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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71:再度暧昧

    ◎要带他见父母◎

    宋洇被傅晏折腾了好一会儿, 整个人都像是瘫了,腿软,没什么力气,侧脸陷在枕头里不想说话。

    傅晏闹了她一阵, 让她不要带着哭腔极速呼吸, 又安慰她哄她。

    宋洇没好气地让他“滚蛋”,可是软着声音说话实在没什么信服力。

    “洇洇。”

    “嗯?”

    “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像什么吗?”

    傅晏的呼吸与她交缠, 语气却正儿八经。

    “像什么?”

    “一只餍足的小猫。”

    宋洇被嘲笑了, 抬手打他, 却被他搂得紧。

    宋洇气他:“你像狗。”

    她失而复得的小狗。

    “那也没错。”

    宋洇吸了吸鼻子,窝在他的怀里, 问:“哪里没错?”

    傅晏失笑, 答:“狗都是会咬人的。”

    而他现在就在咬她。

    “混蛋。”宋洇骂他。

    傅晏诚恳道歉:“我错了。”

    气息擦着耳尖而过,他嘴上说错了, 却又开始闹她, 手上动作还那么凶。

    宋洇搂紧了傅晏的脖颈,痛苦地闭了眼, 被他拿捏得彻底。

    她想, 这个人确确实实就是个混蛋。

    是她心上的混蛋。

    ……

    这一夜,宋洇睡得香甜,翌日起来还不大想起床。

    晨光淡淡,从深色窗帘的缝隙透进来,女人用手挡住眼睛,眯了会儿, 又抬手摸到身侧傅晏的位置。

    人不在, 只余了一个陷下去的痕迹。

    空荡荡的。

    宋洇就开始想他。

    【因因:起这么早呀?】

    宋洇披了一件傅晏的衬衫去洗漱, 刷牙时看手机。

    【FY:去把昨天的事收尾。】

    昨天两个人闹得太晚, 宋洇都快忘了黎潇惹出来的事,满脑子只剩下傅晏,他的一举一动,他的一言一行,他笑的时候胸腔震动,呼吸被她引诱得深切沉重,是从肺腑里呼出来,体温要把她烫伤。

    这样的情况,她全部的心思都拿来对付傅晏了,哪儿还有旁的?

    甚至于现在她只是去想,就觉得难扛。

    宋洇咬着牙刷,差点把牙膏泡沫咽下去。

    打字。

    【因因:没有耽误吧?】

    【FY:为什么会耽误?】

    【因因:本来应该昨天晚上处理的。】

    但是她占用了他的时间,黎潇那边的事要是发酵了不好处理。

    【FY:所以?】

    【因因:耽误你了。】

    几分歉疚。

    傅晏回得挺快。

    【FY:已经处理完了。】

    又说。

    【FY:你觉得这是耽误?】

    宋洇是这样认为的,但她的歉意不多。

    明事理的大小姐总归会有自己的公主脾气,这并不妨碍她“不允许傅晏嫌弃”,想任性告诉他“不准”,只是没想到傅晏回得比她还快。

    【FY:如果这样叫“耽误”,大小姐以后多多耽误我。】

    眼睫一颤。

    宋洇被他叫“大小姐”脸一热。

    凶他。

    【因因:别这么叫我!】

    【FY:那怎么叫你?】

    【FY:洇洇?】

    【FY:公主?】

    间歇少许。

    【FY:女朋友?】

    宋洇看他发一条消息,脸上的笑意就加深一点,心都快被他融化掉,但回复却不见得饶人。

    【因因:不能叫我公主,也不许叫我大小姐。】

    【因因:包括备注,也不能这么叫。】

    【FY:那叫什么?】

    【因因:不懂,我不知道。】

    明明有剩余的答案,他还是要问她。

    宋洇才不会如他的愿,这么快地给出新想到的标准答案。

    【FY:那洇洇,叔叔阿姨怎么叫你?】

    宋洇勉为其难回忆:宋清予和孟晚枝,最常用的就是叫她“洇洇”,可也有别的称呼。

    小玫瑰,又或者……

    宋洇哼哼。

    【因因:宝宝。】

    一顿,又觉得这样直白发送给傅晏太腻歪,解释。

    【因因:孟晚枝上回才告诉我,原来她和爸爸一直叫我“宝宝”。】

    【因因:她一直很爱我。】

    【FY:阿姨身体好点没?】

    宋洇想起来孟晚枝的病和她的交代。

    【因因:还是那样,但看起来心情好多了,护士说她开始交朋友了。】

    【FY:那挺好的。】

    【因因:傅晏。】

    【FY:嗯?】

    【因因:我妈妈想见你。】

    宋洇得意地看着发出去的消息,果然不出三秒,有电话打进来。

    宋洇垂眼,等铃声响了少许才接通。

    “干什么,在换衣服。”

    宋洇接听电话时语气不善,但镜子里凌乱穿着睡裙的女人嘴角挂着笑意,这些傅晏都看不见。

    傅晏那头有回声,应该是在狭窄的走廊,同她说话全然轻柔:“阿姨想见我?”

    有路过的职员叫他“傅总”,成为浅淡的背景音。

    宋洇点点头,复述了孟晚枝的话,数落:“她说有些人知人知面不知心,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不一定适合过日子。”

    傅晏似是沉默了少许,问她:“阿姨这么说我的?”

    宋洇笃定:“可不是吗?妈妈说如果我跟你在一起了,一定要把你带给她看看,她要亲自核验你是否合格,可不能让自己女儿被骗了。”

    傅晏气息中发出一声笑:“所以……”一顿,“洇洇在答应我之前,就已经跟阿姨说了?”

    “……”

    被发现了。

    傅晏见电话那头没声音,戏谑:“真的一直在吊着我呀?”

    “……”

    宋洇被说中了,烦恼,任性地敷衍:“不知道。”

    又迅速地转移到新话题,“这段时间男朋友有空吗?我带你去见我妈,”一顿,“还有我爸爸。”

    去给宋清予扫墓。

    她撩开眼,撑着洗手池等回答。

    “好。”又说,“我说过的,我一直有空。”

    男人的嗓音低低沉沉,可是怎么听都挺乖。

    宋洇心满意足:“这么称职?”

    她像是给出奖励一样撩他:“哎,男朋友,告诉你一个秘密。”

    傅晏顺着她:“什么秘密?”

    宋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用气声说:“我现在穿着你的衬衫。”

    她听到傅晏气息错了一拍。

    “黑色的,第二个柜子第三层的最左边,真丝的那件。”她继续描述,“垂坠感很好,我穿着到膝盖,袖子要叠三层,不然太大了,不过跟我睡觉穿的睡裙倒是匹配,都是一个颜色。”

    宋洇提了提睡裙肩带,小声说:“你是知道的,那条睡裙太露了,穿着去洗漱、吃早饭有些冷,我不是故意要穿你的衣服,不穿会冻着感冒的,你也不想我感冒吧?”

    傅晏的嗓音哑了许多,告诉她:“知道,理解。”

    宋洇眨眼,问:“想看吗?”

    她得意起来像是傲娇的小狐狸,挂傅晏的电话一气呵成,半点念想也不给他留。

    【因因:中午忙完来中京接我,我很忙,其他事情不要烦我。】

    等到回复得逞了,高高兴兴地出门买了早饭去中京。

    周玉笙给中京律师事务所下了律师函,但一封简单的律师函在国内一流的律师事务所面前就显得不够看。

    许屹把周玉笙的行为当笑话看,但他和宋洇都心知肚明:他不是下律师函,而是给出警告,告诉他们他不会放弃。

    两个人走到事务所外边的走廊,冬天的气息不似前几日那般浓厚。

    “这两天天气转暖,真是少见。”许屹瞧了眼天,倏然感慨。

    宋洇想起来高中的时候傅晏跟她说的话,“正常的。”

    “怎么说?”

    宋洇回忆:“因为度过最冷的冬天,就会遇到生机的春天。”

    许屹笑了,“谈个恋爱弹出哲学了?”又问,“你跟你那位在一起了没?”

    女人想起来早上玩弄傅晏的论调,又警告了傅晏不要叨扰。

    不知道傅晏会不会生气。

    又或者会怎么“生气”。

    几分期待。

    回答许屹:“就昨天,确定关系了。”

    许屹停住了脚步,一闪而过的落寞,失笑。

    “那可怎么办?以后辩论队聚餐带家属,就我一个人是光棍了。”

    宋洇被逗乐了。

    “学长这么热门,想找还是容易的,只是没有遇到合适的吧。”

    许屹多看了宋洇,没有再深入探讨,岔开话题:“过两天你学姐就回来了。她听说了你的事,说要提前来中京帮我,暂时做我的助理律师。”

    宋洇赞同,又笑说:“那我岂不是有两位辩护律师?”

