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我是郎君的钱袋子 > 18、簪子
    晏含章有些失神,垂手走在游廊上,过往小厮停下来给他行礼,他也没有任何反应,倒是方兰松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对那些小厮颔首回礼。


    也不知怎么的,就来到了最里面的一进院子,这是娘亲生病之后一直住着的地方,院门紧掩着,墙里有花树伸出来,与这府里的富贵格格不入。


    “咯吱。”


    晏含章轻轻推开门,院儿里很干净,应当是一直有人打扫,墙角的桃花树长满了将开未开的花苞,除此之外,院子里便没有什么旁的摆设了。


    他推开正屋的门,晌午的阳光瞬间照了进来,洒在陈旧的地板上。


    一切的装潢和摆设都没变,仍是他小时候记忆里的样子,晏含章来到屏风后头,拉开桌子旁边的暗柜,里头是满满一堆玩具。


    方兰松没有跟着进去,只是站在院里的花树下,远远看着正屋门口激起的灰尘。


    一阵风吹过来,他的肩头有花瓣飘落,方兰松仰起头,见有一朵桃花已经开好了,颤巍巍在风里抖着薄薄的花瓣,他伸手把那朵桃花摘下来,轻轻捏在手里。


    过了很久,晏含章才从里头出来,手里多了个精巧的草蝴蝶,他看见花树下的方兰松,愣了一下才过来,“小时候娘亲说我贪玩,总把玩具藏起来,这回没人管了。”


    方兰松听得很不是滋味,他抬手拨弄了开晏含章鬓角的长发,把手里那朵花给他簪在耳后,歪着头打量一番,轻声道:“嗯,好看。”


    晏含章动了动嘴唇,忽得粲然一笑,把鬓角的桃花摘下来,在手里抛了几下,“你发痴啊?快开席了,去前面吧。”


    他往外走了几步,把那朵花塞进胸口,又转身把那只草蝴蝶抛到方兰松手里,“我娘说给你的。”


    方兰松捏着草蝴蝶,仰头对阳光转了它几下,便快步跟了过去。


    前院已经摆好了席面,晏含章招呼着宾客,又跟韩旗他们喝了几杯酒,便带着方兰松回主桌了。


    晏老爷见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子,问道:“又去你娘院子里了?”


    晏含章点点头。


    晏老爷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冷冷地盯着他,“你还有脸去那里?你娘就是背你害死的。”


    晏含章抬起头,与父亲对视,他想说“不是”,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脑海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说,是的,就是你。


    后娘坐在晏老爷旁边,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浅浅笑着盯着他看,发间一支镶着暗红宝石的簪子在阳光下闪着光。


    晏含章一眼就认出了那支簪子,那是娘亲生前常戴的,自己尚在襁褓中时,娘亲就总是用这簪子哄他。


    他找了一种不算冒犯的语气,轻声道:“夫人,那红玉簪子是哪来的,瞧着不像中原样式。”


    后娘抬手摸了摸那支簪子,回忆片刻才道:“记不清了,大概是珍宝坊买的吧。”


    晏含章又道:“能否让我瞧瞧?”


    后娘笑着起身,来到晏含章面前,把那簪子递到他手里,晏含章摸了摸上头的金丝,果然发现了两道深深的齿痕。


    他捧着簪子递到后娘面前,“小时候有段时间,我见什么都要尝一尝,这上头的齿痕,便是我留下来的。”


    “这是我娘亲的簪子。”


    后娘一把夺过簪子,笑意盈盈地戴在头上,“含章怕是认错了吧,这是我的簪子。”


    晏老爷不耐烦地撂下筷子,“理他干什么,快回来,像什么样子?”


    后娘俯下身子,拍了拍晏含章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道:“你娘亲的东西,现在都是我的。”


    说完,她便扭着腰回到了晏老爷身边。


    弟弟阿庆奶声奶气地给父亲敬茶,后娘在旁边笑得像一朵花,晏含章攥了攥拳头,又无力地垂下了。


    他开始觉得腹中如火在烧。


    他生下来就很虚弱,郎中说肠胃不好,自幼便一直备着药,娘亲故去那日,他哭得太伤心,最后趴在地上吐得昏天黑地,从那以后,胃疼的毛病便更重了,后来,在仙山调理这些年,已经很久不曾发作了。


    这一刻,那些记忆铺天盖地而来,他低着头,冷汗默默打湿了鬓角。


    好想要兰松,好想要他,最好是死在他身上,一了百了了。


    等到了那边儿,娘亲想必也不肯见我。


    索性当个孤魂野鬼,一辈子缠着兰松。


    他满头大汗地捂着肚子,嘴角却怪异地上扬着,这时,一只温热的手伸过来,紧紧攥住了他的手。


    方兰松一手攥着晏含章,一手打开自己腰间的荷包,拿出一个葫芦状的药瓶来,往面前的茶碗里倒了一颗,用筷子一搅,那药丸就化开了。


    他把这碗药端到晏含章嘴边,晏含章愣了一下,张嘴喝光了。


    他在嘴里回味了很久,才想起这药的味道,是城西顾郎中配的养胃丸,据说是祖传灵药,他自幼吃的便是这个。


    胃里没那么难受了,他才反应过来,方兰松的手已经让他攥得有些发白了,他轻轻松了一下,又攥住了。


    方兰松不自在地抽出手,给他擦了擦鬓角的汗,又把一碗夹好各种菜的米粥推了过来,“吃点东西吧。”


    不省心的小东西。


    晏含章往方兰松身上靠了靠,左手在桌子下面,紧紧抓着人家的衣角,另一只手不停往嘴里扒拉着碗里的吃食,吃得比韩旗还不雅。


    方兰松轻轻勾起嘴角,又赶紧放下了。


    他拿起面前的酒壶,又端起自己的酒杯,突然站起身,去到晏老爷那边,躬着身子给两位长辈敬酒。


    晏含章鼓着腮帮子,觉得有趣,兰松一向待人冷淡,又不习惯这种场合,总是拘谨得很,今儿是怎么了?


    他看戏一般看着方兰松,听他生疏地说着吉庆话,又听他那后娘端着架子的“婆母训话”,又生气又觉得奇怪。


    兰松竟也不顶嘴,后娘说什么“含章现在这样子,你这郎君也有责任”,还有什么“半年也不来请一回安,便是休弃也使得”之类的话,他只是默默听着,眼睛直勾勾盯着后娘,直看得后娘背后发毛。


    方兰松听完“训话”,又从晏老爷身后绕了一圈儿,给桌上的叔伯挨个儿敬了酒,才端着酒壶回到晏含章旁边。


    晏含章正要问“你今儿发的什么癫”,方兰松就在桌子下面攥住他的手,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


    他低头一看,正是娘亲的那只红玉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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