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怎么敢嚣张呢?”沈桐满眼戏谑,“但既然这支箭投中的是我的壶,那么这一分是不是该算在微臣头上?”
“……”
傅兴瑞听得目瞪口呆,脸上的表情写满了“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
沈桐笑了笑,不过是一时兴起想逗逗傅兴瑞而已,也没想着真从傅兴瑞手里把这一分要过来。
他一耸肩膀说:“五皇子殿下不用在意,微臣方才只是在说笑呢。好了,对局还在继续,我们接着投吧。”
经此一番笑闹,沈桐心中的紧张已然卸去大半。
从侍从手中取过第二支竹木矢,他这次稍微调整了下站姿,手臂也比第一次投得时候要稍微放低。
然后一个巧劲,手中竹木矢再次急射而出——
又没有投中。
但这次要比第一次投得更好,至少那竹木矢的箭头戳中了壶口。
沈桐低叹一口气,为自己那谜一样的手感无奈,一边在脑子里快速思考着如何调整姿势,一边对傅兴瑞说:“五皇子,该你了。”
傅兴瑞手里拿着竹木矢并未着急投,而是先仔细感受下空气中流动的风,怕又出现刚刚的乌龙状况。
室内是一片风静。
他心下想着这次该没那么凑巧了,才做好要射箭的动作。
紧接着拿出他平日里十投十中的手感用劲儿投掷出竹木矢——
哪成想,平息的清风再次狂怒,竟是比之前搞出来的动静还要加倍大!
怒风呜呜作响,裹挟着歌女动听的歌喉,仿佛共同谱写出一曲哀乐,将那犹如破空之势的竹木矢再次吹离路线,不偏不倚地又一次插进沈桐的水壶中。
傅兴瑞:……他妈的,见鬼了!
一次意外还可当做是偶然,但接二连三出现同一种情况,可不就是撞鬼了嘛!
沈桐表情古怪的看着他:“没想啊,原来你是这样的五皇子……”
傅兴瑞:我不是我没有!
他怒气冲冲地走到门前窗边,三两下啪啪就把门和窗给关得严严实实,就差没有指天骂娘了。
“本皇子还真就不信这个邪了!”
门和窗都被他全部关上,他倒要看看这妖风还吹不吹得起来。
莫名其妙地状况搞得傅兴瑞怒气值爆表,偏巧还找不到理由发泄,沈桐眸中划过一道暗光,他猜想方才种种会不会是傅临烨搞出来的。
然而再看傅临烨端坐在那,从容不迫的品酒吃菜,他又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岔了。
索性不再多管,就当是老天在帮他,给他更多的机会吧。
沈桐收敛思绪,第三次从侍从手中接过竹木矢。
经过前两次投壶,他好歹也不再像新手那样举手无措。
右脚向前,左脚拉开半步距离,上半身向左微偏,让身体与细颈水壶处于同一条线上,紧接着再抬起手瞄准壶口的位置,用力一掷——
宛如一颗流星短促的划过夜空,竹木矢在众人的注目之中,准确无误地被投进壶中。
中了!
沈桐双眸发亮盛满惊喜,忍不住转身与傅临烨分享他的喜悦:“殿下,投进去了,我投中了!”
“嗯,恭喜。”傅临烨轻声应下,好看的星眸里似含着笑。
投壶射中带来的满足感无比巨大,沈桐双臂交叉环抱在胸前,挑眉看着傅兴瑞。
“真是不好意思啊五皇子,微臣也没想到,居然能这么轻松就投进去。早知道该让你来做先手,说不定现在就是你先投进壶中了呢。”
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恍然大悟:“哦对,差点忘了,五皇子已经投中两箭了呢,只可惜全都投到微臣的壶里去了,可惜啊可惜。”
傅兴瑞咬牙:“少在这里给本皇子假惺惺,你能投进,本皇子同样能!”
正如他所说,没有了妖风的干扰,那竹木矢轻易就被他投进壶中。
这次,中的就是他自己的壶了。
暗自咂了两下嘴,沈桐心底的慎重再度被提了起来,果然傅兴瑞在投壶上是一把好手,想赢过他着实不容易。
稍定心神,沈桐接过侍从递给他的第四支竹木矢,回忆着不久前准确投进壶中的手感……
……
……
冷风瑟瑟,遮天的黑色幕布之上,悬挂着一轮周身氤氲柔和光晕的圆月。
四周寂静悄然无声,光线微弱,只能借着淡淡的月光与手中纸灯笼透出来的烛光,看清脚下的路。
沈桐一脚踩在被扫过积雪的石板路上,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好冷啊……”
说话间,呵出一团冷白的雾气浮在眼前。
“很冷?”傅临烨出声询问。
低沉酥麻的嗓音在这夜色中仿佛也浸上一层冷意,抓耳的同时又很是醒神。
他解开身上裹着的氅衣,伸手就披到了沈桐身上,又紧了紧,询问:“这样还冷吗?”
