了。”
我:“……”
我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刚刚那丁点的感谢瞬间只有恶心了,又眺着远处的餐厅。
陈之微,加油!就剩最后一个boss要刷了!马上解放了!
我振作起来,款步走过去,却发觉喀左尔安静地坐着,手边放着视听装置。
草,我boss被谁刷了!
“你回来了。”喀左尔淡淡道,几秒后,他才又说,“老师在让我说那些话。”
我点头,“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老师说人都走了,感觉很寂寞。”
喀左尔又道。
我一时间分不清人指的是饭桌上的人还是教会里我和喀左尔。
喀左尔很努力地保持冷漠与平静,可我只看见攥着的拳头,他继续用着平淡空茫的语气道:“老师让我告诉你……你在餐桌上都没有吃多少东西,所以让我盯着你,把东西吃完。还有,轮换会议结束后,他在教会等你,他很想你。”
我:“……”
我道:“所以呢?”
喀左尔指着我餐盘上的牛排和甜点,“吃吧。”
我:“不可以作弊吗?”
喀左尔道:“不可以。”
我耸了耸肩,道:“那好吧,毕竟是老师说的话。”
我坐了下来,狼吞虎咽完后,我看见视听耳机的蓝光闪烁了下,灭掉了。
哈,我就知道!回马枪!
灯灭掉的一瞬,我将面前的东西一推,道:“走吧,回房间。”
“斐瑞给我安排了很远的房间,我不想去那个。”
喀左尔道。
“那你就继续睡我房间吧,我晚上凌晨就要去和监察官联盟接头了。”
我道。
许久,喀左尔才点头,他好像没有什么心情和我玩懵懂圣子初遇爱这套人设了,又变得空茫而疲惫,一言不发。
回到房间后,他就像没有骨头似的,从爬进了被窝。
我躺在沙发上,深深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终于可以睡一觉了,应该没人打扰我了。
这一觉睡得太久了,当我醒来时,我才感觉我身边贴着些柔软。我侧头看过去,却发觉喀左尔披着被子,贴着我。
我眯了眯眼,发觉房间一片黑暗,只有客厅的壁炉劈啪作响。
看下时间,深夜了,差不多要到了接头的时间了。
我拔出了枪,喀左尔凝视着我手里的枪,突然道:“陈之微,你为什么不杀了我呢?”
他望着我,壁炉的光芒在他脸上映出了些诡谲的光,他的眼睛里有些湿润。他又道:“如果你当时开枪了,我没有死的话,我就可以完全的希望你死掉了。”
看来他也看到了那些报道,或许他找到了真相。
我:“……不用希望,也许我真的会死掉。但我没杀你,不是心软,不是善良,不是好意,只是我不够坏。”
喀左尔的眼睛闪烁着什么,我没在意,只是打开了弹匣。
子弹一枚又一枚地填充进弹匣。
JIN反复凝视着自己的枪,他毫无姿态地坐在摩甘比的大楼前,望着这个漆黑的夜色。没多时,他看见ROY的身影,他举起枪,瞄准他的背影抖了抖又放下了。
ROY没有动作,只是望着他。
JIN轻声道:“她当初为什么会选中迦示玩呢?真奇怪,没用过头了。”
ROY思考了下,确定这是回答的问题,又道:“也许他只是没想到江森和李默——”
“联邦督政官都能和反叛军合作了,还有什么想不到的呢?”JIN又笑起来,一阵冷风吹过,吹起他的发丝,也吹散了他头顶那片漆黑的天空的云,显露出了月亮。他道:“你猜,他会不会想到我枪里的子弹是给谁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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