    许屹的目光从眼前的女人身上移开,看向更远的天空,“能跟你学姐一起帮你,荣幸之至。”

    宋洇定了计划要先去给宋清予扫墓,离开京城几天,所以这几天忙着把开庭的资料提前备好。

    她跟许屹说了自己的日程安排。

    宋清予是飞机失事,在回国的途中遭遇极端天气与飞机塔台失联,至今未寻找到飞机残骸与黑匣子。

    刚出事的时候,孟晚枝还是清醒的,连夜开车到海边,哭了一夜。

    宋清予乘坐的班机于晚间2点15分失去音讯,按照既定轨迹是在南海与菲律宾海域的交界,宋清予与飞机乘客、机组人员共计181人的遗骨陷落在茫茫深海,不见踪影。

    孟晚枝说,就像是星星会在同一片天空闪烁,失散的人总会在人海中重逢。

    那海洋也是一样,世界上所有的水流最后都会汇聚在一起。

    死去的人的家属能够通过大海为他们祭悼,让水流寄托他们的思念与悲伤。

    所以宋清予的墓便是这茫茫大海。

    “和你男朋友一起去?”

    许屹在走廊的尽头,收回目光时看到上回来接宋洇的男人,应该是刚到的,立在四季如春的梧桐树旁静静等候。

    身型挺拔而落拓,侧脸冷漠,却在抬眼看到宋洇时露出少许温柔。

    “嗯。”

    许屹的身侧,她的学妹点了头,似乎一提到喜欢的人身上的所有焦躁与戾气都会消散,明艳的眉眼柔化,轻声:“我要带他去见我的父母。”

    第72章 72:再度暧昧

    ◎怎么会讨厌你◎

    迈巴赫里车载空调在运作, 暖风氤氲。

    宋洇坐在副驾驶脱下外出的外套,听到询问偏了头。

    “都聊好了?”

    “嗯,”宋洇里间穿了件贴身的白色羊绒毛衣,“已经跟学长请好假, 明后天去海边给爸爸扫墓。”

    傅晏骨节分明的手敲击在黑色的方向盘, 下颌线流畅。

    “周家那边有新动作。”

    宋洇眼睫一颤,撩开眼:“他们怎么了?”

    傅晏语气随意:“周玉笙已经从法律关系上撇清了自己和周氏药业的关系, 并计划把周起樾送到了周氏药业在海外的分公司。”他冷淡的笑意积聚在眼底, 轻声, “不过出了点意外,今早周起樾出关时因为犯事被警察拦下来了。”

    宋洇系安全带的手顿在那里, 问:“你干的?”

    傅晏不语。

    宋洇心里明白, 顿顿:“进去了?多久?”

    “刑事拘留37天。”傅晏抬手,他身上的高档羊绒外套沾染了凛冬的寒意, 冷白的手指在纯黑的车内空间格外冷感, 宋洇看着从她胸前穿过的手,又想起来他的这只手对她做过什么。

    傅晏帮宋洇系好了安全带, 目光上移, 落在她的小脸,允诺一般:“足够到开庭那一天。”

    “傅晏。”

    宋洇还在看傅晏的手指,骨节分明,已经放回方向盘上。

    女人觉得空调风太热,呼吸错乱,叫了他的名字, 漾出笑意。

    “嗯?”

    “会不会太麻烦你?”

    傅晏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只是看她, 倏然失笑。

    宋洇眯了眼, 白色的羊绒毛衣贴着身体描绘曲线,轻声:“或者换个说法,你想要什么奖励?”

    气氛一瞬焦灼,

    傅晏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问:“中午去哪里吃饭?”神色柔和了少许。

    宋洇对吃的一向不怎么挑剔,可还没开口,听到男人替她做了决定,“回家怎么样?”

    宋洇皱眉,问:“下午不是有会吗?夏秘书说你下午很忙,回家多麻烦……”

    傅晏打断:“主要不是午饭。”

    他的手指敲在方向盘上发出闷响,伴随着暖风吹拂的呼呼声,男人抬起眼,浅色的眼睛本该冷恹,此刻却涵盖戏谑。

    “那是什么?”

    “要奖励。”

    坦然的回答让宋洇难接,旖旎的想法一旦出现就难以消失。

    他要什么奖励?

    傅晏凑过来。

    “早上走得太早,没看见你穿衬衫。”一顿,“太遗憾。”

    心颤了颤。

    宋洇一下子就明白他要什么。觉得耳尖发烫,想起来她早上任性的撩拨,听见傅晏清哑嗓音发出询问:“给吗?”

    宋洇撞入了傅晏灼灼的视线。

    觉得心痒。

    “傅晏。”她小声叫他的名字,心里想着怎么他说什么都会心动,也忒没面子。

    可男人没有系安全带,挨过来得顺利。

    “给不给?”傅晏摸到了她的唇,带着威胁。

    “我突然改变主意了。”宋洇直视她,语调骄矜。

    “什么主意?”

    宋洇出尔反尔:“不想奖励你。”

    傅晏眼神暗了暗,“讲不讲道理?”

    “不讲。”

    宋洇在傅晏跟前为什么要讲道理,他又不是其他人。

    傅晏生气了,他低头,偷她的呼吸,惩戒性质吻了她。

    炙热的呼吸交联在一起,带着怜惜和赤诚的爱意,力气太大,把她死死按在座位后椅几乎要把她钉死在那里。

    傅晏在她换气的空隙,按着她的唇瓣,重申了一遍:“给,还是不给?”语气凶狠了些,可停顿时声音带上哑,便不叫人害怕,只叫人着迷。

    他的手从侧脸滑到了脖颈,扯了唇在笑。

    宋洇移不开眼。

    他身上的古龙香水味道将她覆盖,两个人贴得太近,宋洇这才发觉,安全带只困住了她一个人。

    她还真像砧板上的鱼肉。

    宋洇埋怨地看着他:“别威胁我。”

    宋洇被亲的脑袋发晕,突然想起来以前都是她威胁他,不听她的就亲他。

    现在地位互换,该她害怕了。

    “今晚怎么样?”傅晏打商量。

    宋洇不说话。

    “明晚?”

    宋洇闭上了眼睛,妥协,摸到了男人的后脑勺,“你求我。”

    傅晏连迟疑都没有,清冷吐字:“求你。”干脆得很。

    混蛋。

    宋洇的气息中含着轻笑,按下他,让傅晏靠得更近,帮助他为所欲为-

    第二天一早宋洇便带着傅晏飞去沿海城市。

    一月的广府不似京城寒冷,穿一件简单的长袖开衫便可出门。

    夏秘书帮着订了一间沿海别墅,海风湿热,宋洇靠着窗看海,想起来要跟孟晚枝说一声,她来给爸爸扫墓了。

    “给谁?你爸爸吗?”孟晚枝反应了好久,都没能理解。

    “洇洇,你为什么要给爸爸扫墓呢?他不是好好的吗?我昨天还跟他聊天了,你这孩子,居然扫墓,扫什么墓,不是咒你爸爸吗?”

    急促的话语虽然一如既往温柔,却带上了训责。

    宋洇静静听,不远处深蓝色的海水洋面平静朗润,深沉仿若酝酿风暴,灰色的天空笼罩,仿若一片宽阔的阴影,飞鸟在盘旋。

    她被孟晚枝骂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换了个问法:“那妈妈,如果你很久没见爸爸,你要怎么去见他?”

    “我们不会分别很久呀。”

    宋洇纠正:“我说如果。”

    孟晚枝“唔”了一声,在电话那头语调温柔:“要给他准备玫瑰花和望远镜,还要给他准备绚烂的笑容。”

    宋洇诧异:“为什么呀?”

    孟晚枝语气好了些,解释:“玫瑰花和望远镜代表我和清予的爱情,而见他,自然要开开心心。”

    宋洇不确定:“爸爸会高兴吗?”

    “肯定会呀,你爸爸在外人面前我不知道,但在我面前很容易满足的,有望远镜就够了,有玫瑰花更好。”

    宋洇捧着脸,突然就心里发软。

    宋洇回答:“知道了。”

    知道去祭悼宋清予该带什么。

    护士小姐在旁边催促说要去看医生,孟晚枝说了好几声“抱歉”,解释:“这是我女儿的电话,我们关系很好的,我要多跟她讲讲话。”

    护士小姐发牢骚:“孟女士,也不是我想,是医生不等人呐。”

    孟晚枝没有办法,又跟宋洇说“抱歉”。

    笨拙的,像是个孩子。

    后来,母亲成了懵懂的模样,而宋洇才像是那个管孩子的家长。

    她突然有感而发,问:“妈妈,如果有一天爸爸离开了你,你会接受不了吗?”