被带着傅临烨温暖体温的氅衣裹了个结实,如同被傅临烨从背后整个抱住了似得,沈桐下意识一愣。
但很快又反应过来,脸上不由自主浮现出一层薄红。
弯起眼睛,沈桐笑得有些腼腆:“刚刚有点冷,这下子,还觉得有点热呢。”
傅临烨表情淡淡,“不冷就好。”
沈桐又问:“殿下把氅衣给我了,没关系嘛?”
傅临烨说:“无事,我不觉得冷。”
“哦——”沈桐拖长了语调,把半张脸缩进氅衣的毛领之中,感受厚实的大氅让自己的体温逐渐升高。
他心说,看样子这段时间跟在傅临烨身边,还是让大佬对他提升了不少好感度嘛。
连氅衣都能毫不犹豫给他了。
回去的路上没多少人,前方两个引路公公打着灯笼,半弓着身,垂头兢兢业业完成他带路的职责。
失去踪影一天的夜阑此时才出现,不近不远地跟在沈桐两人身后。
余光中瞥到了夜阑在地面上的影子,沈桐想起半刻钟之前的投壶游戏,好奇地问傅临烨。
“殿下,先前五皇子投壶时刮起来的风,不会就是夜阑出的手吧?”
傅临烨摇摇头,说:“不全是。”
沈桐不明所以:“嗯?”
两人并肩前行着,手臂与手臂之间隔着不足半拳的距离。沈桐走得比较慢,傅临烨干脆也就放慢步调,慢慢给他解释。
他说:“你们当时的注意力都在投壶上,没有注意到外边刮起了风雪。夜阑也不过是借力引力,让那风往他想的地方吹而已。”
沈桐一脸恍然:“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当真是老天都在帮我呢。”
傅临烨说:“你很厉害,不需要老天帮。”
真心实意的夸赞直接砸到沈桐脸上的,令他有些许不好意思,以及掩饰不住地小得意。
他轻咳两声,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哼哼,我可是堂堂沈府三少爷,区区投壶还难不到小爷我。且看着吧,小爷我还有更多能耐没展示出来呢!”
傅临烨闻言,摇头轻笑。
在沈桐第三支竹木矢投中水壶后,他就像是开了挂似得,往后七支,次次都能投中。
不仅傅兴瑞震惊无比,就连沈桐自己也被自己吓了一大跳。
翻来覆去的把右手看了好几遍,死活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投中的,那傻乎乎的样子看着还挺可爱。
见此,傅临烨遂把真实藏于心底,任由他自个儿偷乐吧。
最终第二轮的对局,以三人都投中八支平局结束,二皇子傅容煜一个人受罚连喝三杯酒。
等到最后一轮,依旧是傅临烨十投十中,碾压全场。
让傅兴瑞打得小算计功亏一篑,除沈桐二人好端端地以外,其余人全都醉倒在那大殿之上。
沈桐感叹一声:“唉,所以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啊……”
正说着,他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来,不过这件事与傅临烨相关,他有片刻犹豫,最后还是斟酌用词,小心翼翼地开口。
“殿下……先前五皇子提到南明国的时候,我见你脸色不太对,是不是有什么……”
支支吾吾说完,沈桐连忙又加上一句:“殿下要是不愿意说就算了,当我没说过!”
……南明国啊。
傅临烨思绪随着他这声问话忽而飘远,比这夜色还浓郁的黑眸沉沉,一如那化不开的墨。
看向远方的视线,像是在回忆从前。
沉默良久,久到沈桐以为傅临烨不会回答他的问题时,才听到对方淡淡地语调:“没什么,只是想到了我母亲而已。”
沈桐说:“殿下的母亲?莫非……她是南明国人?”
傅临烨“嗯”了一声,便不再开口多说,一副不愿再多提的样子。
于是沈桐也不好接着再多问,只把这件事情给记在了心上,将在殿里,傅临烨听见“南明国”三字表现出来的不愉,理解为对逝去的生母的怀念。
原主也在幼年时失去母亲,而他自己本身就亲缘淡薄。
一种感同身受的情绪在胸中涌起、回荡,仿佛在虚幻的时空之中久久寻觅,终于寻到了自己重要的半身。
沈桐蓦地抬起头,目光专注又认真,牵住傅临烨露出来的小指,在对方不明所以,转身回看他时。
他开口说:“殿下,以后……我可以来做你的家人,所以……”
捏住小指的那只手小幅度晃了晃,沈桐扬起笑脸,明媚而动人。
“所以,你就不要难过啦。”他温柔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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