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我是郎君的钱袋子 > 17、大寿
    晏含章家算是没落勋贵,曾祖曾官居宰辅,祖父顶着郡侯的爵位,封了个闲官,家产背几个兄弟一份,也没多少了,到了他父亲这里,便只剩个空壳子。


    早年间,他父亲发奋读书,想着科举入仕,却连考两回也没中,恹恹地去金陵放风,说是继承祖业,再不考了。


    后来,在金陵遇着了晏含章亲娘一家,被这金陵第一商贾的泼天富贵砸晕了眼,同这家的大姑娘成了亲。


    亲娘是个经商奇才,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成亲后才发现这落魄郡侯的一张俊脸中看不中用,她在外头打理生意,这人就四处玩乐,在她怀孕那一年,领回家一个瓦子唱曲儿的女子,置在偏院当了妾室。


    亲娘生产那日,父亲在妾室那里醉了酒,请了好几回都没请来,他娘挺着肚子过去,被他父亲一个茶碗掷在肩上,动了胎气,腹中胎儿又大了些,生了一日一夜,险些丢了半条命。


    自那以后,亲娘便留下了病根儿,一直卧床养着,父亲便把这事记在了晏含章身上,说他胎里脑袋长得太大,生来就是向娘亲讨债的。


    日子久了,晏含章也这样觉得,自幼便苦学医术,唯一的愿望就是娘亲长命百岁。


    十一岁那年,娘亲病重,一众郎中束手无策,晏含章便给娘亲试了古书上的法子。


    他让自己院儿里的小厮守着院门,任凭父亲如何喊骂也不放人进来,房内点满蜡烛,热水烧了一盆又一盆,他拿着匕首,试着那个他排演了无数次的法子。


    这么多年了,他仍然记得那满目的血,那种他怎么也抓不住娘亲的绝望。


    娘亲让他拿出柜子里那个上锁的箱子,里头是她的田庄铺子


    她攥着晏含章的手,张着嘴想说些什么,血却在喉咙里淌了出来。


    晏含章把耳朵靠过去,等着娘亲唤他。


    阿宣,娘亲不疼了。


    娘亲长命百岁。


    阿宣。


    别哭。


    可是都没有,他只看见满目的血,听见娘亲喉咙里轻轻的呜咽。


    后来,他就被父亲跟那妾室赶出了家,说是去仙山学医,莫不如说是把他扔到山里自生自灭,直到去年,韩旗派人寻到了他,说在衙门找着了他娘亲的讼书,把那个箱子还给他,他这才回了京城。


    对于这个父亲,晏含章是没什么感情的,不过念着幼时那段还算温情的时光,他偶尔也会渴望这种他没得到过多少的感情。


    大寿这日,一大早,方兰松就过来了,陪着晏含章吃了早饭,见旁边架子上已经挂好了刚做的衣裳。


    他不习惯让人伺候,自己到里间儿换了,是他喜欢的窄袖样式,靴子也是软软的皮,只是背上有些宽松,他把腰带系紧,穿着也算是合身。


    就知道这个人那日没有好好给自己量尺寸。


    方兰松比晏含章矮一些,脸是坚毅倔强的长相,不常笑,所以很少见到他那对尖尖的虎牙,用晏含章的话来说,就是他是那种富贵老爷们最喜欢的娈童长相,瞧着就不听话,劲儿劲儿的。


    在他十几岁的时候,有不少老爷想买他进府,只是忌惮着他是储公子的人,才没把他套个麻袋扛回家去。


    晏含章看的眼睛都直了,又皱了皱眉头,“你这腰带上的玉扣歪了。”


    于是贴心地凑过去,从前面环住人家的腰,仔细地把腰带解开,整了整外袍,然后慢慢给他系上。


    方兰松的眼睛不知道往哪里放,不自在地看向了桌上一大一小两个盒子,“那是给父亲的礼?”


    晏含章手里捏着腰带,转头看了一眼那两个盒子,“嗯,大的是你的,一把孔同先生题字的扇子,老爷子喜欢那个。”


    方兰松问:“小的是你的?”


    “嗯,”晏含章点头,“我制的食疗方子,老爷子脾胃不好。”


    方兰松沉默很久,突然鬼使神差地拍了拍晏含章的头顶,“你心里是在意父亲的。”


    晏含章的手一顿,苦笑一声,“他怕是恨不得我赶紧死。”


    “呸呸呸,”方兰松恨不得往他脸上招呼一下狠的,“他毕竟是你父亲,必是也在意你。”


    晏含章把腰带系好,后退半步端详了一番,满意地点点头,“但愿吧。”


    一个巷子住着,几步路便到,晏含章便没着急,直到听见那边儿忙活起来,才带着方兰松过去。


    院儿里布置得很好,族里几位表亲已经到了,在正堂陪着晏老爷说话,门口招呼的管家见晏含章来了,急忙把人带进去,又让小厮快跑几步进去禀报,说是少爷与郎君来了。


    晏老爷把茶盏往桌上一撂,板着个脸,“这是贵客来了,是不是还要我到门口迎他?”


    一旁的华服妇人拍拍晏老爷的背,“孩子好容易来一趟,瞧你说的什么话,那孩子气性大,让你给气跑了可怎么好?”


    这妇人一脸笑意,给晏老爷斟了盏茶,正是那个妾室,现在的续弦娘子,晏含章的后娘。


    晏老爷似乎更气了,往嘴里灌了口茶,“他当他是谁,我还得捧着他?”


    话刚说完,晏含章就进来了,他听见父亲这句话,脚停在了半空。


    方兰松跟在后面进来,知道他想走,赶紧上前拉住了他的手,在他耳边低声道:“今儿父亲大寿,便忍一忍吧。”


    晏含章便听话地忍了,上前带着方兰松跪下,喊了声父亲。


    晏老爷冷哼一声,“亏你还记得我这个父亲。”


    后娘又拍了拍晏老爷,示意小厮把两人手里的盒子接过去,打开来呈到晏老爷跟前,“瞧这俩孩子,多记挂着你,这是孔同先生的画吧?”


    然后把那本厚厚的食疗方子打开,“这是含章自个儿写的吧,含章的医术在京城可是数一数二的,有了这方子,以后可不许嚷着没胃口了。”


    又用帕子掩面,语调也伤感起来,“若是庄姐姐当时,能有含章这样的神医,怕是不会......”


    晏老爷打断了她,“别说这个。”


    他摆弄着那柄扇子,神色稍缓,示意两人坐下,冷着脸开口,“你那医馆既不收诊费,便关了吧,回来好好管铺子,这才是正事。”


    晏含章也冷着脸,“医馆开着,妨碍不了铺子的事。”


    父子俩没说几句,气氛又紧张起来,后娘一招手,对着趴在门框上的一个娃娃喊道:“阿庆,过来。”


    那娃娃跑得不稳,两只辫子朝天扎着,扑进了晏含章怀里,“哥哥——”


    晏含章有些不知所措,便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


    晏老爷一见着孩子过来,就换了一副面孔,笑着把他搂过来,“爹爹这里有好吃的,想吃哪个?”


    晏含章听了片刻,觉得自己有些多余,拉着方兰松施了一礼,便出了正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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