    电话那头没有迟疑。

    “当然会。”

    孟晚枝呐呐:“妈妈这一辈子没有吃过什么苦,又遇到你爸爸这么好的人,一时之间接受不了是正常的,总要给妈妈时间消化。”

    她亲切温柔的语调让宋洇想起来很多年前女人平静优雅的模样,孟晚枝坦然地告知:“但是宝宝放心,这只是一时的,妈妈一定会走出来的,因为妈妈还有你。”

    “妈妈爱你。”

    宋洇被海风迷了眼,眼眶微湿,“嗯”了一声。

    她笑出声,催促:“你快去吧。”

    孟晚枝说了声“好吧”,才感慨:“洇洇呐,总觉得你最近开心了好多。”

    “有吗?”

    “有呀,以前你打电话总是不高兴,也不愿意跟妈妈说话,妈妈都不敢打扰你,最近经常笑了,人开朗好多,就跟从前一样。”

    从前。

    宋洇允诺:“以后也会一直这样。”

    孟晚枝满心欢喜:“好呀,希望我的小玫瑰一直开心幸福。”

    又说:“这样就足够。”

    ……

    傅晏跟宋洇去附近的市集采访,在百货中心买到了望远镜,又到街头的卖花人那里要了一束玫瑰花,宋洇突然想来很多年前傅晏在花店打工给她送的玫瑰花。

    女人一袭朴素的黑裙,突然好奇:“男朋友,我记得你之前送我的花,好好的盆栽,你剪了,削了刺送我是什么意思?”

    傅晏在付钱,卖花的老奶奶已经没了牙齿,说话时只剩下牙床,笑起来皱纹丛生,眯眼温声说:“谢谢你啊,年轻人。”

    男人穿着简单的灰色运动装,扭头重复:“花?”

    大公夫人路易斯,是德国育种的杂交蔷薇。

    傅晏眯起眼,像是回忆,嘴角带着浅淡的笑容,“在花店里打工,买花可以打四折,相对便宜,而那个品种是店里最贵的,当时在日本得了奖刚刚引进,我记得你也挺喜欢的。”

    傅晏将买来的红玫瑰花束整理好送到宋洇的怀里,一如当年的模样。

    玫瑰鲜艳,像是燃烧的珍珠火焰,娇美动人。

    但依旧比不上宋洇。

    女人一怔,似乎没有想到:“最贵的?”

    “对,最贵的。”

    傅晏留给自己的生活费宋洇清楚。

    她知道他掏空口袋给她买花,却没有想到特意给她挑选了最贵的。

    “我以为你那个时候没那么喜欢我。”宋洇抱着花,跟傅晏走向回别墅的路。

    “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你一直在逃避我啊。”

    傅晏失语。

    许久他问她:“如果我不喜欢你,为什么要接受你吻我,任由你摆布去做那些事?”

    宋洇把头埋进了花里。

    “也不是完完全全不喜欢,但总会有憎恶吧?”毕竟她强迫了他。

    人的情感是复杂的,宋洇想情感是一个永远无法平衡的天平。

    一点点的喜欢,加很多很多的讨厌,也会把人压成极端的模样。

    更何况傅晏自尊心那么强,她离开的时候他也没有找她。

    “你应该讨厌我的。”女人声音轻轻的。

    “不会的。”

    “什么?”

    “我说不会,”傅晏停下了脚步,稍稍弯下腰与宋洇平视,几分不解,“怎么会讨厌你。”

    宋洇眨眼,觉得释然,又觉得高兴,心底里有了着落,立马不讲道理地举例论证:“那你都没有给我送生日礼物。”

    男人的身型在世俗的街道被阳光柔化,冷恹的面容露出抱歉的笑容,“其实准备了,没送。”

    宋洇怔然,没想到,询问:“是什么?”

    傅晏没回答,直起身揽过她的肩膀带她回去。

    宋洇眯眼,探究一般靠过去想要搞明白他欲言又止的真相。

    可傅晏只是垂眸看着他。

    是傅晏先妥协。

    “回去给你看。”

    宋洇:“哪个回去?京城吗?”

    “等会儿。”

    宋洇惊诧:“什么东西呀,你一直带着!”

    很宝贝的样子。

    宋洇开始构想,能够一直带着的能够是什么,可又无法去描绘出那个时候的傅晏能够给她的礼物。

    傅晏岔开了话题:“洇洇,过两天生日想要什么?”

    宋洇想了一会,隐隐猜到了几个答案,但不确定。

    被他问了,稍稍思考,招手叫傅晏俯下身,到他耳畔说了什么。

    很特别的要求。

    足够贪心。

    傅晏气息中发出一声笑,看着她,眸光不移,问:“那我呢,你送我什么?”

    宋洇指了指自己。

    在广府最世俗的小街道里,有沙茶面的店铺卷着白色的蒸腾热气儿,宋洇笑了声,问:“这个,满不满意,想不想要?”

    傅晏看着她,想起来十八岁的时候凌晨昏暗的街道,路灯半息,十字路口即将倒闭的金店。

    心脏突然被填满,闷闷说了声,“想要。”

    从不可能到可能,从高攀不上到命运殊途,地位互换,利益交织。

    倘若有机会,又怎么可能不想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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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章 73:再度暧昧

    ◎宝宝,谢谢惠顾。◎

    沿海的沙滩被澎拜的海浪惊扰, 潮起潮落,留下海潮的痕迹。

    已经是傍晚时分,沙滩上没多少人,孤身漫步的男人便显得惹眼。

    傅晏在接电话, 夏轶说了今天嘉汇的合作议案。

    男人听了一会, 打断:“抄送给我,晚点看细节。”

    夏轶应了声, 又提到傅家。

    傅晏还是那身灰色运动装, 显得居家, 神色却冷淡:“怎么?”

    “傅总身体不行了。”

    傅晏轻嗤:“为什么?”

    夏轶平声:“最近病房新换了一个小护士,姓邓, 先生知道之后一直闹着要换人, 今天小护士给他换吊瓶时,傅总吓到从床上滚下去了。”

    傅晏神色淡淡, 不语。

    夏轶转述医生的话:“小护士好像和先夫人长得有几分像, 医生说这是心病。”又说,“已经抢救了三个小时, 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

    傅晏的脸上没什么波澜, 垂了眼说了什么,倏然被出来旅游的女孩打断。

    是来询问联系方式的。

    男人冷漠扫了眼,提了提手中宋洇的红色细高跟,连声抱歉也没讲,继续告诉夏秘书如何处理。

    “等医生结果吧。”

    夏轶迟疑:“那这结果需不需要第一时间告诉……”

    “不用。”

    夏轶轻声:“其他人呢?”

    “随便。”傅晏背着夕阳的光,远离了人群, 浅色的眼眸黯淡, 薄唇没有弧度。

    “不过应该也没人去看他。”

    “不管是病房还是葬礼。”-

    傅晏回来的时候, 宋洇已经把望远镜搭好了。

    女人光着脚踩在沙滩上, 正在观测星星,听到脚步声偷偷看了眼身侧,刚好落入傅晏的目光里,被发现,宋洇勉为其难睁着一只眼睛同他介绍:“NGC2237。”

    玫瑰星云,宋清予和孟晚枝结缘的那片星云,距离地球5200光年。

    那年,钱德拉x射线天文台证实了玫瑰星云的中心拥有炙热且年轻的恒星。【注】孟晚枝在家里的彩色电视看到了消息,骑着单车赶赴学校天文学社,鼓起勇气问社长宋清予借了最新版的天文杂志。

    因为NGC2237,他们有了爱情,也有了宋洇。

    宋洇笑容明媚,偏头问:“电话打完了?”

    “嗯,”傅晏静静看她,“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夏秘书又烦扰你?”

    “是我烦扰他。”

    资本家倒是有自知之明。

    宋洇将傅晏拉到了望远镜前,邀请:“来看看?”她手把手教她,“朝着麒麟座的方向。”

    她的手指纤细,指向天空,神色专注而欣喜,像是个最为普通单纯的小女孩。

    柔软的身体不自觉地覆盖在他身上。

    傅晏低下头,学着她的模样向深邃的宇宙看去。

    原本沉寂冷淡的眼神被融化开。

    星野辽阔,星宿在孤独地燃烧,明明遥不可及,却又竟在眼前。

    是造物主穷工极巧的瑰丽。

    她带着他做细微的调整,帮助他调清晰景象,语调温柔:“有没有看到一片暗红色,像是盛放的玫瑰,又像是一颗跳动的心脏。”

    宋洇眯着眼静静告诉他:“这是来自宇宙的告白。”

    在浩瀚宇宙深处悄然盛放的玫瑰花,璀璨绚烂,浪漫瑰丽。

    是爸爸给妈妈的,也是宋洇给傅晏的。

    宋洇看着傅晏的侧脸,突然想起来很多年前,他们从警察局出来,穿过大街小巷,沿着路灯照亮的轨迹,她跟着他走了好长好长的路。宋洇买了两份鳗鱼饭团和一份消毒用具,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情跟一个不懂天文的人讲天空中的星星。

    傅晏七年前买的花早就枯萎掉了,但是宋洇想给他一束永远不会凋零的玫瑰花。

    “傅晏。”

    “嗯?”

    宋洇告诉他:“这也是很贵的玫瑰花,而且不会凋谢。”

    在市集买的红玫瑰被放在不远处的沙滩,被海浪冲刷。

    海风习习,傅晏心意一动,忘记了傅家那些杂乱的琐事,轻笑了声:“送给我的?”

    “不然呢?”

    女人挑眉看他,一如很多年前在傅晏眼前明艳骄纵的模样。

    ——傅晏又将她变回那个任性而嚣张的样子。

    不用受任何人欺负,只是纯粹而自在的样子。

    傅晏被海风眯了眼,觉得她太动人,想要吻她。

    宋洇科普:“爸爸也把这束永恒的玫瑰花送给了妈妈,在竞赛得奖的那天晚上,他带她爬了山,看了星星,这是他的告白花束。”

    傅晏明白:“你现在送给我了。”

    男人偏了头摸到了女人的侧脸,抚摸她的下颌,喉结滚动,问:“那么洇洇,告白花束赠送成功的话,会有附赠的吻吗?”

    宋洇眨眼,看到傅晏克制的眼神,像是有暗火在烧。

    “没有。”

    “为什么?”

    宋洇小声拒绝:“我们是来看我爸爸的。”她絮叨,“你这是在我爸爸面前亲他好不容易养大的女儿。”

    傅晏看她:“那太遗憾了。”

    他还是亲她,只是蜻蜓点水,落在她的眉骨。

    宋洇被傅晏的气息包裹,捏着他的衣袖,可以感知到衣服包裹下有力的肌肉线条。

    宋洇突然觉得烦躁,事实上,不满足的也包括她宋洇。

    “傅晏,但也没那么绝对。”她改变了主意。

    “比如?”

    女人眼波潋滟,猛地揪住了他的衣领,死死地攥在手心里,迫使他靠近他,直接地告知:“成年人了,不需要在长辈面前那么畏惧做乖孩子。”

    更何况他们名正言顺。

    傅晏一怔,宋洇便已经吻了下去。

    她的吻好像还是一如既往没什么太好的水平,横冲直撞又娇气,恶棍一样的行径,公主一般的品性。

    但只要想到这个人是宋洇,就又叫人足够心动。

    傅晏把她抱起来带回房间,夏秘书租的那栋别墅宽大,但只有一间主卧。

    今天是他们第一天到,所以还没有定下来是谁住。

    不过事实上,并不需要所谓的“谦让”。

    傅晏用膝盖顶开房门的时候,宋洇就窝在他的怀里吻他,手搂在他的脖子上,圈得紧。

    她太磨人,傅晏眯眼警告她,但是宋洇不听话。

    女人神色懒懒,眯着眼料峭看他:“你可以像我爸爸妈妈一样地叫我的。”

    傅晏把她放在床上,白色的床单有专门的人事先清理过,宋洇陷在大床上显得娇小。

    “我都不知道,爸爸居然会那样叫我。”宋洇没有放开搂着傅晏的臂弯,她锁着他,要他靠得近些。

    其实宋洇一直都很好奇,宋清予那样温和俊雅的人是怎么溺爱地叫她。

    “怎么叫?”

    宋洇小着声都觉得羞耻,“我跟你讲过的。”

    傅晏回忆起来细节,笑起来眼尾上扬,眼底仿若藏了光。

    他问她:“你想我这么叫你?”

    宋洇否认:“我没有这么说,你不要污蔑我。”

    傅晏气息中发出一声笑,凑到她耳边,遂了她的愿,压低了嗓音说了两个字。

    很重的吐字,好似欲孽深重。

    像是把毕生的宠溺和缱绻都含在这样的两个字里面,宋洇听得呼吸一滞,懵懂地看他,男人狭长的眼浅淡,高挺的鼻梁挨过来,贴着她,问:“这样?”清哑而温柔。

    宋洇脸上红霞一片,酥酥麻麻的感觉从他吐字那一刻便已经从耳尖流窜到全身,像是过电一样,她浑身都发酸。

    宋洇呼吸急促,不动声色握了拳,可是浑身滚烫,拳头捏不紧,她红着脸偏过头故作冷静摇头:“我觉得不像。”

    “怎么说?”

    “你叫的太缱绻太纵容了。”宋洇不敢看她,苛责。

    傅晏好整以暇,被她圈着追逐她的目光,问她:“那要怎么改?你教我?”

    宋洇眼睫一颤,像是振翅的蝶,生气:“套我?”

    她教他的话,就得叫他,她才不要。

    傅晏将她放倒在床上,男人侵略气息十足,逼问她:“所以洇洇,我能这样叫你吗?”

    ……

    他们又在床上接吻,宋洇被他吻得都快不知道呼吸,觉得危险而迷乱,脑子蒙得狠。

    他问她可不可以,宋洇被亲得裙子凌乱,好半天说可以。

    她被他拖到浴室洗澡,淅沥沥的雨洒有水珠溅落在地上,蒸腾的水雾覆盖了狭窄的房间,宋洇听到傅晏问她他们这样算不算见了家长。

    宋洇说还没见孟晚枝,又改口说不知道,他就把她压在发了雾的镜子上亲,凶狠得像是一只野犬,女人稍稍偏头就可以看到朦胧的镜子上自己溃不成军的样子。

    没出息。

    满身泛红,像是羞怯欲放的玫瑰花,宋洇看到眼眶底下的清泪才知道自己哭了出来,她原来这么脆弱。

    傅晏亲她,又哄她别哭,问她:“现在知道了吗?”宋洇哭得更厉害。

    她哭得挺漂亮,惹人怜惜又叫人心动。

    她知道傅晏很温柔,但是在镜子前面的羞耻感战胜了所有了其他情愫,她死死抱紧他,在崩溃的时候叫他的名字,像是找到了求生的锁链。

    她在无意中触碰到他手臂上那条纤长的疤痕,含着哭腔和急促的呼吸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傅晏的回答有些漫长,宋洇脑子发昏听不进去,只觉得眩晕。

    傅晏带她洗好了澡将她安置到床上。

    别墅是透明的玻璃房,没有拉窗帘的时候,外面的夜景便一览无余。

    宋洇又想起来宋清予和周氏药业。

    “傅晏。”

    她和他躺在相邻的两个枕头上,宋洇浑身都痛,困意来袭,但还是挨过去要在一个枕头上靠着他。

    又叫他:“傅晏。”

    男人抱住她,柔声问怎么了。

    女人靠在傅晏的怀里,小脸上眼睛迷茫睁不开,她伸了手抱住了他有疤痕的手臂。

    “叫我呢。”她撒娇。

    男人的呼吸乱了乱,倏然笑笑,揉她沾了汗的脑袋,然后吻她。

    叫她:“宝宝。”

    说:“谢谢惠顾。”

    作者有话说:

    【注】百度百科和下面的科普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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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章 74:再度暧昧

    ◎理智败给情感,傅晏输给宋洇。◎

    晨光熹微, 白纱的窗帘浮动,宋洇睁开了眼睛。

    她醒来时身体有异样,整个人并没有隐痛,只是酸麻, 浑身没什么力气, 薄到透明的皮肤上有轻微的淤痕,像是洇了水的颜料盘, 冷白中染了些许青紫。

    宋洇迷蒙叫了一声傅晏的名字, 没有回应, 人不在。

    她揽过被子,将自己裹得更严实, 想起来昨夜在卫生间发生的事情, 气恼之余又觉得害羞甜蜜,他们胡闹到凌晨, 后来的事情记不太清, 那时她实在困,只是吊着一丝神魂在跟傅晏动作, 像是船帆在海浪上颠簸摇曳, 要把她整个人荡得灵魂出窍。

    她起身去穿衣服,要找傅晏算账,床头柜的小盒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旧款式的礼物盒,用黑色的绒带系着。

    盒子里有两个槽孔,应该是对

    戒,但只留了一枚简单朴素的铂金戒指。

    刚一碰到, 听见开门的声音。

    “醒了?”

    宋洇闻声看去。

    傅晏冷感的眼睛在落在宋洇身上时融化, 语气柔和, 带着星点笑意。

    这样一个人一出现, 就占据了整颗心脏。

    他穿着简单的白衣黑裤,有些少年感,但更多的还是成年男人的慵懒,头发应该是早上洗过,松散垂在那里,几分随意。

    宋洇一看到傅晏,昨天晚上半梦半醒的回忆就回笼,湿热的气息几乎是有实质,她像是火种被点燃,浑身滚烫,要烧起来。

    她连忙退回到床上,把自己裹成一团。

    好像他一碰到她,就会逼着他把昨天的事继续。

    “怎么了?”傅晏询问。

    “还没睡醒。”宋洇装腔。

    “不都下床了?”傅晏挑眉,走到了床边,稍稍弯腰,想要掀开但没用力气。

    宋洇圆润整齐的指甲覆盖在纤细的手指上,死死拽住被子瞪他,生动得紧。

    傅晏倏然几分笑意,问:“下不来?”

    宋洇忍不住吐槽了句:“你哪儿有那么厉害。”

    傅晏恭维她:“是,你比较厉害。”

    听着像是真心话。

    宋洇被他一夸心都飘了起来。

    但还是忍不住腹诽傅晏真的太会磨人,再温柔,也不该磨她到那么晚。

    她现在想起来还觉得生气。

    他一点都不听她的话。

    “我才不厉害,我现在看到你就腿软。”宋洇轻着声骂他,又埋冤,“我要睡觉,你都不让我睡觉。”

    她原本计划好了要恶劣而任性的态度对他,可是现在傅晏就在跟前,想要说出口的话又生生憋回去。

    光是看到他就觉得心动难扛,又怎么舍得开口批评。

    “我的错。”傅晏伸了手,把她从床上捞起来,“宝宝,去吃早饭,饿不饿?”

    “别。”

    宋洇被他这么叫,脸又红了一阵,变扭,教导:“白天不准这么叫我。”

    傅晏心领神会:“那晚上?”

    他调笑:“公主的脾气还真是难猜,晚上还缠着要我一直叫。”

    “你污蔑我。”

    她也就要求了四次,后面都是他自己叫顺了,像是入了迷。

    “行了。”傅晏揽着宋洇的腰,让她下床。

    他是真的惯着她,注视她,改口,又重复了一遍:“洇洇,去吃早饭吧。”

    傅晏一早就出门买了早饭,挑了广府有特色的早点,还有一些常规的中式早餐,十几种品类,是怕她不习惯。

    宋洇洗漱好坐下,手肘不小心碰到椅子背生疼,查看了一番才发现自己纤细手臂上的淤青,好像是昨天被按在镜子上留下的痕迹。

    她得了机会就寻傅晏的错处,宋洇这次终于能说出口。

    “你看呢,男朋友,你干的好事。”批评的语气,可眼底却流转光彩,像是得逞的小狐狸。

    傅晏在一旁翻阅ipad上的讯息,神色几分冷淡,宋洇一叫他,男人抬眼看去,满眼便只剩下一个她。

    他关闭了ipad上的头条讯息,静静看她:“是我过分了。”道歉得及时。

    宋洇觉得舒坦,又听见傅晏戏谑问她:“那女朋友,需不需要补偿你?”

    “不需要。”

    “那你说怎么办?”

    宋洇骄矜:“一个印子罚你一次。”

    “行。”

    傅晏倏然扯唇笑笑,一顿,话锋一转,问:“但是洇洇,我身上的……找谁算账?”

    宋洇听见傅晏云淡风轻细数她的恶劣行径,“昨儿个,有人中途扛不住,咬我一串的牙印。”

    他靠过来,宋洇便嗅到他头发上的跟她一样的洗发水味道,男人清哑的嗓音就在耳侧,“咱俩算算?”

    傅晏涵盖侵略性的眼神近在咫尺,像是弥天巨网,精准捕获她。宋洇又想起来浴室昏黄的灯光和湿润的水汽,光怪陆离的眼前景象,肾上腺素飙升的情感体验,他是那样持之以恒却又疯狂的人。

    宋洇倏然泄了气,嘟囔一句:“不算了。”

    肯定是她亏心。

    她恃宠而骄不是一天两天,但太不讲道理的事宋洇也不大乐意干。

    她昨天仗着傅晏怜惜她,可好好欺负了他好几下。

    宋洇错开眼,喝了一口粥,听到傅晏叫她,“洇洇。”

    “嗯?”

    傅晏扶着桌面正色看她,“但你还是可以罚我,哪怕没什么由头。”

    他气息中发出一声轻笑,眼神缱绻:“只要你想。”

    还真是犯规。

    宋洇呼吸停了停,觉得这个时候就该堵住他的嘴,让这个混蛋不要撩拨她。

    可宋洇只是骄横地横了他一眼,嘟囔:“吃早饭了。”

    干了一晚上体力活,她是真的饿了。

    早饭后两个人一起去赶海。海潮的天空,海鸟在鸣叫,宋洇跟傅晏讲宋清予的事,突然才发觉,曾经在自己生命里仿若苍天大树一般的人物已经离得那么远。她这些年忙碌奔波,像是一叶没有根基的浮萍,很难再去回忆爸爸给自己撑腰的模样,记不清宋清予说的“会把一切捧到宝贝女儿”的面前。

    宋洇是宋清予的女儿,她始终记得自己不能成为父亲留在人世的败笔,可也终究一天天地记不清他的模样。

    宋洇不想沉溺在这种情绪里太久。

    她坐在堤坝上,海风将她的黑色长裙吹起翩跹,她仰起头问傅晏:“男朋友,你还没有告诉我放在床头的戒指是什么?”

    “看到了?”

    傅晏的回答短促而温柔:“忘了?”又提醒,“你问的。”

    宋洇懵懂,从外套的口袋里拿出那枚单个的戒指。

    晨间她在匆促间将小盒子塞进了针织衫外套的口袋。

    “我问的?”宋洇重复,拧了眉回忆。

    傅晏没打算为难她,给出解答:“十八岁的生日礼物。”

    远处是开阔的海岸线,男人换了件白色衬衫,就站在她身后,身型挺拔而落拓,一点也不似少年时阴郁孤冷的模样。

    宋洇疑心自己听错了,呆住。

    “你说生日礼物?”

    “嗯。”

    “十八岁的?”

    回答是纵容的轻笑。

    宋洇心一颤,思绪回到很多年前。

    郊外酒店的大火有如红莲业火,将天空染出一片火光,她死里逃生,忙碌了一天,在夜间收到傅晏的电话。

    他决然地拒绝了她的心意,就好像半点不喜欢。

    还告诉她,跟他在一起是会下地狱的。

    少女时期的宋洇淹没在痛苦的情绪里,恐怕怎么也不会想到,原来这样一个拒绝了她的人会给她准备生日礼物。

    还是一枚可以用于求婚的戒指。

    宋洇垂了眼,从黑色的绒布里取出那枚依旧光亮的戒指圈,抬了起来仔细查看,并没有看傅晏,而是问:“只有一只吗?”

    她有几分悲伤和释然。

    也许此时此刻,宋洇终于能够理解七年前的傅晏。

    那么,按照她的认知,他恐怕没有给自己买。

    傅晏按住了她的肩膀,平静地答:“给你的。”

    只有给她的。

    宋洇眼睛发酸,扭了头,笑着问:“不是说跟你在一起会下地狱吗?还给我准备生日礼物?”她在嘲笑、质问他,可表情却忧伤,眼睛亮晶晶的,洇着不会落下来的眼泪。

    傅晏在看她,几分心软。

    “嗯。”消散在海风里的回答。

    早上傅晏醒来从夏轶那里收到最新的消息,凌晨两点二十分三十一秒,傅成煦于军.区医院抢救无效去世。

    傅家那边在催他回去,傅晏拒绝了。

    他冷淡通知夏轶:“有别的事,回绝掉。”

    那年,宋清予遭遇空难,邓清月在Natale教授的帮助下即将送往美国的医护中心。

    在上飞机之前的一天,军.区医院的病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傅成煦见了邓清月。

    男人来得潇洒,像是来见多年未见的老友,而邓清月面色枯黄,在病床上被病痛折磨得手指都无法动弹。

    男人来时突然,走却走得高调。

    当晚邓清月拔掉了氧气罩,自.杀了。

    傅晏一开始没想回傅家,母亲死后,宋洇放他自由。

    他从Natale那里知道宋清予留下的断裂的资金链,可图的利益早就被宋洇的叔叔伯伯伙同各路牛鬼蛇神吞灭。

    只留下一个无法收尾的烂摊子给宋洇,曾经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坠落泥潭,成了需要填补窟窿的人。

    春夜回寒,冬天远去,可傅晏的内心世界依旧是长久的寒冬。

    那年的春雨反常的暴烈,像是要把所有的人击垮。

    傅家祠堂前,傅晏跟逼死他母亲的人签下了改变他一生的对赌协议。

    成,他回傅家;

    败,他进监狱蹲三十年。

    这就是傅成煦给出的条件。

    傅晏的地狱,论其根本,左不过一个京圈谁都讳莫如深的傅成煦。

    傅晏看向远方,七年后的广府天高海阔,春天来得比京城要早。

    他冷淡的眼眸像是沉了常年不化的坚冰,此刻也因为季节的更迭而缓缓融化。

    “我是说过跟我在一起会下地狱。”他不否认。

    可是爱是无解的命题。

    傅晏不得不承认,在了无声息的灰暗岁月,他还是会在不合时宜的情况动不该动的心。

    “宋洇我败给你了。”傅晏宣判了自己罪无可恕的罪责。

    理智败给情感。

    傅晏输给宋洇。

    合情合理。

    有如真理。

    宋洇起身,猛然踮起脚含住他的唇,捧着他的脸在亲吻的间隙告诉他:“我可以跟你一起下地狱的。”

    这是她的决心。

    “不了。”

    “为什么?”宋洇疑惑。

    他在换气的片刻压抑在她的耳侧,回答:“舍不得。”

    海与岸的边隙,年轻的情侣在热烈地接吻,他们灰暗的影子叠在一起,好似无法分离。

    远处鸥鸟声阵阵,一声声海浪把细碎的呼吸和水声掩盖。

    神明在上,有罪请惩罚我。

    傅晏克制的疯狂中生出几分虔诚的念想。

    他的公主受了太多苦,他舍不得她下地狱-

    傅晏在回去的路上,轻描淡写一般告诉宋洇。

    “傅成煦死了。”

    宋洇几分惊讶,又很快反应过来。

    她紧扣住男人的十指,没有去深入探讨某个生命的离世。

    而是纯粹地告诉她:“我跟你讲过的,你可以相信我,我一直都在。”

    在他的身边。

    傅晏释然一笑。

    “没必要去在意。”

    “我没在意。”

    这样一个带来地狱的人离开,终于自己坠入地狱。

    宋洇心疼他,握了握他的手,又一遍重申了当年戏言一般的话语:“傅晏,你可以不相信爱情,但可以相信宋洇。”

    傅晏拽紧了她。

    在与京城相隔2200公里的地点,与过往相隔七年的时刻。

    他终于可以回应。

    那个人类最终极的问题。

    什么是爱情。

    “宋洇。”

    “嗯?”

    “你之于我,就是爱情。”

    女人一顿,没想到他会说这些。

    可倏然理解,眉眼带笑,垫脚,温柔地落了一个吻在他的眉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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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章 75:再度暧昧

    ◎交给你◎

    傅成煦的死成了京圈最为热议的话题, 这样一位曾经翻云覆雨的人物死得悄无声息,却在一周后迟迟惹人争议。舆论发酵,所有的人才深切地意识到事情的发生,傅成煦真的死了, 京城傅家早就完成了掌权人的迭代, 继承人顺利上位,而前任掌权者的葬礼连送葬的人都没有几位。

    太太茶会谈起这事不免唏嘘, 甚至忽略了其他大事, 比如盛极一时的京城方家倒台, 比如江南邓家的往事,又比如位居中流的周氏药业面临官司。

    从广府回来后宋洇忙着周氏药业的事, 恰逢沈小圆从美国回来实习, 第一时间就来见她。

    女人穿着简单的白色羽绒服和蓝色牛仔裤,看到宋洇时抬起手, “洇洇, 这边!”

    她没有等宋洇回过神,就已经自己小跑过去。

    沈小圆的行李扔在中京的办公室, 风尘仆仆, 但没有时差的疲惫,按着膝盖喘气,小脸纯良,几分书卷气,抬起眼才发现宋洇身侧的男人。

    “傅、傅晏?”沈小圆愣住。

    在明嘉的时候沈小圆和傅晏同是贫困生,被老师安排做了三年的同桌, 她当然知道宋洇和傅晏高中时候的往事, 那时明嘉人尽皆知。

    可再一次看到他们在一起, 竟有几分恍惚, 好像他们还是高中时的两个风云人物,一个高高在上众星捧月,一个出尘脱俗与众不同。

    男人一袭黑色羊绒外套,冷白的皮肤在雪天冷感,笑时寡淡,一副疏远慵懒的模样。傅晏看到沈小圆时只是简单的点头,扫一眼就过。

    他和高中的时候不一样,那时候少年单薄,眼里是孤寂一片,像是一团化不开的乌墨,只有看到大小姐的时候会明朗些。

    而现在,京圈的傅先生成了捧难以触碰的高岭雪,坐拥她穷极一生难以触及的地位和财富,已然不是一个阶层。

    但沈小圆觉得,恐怕过去和现在都是一样的,傅晏一直都是特别的。傅晏和沈小圆的人生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她一直清楚。

    几个人打了招呼,沈小圆没有在意老同桌,拉过宋洇的手臂,悄咪咪问她:“你们又在一起啦?”她不爱八卦,但这是宋洇的事。

    许屹在旁边偷听,拉长了耳朵,调笑:“小圆学妹不看新闻的吗?满城风雨了好吗?”

    沈小圆震惊,眼前突然出现了许屹的手机,头版头条是傅晏和宋小姐的资讯,后面紧跟了一个红色的“爆”字,至于宋小姐是谁,答案不言而明。沈小圆看向一旁的宋洇,明艳的女人一袭黑裙,好整以暇一副看戏的状态,似乎期待她的反应。

    沈小圆抱怨:“都不跟我讲一声。”

    宋洇淡声:“那学姐的新恋情也没告诉我,我还是听学长讲的。”

    沈小圆解释:“忙着学业嘛,那时候还不确定。”她轻快的语气带着笑,“我总要以‘完成自我’为首要目的,感情不过是锦上添花,这些次要的事要等完全确定了再告诉你,不然多扫兴。”

    沈小圆深深觉得爱情不是必需品,当然如果对的爱情来了,也是一种幸运。

    一行人笑声不止,直到进了律师事务所,氛围才改变,进入工作状态。

    全程,傅晏就在事务所外的等候室等宋洇。

    交接完已有的内容,沈小圆收拾了许屹提供的复印件,随口问宋洇恋情的细节。

    说到最后,沈小圆提了自己最担心的事。

    “洇洇,你们有结婚打算吗?”几分认真。

    沈小圆和宋洇是两类人,却都很务实地想到了同一件事,如果傅晏不能娶宋洇,那再真挚的情感也只是玩弄。

    没必要的,只要足够理智,谁又离不开谁。

    女人撑着下颌,没有细谈,只是从脖子上取出一条银色的链子,纤细的锁骨链折射光亮,上面挂着一枚精致的铂金戒指,虽然款式过了时,可看着不廉价。

    “已经求婚了?”沈小圆整理文件的手一顿,几分惊诧。

    “没,”宋洇忍不住炫耀,“这是我的生日礼物。”

    沈小圆疑惑:“你的生日不是还有几天吗?”

    宋洇纠正:“十八岁的生日礼物。”

    迟来七年的成人礼。

    眼前的女人拎着黑色真皮手提包,出门时带上了黑色的网纱帽,耳垂上坠落的红色钻石耳坠摇晃,晃了人心神,歪头笑时叫人心动。

    沈小圆放心之余不经生出几分羡慕。

    她问宋洇这次周氏药业的风波过去要做什么。

    女人站到了傅晏的身侧,精致的面容上有灵动的神采:“出国。”

    与身侧人对视了一眼,宋洇告诉沈小圆:“已经和我本科的导师联系过,要了推荐信,不出意外应该是去英国读MPhil,天文学。”

    不错的去向。

    “傅、”沈小圆一怔,改口,“傅先生也跟你一起去吗?”

    “当然啦。”

    走哪儿傅晏都有办法跟着她。

    他纵容她,又何尝不是尊重她。

    宋洇一直想做自己想做的事。

    无关乎出生,也无关利益,纯粹追求喜欢的东西。

    自由、自我,没有生来的枷锁,更没有恶意逼迫的链条。

    她终于可以去追求自己。

    开往疗养院的路上,宋洇已经和孟晚枝说了他们要到。

    想起什么,偏头看向正在开车的傅晏,问:“男朋友,你生日那天想去干什么?”

    对方骨节分明的手正握着方向盘,凸起的青筋因为冷白的皮肤而更为明显。

    宋洇突然就想起来昨天晚上他们在厨房,傅晏用有力的手臂不顾她反抗把她抱在桌面,手伸了进来。

    菜品在锅里,热气蒸腾,咕噜咕力地冒着泡。

    傅晏作弄一般在玩她,缓慢却又深入。

    越是反抗,越是用力。

    他叫她不要抖,宋洇只要没有缝隙地抱紧了他,把他作为支撑。

    她听见耳畔清哑的嗓音,傅晏鼓励她叫出来,宋洇不想答应他,可是傅晏心太坏,不依不饶,把她欺负得像是筛子在抖,眼泪掉下来。

    后面她从了,傅晏温柔夸她。

    可闹得真枪实战又嫌她喘得太惹火,从冰箱里取出新买葡萄,拨开,塞进了她的嘴里。

    圆润光滑,没有籽,就是冰冰凉凉地把她惊得抱得更紧。

    他隔着甜味的葡萄堵住她所有的怨言与喜欢,叫她无可奈何地心脏抽疼,为他疯魔。

    傅晏在看路况,没有偏头,手腕上是百达斐丽的白金表,修长的指尖点在纯黑的方向盘上,散懒地问:“怎么突然想问这个?”

    宋洇缓了缓呼吸,迫使自己不去回忆荒唐的事,解释:“合格的女朋友应该让男朋友称心如意。”

    这应该是“男朋友的福利”。

    傅晏用余光扫了一眼,薄唇不自觉地勾起,她乖巧起来也叫人心痒。

    男人气息中发出一声轻笑,毫不吝啬夸赞:“那你现在就很合格。”

    “不要恭维我,”宋洇皱眉,不赞同,“你这样我会骄傲。”

    傅晏在红灯时停在白线后偏了头看她,几分诚挚:“不骗你。”

    他骗她,瞒不过她的眼睛。

    宋洇又信了他的鬼话,被夸得脑袋发晕。

    “傅晏,不要给我放糖衣炮弹,”宋洇严肃教导,也是在警告自己,“前两天你这样哄我差点把我折腾过去。”

    那天他哄她,在地毯上玩得太肆虐,计生用品扔得到处都是。

    傅晏眼尾上扬,浅色的眼眸里仅她一人,正色:“这两码事。”

    “嗯哼?”

    “夸你是真心的。”

    “还有呢?”

    “想折腾你也是真心。”

    宋洇被安全带捆住的身体一僵,耳朵尖子烧得红红的。

    顿在那里,眉眼一弯,倏然笑出声,爽朗也羞怯。

    她又问回最初的那个问题:“所以傅晏,生日那天去哪里?”

    傅晏似乎在思考,给出回答,“就在家吧。”

    宋洇坏心眼:“在家干嘛?”

    “你说呢?”

    宋洇又想起来冰葡萄的味道,心有灵犀没回话。

    孟晚枝最近的心理状况不错,心理医生那里给出了极佳的反馈。

    宋洇刚一迈进疗养院,珠玉色旗袍的女人就映入眼帘。

    孟晚枝在花圃修建花枝。

    她垂着眼正仔细,好似入了迷,经由身后人的提醒才缓缓地偏过头目光落在宋洇的身上。

    反应了一会儿,神色如同河面的冰融化,风也温柔。

    女人未施粉黛,笑起来眉眼弯弯,上前一下子拉住了宋洇的手,说:“洇洇回来啦。”

    好像还是高中的时候,她放学回家,遇到从太太茶会回来的孟晚枝。

    她拉住了宋洇的手把她往房间里带,小声地絮叨着思念:“我昨儿个又跟你爸爸说了,想给你开家长会,他没回答,应该是有机会了。”一顿,轻轻地说话,像是在讨好,“妈妈真的很想给你开家长会的。”

    宋洇垂了眼摸到孟晚枝柔软的手,失笑,安抚:“行呐,我晚点跟爸爸说,这次就你去开。”

    孟晚枝露出孩童般的神色,惊讶:“真的?”

    她的精神状况还是没有恢复理智,可又有哪里不同。

    宋洇哄她:“真的。”

    孟晚枝笑得温柔,露出几分欢喜。

    她走了半路才发现还有一个男人跟着,小声跟宋洇吐槽:“你身后跟着的这是个什么人?洇洇,是不是又在外面招惹什么男孩子了?”

    如果是寻常人家,做妈妈的肯定要教育。可还没等宋洇回嘴,孟晚枝就告诉宋洇:“要是喜欢谁就跟你爸爸说,他会帮你的。”

    宋洇哭笑不得,看了眼身后,傅晏闲庭信步般,与她们隔了一定的安全距离,是怕孟晚枝产生排斥。

    正遥遥看她。

    宋洇张了嘴无声跟傅晏对话。

    傅晏听见了,缓缓抬手,给她发了消息。

    【男朋友:听见了。】

    宋洇回他。

    【因因:妈妈说了,你不喜欢我,爸爸也会帮我把你拿下。】

    【男朋友:要这么麻烦?】

    宋洇一顿,看到不远处傅晏温柔的神色,他告诉她。

    【男朋友:我很好拿下的。】

    【因因:比如?】

    【男朋友:比如宋洇招招手。】

    【因因:我不信。】

    【男朋友:你可以试试。】

    宋洇撩开眼看不远处的男人,听话地对他招手,对着他露出一个再甜蜜不过的笑容。

    握着的手机抖动,有新消息。

    【男朋友:嗯。】

    【男朋友:被拿下了。】

    孟晚枝在疗养院交了不少朋友,这是从前没有过的事。

    “廖阿姨。”

    “乔妹妹。”

    “小芳姐。”

    “志叔。”

    “……”

    她每带宋洇认识一个都要停顿好一会儿,因为生病和药物的原因,孟晚枝的记忆力严重下降,很难记住人的名字,能辨认出这么多人必然下了功夫。

    宋洇一个个同这些长辈问好,谢谢他们照顾自己的母亲。

    直到走到最后一个人跟前,孟晚枝介绍:“这是护士小姐曾昕。”

    曾昕是个小个子的女孩,不算漂亮,但人活泼。她的脸上有几点雀斑,应该是干了重活,遮瑕因为汗水掉了些,笑起来星点般的斑也在动,叫人欢喜得紧。

    “孟女士?”曾昕在推推车,金属质地的铁桶里横七竖八堆放着护士站换洗的粉色护士服,眼睛一眨,露出几分惊喜:“宋小姐来了,好久不见。”

    宋洇跟她打了招呼,曾昕闲聊了几句孟晚枝近日的情况。

    曾昕说:“孟女士最近清醒的时间越来越久了,而且医生说她迷糊的时候也在渐渐意识到哪里是错的。”

    宋洇看了眼殷勤在擦凳子的女人,倏然心间宽慰。

    等到里间坐下,宋洇才有机会跟孟晚枝介绍:“这是傅晏。”

    “傅、晏。”孟晚枝认真地吐出这两个字,去床头的眼镜盒里取出自己的眼睛,找了纸和笔到傅晏的跟前,要求他写下来是哪两个字。

    傅晏的字迹飘逸中透露坚定,笔墨未干,孟晚枝突然惊呼了一声:“我知道了!”

    孟晚枝丢了纸笔,猛然看向陪在宋洇身侧的男人,问:“是不是那个陪你去给你爸爸扫墓的人呀?”

    宋洇点头说“是”。

    “在星空主题餐厅见过的那个?”

    “是。”

    孟晚枝蹙紧的眉缓缓舒展开,温声询问:“高中的时候带回家的那个?”

    宋洇愣了愣神,又露出几许震惊。

    “是他。”

    孟晚枝坐到了宋洇的身边,偏过头看她,是一个母亲的温柔。

    最后问:“你打电话说喜欢,要带着给我见见的那个?”

    宋洇没有回答,只是看她。

    已经有了回答。

    孟晚枝花了很大的力气去回忆起这些,却又觉得值得。

    这是她和宋清予的玫瑰喜欢的人。

    也许,女儿喜欢的人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喜欢。

    孟晚枝平静地隔着宋洇看向傅晏,一如当年宋家太太养尊处优的模样,也能勉强装出几分高傲的姿态。

    半带胁迫,说:“那傅晏,你要好好对我们宋洇,阿姨把她交给你了。”

    “她爸爸在天之灵,还有我,都会看着你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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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章 76:再度暧昧

    ◎等雨停。◎

    关于生日, 宋洇想过要送傅晏什么。

    但最后都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他什么都不缺,而宋洇也不再是那个什么都送得起的人。

    她想起来之前寻了好几家京城的金店没有找到可以匹配的那只单戒。

    懂行的说傅晏送她的戒指应该是国内某个小众牌子的款式,手工定制, 大于四千价位的对戒全世界只此一对, 是特别设计,想要寻也找不到。

    现在年岁又久远了, 更是想寻也寻不到。

    宋洇惊讶之余又觉得心头触动。

    他真的把能够找到的最好的捧到了她的面前。

    宋洇托人找到了可以定制戒指的首饰店, 一点一点地根据自己的那枚设计了另外一只。

    她送这枚戒指纯粹是表达对于傅晏的喜欢, 但要真论其他并没有什么太为深刻的意义。

    她当然没有想过拿这枚戒指来求婚,原因大概务实, 如果是求婚, 宋洇不会送最匹配的戒指,而是送最贵的一对。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去美国进行小行星基金会相关证据确认的那天, 美国下了大雨。

    他们约好了要在生日前回国, 便订了最早的班机回国。

    宋洇设想好他们要休息一天,然后在傅晏生日的清晨去给邓阿姨扫墓, 在家里平静度过两天的时光。

    可理想与现实总会有差距。

    接到电话的那一刻, 异国他乡彻骨寒冷的大雨要把人浇透,宋洇确定了相关信息,在基金会的门前给傅晏打电话,还未交代清楚她在哪里,被国内的一则电话打搅。

    “请问有事吗?”

    “您好,是宋洇小姐吗?”

    “您和孟晚枝女士是否是母女关系?”

    “我在这里很遗憾地通知您……”

    哗啦啦的雨水犹如瀑布, 宋洇站在屋檐下, 神色一瞬间变化, 她张了张嘴, 有几分错愕和震惊,伸手拦截了一辆路过的出租车,上去后从包里拿出一叠美金。

    “先生,希拉酒店。”

    远比寻常打车多出一倍的价钱,印度人还未回过神,就听到女人用流利的英语扬声:“麻烦现在,快点!”

    宋洇深深吸了一口气,捏紧了自己的推特包,下一秒眼眶就半湿。

    傅晏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宋洇接了,断断续续告诉对方,“刚刚市立医院的医生给我打电话,说孟晚枝在去看医生的过程中被酒驾的司机撞了,目前正在送往急救室抢救。”

    她记得曾昕跟她讲过,只是一条马路的距离,宋洇也从那里走过,往常的车流量很低,还有限速60的要求。

    怎么会?

    怎么就急救室抢救了呢?

    “你现在在哪里?”

    傅晏没再管其他的事,着急出了大使馆。

    汹涌的暴雨要把这座城市覆盖。

    傅晏拦了好几辆出租车无果,叫预定的司机现在过来。

    司机在客气地询问先生的计划,被傅晏吼了一句“我他妈让你现在过来”。

    电话那头宋洇还在断断续续在说。

    “爸爸走的时候,我就好害怕。”

    “现在我更害怕。”

    她极力在克制哭腔,可还是不可避免带上。

    “傅晏,如果妈妈走了,我该怎么办?”

    “我对不起爸爸,爸爸走之前把妈妈托付给我。”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落下。

    “我以前一直以为妈妈没那么爱我,可是现在……”

    可是现在她好不容易知道,好不容易看见孟晚枝的情况一天天好转,却这样天不遂人愿。

    酒店门口。

    傅晏找到宋洇的时候,她蹲在大厅的角落,还没消化完出现的情况,泛白的嘴唇翕动,已经不掉眼泪,只是脸上有雨水和泪水的痕迹。

    傅晏把她抱起来,带去了酒店房间。

    宋洇坐在酒店的坐便器上,身上是雨水与泥泞,她的脸上湿糊糊的,自己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已经定了凌晨五点最早的飞回班机,还有八个小时。

    厕所门被敲响,咚咚。

    宋洇看见隔着磨砂玻璃的人影。

    傅晏:“我出门帮你买换洗的衣服。”

    “傅晏。”

    宋洇喊他。

    沉默的回应,很耐心的等待。

    “你进来。”

    宋洇现在的样子不体面,她自己知道。

    她那么好强一个人,终究还是会害怕失去很多。

    老天真公平,前半生给她那么多,后面的日子就要一件件收回去。

    宋洇一说话眼泪就掉下来,她含着泪水的眼睛已经红得肿起来,像是发酵的馒头。

    傅晏蹲了下来,看着宋洇。

    浅琥珀色的眼眸里面只有她一个人,满是爱意。

    宋洇用手背挡住了自己的脸,“别看我。”

    傅晏轻声,“嗯,不看你。”

    他伸手将人揽进了怀里,宋洇以为会是那种以往一样轻轻的怀抱,可没想到傅晏很用力。

    像是要将人揉进身体,宋洇的肺腑都不能呼吸。

    却很有安全感。

    “有我在。”

    宋洇觉得有源源不断的力量以这个怀抱为媒介从傅晏的身体输送给她。

    她听见傅晏沙哑的声音,重复:“宋洇,一切有我。”

    夜里的雨下得更大,距离航班还有五个小时。

    宋洇裹着酒店的睡袍坐在床上看手机,消息很多,但关于母亲的却几乎没有。

    曾昕已经去了医院,但急救室没有人出来,她也没有任何消息。

    门开合的声音。

    宋洇看见傅晏淋了满身的雨,微长的头发被雨水打湿的乱七八糟,他也变得不体面了。

    傅晏将刚在便利店买的伞撑在门口,然后径直进了门。

    他立定宋洇的身前。

    还在喘气,肯定是一路跑回来的,体力这么好的人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傅晏将装有新衣服的袋子扔在一旁,拉住了宋洇的手让她起来。

    “怎、怎么了?”

    他刚刚紧急租用了附近的一架飞机。

    “转机,送你去加州,有最快可以乘坐的航班,可以提前四小时回国。”

    宋洇震惊地看着站在那里的傅晏,痛哭过浑身发酸的身体像是被触发了,又激动,又怀疑。

    傅晏看着她,一字一顿:“宋洇,走!”

    冬天的暴雨冷到钻心,宋洇披着新买的外套在风雨中上了傅晏安排的车辆,前往私人飞机的停机点。

    一共花费十八个小时。

    从北美到转乘点,再到国内,傅晏帮他安排好了行程。

    赶到医院的时候,曾昕还在ICU前等候。

    “喷”的一声,急救室的门缓缓打开。

    医生传达了讯息。

    病人抢救了回来,但还没有完全度过危险期。

    宋洇一瞬间的喜忧,看着睡着孟晚枝的病床被缓缓推出来。

    她坐在走廊的长椅,突然有一双手伸了过来。

    “红豆汤,热的。”

    已经是第三天的凌晨。

    是傅晏的生日。

    宋洇心里清楚,接过了铁皮罐的红豆汤捂在手心里。

    “这个红豆汤,你以前也给过我。”

    “啊?”

    宋洇还没从大悲大喜中缓过来,抬起头看坐在她身侧的男人。

    她不体面,傅晏也不体面。

    虽然出发前换了衣服,可奔波的痕迹还是无法避免。

    高高在上的京圈傅少,在她这里讨不到半点好处,跟她一样乱糟糟的,好像又变回高中的模样。

    “体育课,在换衣室。”

    宋洇被他的话转移了心神,尘封的记忆被撬动。

    她想起来了。

    “我当时在想,大小姐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她听到笑声,傅晏正爱怜地看着她。

    “但也许,就算是多管闲事,我也拒绝不了。”

    他问她:“喝吗?甜的。”

    宋洇点了点头。

    傅晏垂眼,他曲着背,坐在她身侧腿要比她长一截,“糖分能让你高兴点。”

    宋洇已经冷静了下来。

    “医生说度过今天就脱离危险期,后面静养就好了。”

    傅晏回答:“嗯。”

    “但是不能给你过生日了。”

    “没事。”

    傅晏告诉她:“我的生日礼物很早就收到了。”

    “啊?”

    “你不是说了吗?要把自己送给我。”

    医院走廊的白炽灯晃眼,宋洇顿顿,想起来要送给他的生日礼物还在自己的包里。

    她去翻,一打开那方小盒子,两个卡槽便映入眼帘。

    “还有的。”宋洇抬眼看他,露出轻微的笑容。

    她将小盒子换了一个方向,便让傅晏清晰看到了两枚戒指。

    十八岁的傅晏,二十五岁的宋洇,隔着七年时光隔空对话的戒指。

    男人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停滞。

    他问她:“给我的?”

    宋洇想了想,摇头,将盒子合上。

    事实上,场合对于礼物的影响巨大,她心里清楚。

    如果是在家里,那宋洇可以毫无负担地告诉他,这只是一款简单的情侣戒指。

    但是他们一起奔波了二十个小时,又在病床前坐了小半天。

    地球的一面,到另一面。

    京城也在下雨,没有那么猛烈,却也足够汹涌。

    宋洇透过病房的玻璃看向里面熟睡的女人,她的生命体征渐趋平稳。

    病房的门口,让她想起多年前的军.区医院,不是邓清月在熟睡,而是她的母亲。

    “等雨停。”宋洇顿了顿,捏着那枚装着对戒的盒子告诉眼前的人。

    “妈妈醒了,傅晏,我就把礼物给你。”

    她不在做别的,宋洇无比明确。

    她越是犹豫与慎重,便越是明晰地告诉他,她在求婚-

    孟晚枝的情况不算明朗,但好在有惊无险,宋洇生日的晚上,她邀请了来照看人的曾昕吃蛋糕。

    曾昕看到她手上的戒指,好奇问她是不是被人求婚了。

    宋洇没回答。

    走廊的尽头,傅晏在打电话,联系到人帮孟晚枝转院。

    男人长身而已,中指上带着新定制的铂金戒指,回头时对着宋洇露出温柔笑容。

    曾昕吹蜡烛的时候问宋洇有什么心愿。

    宋洇已经过了相信玄学的年纪,但还是对着摇曳的火光许了愿望。

    愿孟晚枝平安。

    愿与傅晏长厮守。

    愿与周氏药业恩断义绝,胜诉之后再无瓜葛。

    宋洇漫长无期的低谷期以与傅晏的重逢作为节点,她是发自内心地想要去接受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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